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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自古江南繁华,云州虽是小城,但平素里依然是车如流水马如龙,日日花月醉春风。 且城中有一客栈,名“云白”,老板娘姓吴名小语,丰姿极盛。 素陵澜奔着云州的繁华——确切说是奔着云白客栈老板娘的美貌,一骑轻尘,直下江南。 入了云州城,却是心中诧异——怎么传说中的繁华场竟一片死寂? 长街空无一人。 半点不闻人声。 斯时恰逢黄昏,残阳惨淡,晚风森冷,素陵澜心头一紧,四下张望,不料猛一转头,只见路边窗棂上露出一双昏花老眼,直钩钩瞪着他! 素陵澜急退一步,突然,一阵乌鸦聒噪声响起,惊得他侧过身去——四个大字映入他眼中,正是“云白客栈”。 那群乌鸦正在云白客栈上空盘旋,越聚越多,乌压压一片如浓云蔽日。 素陵澜手中牵的马似也感受到不安,昂首长嘶,仿佛在催主人赶快离开。素陵澜心中发寒,正欲翻身上马,忽然,吱呀一声,云白客栈的门——开了。 “素!”一个鹅黄色的影子扑了过来,如一只鸟儿一般,直接落到了素陵澜的怀里。 “泠溪!”素陵澜接住她,狭长的桃花眼里闪出了略带轻佻却藏着三分温暖的笑意,没想到在这里,竟能遇到故人。 “你怎么在这里?” 唤做泠溪的女子摇了摇头,眼中泪水盈动,纤长素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一言难尽!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发生了什么事么?” 泠溪的神色看起来不大对头,素陵澜皱起了眉,这丫头素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天塌下来也一样当被子盖,怎么今天…… 泠溪摇头,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落了下来,在夕阳下闪耀如水晶:“你随我来。” 素陵澜不敢多问,随着她走进“白云客栈”,穿堂过室,到了后院。 夕阳将后院染成了金色,吴小语,练小眸,雪霁几个都守在院子里一间厢房的门口,几年不见,这几个丫头出落得更加水灵了,想当年自己和他们几个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是何等开心,为何如今却都是一脸愁云惨雾的? 少了一个人。 素陵澜今天第三次皱眉。自己离开以后,一直是谢禾那个家伙领着这群娘子军的,他……现在在哪里? “谢禾呢?”转头问向泠溪,泠溪咬着唇,不说话。 “谢禾呢?”又问了一遍,其他几个人也是脸色灰败,一言不发。 “该死的!你们谁告诉我谢禾在哪里?” 练小眸抬起头,眼泪一滴一滴:“素,求你救救他,禾他……” 素陵澜咬牙,推门走进了那间厢房。 厢房很大。 软罗纱帐,绸缎绫罗。 素陵澜知道这房间的布置肯定是吴小语的手笔,极尽旖旎。 不过这时他可没时间欣赏,因为那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屋子人。其中一个,正是谢禾。 他们显然倒下之前正在饮酒作乐,谢禾那家伙,手里还拽着酒壶。 素陵澜附身去看,眉头立刻蹙起来,只见那几人面孔上虚浮着极细微的网状经脉,颜色发灰,再仔细打量——那灰网已蔓延至脖子。 素陵澜一把拉开谢禾的衣服,手一抖,眼见暗灰的经脉网络已经快要覆盖胸口。 练小眸大惊:“这灰色的鬼东西怎么会动?刚才只有脸上才有,现在怎么胸口也有了?” “苗疆的奇毒,织云锦。”素陵澜沉声道,后一句话咽了回去——那灰色的静脉覆过胸口,人就必死无疑。 “素,你救他们啊!”吴小语急道。 素陵澜默默站直身子,黯然道:“我救不了。” 吴小语一怔:“素,你说你救不了?你是大夫啊,我们在云州都听说过你的声名,你怎么会救不了?”她说着急得一掌拍在案上怒道:“你不要闹了,赶快救人!” “阿姐你先别急,让素好好想想法子。”雪霁拉一拉吴小语的袖子。 “是!素一定能想出办法的!”泠溪望着素陵澜,只盼着他点点头,但素陵澜转开头去,一言不发。 练小眸茫然看看他,又看看其他姐妹,再低头看住谢禾——那胸口的苍灰,又多出几半掌宽——一时连泪也不会流了,只伏下身去,把谢禾的手紧紧握住。 素陵澜叹口气,转身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吴小语厉声道,大步走到他面前瞪住他:“谢禾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中了毒你就准备袖手旁观了?!” “等我回来再说。”素陵澜似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咬着牙往外走。 “你救不了人就想逃了?我真想问问,这么多年你救人的本事没学到,逃跑的路数倒是摸清了?”吴小语伤心失望之下,一字字都冰块一般砸过去。 素陵澜停住脚步只道:“我也想问问这些年你做的什么生意,可以把苗疆的妖人都招惹到!” “你——”吴小语一窒,素陵澜伸手摸摸她面颊,有些疲倦地道:“对不起。我现在立刻去找人,如果一个时辰内找不到他,谢禾就真没救了。” “你要去找谁?”吴小语奔出两步问。 “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 素陵澜的脚步刚刚跨出云白客栈,就看到一辆通体漆黑的乌木马车静静停在那里。 墨鸦乱飞,空中有乌黑羽翼飘落。 天边浓黑的云层翻滚。 斜阳西沉,拼尽了最后一丝血色的艳。 素陵澜身形定住,怔怔看住那辆黑沉沉的马车。只见一只苍白瘦削的手伸出来。那只手匀称修长,青色的脉络在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此刻正轻轻扶在车棚边缘,乌沉的木更衬得那只手如寒玉般通透。 接着是两声低低的咳嗽,布帘被掀起,一个人走了下来。 吴小语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天不是很冷,他却穿着一件厚重的玄色大麾。 弱不胜衣。吴小语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几个字,可是当她看到他的脸,她又把那几个字忘了。 他的脸和他的手一样苍白,毫无血色的薄唇紧紧的抿着,挺直的鼻子透露出冷酷的味道,而那双眼……那双眼很倦,仿佛想了太多,看了太多,只想闭上眼来休息一下,可是那刻骨的倦意里,似乎藏着两把薄如蝉翼的刀,直要刺进灵魂最深处去。 “你好象在找我?”男子开口,声音里也满是倦意,却是出奇的和缓。 “是,我正要去找你。”素陵澜接道,他的脊背僵直,吴小语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 “我记得,你还欠我一杯酒。” “现在我恐怕不止要欠你一杯酒了。” “还有什么?” “还有几条命。” 男子突然笑了笑,嘴角淡淡的笑纹让他有些冷酷的脸看起来竟带了几分暖意:“那几条命在哪里?” “在里面。” “前面带路。” 素陵澜转身走在前面,吴小语跟在他的旁边,偷偷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这只是个客栈而已,而这个人却说:前面带路…… 厢房的门被打开,男子停了停,轻咳了两声,方才走了进去。 仍旧是软罗纱帐,绸缎绫罗,厚厚的波斯地毯上仍旧横七竖八躺了一屋子人。 男子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然后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该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苗疆的奇毒,织云锦。” “你救不了他们?” “救不了。” “你是大夫,你救不了,我自然也救不了。” 