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圆大人,偶有事情请教 —— 晋江文学城网友交流区

七十二变来爱你

美丽的陌生人

    北京阳光灿烂，周桐生眯着眼坐在沙发上，一个女孩的声音猝不及防：“周桐生。”
    这天，周桐生陪着亚男从张家口赶到北京，参加环球洲际小姐华北赛区总决赛。亚男爱漂亮，进入赛程的前一天要做美容。店里清一色白上衣绿短裙的服务生，周桐生扎在叽叽喳喳的女人堆里，怎么看都有点厚颜无耻的嫌疑。女孩站在周桐生面前，指着玻璃门上鲜红的大字：“男士止步，周桐生，这么大的字你看不见？”
    不好意思，周桐生眼神好得很，但听觉出现了问题：“你叫我什么？”
    “周桐生！”女孩有着深深的酒窝和大得不像话的眼睛，这么漂亮，如果以前见到过，一定会有印象。周桐生偷偷瞄着她白色制服上面的挂牌，她叫张晓昭，周桐生在脑海里迅速地搜索，得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回宾馆的路上周桐生问起亚男，她哈哈大笑，拍周桐生的肩膀：“天底下的女人都爱你，还晓昭呢，你怎么不去幻想神仙姐姐？”
    晚上张晓昭又打来电话：“周桐生，明天我们去约会！”周桐生迟疑着，飞来艳福，却处处透着诡异：“你也看到了，我有女朋友的。”
    “胡说！”张晓昭不屑一顾，“哄谁呢，那是你妹妹。”隔着电话线周桐生也能感觉到她得意的笑声：“周桐生，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吗？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啊。”周桐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张晓昭，她到底会是谁呢？

    周桐生我喜欢你

    小时候，周桐生最大的愿望是看到□□。然而这个念头，张晓昭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周桐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地面上积雪未化，还有薄薄的一层，她用脚尖轻碾了一下：“还是北京好啊，天气暖和，总不至于有人一个冬天里摔四十二个跤。”
    周桐生惊讶地看着张晓昭，她笑着躲开去。□□是世界上最大的广场，周桐生站在广场上大声喊她的名字：“张晓昭，你告诉我，你是谁？”
    张晓昭笑得抱成一团，忽然又问周桐生：“记不记得有一年，坝上那边的狼溜进了学校里，在操场上东张西望？”周桐生恍然记起七十二中的一些旧事。但仍然不能找到关于张晓昭的任何痕迹，那时的校花叫胡玲玲，相貌还没有她一半美丽。张晓昭爬到高高的城楼上，居高临下，向周桐生挥起手。火红的旗子映着她的脸，她好像喊着什么，风太大，她声嘶力竭：“周桐生，你这个混蛋，我喜欢你！”
    周桐生看到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如同五雷轰顶。明明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自己却觉得特别心虚？
    周桐生在网上找到了张家口七十二中的旧相册，然而从头翻到尾，周桐生都没有看到张晓昭的脸。她应该是个很醒目的女孩子，即使过去多年，在人群中也会一眼就被认出来。
    可是从1994年到2000年，姓张的学生多不胜数，却没有谁叫过晓昭。周桐生和亚男提起这件事，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选拔赛非常顺利，亚男一路过关斩将，成为夺冠的大热，报纸上到处是她的照片，耀武扬威，分外风光。亚男是典型的北国美人，而张晓昭则清丽得像云南瑞丽的一朵山茶花，周桐生问她为什么不去参赛，毕竟她并不比亚男逊色。她用眼角余光望向周桐生，笑了笑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美丽只是为了给你一个人看的……”她微顿一下，深吸了口气，“可是你这混蛋，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风沙里的荆棘

