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故事，都要从一座城池说起。

  

比如写下这段文字时我正在深圳，看着飘窗台外几乎注定彻夜不眠的灯火，不由在想，如果这时下楼，走过那个街角，走到第三个眯表前，遇到一个无论怎样的你，我要写下你的故事，多半会是一场软弱的、不定期的爱。

而我可以讲给你听的，却可以依着一个个幻化出的古代城池，叙述起那些洒脱、执着、与不羁的爱恋。

  

这世上，所谓爱、恨，痴恋与纠缠，挣扎与奋起，在情绪上往往是共通的，在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太大不同。但、只是一个背景的小小转换，一切限定就已导致出一些独有的必然。那就是关于这些城池的故事。

回头想想，自己在小说里也写过很多城池了，秣陵、长安、洛阳、开封……那这篇后记，就来讲讲“城池”吧。

  

城是方的，池环绕着城，也多半是方的。今年望春时节，我在北京，记得曾随兴走到故宫，在午门外那如许高的城墙下，在冰冻的河边坐了坐。一眼望过去，琉檐御柳，所见不过威严。这里也有妆点，但就是桥也叫着“金鳌玉蝀”这样的名字，透露着一点等级的森严。

没错，对我来说，城市就代表着规则与限制，是承纳着所谓的“典章制度”与“衣冠文物”的一个闭合体。记得自己曾写过一篇小文叫《别是一江湖》，曾说过：我不见得爱武，也不见得爱侠，我爱的是江湖。

——而城池，对于我，就是江湖的对立体。

可它，又是我们必须依持的，好多时，又如此无从依恋。它是如此复杂的一个复合体。关于它，我也就有如此多的话要说，所以才会有了《洛阳》，也有了《长安》。

  

而这次《络绎》的第一部《借红灯》本来打算拟名为《咸阳玦》的。咸阳——那该是个很引人遐思的名字吧？咸咸的有如汗水，而那阳，该是羿射九日后，唯余的，暴烈于先秦的那个初阳。

《杯雪》的故事更多是关于江湖的，《洛阳》的故事更多是关于城池的。而现在的《络绎》，也许与两者都有些相关。

我常常很高兴地看到，在我们现在这个时代，所谓“城池”与“江湖”已不再那么截然的判为两端。我们生活的这些城市，不再有城墙，也不再有那些环着城墙的池了。可那些关于利益、等级、权利的森然规则依旧暗涌于其间。所以，才有了这篇关于咸阳的故事。

咸阳城的城墙在历经千载后，早已破败，那里的城池与江湖已交混在了一起，化成一片浊浊的黑。我所要做的，不过是一点痴想：在那一片瓦砾余灰中，点起一盏小小的红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