几个女孩子本来都站在旁边,以为终于找到了一线生机,可是这个人却说:救不了。眼底的光芒又暗淡下来。泠溪和练小眸忍不住又掉了眼泪,雪霁在一边安慰着,吴小语低下头,静静的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没有解药,可是你一定有办法。” “是么?”男子笑了笑,一低头,手边却多了一盅热茶,他抬头,正是刚刚走出去的那个女子送上来的。他也不喝,只是轻轻捧起来暖着手。 “你必须要有办法,谢禾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若……” “你说谁?谢禾?哪个谢禾?”他打断了素陵澜的话,满含倦意的眼睛里亮光一闪而逝。 “江湖上只有一个谢禾。” 男子沉默,只是看着手里白瓷的茶杯出神。 半晌,他抬头,眼睛却看向刚刚递茶给他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吴小语。”吴小语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和她说话,吓了一跳,但还是回答了。 “吴小语……小语……好名字。”男子微笑,沉吟,又转头看向素陵澜:“若用你的金针度穴,能让他们撑几天?” “两天。” “三天行不行?” “……我尽量。” 男子点了点头,裹紧身上的大麾,慢慢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瘦削背影,素陵澜忽然心里生起不安,追上去扬声截住他:“你——” “还有什么事?”他沉声问。 素陵澜以医者的眼光打量他,眉头皱起来——这晚秋寒凉的天气,他的身子如此奔波,再依着他的性子,若没有人照顾还真是让人不放心……但这话若说出来,必会惹恼他…… 素陵澜牵牵嘴角道:“不成,我得让人跟着你去,不然你中途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无非就是延迟几日下葬,你就当我从没出现过。”他好整以暇地微笑,笑看一旁的吴小语变了脸色。 素陵澜尴尬,拉住气呼呼的吴小语,嘿嘿笑:“不要吓唬女孩子。” “我知道。”他的笑容多出一点点暖:“我知道你是怕我没命把解药带回来。” “让小语和你一起去吧?”被说破了,素陵澜索性把吴小语推到他跟前。 吴小语一愣,完全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 “小语,你一起去,赶快把解药带回来救人!”素陵澜摆出义正词严不容辩驳的样子。 “为什么是我?!”吴小语瞅着那黑衣人,只敢低低声抗议。 旁边一直静静没有说话的那人这时淡淡地接上一句:“因为你煮的茶不错——不烫不凉,暖手正好。” 吴小语真要无语问天,这是什么蹩脚理由啊!!! 被人赶上马车的最后刹那,吴小语听到素陵澜在她耳边极低地叮嘱:“照顾他。” 她则完全是一头雾水,照顾,怎么照顾?四下打量,这马车虽不华丽倒也宽敞,一只红泥小火炉哔哔啵啵地燃烧着,迎面热浪袭人,却见那人坐下后反而把身上的玄色大麾裹得更紧一点。 吴小语认命地吁口气,提起火炉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他。 他淡淡一笑,摇摇头,静默地合上眼睛。 两个时辰过去,他除了咳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吴小语是热闹惯了的人,从没试过这样闷葫芦般一言不发,简直快被憋坏了。偷偷挑起车帘往外看,只见外面一团漆黑,夜色深浓,天空中几颗星子闪得像要往下坠。 他突然剧烈地咳起来。 赶车的老头终于回头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放下帘子,别往车里灌冷风。” 吴小语赶快收回脑袋,对那人歉意地想要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在看什么?”他咳了半晌才勉强止住,按下一角衣袖,漫不经心地问。 “看星子。”吴小语老实地承认,又呐呐地道:“很久没这么晚看过星子了,亮得奇怪,仿佛就在头顶,嗯,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如果真掉下来了呢?”他半合上眼睛,不在意地问。却听得吴小语坚定地说:“接住,卖掉!” 他唇边扬起一抹笑。 吴小语已经陷入甜蜜的幻想:“天上的星子诶,多值钱,卖得的银子可以多添置几间客房,请个黄鹤楼的大厨,床被一律换作蜀袖,凡住店的客人都送消夜,上好莲子汤……哼,就再也不怕隔壁的云来客栈抢我客人了……” 他听得忍俊不禁,这女子,果然是与谢禾一起长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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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素灵兰VS谢小禾于2007-03-04 00:05:1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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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兼程地赶了一天路,在第二天的黄昏,他睁开眼睛道:“到了,我们下车。” 吴小语随他走上一条曲折小径。 入了一扇门,上书“敛月”二字。 进得门去并非厅堂,依然是乱草迷眼幽径绵长。 天气越发地冷,冰凉的风一阵阵刀子般刮过,居然开始薄薄地飘起雪来。 吴小语咋舌:“什么鬼天气,居然下雪了!” 他一直没有说话,确切地说是一说话就会咳嗽,所以再不肯开口,只默默地带着吴小语往前走。 走得忘了走了多久时,前方出现一片假山。 吴小语冒冒失失地往前冲,他轻轻拉住,凝神细看片刻,一片寒光在他手中飞快闪过如流光。 他出了剑。 吴小语全没看清他剑指何方,只觉双目一花,先前狰狞怪异的假山全都消失不见——没来得及诧异,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掉。 嶙峋山石皎如白玉,一道溪水水色碧绿,流光溢彩自山石上倾泄而下。 古木参天,自成屏障,幽静得不似人间。 而溪水旁,侧身而坐一个女子,长发委地,衣衫素白无风自动。她在弹琴,那琴看起来白惨惨的,忒古怪。琴声更是幽咽如鬼哭,听得人心里发冷。 “裂骨而琴,剔筋为弦。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一直没有说话的他低声道:“月先生故去多年,天涯姑娘还是这么看不开。” 听了他的话,那女子方推开琴,盈盈起身,一双黑得发蓝的眼睛望着他,声音渺远:“谁都能说我看不开,惟独顾公子不能。” “为何?” 她冷冷淡淡地笑:“海棠开又褪,吐红蕊,朝朝暮暮血一杯。这句词——所指何事?” “我不曾听过。”他平静地应。 她侧侧头,莞尔:“答得好,好一句不曾听过——你自是不必听……” 他亦微笑。 簌簌小雪下得越发绵密。 那名唤天涯的姑娘,流目看他:“顾公子赶路来的?” “是,有事相求。” “顾公子一路劳顿,怕是再经不起我这谷里的风雪了。”她柔声说着,一扬手,几只怪模怪样的东西扑扑飞来,聚集在他二人头顶上方,哗地张开双翼挡去落雪。 吴小语从没见过这阵仗,费力地抬头看了半晌,终于认出——那是蝙蝠!那竟然是一群双翼大得出奇的蝙蝠!!一时惊得低呼一声—— 天涯似乎这才注意到她,问到:“这位是?” “我的随从。”不待她开口,他已不经心地带过。 随从? 吴小语不满地蹬他一眼,又突然惊诧地发现,谷中风大雪飞,但那天涯姑娘周遭似有屏障,雪花一朵也没有落到她身上,好不神奇。 三人坐下。 天涯望向他:“顾公子方才说有事相求?” “是。