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江南

少年总在那渡头吹着笛子，无论风雨寒暑，艄公们都已熟悉他，每每还有渡客要求稍停片刻，听完一曲再走。没有人知道他打哪儿来，住哪里。他也从不与人搭话，好心大娘送些果子、衣裳过来，他便演上几曲，再深深鞠躬。

流浪的孤儿吧，大家都这么说。


眉头的哀愁更深了... ...

枝枯又绿，转眼7个秋，渡客来来往往，茶馆立了四五家，艄公们也轮了几番去，昔日少年已成憔悴青年，仍在桥头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

也曾有段时间，茶客们棋后乐于谈论少年的种种，诸如他替后山的和尚们种菜修树得以为生，似乎是个哑巴，他不止生得眉目清秀，还识文作诗，并写得一手好字，他吹奏笛子的技巧也胜过许多乐师。常有听曲入迷的人们特意买些茶点送过去，青年深鞠一躬，
吹笛以为答谢。

小雨清明，渡头客渐多，皆是携家老小去祭拜，青年笛声愈显悲凉。

一对壁人从船舱步出，男子俊俏，女子美貌，衣饰华丽，岸上蓝呢的八抬雕龙轿似在等候他们。路人都忍不住停步观望。他们是这里少见的富贵人，已有明眼的茶客辨识出男子穿着官靴。衣锦还乡的声音便在茶客中传开来。

“他没吹笛子了”有人嘀咕。

人们顿然才发觉，青年不知何故呆立着，笛子滚落一边，他在微微颤抖，苍白的脸开始透出颜色，眸子映着湖面的波光现出它年少的眼神。

男子扶着女子走向大轿，与他擦肩而过。

青年踉跄退了几步。沾了雨水的发丝，在空中沉重的飞舞。

“相公，你抓太紧了。” 那女子娇嗔到。

男子微笑，抬手整理她细软的额发，揭开轿帘扶她坐下，自己也坐进去，放下布帘的瞬间，他看见渡头边的青年把笛子捂在胸口。



第二日，来迟的人们就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吹笛的青年投湖死了。众人很是惊异，几个好听曲子的茶客开始叹息，也有热心的人询问青年家人亲朋，丧事总要办的。有位老艄公说从未见有亲戚来看他，丧事惟有请后山的和尚们来主持了。

众人纷纷议论之时，一个男子静静走开去。他站在渡头望着湖面，乌船四散，艄公们正在寻找青年的尸体。

又飘起细雨，那男子未曾动过，捏着拳头，指甲刺进肉里。

终于，人们来找来了老和尚。
“我从未见过如此乖巧聪慧的孩子... ...”老和尚如是说。

人们静静的听着，未曾注意有轿子抬过来。一位美娇娘走到那男子身边。

“相公，你忘了外衣”，语罢，替他披上。

他转头，轻抚她的发髻，拦她入怀，眼角掩不住的悲伤。

“你曾说我像你某位故人，今次到来，定要见见呢”， 女子温柔而妩媚，

“你怀着身孕，不宜四处走动。”男子道。

“就要作父亲的人了，也不见沉稳，整日乱跑。”女子轻捶其前胸，脸颊飞上一片红晕。



人们继续议论着，从老和尚口中得知，吹笛人年少时就已通晓音律五经，书画自成一格，粗衣布衫也难遮尊贵气质... ...
人群发出一片慨叹之声... ...



“等孩子生下来，要教他吹笛子。”男子悄悄拔下怀中人的一根发簪。

“你作的曲子吗？”女子笑魇如花。

他松开手，慢步向渡头走去。风拂过湖面，在他身边缠绕。

“为什么那时不留我... ...”男子仿佛对着谁低声诉说... ...

... ...

“他是哑巴吗？”茶客中有人问。
“能说话... ...却... ...他的舌头被人斜斜截去了半边，如若说话，定会被人瞧见”
老和尚不忍再说，将眼望向远处... ...



（宗次郎的《故乡的原风景》，为了这首曲子才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