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往下飘，天地一片苍白如瞬间长出了白发，山崖之巅，受身上衣裳被血染红，“十二年你亲手将我丢弃，十二年后你又毁了我的一切。”
　　这一幕成了攻永远的梦魇。

刚刚发现标题打错了，再重发一遍不一定审和通过，算了，就这样用了

　　鲨或不鲨，让攻纠结。
　　鲨，这是自己愧疚了十几年的儿子。
　　不鲨，天下英雄都在看着。
　　手中剑刺进雪中，攻半跪在地，低头不敢回应众人的询问。
　　“呵，”风吹动受的衣袖，他发出一声嘲笑，“你不敢看我这个被丢弃十二年的……”
　　最后两个字受刻意念的很轻，声音消散在风中，他看着攻，心中终究不忍，受知道若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和攻的父子关系，攻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你负我，我却不愿负你。”受退后一步，转身跳下山崖。

　　“不要！！”攻紧跟着跳下悬崖。
　　白雪飘落，受被雪迷了眼，恍惚间似回到了那日上元灯节，周围雪花旋转着变成一盏盏花灯。
　　“阿爸会永远喜欢我吗？”
　　“会的。”
　　“阿爸，阿爸，你在哪里？”
　　受伸出手，雪花从指缝间穿过，他握了握手最终是什么都没抓住。
　　“阿爸……”最后一声呼喊，泪从眼角滑落。

　　“不要，”攻扒着冻的坚硬的冰雪，寻找着受的身影，“你不可以就这样离开，我找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为什么才刚见到就……”
　　一颗石子丢过来砸在了攻的头上。
　　“你要不抬头看看呢？”受扯着身上狐裘，“这个正道选出的盟主怎么像个傻子？”

　　“念儿，”攻看向受，伸出手似要将受抓在手中。
　　受扭过头，“我不认识你。”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知道我在，为什么不肯来找我？”攻眼中蕴满了泪。
　　受嗤笑一声，“然后被你大义灭亲？所有人都只是你成全自己名声的工具，无媒苟合生出的野孩子一直都是你的耻辱，你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把他丢掉，现在你又在这里装什么情深义重？上元灯节，为什么没有抓紧那孩子的手？！”
　　“不是的，”攻摇头，“我一直在找你。”
　　“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那么一刻认为他是个累赘，你有没有那么一刹那认为那个孩子消失了就好？在这里，天为誓，地为证，只有你我，你说啊。”话到最后，已带上了颤音。
　　攻颓然垂下手，低头看着白茫茫的雪地，声音低到让他自己都心生厌恶，“有。”
　　“你和我都不配谈旧情，”受转身，“下次见面，不是你si就是我活。”
　　转过身，不再相见，终于可以任由眼中泪水流出来。
　　“最起码告诉我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攻在身后大喊，声音接近嘶哑。
　　“我有那么一时，一刻在想…你还爱着我就好了，有那么一刹，一瞬念过你的名字……”

，

　　几个月后，春意袭来，冬雪融化，世间一派勃勃生机。
　　小船破水而来，风吹船帷露出一抹红衣人影，那是化名后的受。
　　湖畔酒楼上，攻紧盯着船中人影，他知受再出江湖必然要挑起一番风雨，可是自认除魔卫道的攻却无法对受出手。
　　手中的酒杯被捏碎。

　　“念儿。”攻伸手想要抓住受的衣裳，然而只有红纱拂过，徒留悲伤。
　　“这位大侠莫要再追了，”一位童子走出将手中匣子递出，“我们公子说了，此信物归还，从今往后莫要再念，你行你的正道，我走我的归途。”
　　匣子打开，是一枚玉佩，触手温润让人联想到孩童的小手，牵着自己的手掌一声声软软地喊着，“阿爸。”
　　攻抚摸着玉佩，低低地喊了一声，“念儿。”
　　声声思念，唤不回记忆中的幼儿，寸寸相思，挽不回断裂的父子情。

　　阎罗殿，江湖中买凶鲨人的场所，传闻接手的任务从无有失手，而攻的名字被挂在了这里，悬赏万两。
　　攻并不将阎罗殿的威胁放在欣赏，对于旁人的担忧也不在意，他只是好奇自己被悬赏的时间太巧了，正是魔教覆灭之时。
　　虽然心中千般不愿，但攻还是忍不住想，这是不是受在恨他，恨到要取他的性命。
　　手中的剑拔出又合上，攻抚摸着剑锋，心中想，终归还是念着我的，对吗？
　　皮肤被锋利的剑锋划破，鲜血流出，攻将桌上玉佩紧紧握在手中，那碧玉上雕刻的念字被血染红，就如他们二人的命运，纵使千般怨万般恨，可你我血脉相连无法割舍。