我想要姑娘给我织云锦的解药。”他坦白地说。 “织云锦……好厉害的毒。你怎知我有解药?”她问。 “苗疆的云锦只有姑娘的云霰能解。”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顾公子。” “是天涯姑娘本无心隐瞒。” “对。”她冰白唇边浮起诡异笑容:“我从不瞒人,因为没人值得。你,确定要么?” 他点头。 她突然笑出了声,似乎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拿起茶壶斟出三杯碧绿茶水,水袖一拂奉上:“顾公子车马劳顿,喝茶。”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一口饮尽。 吴小语口也渴了,见那茶水青碧可爱,也伸手去拿。被他冷淡斥道:“随从要有随从的本分,退下。” 吴小语懊恼缩回手,万分委屈,不就一杯茶,至于拿架子刺人么? 真是怪人。 只见他面色愈发白的清透,深黑眼眸望向空中虚无的一点,似是看见火树银花华彩绽放,目光里有奇异的欣赏与冷峭。 “好漂亮。”他低声赞道,然后对着空中举起方才喝干了的茶杯,片刻后,不知何方来的水滴剔透地滴入杯中,遇风凝固,结成半杯透亮的珠子。 “能见到,且带走我的云霰的——你是第一人。”天涯轻轻叹,还是问出一句:“是为了什么?” “朋友。”他简短地回答,站起身,手扶到了吴小语肩上。 吴小语不服气地支撑着他,心里暗自嘀咕——他还真把她当随从当下人了? 还没嘀咕完,他的手已经放开。 “恭送顾公子。”天涯素衣飘拂,又坐下开始抚琴,琴声凄厉。 雪越下越大,可毕竟仍是秋天,鹅毛一样的雪花落在身上,碰到一丁点的暖意便融了,小语的衣衫已是半湿,只好抱怨着一边走一边不停拍掉身上的雪花。抬头看向前面走的飞快的那个人,玄色的大麾上已经落了不少的雪,竟没有一片似要融化的。小语撇了撇嘴:这个人,穿的还不是一般的厚呀! “哎!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解药拿到了么?”小语追上去,看着他的侧脸。 一片雪花正停在他的眼睫上,深黑的眸子,纯白的雪花,一时间小语竟有些愣了。她侧过微微发热的脸,低头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 雪花仍然停在他的眼睫上,这么久竟没有化掉。小语皱眉,是下雪的关系么?为什么他的脸,看起来比雪还要白上几分? “喂,你冷么?”小语紧紧跟着他的脚步,进来时也没见他走这么快。 “习惯了。”他的脚步依旧不停。 终于绕出了那条曲折的小径,那扇“敛月”的门和门后的假山都已经成了漫天白色中细碎的一角,早看不真切。 他突然停了下来。 她也停下来,看着他转过身去用衣袖掩住咳嗽。 半晌,他转过身,将那几粒半透明的珠子递给她。 “这是解药。”他的气息还有些不稳。 “多谢!”小语小心接过,奉若珍宝。 “你的轻功如何?” 吴小语嚅喏了一下:“还……还凑合。” “凑合?”他苦笑了一下,慢道:“还是算了,你乘我的马车回去。那个庸医说是能撑上三天,只怕不见得,你快些回去,也许还能赶上他们出殡。” 吴小语瞪起眼睛,但看着他苍白的脸,难听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 马车已经停在面前,吴小语坐了上去,突然回身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么?” “我?我还有事。”他定定的看着她,笑意如雪般透着寒凉的温柔。 马车开动。吴小语坐在里面对着那红泥小炉发愣。一阵风突然灌了进来,夹杂着几片雪花。雪花落在茶壶上,瞬间融化成透明水滴。 小语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爬到车尾,掀开帘子,向着风雪中那道玄色身影喊道:“喂!你叫什么?” 他们已经隔的远了,他说话的声音又不是很大,她以为她一定听不到回答的,可以一阵风吹过,将他的声音带了过来:“我姓顾,名梓涵。” “梓涵……顾梓涵……”吴小语握着冰玉珠子一般的解药,守着呼呼冒着热气的红泥小炉,念叨着那个人的名字,笑得心满意足:“顾梓涵,名字还不错嘛!” 炉子里的炭火依旧红红的,吴小语的额头开始冒出汗珠,可是那几颗解药,被她握了一个多时辰,却还是冰凉冰凉的。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开始发慌。 她爬到车头,掀开帘子,对着赶车的老头急道:“老伯!快点!” 那老头头也不回:“急什么!这已经是最快了,这种鬼天气,就算是去投胎也要缓一缓吧!” 吴小语吐了吐舌头:“我是说,回头,去接顾公子!” 果然这一回,车走得更快了。 马车一路上踏雪成泥,飞快的顺着原路往回走。 雪已经停了。路边一棵梧桐,深秋的天气叶子竟然还是绿的,刚才的大雪将树梢染成白色,树下仍然一片干爽的绿意。顾梓涵就坐在树下,闭着眼似在假寐,玄色的大麾裹着他消瘦的身体,衬得他的脸一片灰白。 吴小语自车里探出头来,对着他大喊:“顾梓涵!” 顾梓涵睁眼,皱眉,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你回来做什么?” 吴小语微笑,对他伸出一只手,嘴角边醉出一朵小小的酒窝:“我来接你和我一起走。” 天色飞快的暗淡下来,马车里很安静。顾梓涵一上车就闭着眼睛假寐,连声咳嗽都没有。小炉里隐约的火光将那双修长苍白的手照成了暖暖的红色,可是小语知道那双手一点也不温暖,反而……冷如冰雕。 提起茶壶倒了杯茶,吴小语试了试,温度刚刚好。小心的递到顾梓涵面前:“这茶是用刚刚的雪水煮的,要不要试试?暖暖手也是好的。” 见他没有接,小语干脆把茶杯塞到他的手里,谁知道杯沿刚刚碰到他的手,他就像烫到似的一下甩开:“你做什么!” 杯子落在小语的裙角上,茶水将她的裙角氲开一片暗色。 “你!……”小语一肚子的委屈还没放出来,顾梓涵倒先咳嗽了起来,那咳嗽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沉闷,听得吴小语心惊肉跳,刚刚就要脱口而出的咒骂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你有病?”待咳声渐停,小语才敢小声问。 “你才有病!”他头也不抬,将刚刚掩住口的一角衣袖握起来,头靠在车棚的壁上轻喘着。 “可是……”借着微弱的火光,她明明看到了他苍白的唇上还染着一丝血红。 “别烦我。”他的眼神一瞬间冷利如刀,随即又被深深的倦意覆盖,干脆又闭上了眼睛。 你以为我喜欢烦你呀,我又没病!小语撇了撇嘴,不敢把话说出口,只好“腹诽”过过干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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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素灵兰VS谢小禾于2007-03-04 00:05:4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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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禾先站了起来,端起酒杯,看向顾梓涵:“小顾,这杯酒,我不谢你,我敬你。”说罢一仰而尽,然后定定的看着顾梓涵手里的杯。 在座的人都在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放在桌上,苍白如通透的寒玉。 如寒玉一般的手动了动,端起了酒杯,缓缓将酒喝下。 所有人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总算是可以放心的享受老板娘难得下厨做出的美味了。 