有時候我知道，我必須寫下一點什麽，不是爲了記錄，不是為了獲取，甚至也不是為了發洩。
今天我的朋友離開了人世。能夠讓人無法接受的死亡唯有猝死。比猝死更沒有徵兆地是一直認為即便算不上活潑開朗人見人愛，卻也有一定人氣，並且甘願不時充當一下小丑角色逗人發笑的人的自殺。
我的朋友卓，今天離開了。
是自殺。
卓之前感到意外的是她前兩天接到某保險的電話，願意免費為她提供一份時限為五個月的交通意外保險。她這輩子沒撿過面額超過五十的鈔票，也沒中過十塊以上的彩券。五個月的交通意外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大禮包。
但不管通過哪個渠道，有捕捉信息天分的卓都該知道自殺是拿不到保險金的。
她把衣物和書籍整理的井井有條，然後說我要出去一下，離開了宿舍。
我原先以為她只是發神經，因為只有在實在無聊的時候她才願意整理那些淩亂的書籍和雜物，包括清洗堆積了兩個禮拜的臟衣服。
卓是某網站的作者，擁有一定的天賦和文采，幾年的寫作也為她贏得了不少讀者。每次聽她說她又有有愛的新讀者時那副眉飛色舞的模樣，我都忍不住嘲笑她，虛擬的東西值得你這麼開心。卓在任何答不上來話的時候都會笑，伴隨著臉紅。一個文采斐然的作者卻是個口拙甚至有點口吃的人，我想她的讀者或許會感到意外。
不。
沒有什麽意外的，對於一個突然選擇沉默離開的人來說，她生前所做的一切都不意外，都是在為死亡埋下伏筆。
我不相信死亡如此切近，更不相信死亡就在身邊——即便去年我的外婆才剛剛離開人世。
卓有時候會突然談起關於死亡的話題，不是和我，是和她同樣孤獨的電腦。
這一刻我獨自一個人坐在電腦前，時不時點起一根菸，扭頭看看衣架上掛著的沒晾乾的衣服，突然明白卓的孤獨。
她有朋友，她經常說她有很多朋友，有很多讀者。她的讀者雖然不多，卻也分散在世界各地。只是她缺少一個在她身邊的人。
在她身邊，不嫌棄她口拙，不嫌棄她有時候莫名其妙的言論。
她身邊只有一些經常嘲笑她，經常在她說話的時候突然打斷她，或者乾脆她一說話就集體發笑的人。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