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滿紙茶香】

中國是茶的故鄉。茶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歷來散發著獨特魅力。《紅樓夢》作者曹雪芹是位見多識廣，才氣橫溢的小說家，對茶的精通，更是一般作家所不及。在《紅樓夢》一百二十回篇章裏，談及茶事的便有二百六十餘處，詠及茶的詩詞、聯句有十來首，更有茶之沏泡、品飲技藝的描摹，與出神入化的茶事活動。故而有人道：「一部《紅樓夢》，滿紙茶葉香。」

《紅樓夢》第三回，丫鬟們為甫進賈府的林黛玉斟上了茶後，該書正式登入了茶的天地。曹雪芹寫黛玉之父林如海「教女以惜福養身，云飯後務待飯粒咽盡，過一時再吃茶，方不傷脾胃。今黛玉見了這裏許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隨的，少不得一一改過來，因而接了茶。早有人又捧過漱盂來，黛玉也照樣漱了口。然後盥手畢，又捧上茶來，這方是吃的茶。」說明古人有飯後飲茶之習，熟諳養生之道。故黛玉未在飯後，即將第一回的茶飲下。（黛玉一生，可謂與茶為伴。在第八十九回裏，連養在黛玉門前的鸚鵡都會學人叫喚著：「姑娘回來了！快倒茶來！」可見一斑。同一回，神傷的黛玉「有意糟蹋身子，茶飯無心，每日漸減下來。」曹雪芹更將「茶」與「飯」的份量，畫上等號）

第二十五回，王熙鳳給黛玉送去暹羅茶，黛玉吃了直說好，鳳姐就乘機打趣道：「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麼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舊時訂婚，男方須送茶葉給女方，故俗稱女子許配人家為「吃茶」（又稱「茶定」）。此處，曹雪芹將男女婚配的民俗，藉王熙鳳的妙喻說出，可謂一語雙關。

第三十八回，賈母等人「一時進入榭中，只見欄杆外另放著兩張竹案，一個上面設著杯箸酒具，一個上頭設著茶筅、茶盂各色茶具。那邊有兩三個丫頭煽風爐煮茶，這一邊另外幾個丫頭也煽風爐燙酒呢。賈母喜得忙問：『這茶想的到，且是地方、東西都乾淨。』」縱觀歷代文人，若唐寅、文徵明、鄭燮等人，時有茶境或茶詩相配的大作，一些茶畫亦都出現茶童煮茶場面。曹雪芹描繪賈母的一段，充分反映了古人烹茶飲茶的生動情境。

第四十一回記述了茶事活動。茶道高手妙玉，為賈母等人奉茶時，用的是考究有加的矜貴茶器，泡的是「老君眉」名茶。劉姥姥一口吃盡後，笑道：「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濃些更好了。」老君眉，從茶樹品種而來。這種茶樹，葉形長，採摘製茶的芽身滿布白毫，有如「老君眉」，是白茶類中的名品。沖泡後，茶湯色白略淡黃，又因芽葉幼嫩於製茶之時不經揉捻，茶味較淡，所以劉姥姥才會說老君眉「好是好，就是淡些」，便是這個道理。由於曹雪芹對品飲老君眉茶的鋪陳具體、可信，曹老當年或許曾經親飲或耳聞過老君眉茶之特性，才能於此準確地寫出此茶之特點來。

第七十八回，賈寶玉讀完《芙蓉女兒誄》後，「遂焚帛奠茗，猶依依不舍」。寶玉用茶祭祀，以慰亡靈之舉，可溯至南北朝時期。《南齊書》記載，齊武帝蕭頤在他的遺詔交待在其靈座上，勿以牲為祭，只要擺上餅果、茶飲、乾飯、酒脯等物便好。後來，民間便逐漸形成用茶祭祀神靈之習俗。賈寶玉「焚帛奠茗」的看似尋常，未嘗不是曹雪芹對晴雯的深深祝願。

第一○九回，重量級人物賈母壽終正寢時，曹雪芹寫道：「賈母睜眼要茶喝，邢夫人便進了一杯參湯。賈母剛用便道：『不要這個，倒一鍾茶來我喝！』眾人不敢違拗，忙送上來。一口喝了，還要，又喝一口，便說：『我要坐起來！』」茶在這裡，比「起死回生」的人參還神奇。曹雪芹既將茶效刻得入木三分，更將之作為臨終人的最大安慰。此處因茶而起的情執，是茶在《紅樓夢》中的一個高潮。

從茶在《紅樓夢》中極具人情的表現，不難窺見曹雪芹對茶的一往情深。一方面，由於該書的廣泛流傳，中國茶得以別致之姿，對世界展現它的真、善、美。


轉自：傳統中國迖學　　作者：　偑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