前几天和谢禾一起中了毒的几位都在座,笑着要敬他的酒,素陵澜起身拦下:“顾公子身上还有伤,不能饮酒。” “不碍的。”顾梓涵拍了拍他的肩膀,端起杯来。 一共七个人,七杯酒。 酒到杯干。 都夸顾公子好酒量,他也不语,只是淡淡笑着,深黑的眼睛看向第七个人。 一个女人。 这女人年纪大概只有四十上下,双鬓也已有些斑白,可是脊背挺直,脖颈修长优雅,一件朴素的布衣硬是被她穿出了味道,看得出年轻时候也一定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 那一桌子人已经喝出了热闹,行令划拳玩的不亦乐乎,只有她安静的吃着面前的那一道菜。 顾梓涵放下酒杯:“您就是谢禾说的镜姑姑?” 女人点头,平静的表情看不出涟漪:“正是老身。” “那个‘定风珠’,是个好宝贝。”顾梓涵微笑,眼中似有深沉雾气,看不到底。 “一粒珠子而已,不比公子救命之恩。” “顾某好奇那珠子是从哪里来的。” “日久年深,老身已经忘了。” 顾梓涵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推说不胜酒力,提前退了席,剩下谢禾素陵澜带着几个女孩子还有那几个奇怪的朋友一起吃吃喝喝。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深夜,谢禾之前已经喝了不少,到了最后简直就是烂醉如泥,素陵澜也没好到哪里去,摇摇晃晃的扶着谢禾回房,有好几次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吓的练小眸心惊肉跳的。 待把谢禾的那几个醉得不成样子的朋友安顿好,厨房里就剩下吴小语带着泠溪练小眸雪霁一起刷洗眼前小山一般高的碗筷。好不容易都收拾干净,已是三更时分,四个女孩子累瘫了,坐在大厅里喘口气。 泠溪拉了拉雪霁的袖子:“小雪,我又饿了。” 小眸摸着肚子:“我也饿了……” 雪霁笑起来:“我还留了些桂花糕,再弄几个热乎乎的芝麻团子给你们吃,好不好?” 小语挥手:“快去快去,刚刚怎么好象什么也没吃似的,饿死了。” 有了老板娘的谕旨,雪霁的动作自然快了许多,一会儿的工夫,香甜的桂花糕,油光光的芝麻团子和一壶茉莉香片就端上了桌。 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点心,吴小语望了望楼上那间亮着灯的上房,里面似乎传出了隐隐的咳声。 “小雪,你拿几块点心送上去,顾公子好象也没吃什么。” 雪霁缩了缩肩膀:“我不去,让小眸去好了。” “我也不去,还是让泠溪去吧。” “干吗让我去?” “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了?送个点心而已,干吗推三阻四的?姓顾的还能吃了你们?” 雪霁扁了扁嘴,道:“阿姐,还是你自己去吧。那个人,我害怕。” “怕什么?”老板娘立起了眼睛。 “就是怕呀,那个人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可是他那双眼睛,像两把刀子,看人的时候让人觉得脸上的肉的跳跳的疼。” 吴小语看了看雪霁,又看了看一边不做声的小眸和泠溪:“你们都怕?” 几个丫头一起点头。 吴小语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我也怕。” 这回轮到雪霁好奇了:“阿姐也怕?” “是啊!一看到他我就心虚,好象什么底细都被他看穿了一般。”烦恼的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不想送就不要送了,都睡觉去!” 好梦除非,夜夜留人睡。 从什么时候开始,能酣畅一梦至黎明已经成了奢侈的事情? 顾梓涵在烛光下旋转着那枚定风珠。 莹白,明亮,冰凉。 月华一般的光晕,触手如玄冰。 熟悉的感觉一点一滴地被唤回,明黄的帷幕一寸寸自死寂的记忆中翻飞而出,是那珍珠如雪浪掷满地,是那金砖似铁铺陈长廊,是腊月隆冬依然盛放的百花,是关山铁骑千里风尘只为奉上南国新鲜的佛手…… 珍贵稀世如定风珠,不过也只是他儿时的玩具。 繁华三千,倾天富贵。 如果付与千场万场的纸醉金迷就是表达疼爱,那么,他也曾在光华之巅万人中央。 顾梓涵唇边浮起冷笑,随手将定风珠放到烛火上方--绝世珍宝光芒渐暗,片刻间,破碎如蜡丸。 那一晚,大家都睡得晚,也就睡得特别沉,况且谢禾他们一群人早醉得一塌糊涂。 整个云白客栈都沉在静谧的黑暗里,只顾梓涵的房间有幽暗的光。 所以,当甜腻而带着血腥的香静静弥漫开时,顾梓涵第一个发觉。 瘴气! 顾梓涵浓眉一拧--是那些苗人又来了?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杀了六个,那些人--犯得着这么前仆后继地送死么?! 顾梓涵拿起药瓶,猛地拉开门。 在楼梯上碰见素陵澜,他是大夫,对瘴气的味道异常敏感,在睡梦中亦突然惊醒。 顾梓涵将药瓶递给他:“吃一颗。然后去把药分给其他人。我去外面看看。” “外面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你小心--”素陵澜记挂着他身上有伤。 话音未落,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来:“我与小顾一起去!”——是谢禾,他手中剑已出鞘,剑光映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整个人,精悍得像只豹子,哪还有半分酒意。 “好!”素陵澜先让谢禾吃了一颗药,转身去照顾吴小语他们。 顾梓涵对谢禾点点头,谢禾扬起嘴角,一脚踢开云白客栈的大门。 陡然腥风扑面,黑暗中看不清有多少诡谲蠢蠢欲动。 谢禾在确定来者确是苗人后,呛啷一声还剑入鞘,朗声道:“各位自苗疆远道而来,也都是道上混的人,何苦逼人太甚殃及无辜?” “秦青背叛苗疆,庇护他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一道夜魈般的声音说到。 “人皆有求生本能,秦青他不愿意被作为献祭死在天葬台上,也在情理之中!”谢禾道。 闻言一道愤怒粗哑的声音迸出:“秦青杀害祭司,玷污神坛,天理不容!” “要他死!要以他的血来清洗神坛!” “只有他的人头才能让天上的神息怒不致降罪!” “杀了他!” 一道道声音如魔咒一般最后只化做狰狞血腥的一个字——杀! 顾梓涵手按在剑上,一分分寒光暴射。 谢禾仍不肯拔剑,只道:“你们已经废去他的武功,且也算死过一次,何不……” 他话未说完,顾梓涵手中雪亮的剑光一闪,黑暗中暴起血光,几颗人头沉重地滚到他们脚下。 阴沉淡薄的月光自浓云中射出一缕光,阴恻恻照出人头上扭曲的面目。 “小顾!住手!”谢禾怒喝道,但已经不得不拔剑——黑压压的苗人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攻上。 顾梓涵冷笑,一剑挥去,整排的人捂着喉咙倒下。 谢禾怒极:“你给我住手!” 顾梓涵收剑,侧身,躲过迎面劈来的弯刀,嘴角一抹冷笑:“我问你,到底要不要把人交出来?” 谢禾架开黑色的铁棍,紧咬住牙低吼:“那是陷我与不义!” “又要做大侠,又不想杀人,你以为天下的美事都归你么?”抬手,展剑,割断一人咽喉,手下再不留情。 眼看着残月下绛色血珠一蓬蓬飞溅,顾梓涵的影子在漫天刀光中更显单薄,谢禾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只好一边招架着:“顾梓涵,你又何苦平白造这许多杀孽!” “谢禾谢大侠什么时候改吃素了?你问他们,”顾梓涵剑指一人咽喉,缓缓道:“他若是不放人,你们要如何?” 被指住的人脸色黑紫,一只眼流着血,看起来说不出的狰狞,被剑指住,竟也没有惧色:“就算杀尽最后一人,我们也要把秦青压到祭台上去!” 