　　一次意外，遭鲨手埋伏，极尽绝望之时，忽闻夜里琴声响起。
　　众人看向琴声传来处，受一身红衣，脸上带着云纹面具，琴声再起，鲨手对视一眼，低呼道，“云公子？”
　　被包围的人中也有跟着惊讶道，“江湖近日有名的云公子？”
　　听到这些话语，攻面色一变，混迹江湖数年，他怎会看不透这种扬名的手段，然而抬头看到受的身影，口中血腥味被苦涩压去。
　　攻叹了一口气，若是受需要这种方式扬名，他甘愿成为对方的踏脚石。
　　挥剑故意卖了个破绽，攻被鲨手打伤，一口鲜血喷出，还没等那鲨手惊讶刚刚还格外强悍的男人这会怎么这样轻松就被击溃，琴声就已至，凝声为刃划破了对方的脖颈。
　　这一战，受赢得漂亮，也得到了人人称赞的名声。

　　“这一切都是我谋划的，是我在阎罗殿悬赏你的命，也是我同他们一起演了这处英雄救场的戏，为的就是踩着你获得武林众人的认可。”受将心中话全部吐出，“为何不阻止我？”
　　攻给自己的伤口上药，“那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因为我知道你全都看出来了。”受咬牙道。
　　“我看透却未说出，是你自己说出来了。”攻抬手将一整瓶金疮药倒在伤口上。
　　“你！”受惊呼出声，急忙上前抓住攻的手臂，“阎罗殿的鲨手剑上都有剧毒，你这样的处理只会让伤口化脓，应该先去除腐肉再上药。”
　　“不是说尘归尘，土归土吗？”攻冷漠地拨开受的手，“那么我怎样处理伤势想来也与公子无关吧，还记得公子的话，你我之间谈什么旧情？”
　　受的手僵在半空，他楞楞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
　　“我要是你就划烂自己的脸，”攻站起身，“面具戴好了，别掉下来，否则这一次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走到无人处，攻一拳打在了墙上。
　　“我该同他说些好话的，可又该说什么？”攻垂头苦笑了一声。
　　年少时一心想着要出门闯荡，那时攻是什么，世家公子，书香门第，父母对他的期望是科举考试榜上有名。然后呢，策论斥责君王，挥霍家财帮助江湖豪侠，最后被父母扫地出门。
　　那时攻牵着受的小手，用身上最后一点银钱给受买了根糖葫芦，捏着对方的脸承诺道，“念儿别怕，阿爸会把你照护好的。”
　　又是一拳，墙壁隐隐晃动，攻咬紧牙，眼眶泛着红。
　　这么多年，家里早就原谅了攻，一封封家书都在劝攻回去，然而攻一封都不敢回，他要怎么说自己弄丢了儿子，该用怎样的笔触写自己如今与亲生儿子成了仇敌？
　　数年闯荡，最后只落下个不敢说，不敢问，不敢回头。

　　“身为魔教教主，你竟然会喜欢吃这种东西，真是…啧…怪品味。”一身黑衣男人站在路边，脸上虽然戴着面具，但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翻了个白眼。
　　受蹲着手里捏着串糖葫芦，从怀里一张张地翻着银票。
　　男人嫌弃地看着他手上融化的糖稀，弯腰将受手里一把银票全部抢走。
　　“多的，多的！”受急忙起身，“教主家也快没余粮了，你不能趁火打劫！”
　　“把你嘴里的糖葫芦咽下去后再和我说话！”男人说道，“你鲨了我三个手下，要比原来谈的价钱多几百两。”
　　说着，男人从那一沓银票中抽出两张塞受手里，“好了，余下的都是我的。”
　　“你…”受还想说什么。
　　男人抬手指着受，“闭嘴，你个找爹的哭鼻子小孩，要不是你哭唧唧的拖后腿，阎罗殿的计划早就成功了。”
　　受眉心抽动，只见他手臂弯曲如蛇般顺着男人的胳膊向上，也不见怎样大的动作，只是一抬一拉，手中融化的糖葫芦直接塞男人衣领吧。
　　“阎罗殿真是好厉害，厉害到要你这个小鬼头当家，上一任殿主呢？si了呀！最起码我还有父亲，不像你喽，守孝期间还得出来赚钱。”受拍着掌，笑的阴阳怪气。
　　“你…你找si是不是…咳咳。”男人气的心尖疼，捂住胸口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受将手里的两张银票塞过去，“真是可怜，拿着去买两包药吃，以后相处机会多，你别被气si了。”

　　糖吃多了会牙疼，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无法避免。
　　“唔，你做什么？”受退后一步，警惕地盯着攻。
　　攻将手里的药递过去，“你小时候牙疼就是这个样子，会忍不住揪自己的头发，既然想要踩着我当一代大侠就不能够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我没有。”受扭过头，“而且我也不想要你的关心，你最好离我越远越好。”
　　“倘若你真厌恶我到了极点，为什么不是你离我远远的，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攻问道。
　　“自然是为了夺走你的一切！”受捏紧了手，“就如同你夺走我的一切一样。”
　　“好，那你便来夺走，”攻点头，“可唯有一样你是夺不走的。”
　　“什么？”
　　“你，”攻将药盒放下，“你夺不走我的儿子的思念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