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说：“不要问我“红衣”究竟是什麽，不管他是什麽人，或是什麽东西，在这里他就只是无恙心里的一个梦魇。或者说，就像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的畏惧。意象而已。”
这一段是凤凰写在《红衣》结束之后的话。原来我们一路跟随那三个青年所追寻的，只是一个虚无的意向。

    这个故事叫做《红衣》。一开始，大家以为红衣是一个人。后来又以为红衣是个妖孽。到最后才知道原来红衣什么都不是。真的？假的？如梦幻泡影，如雾，如电。这一出，原来唱的是一个偈子。原来诸相寂灭，原来重归须弥。

    可是，无恙他很可怜。

    “红衣”，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缠绕了无恙一辈子。它代表了无恙对死亡的恐惧和臣服。从他第二次见到红衣之后，无恙就再也没有成长过。他始终停留在那个真实和虚幻交织的世界里。他停留在那一夜，那一个照面，那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就是童话里那个天真的小孩，突然发现了死神的面目。他想要向四周求助，却发现自己被遗弃在黑暗里，弱小得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就象是一只小小的羊羔，被扔在黑暗中的兽笼里。让它感受到狼的冷冷恶意，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感受到被遗弃的孤单和恐慌，感受到世界的脆弱和崩塌。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还不知道什么是忧愁的时候，却被迫学会了恐惧。一个心灵上终身残疾的孩子，凤凰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无恙”。连上他的姓，就是“君无恙”。这是凤凰的反语，是《红衣》全文里，最举重若轻的一笔，最轻描淡写而又寒彻肺腑的冷酷。

    所以，君无恙此人，原来是个镜子里照出来的人像。他的悲喜都不由自主，缠绕着他的爱恨情仇都无从分说。他这个人，如果没有了红衣和云中，就没有他自己。红衣是他第一个心灵上的笼枷，而云中，则是他为自己找的第二个囚牢。他活着可以是为了报仇，也可以是为了云中。可是无恙是没有自我的。他的生命只能托付在自己的桎梏上才能存在。虽然沉重，却因此才让他的人生有了落在地上的重量，有了踏实的感觉。文章的最后，无恙找到了吴勾，却放过了他；云中想要杀无恙，却黯然而去。君无恙的前半生就这么飘飘荡荡地着了地。

    他似乎想通了一切。

    似乎而已。

    君无恙这个人，离幸福还遥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