顾梓涵淡笑,递剑,又一蓬热血飞溅:“看吧,他们都是不死不休的疯子,你还想和他们讲道理?” 右侧一个黑影欺过来,闪着青芒的兵刃上分明淬了剧毒,顾梓涵却偏偏不动。 “小心!”谢禾举剑挡开,那人回刀再砍,谢禾只好刺向他心口。 几滴温热的血点绛一般落在苍白的脸上,顾梓涵嘴角浮起淡淡笑意:“这才像个男人。” 谢禾瞪起眼睛:“你是故意的?” 顾梓涵看也不看他:“我是。” 等素陵澜赶出来的时候,顾梓涵的剑正好从最后一个人的咽喉中抽出来。 谢禾对着顾梓涵咬牙切齿,后者却正拿着一方白巾轻擦剑上的血,素陵澜张口结舌:“已经完了?” “完了。”谢禾吹鼻子瞪眼。 “都杀了?” “杀了。”顾梓涵收剑回鞘,慢慢往客栈里面走。 素陵澜咂咂嘴巴,苦笑道:“杀了好,杀了干净。” 顾梓涵走到堂中,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水,刚端起来又迅速放下:“我要沐浴,帮我准备水;还有,明天之前把马车准备好。” 言罢,缓缓向楼上走去。 谢禾当做没听见,抬头问素陵澜:“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泠溪那丫头吃了药翻身又睡,估计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谢禾笑笑,脚下却踩住一团软腻湿滑,低头一看,却是几条齐齐拦腰断成两截的翠绿小蛇,吓的一下子跳起来老高:“这是什么东西!” “放出来咬你的东西。”顾梓涵在房门前接口,然后“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蛇血闪着磷光,一看便知是苗人杀人的宝贝,算算位置,正好是顾梓涵出第一剑的地方。 谢禾的心情总算好了点,拍了拍素陵澜的肩膀:“找找那些苗人身上有没有化尸粉之类的东西,天快亮了,总不能把尸体扔在街上吓人。”说罢,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往里走。 “喂,打架没有我的份,烂摊子却让我收拾,你干什么去?”素陵澜对着他的背影哀号。 “洗澡。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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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素灵兰VS谢小禾于2007-03-04 00:07:0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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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业好多天的“云白客栈”终于重新开业,只可惜生意清淡的可怜,连个喝茶的人都没有。顾梓涵下楼,就看到素陵澜领着一大屋子的人站在堂里。 “顾少侠,我们听说您今天要走,特意来送你。”一人开口道,满是沧桑的脸上尽是真诚的笑意。其余的人也都跟着点头。 顾梓涵心中一暖,点头淡笑:“谢禾呢?” 素陵澜接口:“给你找马车去了,估计一会就到。” 正说着,门口跳进一个人来,修长敏捷的身形披着满身的阳光,不是谢禾是谁? “来了来了!原来那辆乌沉沉的老爷车不知道哪去了,我给你找了辆新的,又大又舒服,包管你满意。” 谢禾把顾梓涵领到门口,像现宝似的比划着:“快看快看,又宽敞,又稳当,在里面打滚都没问题!我给你加了棉布的帘子,还放了几块厚点的毡子进去,这一道坐回来,我都不想出来了!不知道比你那辆好上多少。” 赶车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一副勤快机灵的样子。看到谢禾和顾梓涵出来,主动上前打招呼:“谢老大好!” “好好好!小顾,这个是你的车夫,别看他年纪轻轻,赶车稳当得很呢!” 小伙子冲着顾梓涵点头:“顾爷好,我叫苦丁,你叫我小丁行了。” 顾梓涵点点头:“那么,诸位,就此别过了。” “什么?不吃了饭再走?”吴小语站在后面皱起了眉毛。 “不必,多谢。”顾梓涵看着她,眉目间的疏远仿若初见。 小语微愣,然后笑道:“那你等等,我包些点心,路上吃好了。”随即转身进了屋。 顾梓涵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转身上了车。 素陵澜皱眉:“你自己小心。” 谢禾仍旧笑嘻嘻:“记得有空回来陪我喝酒!” 众人拱手相送:“顾少侠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顾梓涵点头,放下帘子,马车徐徐开动。 等吴小语捧着点心跑出来,马车已经跑远了。 晨风中,手中的点心逐渐变凉。 他,竟真的头也不回。 中午的时候客栈的生意总算好了点,吴小语前前后后的跑,忙的很是欢实,除了算错了两笔帐打碎了一壶酒之外,没有任何失误。 晚上的时候下起了小雪,生意又清淡起来,吃过晚饭后,闲得发慌的谢禾和素陵澜干脆在天井下起了棋,两个人杀的热火朝天,谢禾总是要悔棋,气得素陵澜哇哇大叫。 几个女孩子弄了些点心,沏了一壶好茶,一边看江南难得的雪景一边看热闹。 “语姐,你看什么呢?”练小眸捧着茶暖手,对着总是往前厅看的吴小语问。 “噶?没有啊,我怎么总觉得,前面好象有咳嗽声……” 三个女孩子笑成了一团:“语姐,你这算不算是相思成疾呀!” “死丫头,说什么呢!”吴小语笑嗔。 一片雪花落上她葱白指尖,悄悄融化,冰凉的触感如同那个人的手。 又下雪了,不知他……好不好。 素陵澜下着棋,突然直起身:“小丁?你怎么回来了?” 天井里走进来一个人,落了一身的雪白,头发上的雪已经化掉,滴答滴答流了一脸,看起来狼狈不堪,不是小丁是谁? “呵呵,是不是那家伙太难伺候,把你赶回来了?”谢禾笑眯眯,趁着素陵澜不注意,偷着吃掉他一个子。 小丁抖落着身上的残雪,苦着一张脸抬头:“谢老大你不厚道,我那个可是新车呀!” “怎么了?”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头,谢禾收起了笑脸。 小丁的脸皱成一团,这回真成了苦丁了:“你怎么找个死人让我拉呀,我那个是新车,多不吉利……” “他人在哪儿?” “还能在哪……车上呗……我那可是新车……” 小丁还在嘟嘟囔囔,天井里的人却已都不见了,只留下几杯冷茶,对着一桌残棋。 谢禾窜得最快,一溜烟奔出去,在马车前脚步突然一顿,硬是不敢将那薄薄的布帘掀起。 素陵澜从他身后越过来,没有时间考虑太多,一门心思只想着也许还有救,张手一扬,布帘唰的一声被掀了起来。 风乍起,雪骤急,大风夹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呼啦啦灌了进去。 吴小语提着裙子,心里慌得厉害,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口里变了调地问:“怎样?” 谢禾转头难过地看了她一眼,挡在她身前:“小语,不要看。” “让开。”急切的脸在看到谢禾的表情的时候突然冷静了下来,她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悄悄熄灭。 “小语,别看了,回屋吧。”素陵澜也站了过来。 “我叫你们让开你们没听到么?”烈艳双眉立起,声音里竟有一丝嘶哑。 谢、素两人对视一眼,默默退开半步。 马车内红炭已熄,残茶冷彻,顾梓涵斜斜倚车壁而坐,眉目静寂,宛若只是不胜人生一场醉,无限疲倦。连同唇边干涸深晦的血,衣上袖间点点的红,眼睫覆下淡青的影,都寂灭得寸寸成灰。 风雪吹来,一片片盖上他的手,覆上他的袖,映得他的脸,凝如白瓷。 那本棋谱还在他的手边,发黄的书页在冷风中舞得发狂,似要将自己撕得粉碎。 “你们这是干吗呀!顾公子不是畏寒么,禾,快把他弄到屋里去!” 谢禾脸色微变:“小语……” “快点儿!