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怨》连载（一）  
伤  怨
栾花十九岁那年被一个从城里来的货郎看中，那个货郎用两匹马一挂车买走了她。在那个年代，一个姑娘能换两匹马一挂车也是少有的天价。从那以后她随货郎进了城，再也没回过柳石村，再也没人管她叫过栾花，街坊邻居们都管她叫方家媳妇，等她老了就管她叫方老太太。她一连给方家生了七个孩子，在最小的孩子不满周岁时，男人患上伤寒病死了，从此开始了她的寡妇生活；人们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虽然没招来什么是非，可七个孩子却让她难以养活。经人介绍她认识了一个从山东来，会做木匠活的光棍，人瞅着老实可火爆脾气真让人受不了，没办法，为了七张嘴栾花受不了也得忍着。
虽然栾花改嫁给了木匠，但是街坊邻居还是管她叫方媳妇。对此称呼木匠也没什么想法，因为方家毕竟在这里住了好几十年是这里的老户；更何况他是倒插门住的是方家的房子。木匠姓杨，脾气虽火爆但心眼挺好，他有一个致命的毛病就是好赌，让人疑惑的是他从来没输过。栾花嫁给了杨木匠，日子虽然过得比以前强了，但是天天都有生不完的气；一开始她还可以忍耐，时间久了终究是要爆发的，她爆发的方式跟大多数女人们一样，气势汹汹挽起袖子就要过招，不论自己能不能占上风，这招总是要过的。
栾花和杨木匠过了好几年，也没能给他生下一男半女，杨木匠自己也不张罗着要。他对栾花发火，可对七个孩子到是爱心有佳。有邻居说他对老婆不好是因为他的那个不好使，不能生养。杨木匠好赌，但也挺有正事，他供栾花的大儿子上了高中，在那个年代全市也没几所高中，有也是给富人预备的。
栾花的大儿子叫方城，长的高大帅气，栾花改嫁给杨木匠那年他十四岁。一开始他并不喜欢杨木匠，时间长了杨木匠经常给他做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还带他去赶集，偶尔也领他去赌场转转，要是钱赢多了就领他去饭馆吃一顿或是买块布给他做一件衣裳。杨木匠待方城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要是在路上见到了老朋友他就向人介绍说：“这是我儿子。”方城也渐渐的拿他当成了亲爹。杨木匠认为这是缘分，他不能生养，老天爷却送给了他一个儿子。他想不光让方城上高中，还要让他上大学，将来能当一个大官。
一九六一年方城真的考上了大学，而且是师范大学，学的是物理专业。在他离家的那天，他跪下给杨木匠磕了三个响头，以示对杨木匠的养育之恩。杨木匠不光让方城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还让他从小就学会了赌。杨木匠认为，会赌也是一种本领，他赌了一辈子从来没输过，活得倒挺滋润，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想怎么赌就怎么赌，可以堪称是一代赌王。他并不想让方城学会赌，只想带他到赌场上见见世面，让方城感受他在赌场上的神威，没想到方城对赌还挺有兴趣，进赌场看了几次就知道了点门道，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杨木匠，杨木匠越来越觉着方城就是他的亲儿子，体内虽然流的不是他的血，但是在某些方面却存在着像他一样的基因。
而对栾花的其他几个孩子，他只是尽一个继父的责任，让他们能穿得暖吃得饱，每个人都能有书读，让他们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教育。老二方天上了军工厂的技校；老三高中毕业进了客车厂当了学徒工；大姑娘十五岁上小学读了六年书，招工进了纺织厂；二姑娘上了农中念了一年就退学不读了；三姑娘人长的漂亮，高中毕业后进了供销社；四姑娘从小就像一个假小子，天天往外跑不着家，男孩玩什么她就跟着玩什么，学习一点都不好，让栾花操碎了心。
杨木匠除了会赌，还会一手的好木匠活，当地人没有不知道他的大名的，谁家要是娶媳妇做家具，盖房子打门窗，给老人做寿材都要请他去，他不仅做工精细，而且款式讲究，尤其做的雕花栩栩如生。他做的活要价虽然比别的木匠高，但是当地人还是愿意请他做，因为他的手艺是名牌。杨木匠长得不算其貌不扬，但也不属于高大魁梧，有时精明过顶的人也有点阿Q精神，杨木匠就是这种人。他心理上不平衡的时候就找点自我安慰；要说不平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身为男儿身不能行男儿事，让他有点自卑，还好这点自卑让他在赌场上找到了威震雄风的自豪感。他赌不光是为了赢钱，为的是要赌出自己的男子气，赌出自己的聪明才智，赌出别人眼中的老大气概。


  
