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过来的时候，我在吃西瓜。月色很好。
大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直把立夏的叶子也吹得掉了许多。凭空而起的风竟带来了寒意。我拿过帕子擦了嘴和手。

是他来了。
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他没来的时候在恐惧尖叫，他来了之后反没了声音。
我觉得是断了。

“在等我么？”
我动也不敢动。耳鸣眩晕同时袭来。
早料得有今天，我也没想再逃。

“是的。”我说，在恐惧的刺激下我几乎要留下泪来，“大人。”
他细长的手指捏起我的下巴。很冰，他的指尖很冰。
“很好，很乖。”他狭长的眼睛盯住我。我没忍住，还是把眼泪滴了下来。
不能眨眼，不能抬手，不能抿唇，我的脸颊像敷了层石膏，只有泪腺还在活泼地淌出泪来。
“为什么哭呢。”他俯身亲吻咸咸的水。
“害怕，大人。”
“你还是这么诚实。”他的嘴唇好冰。
他亲了我，和我说：“回去吧。阿箱。”

“不，大人。”我说。

“为什么呢？”他的眼睛是深碧色的，绿得温柔。
“……人没有去鬼都的道理。”
“你只不过是奴隶而已，哪里称得上人，”他嗤笑，“死了也是得去我那里的，还是早些跟了我走。”
他拉扯我的手，要把我拉起来。
我顺从地站起身，眼泪再也忍不住落得满脸都是。
“大人！大人！大人……”我崩溃地哭起来，瘫倒在地上。
“不哭，不哭了……”他蹲下来吻我的脸，“你想让我怎么办呢？阿箱，阿箱。”他不断问我，抱住我，紧得让我抽噎不已。
“离开我，回去鬼都。”
“你不回去，就留下我一个人么？”他掐住我的脖子，眼泪滚在我的脸上。
“可是我累了。”
他抱紧了我，一言不发就要把我抱起来。
不要，不要！

看到这棵树的那天，我就知道我要死在这里。这树的汁液能蚀人魂魄。
我要死了，却觉得开心得很。
他叫我：“阿箱，阿箱，阿箱……”眼泪冰凉。
“你哭什么呢？”帮他拭去泪珠，我说：
“离开吧、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