愣着干什么,你不冷我都冷了!” 素陵澜拉住她:“小语,他已经……” “素!”吴小语突然打短他的话,对着他笑起来:“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素陵澜吓了一跳,这个时候这丫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吴小语看着他,语调平静而轻柔:“你救活他,我嫁给你。” 素陵澜苦笑:“小语,别闹了,你……” “救活他!”吴小语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眼睛里是空洞炽烈的黑:“我要你救活他,听到没有!只要你救活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素陵澜轻轻拉开她冰冷颤抖的手,垂下眼不看她。 “小语,你这是何苦。你不求,我也会救,只是……我只能尽力。” 吴小语脱力,退开,沉默不语。 “谢禾,为我守关。“素陵澜抱起顾梓涵,大步走进客栈。 吴小语看着他僵硬背影,知道自己,终是伤了他。 那个小丁没见过这个阵势,生怕自己是闯了什么货,站在谢禾面前不停的嘀咕:“顾爷这人奇怪得紧,又不说他去哪里,只是叫我一直往前走……和他说话他还不应,一声又一声的咳着,像是要把肺子都咳出来,问他一句还挨了骂……到了下午,我寻思着这么久没声儿了,许是饿了吧,好心把自己的烧饼给他吃,谁知一掀帘子,他就……他就已经……” 谢禾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小丁,你没把他半路扔了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你了,是我们不好,是我们不好……去找小眸结了车钱,回家吧。” 小丁哪还敢要车钱,对着谢禾千恩万谢,急急忙忙的走了。 一夜又一日,一共是十二个时辰。 谢禾守在房门口,一步也不曾离开。 练小眸给谢禾送的点心,一口也没有动过。 雪霁和泠溪坐在堂里,静静的等。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醒了又等。 吴小语流水席一般做了一桌又一桌的菜,却一口也不吃,等菜凉了,倒掉,再做。 没有人说话。 天亮了,天又黑了。残雪被阳光晒化,晚上又凝结成冰。 二楼的房间里突然“哐”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推倒了。 谢禾直起腰,不敢贸然进去,只好小心听着里面的动静:“素?” 堂里的人都站起来,仰着头看。 吴小语正把一盘清拌蟹肉端上来,听到动静“啪”的一声将盘子摔个粉碎,慌慌张张的跑上楼,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等。 好象过了很久,又好象只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素陵澜走出来,一张脸白的似鬼。 “素……?”小语轻轻开口。 “活过来了。”素陵澜将身体靠在墙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汗水。 “我是想问……你……你怎么样?” 素陵澜苦笑:“把一个断气断了那么久的人从阎王殿里拉回来,你说我能怎样?” 吴小语垂首:“我扶你回去休息。” “你太高了,扶起来不舒服。”素陵澜不看她,转首对着楼下:“泠溪,扶我回去。” 气氛怪异,泠溪不敢说话,乖乖上了楼,把他的手臂架到自己的肩膀上。 临下楼,素陵澜对谢禾道:“看着他,他若再死一回,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救不回来了。” 谢禾笑了笑:“赶紧给我去睡觉,罗里巴嗦的烦死个人!” 从头到尾,他都没再看她一眼。 吴小语咬了咬嘴唇,低头走进去看顾梓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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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素灵兰VS谢小禾于2007-03-04 00:07:3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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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溪乖乖的跟着素陵澜上楼,乖乖的跟着他进了房间,又乖乖的听他的话把门关上。然后乖乖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素陵澜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对水晶耳环,在她眼前轻晃着:“喜欢么?” 那对耳环一看就是稀罕物,如水滴一样的透明里各有一点殷红如血流动,即使在烛光下也流光溢彩,泠溪看的入迷,傻傻的点头:“喜欢!” “送给你。” “真的?”小姑娘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拿过来就戴在了耳垂上,还故意摇了摇头。 一转头,却看到素陵澜已经把外袍脱了。 “素,你干吗?”泠溪歪着头问。 素陵澜笑了笑,不说话,继续动手脱。一转眼已经把上身的衣服都脱光了,吓得泠溪用手捂住了眼睛。 “素,你这是干什么?你再这样……我、我要叫人了!” “丫头,接着!” 一道黑影飞过来,泠溪反射性的用手接住,却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素……?”这回她更不明白了。 素陵澜慢慢转过身,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我的背上有根刺,你帮忙给我挑出来吧。” 那不是刺。 那是一根镶嵌在他背上的断了箭矢的精钢箭头。 泠溪看得眼睛都跟着一起疼,扁着嘴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近来练武懈怠了,不小心竟没避得开。”素陵澜轻描淡写的说。 泠溪瞪着他,这个人,回来就忙不迭地救这个的命,治那个的伤,连雪雪的安神药都没拉下,但他自己的背上,居然还一直龇牙咧嘴地嵌着个锋锐箭头! “你们到底去的哪里取药?这么凶险?”泠溪劈头问。 “去的京城,而且还是美女最多的地方呢!”素陵澜狭长的凤眼闪出促狭的光,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 泠溪咬着牙细看他的伤口,看着看着声音里的埋怨就带了哭腔:“怎么不当时就把箭取出来?现在伤口周围都黑了。” “当时取了,我和谢禾谁都别想赶回来。那肉是腐肉,你割掉就好。”素陵澜说得全不在意理所当然。 “我……我不敢……”泠溪声音里哭腔更浓。 素陵澜瞅着她皱皱的小面孔,笑道:“傻丫头,你就当是在帮小语他们切猪肉,我吃了麻药,不疼的!” “哦……可是……流了好多血……”泠溪越看越心疼越觉得素陵澜脸上的笑容万分刺眼,泪水已掉了下来。 “没关系,那是淤血,等一会我告诉你怎么止血。”素陵澜有些怜惜地看着她,温言道:“乖,不要怕。我是神医啊,有我教你,怕什么?” 泠溪抿着嘴唇,抹去泪水,沉默地拿起来,静静地听着素陵澜的指点开始动手。 箭头深深地嵌入白骨,略动一动,鲜血喷涌,泠溪的手开始发抖:“素……箭头被骨头卡住了,我、我拿不出来……” “把骨头别开,剜出来。”素陵澜的声音有点沙哑,但还是带着笑,平静得像在说,把柜门打开,拿出一个寻常物事一般。 