    张晓昭这样三番五次的心理暗示，周桐生果然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仿佛是为了补偿什么，周桐生尽量和她在一起。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笑的声音很大，说起话来五味俱全。她最喜欢吃沙棘，在张家口被叫作酸溜溜，风沙里的荆棘，越到冬天，越是黄澄澄一片金色的海洋。她说她喜欢周桐生，可周桐生不记得，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好像是沙棘上密密麻麻的刺，错误与生俱来，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
    亚男邀请他俩去看她的彩排。台上的女孩子争奇斗艳，这场面让周桐生有点晕，张晓昭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忽然最前方一个女孩子被推下台来，她惨叫一声，其他人却在后面窃笑。周桐生问起亚男，她说这算不了什么：“怎么不排挤别人？明明就是自己的问题。”
    从彩排现场出来，张晓昭不怎么说话，周桐生想一定是自己让她不开心。过几天，亚男打电话来问起周桐生和张晓昭的情况，周桐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形容。张晓昭是很好的女孩子，好到让周桐生没有办法找到合适她的词汇。亚男在电话另一端静默了半天才说：“哥，今天晚上你带她到往生居，头顶上有大电视，你注意看新闻。”
    周桐生不知道亚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追问她几句，她却把电话放下了。晚上，周桐生约张晓昭出来，她笑容那么灿烂，迅速感染了周桐生，即使往生居里有数不清的客人，他俩蹲在角落里等座位，也只望着彼此不停地傻笑。
    六点半，娱乐新闻，郭富城周杰伦，随后是另外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孩出现在屏幕上，主持人的声音遍布每个角落，因为整容而被取消了参赛资格的选手杨媛，决心要以法律手段向组委会讨个说法。节目随机采访了很多街头游客，面对人造美女现象，人们众说纷纭。
    周桐生忽然认出了杨媛，就是那天被人推下舞台的那个女孩。刚想跟张晓昭提起，却发现她的脸色白得出奇。周桐生以为她哪儿不舒服，摸摸她的额头，只感觉到非同寻常的冰凉。周桐生问她怎么了，张晓昭却顾左右而言他：“换你会怎么看这件事呢？”
    周桐生想了一想，别人的是非，距离自己很远，但因为亚男，似乎又变得近起来：“其实人造也没什么关系，但用工业技术做出来的，非要跟人家天然的争个高低，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吧。”
    张晓昭静静地注视了周桐生许久，好像要从周桐生脸上看出什么征兆来，周桐生汗毛都竖起来，她才终于肯把视线转移：“周桐生，你不是一直在奇怪我是谁吗？”
    周桐生愣了一愣，这个问题周桐生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了。张晓昭低着头，声音异常低：“晓昭是我的小名，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张楚楚，去看你隔壁三班的照片，你会找到我。”
    那天晚上周桐生坐在电脑前，手指微微颤抖。三班的女生排里，周桐生很轻易就找到了张楚楚，但周桐生不能把她跟张晓昭扯上任何关系，那是个容貌平平，甚至可以说得上丑的女孩子，她神情忧郁，像是被人强迫着，才能勉强抬起头。
    记忆在周桐生脑海里复苏，他终于领悟到了什么。

    复苏的记忆

    周桐生坐立不安，耳边一直回荡着张晓昭的声音：“周桐生，你这个混蛋。”他推开房门，两腿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情不自禁地往那条已经很熟悉的路上走去。这几个月来，没人知道周桐生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思念她。
    然而和张晓昭同进同出的服务生淡淡地看了周桐生一眼：“找晓昭啊，她走了，走了很多天了。”
    周桐生追问她到底去了哪里，那女孩却笑了：“她已经够可怜了，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你就不要再害她了。”
    周桐生当场呆立，一直以来，脑海里的念头，始终是张晓昭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却从没有站在她的立场，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过。周桐生浑浑噩噩地走到□□。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她向周桐生挥舞着手臂，叫周桐生的名字，然而直到现在周桐生才知道，比名字更贴切的，其实是后面那两个字。混蛋混蛋混蛋！
    1996年6月，张家口短暂的夏天还没有到来，空气里到处弥漫着青杏的芬芳。学校里组织郊游，市区周围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遮天蔽日。一群女孩子把张晓昭推到了周桐生面前：“周桐生，就是楚楚在给你写信啊。”
    她低着头，完全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给周桐生写信的女孩子并不止一个，那是当时所流行的粉红色的信笺，有香味的圆珠笔，以及信纸上方的宠物小猪。张楚楚的字迹圆润流畅，旁若无人地叙述着心情。周桐生也曾在暗地里猜测过她的声音，她笑起来的样子，甚至按捺不住好奇，给她回了一封信。
    当张楚楚进入周桐生的视线里，眉目低敛，被阴影笼罩着，明暗交错，脸上像是有擦不干净的光线。周桐生没说什么，同伴从后面涌上来，趴在周桐生肩膀上，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周桐生，你这什么眼光啊。”“周王子，以后你就带着她去登□□城楼吧，肯定万众瞩目万人瞻仰啊。”
    周桐生转过身跟他们打闹在一起，渐渐走远了，只留下张楚楚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杏树下面。周桐生没有回头，所以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从那之后，张楚楚开始认为，爱情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好像就是一张脸，吹弹可破，再也禁不起风雨。（桂圆八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