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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安全搭上地铁,梦槐仍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他无法解释那个男人为何给他印象如此之深刻,只当是第一次见到长相不俗的人,开了眼界。 地铁在黑暗的甬道里子弹一样的行进着。梦槐紧抓着栏杆,身体随着轻微的震动前后摇晃着,心里默默数着站数。走走停停,一拨人下去一拨人又上来,而地铁始终平稳而冷清。地板被擦得很干净,来来往往的人群,脚印都不曾留下一个,就又各奔目的去了。 梦槐伸伸脖子向窗外张望,然而外边始终是黑漆漆的,每隔一段的灯光照亮的也不过是一些广告或海报,放大到有些失真的人形闪电般从梦槐眼前掠过,就又滑到深深的黑暗里去。梦槐突然想起了电视上报纸上经常在说的人口问题,突发奇想,人要是有一天学老鼠住地下了,再跟蚂蚁似的在地下建起四通八达的城市,不就宽敞多了么? 不过他很快又自我否定的摇摇头,地底下没有光线,如果每天人就面对着地铁轨道里这样的情形,肯定会像鼹鼠一样盲了眼。 离目的地还有三站的时候上来一个微有些谢顶的夹着公文包的瘦子。他匆匆的站在梦槐身后,精瘦的手紧握住栏杆,手臂微抬着,从梦槐的肩头擦过。梦槐顿时嗅到一股灰尘气息,以及……好像家具发霉的潮骚味儿。他揉揉鼻子,努力忍受着这种气味,尽量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比如,离自己三步之遥的那个纤细的女孩子。 那女孩儿背对着他,穿着明黄色的毛裙,光泽良好的头发分成两股垂在肩上,细细的水流似的。黑的水流中间让出一块明白的三角地来,便是她光洁细腻的脖颈了。她正同身畔的女伴说笑着,偶尔露出一截线条圆润的下巴,红润的脸颊,灯光下略微泛金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扇起一阵清风。 唐梦槐盯住那窈窕的身影,有些发呆。 他想起自己的妹妹,她还很小,还没有机会穿时髦漂亮的裙子。夏天她总是穿着小裤衩和小背心,喜欢在太阳下奔跑,一张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手也弄得脏兮兮,仰着脸对自己笑。他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家,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同家乡有着那么大的不同。不管是人,还是其他。 “吱——” 又到了一站,地铁戛然而止带来的惯性令他身子向前一倾,又扯回来。在这短暂的瞬间梦槐感到有个潮热的东西似不经意的蹭了蹭他的手背,又离开了。 他斜睨一眼自己的手,发现手上方停留着的是刚刚那个瘦子的手,似乎……距离近了那么一点…… 梦槐摇摇头,暗笑自己太多心——人家不过是不小心碰你一下, 这么敏感干吗?更何况……自己又不是女孩子。于是也没想更多,手仍停留在原来的位置。 可五分钟不到,那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那手……似乎一直在非常缓慢的下落,手腕还时不时挤压着他的手背。更令他费解的是,身后那人的身体也在不易察觉的缓缓贴近他。 梦槐的眉头皱起来了。他一向不喜欢跟别人有亲密的身体接触,小时候,他甚至会拒绝父母亲太过亲近的拥抱。此刻,对于陌生身体的碰触,他更是有着强烈的排斥感。 他故意明显的把手向下一移,暗忖这么明白的暗示那人应该看得出来。果然,那只手微微一僵,不动了。 梦槐满意的看到自己的行动有了作用,也就不再计较。 播音员已报出了梦槐要去的站名,他就正对车门,于是原地站定着,并不着急, 到站的时候地铁刹得似乎有点儿急,梦槐蓦得感到身后的男人象块厚重的毯子一样向他的身体覆过来,那股熟悉的灰尘味儿家具霉味儿飓风般随之扑面而来,令他几近窒息。借着惯性和下车时的短暂混乱,那只本已经老老实实停留在他上方的手忽然变得鹰爪般凌厉,直握他的手——与此同时,他万分惊恐的感觉到后腰处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锥子般直戳他的身体。 梦槐触电一般的抽开手,开水烫了似的跳开几步,讶异而憎恶的回头望那瘦子一眼——那人却若无其事的望向他处。 梦槐顿时感到自己胃里像洗衣机般疯狂的搅动起来,一股泛着酸气的半流质物体眼看就要冒出喉管,他生生的把这感觉吞下,逃也似的跑出门去。 直到来到了人声鼎沸的大厅,梦槐也仍然无法摆脱那接触了他的肢体带给他的强烈厌恶感。他拼命的用纸巾擦着双手,那人手掌上粘滞的汗液触感却总也驱除不掉。 梦槐惊魂未定,甚至隐隐还有些委屈。他万万没有想到从前在报纸电视小说上看到的“性骚扰”,没有发生在那些清纯小姑娘身上,而偏偏——发生在他这个衣着朴素检点外貌平常完全不引人注目的男人身上——还是来自于一个猥琐的同性。 后腰上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梦槐当然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他从未想过那东西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碰触他的身体,这一系列回想令他胃里再次泛起剧烈的呕吐感,并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他忙止住胡思乱想,开始寻找起出站口来。