泠溪咬得嘴唇上一个白印子,知道此刻不能延误,素……他是在以自己的性命相托——凝着眉,她轻声道:“恩,你忍一下,我要拿了!” …… “叮”的一声,已经生锈发黑的箭头落了地,泠溪抬袖擦了把汗,长吁一口气道:“好了,终于拿出来了,快告诉我怎么止血吧,你流了好多血呢!” 没有回应。 “素?” 泠溪用力推了推伏倒桌上的素陵澜,手开始发抖:“素……你别吓我,快告诉我怎么止血呀!你还流血呢。” 素陵澜一动不动,没有对她笑,没有叫她傻丫头,只有伤处的血,淅淅沥沥流成细线。 泠溪心中大是惊恐,冲出去大声叫:"阿姐!阿姐!!" 吴小语安置好雪霁,突然听得泠溪惊慌得变了声调的叫声,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冲过来:"怎么了?" "素,素他……"泠溪来不及细说,拉起吴小语就跑。 陡然扑入眼中的就是大片血迹。然后是染血的刀,发黑的箭头,狰狞的伤口和失了知觉的素陵澜。 吴小语嘴唇有点抖,吸口气才把话说完整:"快拿清水,白绫。" 泠溪慌忙奔出。 吴小语抱来素陵澜的药箱,抖着手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伤药,也不顾了那么多,拔了木塞就狠命地往伤口上洒去。 洒了一半才想起伤口还未清洗,吴小语按住额头,拼命深呼吸,停住发抖的手,仔细清洗了伤口,再厚厚敷上伤药,用白绫将素陵澜像粽子一样裹起来。 好容易让素陵澜侧身躺下,吴小语才发觉自己大冷的天竟流了一身的汗。 "泠,你去顾公子那看看,他现在身边不能离了人。"吴小语道。 "阿姐你……" "我在这里等素醒来。" 吴小语试一试素陵澜的额头,皱眉,果然有些发烫。伤口处理太晚,发炎大概免不了。 这个庸医! 泠溪应了一声,草草收拾了屋子,转身出去。 吴小语用手帕沾了清水敷在素陵澜额头上,疲倦地在床前坐下。 素陵澜呼吸有点乱,眉头一会蹙起一会展开。 吴小语撑着下颌,怔怔看着他。 这一天,不,应该是这段时间,发生好多事。且大多凶险叵测。 连谢禾都会中毒差点死掉,然后受伤。 更别提眼前这傻子,先是累得脱形,现在居然带着个箭头忙了半天。 吴小语叹气,刻意不让自己去想那个--尚生死一线的人,喃喃地道:"素,是不是一切,如果回到以前的样子,会更好?" 素陵澜自然不能回应。 吴小语愣愣地接着说到:"就像以前,谢禾最能闹,总吹嘘自己无所不能刀枪不入,也最有精神头,天天蹦来蹦去像只猴子,身边跟一大群朋友。你呢,最风流,骑最帅的马,喝最好的酒,每次都仗着行医治病的幌子,去风景最美的地方,会最好看的姑娘……小眸就爱跟着谢禾疯,雪霁每天变着花样做大堆好吃的,泠最听话,爱跟着我帮忙。素,我这样想着不知道怎么有点害怕……" 突然听得素陵澜低声问道:"但有没有后悔?" 吴小语被他吓一跳:"你醒了?" "你裹伤口动作那么野蛮,我不醒也醒了。"素陵澜挑出一抹笑。 吴小语瞪他一眼:"你个江湖郎中!" "我说了谁再说我江湖郎中我跟谁急!"素陵澜一把声音尚还中气不足,仍是立刻顶回去。 "哼,连自己身上的伤都处理不好,不是江湖郎中是什么?"吴小语气恼。 素陵澜一笑:"我都处理好了,你哪会来陪我?" "都这样了还说笑!"吴小语气结,不再理他。拿了手帕重新沾了清水,用力往他额头上一按。 "喂,你还没回答,后悔吗?"素陵澜绕回来。 "什么?" "如果一切都回不到过去的样子,你说觉得害怕,但会不会后悔?"素陵澜声音低低地问。 吴小语想了想,摇头:"不。" 素陵澜牵牵嘴角:"那甚好。" 转过头,呛咳起来。 小语皱眉,站起来探他的额头:“怎么连你也咳嗽?” 素陵澜挑起眉毛,一边低咳着一边笑:“怎么,就许你的小顾吐血,还不准我咳两声了?” “你这人怎么没一句正经的?快睡觉!” 看着小语有点羞红的脸,素陵澜打趣道:“你在这里,我怎么睡得着?” 小语撇撇嘴,伸手给他盖上被子:“毛病还真多!快睡快睡,我走就是。现在这里真是一屋子伤兵,大家都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小语,”吴小语转身,却被素陵澜叫住。 “有事?” “你去休息。小顾没事了,若你非要去,我就陪着你去。” 吴小语回头白了他一眼:“知道啦!素大神医!” 门终于关上,素陵澜眼底的笑意逐渐消失,抬起手扯下额头上的手帕,疲倦的闭上眼睛。 曙色将至,已经有麻雀零星的叫声,顾梓涵睁开眼睛,胸口还像撕裂一般的疼痛。 他以为他会死。前尘往事里太多沉重不堪回首,他早已倦了,什么时候死,死在哪里,都已不重要,对他来说,快些结束,反而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却突然有了一丝眷恋不舍。 深沉黑暗里总是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个人温暖的手,明亮眼睛里有倔强的笑容,对他说:等你醒了,我给你蒸虾饺吃。 想留下来。看她明亮笑脸映着白雪迎风绽放,想用琴音和着她缱绻双眸随着红梅隐隐暗香。 于是,挣扎着,不忍离开。 自己,终究是贪恋她手心的温暖。 慢慢坐起身,咳声从唇间逸出来,惊醒了一直在桌边打瞌睡的那个小女孩,这女孩尖尖的下巴小小的嘴,正睁着一双小鹿一样的圆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呀……你、你醒了!要不要喝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找素……不对,我去告诉语姐……” “不用,谢谢。”顾梓涵对着她微笑,心里却突然空落。 原来,不是她。 “不用谢,你……”泠溪扭着衣角,不敢抬头。 “我很好,你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低哑温和,可是泠溪看着他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向他点点头,默默走了出去。 从椅背上拿了那件大氅披在身上,顾梓涵慢慢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 果然,外面浓雾弥漫。 冷冷的笑意挂在他嘴角,深黑的眼睛里是了然的神色。 果然,动作不慢呢! 浓雾中见几个人影无声移动,身法训练有素,不知排演了几万遍。 顾梓涵冷笑,偏偏这阵法,就是他当年亲手推演出来的。 看来这回来的,也不过是个小喽罗罢了。 随手抓了一把棋子,顾梓涵裹紧大氅,直接越下楼去。 浓雾更重。罡风阵阵。 顾梓涵立于阵中,暗色人影排成的阵法越围越紧。 顾梓涵以袖掩口,轻咳了两声。低着头向东北方向走去。 那是坤位,也是阵法死门。 暗色人影微顿,慌乱中想要变阵,却已来不及。 顾梓涵站定,转身,手中棋子快速飞出,直打咽喉。 一共十八个人,齐齐倒下,一个不剩。 顾梓涵不动,静等浓雾散去。 微曦中一个人影立于高处,银亮铠甲闪着寒光。 “月先生没有猜错,你果然就是……”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因为最后一颗棋子已经飞进他口中,再从后脑直飞出来。 血箭标出,人影倒下,铠甲破碎。 顾梓涵忍住咳,慢慢走回房间,解了大氅,躺下休息。 一夜安然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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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素灵兰VS谢小禾于2007-03-04 00:09:2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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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的下午,云白客栈一片静谧。似乎连一桌一椅都在香甜的沉睡之中。 