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朝采访的记者们把目光投向王海大队，他们为这支年轻的鹰群倾倒。
    这天，王海的飞机刚滑进停机线，记者们便跑了过去。
    绘着一串红星的2249号飞机，机头蒙皮打得漆黑。一拉开座舱盖，王海头上蒸腾着白白的热气，脸上几道黑灰色的油迹，圆睁着的眼睛里分明还映印着硝烟和炮火，望了记者半天，才醒过神来，跳出座舱。
    记者们追上去问：“王海同志，这次空战打下敌机了吗？”
    王海愣了一愣，停住脚步，答了句：“打下7 架。”便匆匆向指挥所奔去。
    “你呢？你打下几架？”记者紧追不舍。
    王海双眉虬结，甩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对着记者望了阵子说：“我取得战绩，主要原因之一，是我有一个出色的僚机。记者同志，你们应该多写写他。”王海说着，眼睛不自觉地向天空举望。一双大手攥紧松开，松开攥紧，脸上透着焦灼与不安。
    “他还在空中？”记者问。
    “不，他跳伞了。”说完，王海又朝指挥所走去。
    原来，王海大队这天是盘旋在高空掩护兄弟部队作战。空战结束时，兄弟部队一架返航的单机被4 架敌机追上了。王海和焦景文从高空全速冲下，扑向敌机，正在激战，焦景文突然发现右后方又有8 架敌机凶神恶煞地追过来。
    “后方有8 架敌机！”焦景文急促地报告。
    “明白，注意警戒！”王海回答。
    “后面有我，你尽管攻击前面的敌机！”焦景文报告长机。
    在焦景文有力的掩护下，王海加速，勇猛追击，终于把前面的一架敌机击落。就在这时，焦景文也迅速抓住战机，敏捷、猛烈、准确地射击，把攻击王海的敌机揍掉了。
    又有2 架敌机扑向王海。
    “102 ！向右脱离！快！”焦景文大声急呼。
    王海来不及回答，机警地将机身向右一偏，只见一串红色曳光弹嘘嘘地从他机翼下飞过。紧接着，又一排曳光弹射了过来。王海马上侧转机身，敌机的炮弹又落了空。
    焦景文为了让长机摆脱敌机的威胁，不顾身后射过的一排排炮火，紧护长机，左拦右挡，使王海安全脱险了，他的机身突然剧烈地震动了几下，一股烟雾窜人座舱，飞机起火了！他迅速打开灭火装置，摇动了几下操纵杆，蹬了几下舵，飞机摇摇晃晃已经不听使唤。
    一团灼热的空气猛扑到他的脸上，着了火的飞机顷刻之间就要爆炸。焦景文在万分危急之中呼叫：“102 ！102 ！我不能掩护你了！注意警戒！注意警戒！”
    王海刚击落一架敌机，急速上升转弯，回头迎敌。一转机头，看到了起火的僚机，他的心猛然一揪。只见大火迎着风势，拉出几米的火舌，四五架敌机正盘旋在左右。
    “103 ！103 ！跳伞！快跳伞！”
    王海呼喊着，倏地冲到焦景文上空，上下翻飞，击退了围攻焦景文的敌机。
    焦景文的机舱里已经大火熊熊，飞机完全失去控制，在长机的掩护下，他无限恋惜地离开心爱的战鹰，跳伞向地面飘去……
    记者第二天走进焦景文的宿舍，焦景文已经安全返回。
    记者打量着焦景文：长方脸，细眉秀目，紧抿的嘴唇透着恬静。九团的人都说焦景文不爱说话，胜利的时候，他总是不声不响地站在别人后面，战斗激烈的时刻，他总是和长机密切配合，战斗在最前锋。他办事周到精细，性情温良，喜欢画画儿，画得也不错。
    记者询问了焦景文跳伞后的情景，又问起他的身世。焦景文微微一笑，双手在一起搓着，说：“我是个穷小子。砍过柴、放过牛，上了几年学。村里的小伙子都被抓了壮丁，父母就送我到县城成衣局，做了缝衣匠。”
    记者笑了：“难怪你把长机掩护得刀枪不人，原来你有童子功，把缝衣匠的紧针密线带到天空去了。”
    焦景文腼腆地抿了抿嘴：“在志愿军部队里有很多这样的事。你想必听说过，当指挥员跳出掩体，冒着敌人的炮火指挥部队发起冲锋时，警卫员总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旁。如果敌人的炮弹在他们附近爆炸了后卫员会一下子扑在指挥员的身上。他随时都准备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卫指挥员，因为他知道，指挥员关系着整个部队的胜利。我也是这样想的。”
    记者点着头，焦景文继续说：“我常想，我既然当了王海大队长的僚机，踏实完成我的掩护职责就是祖国交给我的任务。我的誓言是：你忠于祖国，就要忠于自己的职责；你爱祖国，就要爱自己的长机……”
    记者被英雄的精诚感动了。紧握焦景文的手，突然发现枕头边上有一个精致的小袋子。什么东西那么珍贵呢？职业习惯使记者们有一种超常的好奇。
    “这么精致的布袋，里面装的是什么？”
    焦景文犹豫了一下，把小袋子递给记者：“你看吧。”
    记者接过来。这是一只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赠给志愿军的小糖袋，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小日记本，本上记载着每天空战的情况，画着空战图解。
    焦景文在旁边解释说：“现代化的空战要求我们保持双机作战，开始我们认识不足，一窝蜂打乱仗，吃了不少亏。刘亚楼司令员常到机场来，关于双机编队的必要和重要的问题他一再强调，还以舞场上配合默契的舞姿舞步打比方，道理讲得非常透彻。可是由于空战中动作猛烈，飞机速度那么大，天空又是那么广阔，两个人
的动作只要有一两秒钟的误差，就可能失去日视联系。因此，我在这上面想了很多办法，首先就是熟悉王海同志的一切，哪怕是极细小的事。譬如他说话的声音、语调、节奏，我都仔细琢磨过。空战中，哪怕在嘈杂、混乱的无线电台里，我也能从中听出哪个是他的声音。尤其是他的思维方式、战术动作，种种特点我都在仔细观
察体验后，记录在日记本上。同志们都说我们这对长僚机飞起来就像有一根神经拴着，无论多猛的跃升和俯冲，编队就像一个人一样。其实功夫就在平时的留心，没什么高深的学问。”
    记者起身告别，目光落在焦景文床头的墙壁上。那里端端正正贴着一张王海的彩色画片，大概是从画报上剪下来的，细致地裹了边儿。记者想起了这位英雄僚机的誓言：你忠于祖国，就要忠于自己的职责；你爱祖国，就要爱自己的长机。
    记者的目光模糊了，潮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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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一段，我看的摩拳擦掌，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