作者： 把我的心交给你  2006-11-6 15:57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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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伤怨》连载（一）  
新中国成立后抓赌一直很严，街道的工作组对他进行了多次的说教，并让他去家具厂里当上了技术检质员。城里是赌不了了，他每休息日就到乡下去赌，和一些没钱的老农赌，一次能赢个快把毛的，主要是想过过瘾。
方城大学毕业后和他同一个系的女生结了婚，女孩长得很漂亮，个子不高，但非常的乖巧媚气。在那个穿灰蓝黑的年月，她就穿碎花的连衣裙，大开领的衬衫，两根长长的辫子上打着淡蓝色的蝴蝶结，前额上的刘海儿带着几道浪弯，显然是用火剪子夹过。女孩的家庭状况也很好，父亲是化工厂的厂长，母亲是小学老师，就姐妹三个，俩个妹妹也都上了大学。当方城第一次把她带回家，介绍给栾花时，栾花就从她的沉稳里觉察出了几分的风流。
那天吃过晚饭，娘俩坐在黄瓜架下，方城对栾花说：“妈，我要和阿兰结婚。”栾花没有吭声，继续挑着有些发霉的黄豆。方城知道母亲反对他娶阿兰，不喜欢她眉目间带有那种勾魂的俏皮，即使她表现的再清纯，可给别人的感觉还是带有一些如同贵小姐似的放浪。
方城上了四年大学，追了阿兰四年。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食堂里，当时方城正坐在那大口的吞咽着从家里带来的馒头，喝着食堂做得像猪食一样的菜汤。就听见对面桌的一个男生说：“快看那个就是校花，物理系的新生，就是穿裙子的那个，看她的胳膊和大腿多白。”
另一个说：“我看她的脖子最漂亮。”
方城有些好奇的向打饭的窗口看去，他看的是她的背影没觉着好看，当阿兰端着饭盒向他这边望时，他才觉着她真的很漂亮。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害怕自己被她像水一样的明眸淹没，他的目光向下移动，落在了她挺拔的胸脯上，他感觉那两个鼓鼓的东西离他越来越近，像两个会发光的物体把他照得头晕目眩。
“这有人坐吗？”说话的正是校花阿兰。
他把嘴里嚼了很长时间的馒头使劲的吞咽了下去，脸上顿时泛起被食物噎着和惊慌的表情。他想立刻作出回答，可该死的干馒头噎得他说不出话来，甚至喘气都有些费劲，他拿起汤碗喝了两大口，噎在那的馒头下去了，可脖子一抻头一仰响响的打了两个饱嗝，他的动作和表情就像公鸡打鸣。阿兰忍不住的咯咯笑了起来，方城也显着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打了两个饱嗝让他不好意思，而是他刚才看人家的地方，让他觉着自己的脸在发烧。
一开始，方城只是暗地里喜欢她，经常躲在远处看她。上大二时，他发现有一个男孩也在追求她，而且俩人的关系很密切。方城每次看到他们在一起，他心里的滋味就像吃了青橄榄一样的难受，他下定决心向她表达，让她知道他在暗恋着她。有一天，他们终于在校园里见面了，方城还没开口，阿兰就说：“我知道你找我来想说什么，不就是想说你喜欢我，你爱我吗？这类话我一天就能听好几个人对我说，我的耳朵都听出糨子了，我劝你还是别说了，说了也没什么结果。”阿兰说完扭头就走了。他没想到阿兰会对他说这些，在他的印象里阿兰是一个天真稚嫩的小姑娘，偶尔看见她和男生在一起，那也是正常的。可是今天她的言词出乎他的意料，她表现的不再是他眼中的那种纯真，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方城对阿兰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不敢再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更何况阿兰也从没给过他机会。方城的沉默是等待，等的有点迷茫，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再等什么，等阿兰接受他的爱？等有一天能成为他的妻子？还是等阿兰从现过去的天真？也许阿兰从一开始就没有天真过，那种稚嫩是方城自己凭感觉想象出来的，根本就不真实，有时他认为是盲目的爱让他产生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