直到安全搭上地铁,梦槐仍觉得有些怅然若失。他无法解释那个男人为何给他印象如此之深刻,只当是第一次见到长相不俗的人,开了眼界。 地铁在黑暗的甬道里子弹一样的行进着。梦槐紧抓着栏杆,身体随着轻微的震动前后摇晃着,心里默默数着站数。走走停停,一拨人下去一拨人又上来,而地铁始终平稳而冷清。地板被擦得很干净,来来往往的人群,脚印都不曾留下一个,就又各奔目的去了。 梦槐伸伸脖子向窗外张望,然而外边始终是黑漆漆的,每隔一段的灯光照亮的也不过是一些广告或海报,放大到有些失真的人形闪电般从梦槐眼前掠过,就又滑到深深的黑暗里去。梦槐突然想起了电视上报纸上经常在说的人口问题,突发奇想,人要是有一天学老鼠住地下了,再跟蚂蚁似的在地下建起四通八达的城市,不就宽敞多了么? 不过他很快又自我否定的摇摇头,地底下没有光线,如果每天人就面对着地铁轨道里这样的情形,肯定会像鼹鼠一样盲了眼。 离目的地还有三站的时候上来一个微有些谢顶的夹着公文包的瘦子。他匆匆的站在梦槐身后,精瘦的手紧握住栏杆,手臂微抬着,从梦槐的肩头擦过。梦槐顿时嗅到一股灰尘气息,以及……好像家具发霉的潮骚味儿。他揉揉鼻子,努力忍受着这种气味,尽量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比如,离自己三步之遥的那个纤细的女孩子。 那女孩儿背对着他,穿着明黄色的毛裙,光泽良好的头发分成两股垂在肩上,细细的水流似的。黑的水流中间让出一块明白的三角地来,便是她光洁细腻的脖颈了。她正同身畔的女伴说笑着,偶尔露出一截线条圆润的下巴,红润的脸颊,灯光下略微泛金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扇起一阵清风。 唐梦槐盯住那窈窕的身影,有些发呆。 他想起自己的妹妹,她还很小,还没有机会穿时髦漂亮的裙子。夏天她总是穿着小裤衩和小背心,喜欢在太阳下奔跑,一张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手也弄得脏兮兮,仰着脸对自己笑。他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家,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同家乡有着那么大的不同。不管是人,还是其他。 “吱——” 又到了一站,地铁戛然而止带来的惯性令他身子向前一倾,又扯回来。在这短暂的瞬间梦槐感到有个潮热的东西似不经意的蹭了蹭他的手背,又离开了。 他斜睨一眼自己的手,发现手上方停留着的是刚刚那个瘦子的手,似乎……距离近了那么一点…… 梦槐摇摇头,暗笑自己太多心——人家不过是不小心碰你一下, 这么敏感干吗?更何况……自己又不是女孩子。于是也没想更多,手仍停留在原来的位置。 可五分钟不到,那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那手……似乎一直在非常缓慢的下落,手腕还时不时挤压着他的手背。更令他费解的是,身后那人的身体也在不易察觉的缓缓贴近他。 梦槐的眉头皱起来了。他一向不喜欢跟别人有亲密的身体接触,小时候,他甚至会拒绝父母亲太过亲近的拥抱。此刻,对于陌生身体的碰触,他更是有着强烈的排斥感。 他故意明显的把手向下一移,暗忖这么明白的暗示那人应该看得出来。果然,那只手微微一僵,不动了。 梦槐满意的看到自己的行动有了作用,也就不再计较。 播音员已报出了梦槐要去的站名,他就正对车门,于是原地站定着,并不着急, 到站的时候地铁刹得似乎有点儿急,梦槐蓦得感到身后的男人象块厚重的毯子一样向他的身体覆过来,那股熟悉的灰尘味儿家具霉味儿飓风般随之扑面而来,令他几近窒息。借着惯性和下车时的短暂混乱,那只本已经老老实实停留在他上方的手忽然变得鹰爪般凌厉,直握他的手——与此同时,他万分惊恐的感觉到后腰处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锥子般直戳他的身体。 梦槐触电一般的抽开手,开水烫了似的跳开几步,讶异而憎恶的回头望那瘦子一眼——那人却若无其事的望向他处。 梦槐顿时感到自己胃里像洗衣机般疯狂的搅动起来,一股泛着酸气的半流质物体眼看就要冒出喉管,他生生的把这感觉吞下,逃也似的跑出门去。 直到来到了人声鼎沸的大厅,梦槐也仍然无法摆脱那接触了他的肢体带给他的强烈厌恶感。他拼命的用纸巾擦着双手,那人手掌上粘滞的汗液触感却总也驱除不掉。 梦槐惊魂未定,甚至隐隐还有些委屈。他万万没有想到从前在报纸电视小说上看到的“性骚扰”,没有发生在那些清纯小姑娘身上,而偏偏——发生在他这个衣着朴素检点外貌平常完全不引人注目的男人身上——还是来自于一个猥琐的同性。 