天空湛蓝。天井里有斜斜的阳光安静的照进来。空气中有冰凉清爽的味道。 吴小语走出来,仰望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切苦难,都过去了吧……现在,她可以拥有那种安静自由的生活了么?衣食无忧,有朋友,兄弟,姐妹,以及——喜欢着的人。 被雪洗涤过的阳光温柔的打在她美丽的脸上,她的嘴角有一丝笑意。 她知道只要生活在继续,苦难就永远不会结束。可是,就因为眼前的安静是暂时的,她才会愈加的珍惜。 房子是自己的,只要自己高兴,就算三个月不开门也不会被饿死,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吃自己喜欢的食物,最重要的是,她珍惜着的人,此刻正和她在同一屋檐下,安稳的沉睡着。 “阿姐……”练小眸红着一双眼睛走了出来。 “禾怎么样了?” 小眸扁了扁嘴:“吃什么吐什么,刚刚吃了药,好不容易好些了,怎么都不肯睡,拉着我说是给我讲笑话,这不,刚刚总算是消停了。” 小语笑了起来,这个家伙,受了伤也不肯老老实实呆着,真是操心。 “下回让素再给他开个睡觉的方子吧,他这样,磨死人了!伤怎么能好的快?” 小语面色一凝,微叹:“素也受伤了。” “啊!严重么?”小眸惊道,昨天不见他还好好的?不过也是,昨天禾不也活蹦乱跳的? “只有他自己是大夫。他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过了一会,泠溪和雪霁也出来了,雪霁低着头,不敢看大家。小语笑眯眯的拉住她的手:“傻妹子,别总胡思乱想!” 雪霁抬头,正看到几个好姐妹都在对着她笑,心里一暖,竟红了眼眶。 泠溪打着哈欠,一幅没睡醒的样子。 “小溪,顾公子怎么样了?” “啊?……”小丫头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急急道:“啊!对了对了!阿姐!昨天夜里顾公子醒了呢!看起来好象好了许多,还……” 泠溪话没有说完,小语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门“砰”的被撞开,小语跑到床前,看着顾梓涵的睡脸呵呵傻笑。 还有气。摸了摸手指,虽然还是冰的,但还软着,真好,总算是活着。 这人真是好看,比女孩子还好看。小语笑得更甜,偷偷数着他长长的睫毛。 顾梓涵皱了皱眉毛,睁开眼睛。 “你看什么?” “呀!睡醒了?不多睡一会?” 顾梓涵慢慢坐起身,轻轻的咳嗽:“被你吵醒的。” 小语吐了下舌头,伸手将枕头立起来,让他坐的舒服一点:“好,下回我敲门再进来。” 顾梓涵淡笑:“不敢奢望。” “禾还有素也不知道从哪里取的药,回来的时候一身是伤,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就算是为了他们。”也为了我。 顾梓涵皱眉:“他们多管闲事。” 小语笑呵呵:“你不也是?” 他微愣,扭过头咳嗽。 他还能对她说话,能对她笑,真好。小语的心里突然满满的,张开手,紧紧抱住他。 用力吸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小语闷闷的声音从他肩膀上发出来:“你活着,就好。” 松开手,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浅浅红晕,小语笑得更甜:“怎么这么瘦!想吃什么?我煮给你吃!” “虾饺。” “啊?” “你说过要蒸虾饺。” “好,你先睡,我去弄!” 小语风风火火的跑开,如同她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一会就到了楼下。 顾梓涵苍白沉郁的脸上渐渐有了暖意,随即有悄悄熄灭。 不知道,这温暖,能拥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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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素灵兰VS谢小禾于2007-03-04 00:09:5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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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是深海鱼于2007-03-04 10:53:3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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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甲古文于2007-03-04 17:57:2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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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白羊于2007-03-05 10:18:1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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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萧玲玲于2007-03-05 11:37:4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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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其他所有的人,不喜欢小语,总觉得她是借爽朗之名,实则无脑.无心之下伤害到别人,其实有时候更能反映心中并没有他人的存在,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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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好文于2007-03-20 00:49:0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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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水于2007-12-16 12:37:5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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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 响桑竹于2008-01-11 04:50:4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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