后腰上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梦槐当然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他从未想过那东西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碰触他的身体,这一系列回想令他胃里再次泛起剧烈的呕吐感,并带来一阵轻微的战栗。他忙止住胡思乱想,开始寻找起出站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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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墓园于2005-05-29 14:07:4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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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nnann于2005-05-30 17:48:1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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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卢比青年于2005-05-31 10:26:3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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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梦槐的洋相就出在这个时候。 当他同别人一样把小圆片丢进箱里以后伸手去推挡在身前的栏杆时,他的一个走神令动作慢了一拍——结果那栏杆纹丝不动。 梦槐顿时慌了。 身后的人因为他的阻挡开始有些不耐,他身后的一个中年女人冲他叫:“推呀!怎么不走了?” 梦槐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他甚至想从那短短的栏杆上越过去。可那一截杆却也不是吃软饭的,就是不肯转过去,毫不留情的把他挡在里面。 后面几个人探探头摸清了状况,立刻扭头到另几个通道去排队了,撇下一个上下求索跟机器作斗争的梦槐,额头上在寒冷的空气里凝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梦槐觉得非常难堪,他只觉得身边的几十双眼睛都在齐刷刷的看着自己,几十张嘴都在露出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笑。身在异乡的孤独在这一刻火上浇油的涌上心头,梦槐只觉得鼻子一酸,委屈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怎么偏偏就不让他过呢?连机器也懂得欺负人! 就在梦槐怨天尤机的时候,站口的工作人员过来了。是个面皮白皙的小姑娘,她隔着栏杆刚一问,梦槐就终于找到发泄口似的把一肚子的委屈统统倒了出来。 小姑娘等到梦槐迫切而急促的进行完他那一大堆血泪控诉,却面不改色,俨然见怪不怪,只是硬邦邦得从嘴里蹦出一句: “你真买票了?” 伤自尊了。 梦槐被严重得伤自尊了。 他感到胸中隐隐腾起一股火,先是文火,后来不可抑制的越烧越大,他感到喉咙里有一大堆的质问呼之欲出,他极具压迫感的盯着小姑娘的眼睛,满是悲愤和谴责,正当他酝酿好气氛气运丹田张口要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小姑娘突然丢下一句:“你在那边小门等一下啊。”转身走了。 梦槐顿时像一只被戳了一针的气球,刚积压起的火气全泄了。 他垂头丧气的得踱到围栏那扇锁起的小门旁,靠在冰凉的栏杆上。他忽然想起临走时父亲叮嘱他的话:“梦槐,记得什么时候都挺起腰杆做人,别老是对一些小事斤斤计较,招人看不起。” 梦槐顿时感到惭愧起来,于是他开始装作漫不经心的用眼角扫射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他唐梦槐不是因为出不去而被困在这儿,而仅仅是想休息一下,或者是等什么人。 后来他索性一纵身子跃上矮矮的栏杆,做出一种更加休闲的姿态——他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仿佛出站真的已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那小姑娘没回来。 一批又一批刚下地铁的乘客顺利的通过站口散开的芝麻般向外走去,悠闲的梦槐仍旧在一边观望着。梦槐不在意,梦槐不着急,梦槐依然哼着小曲儿。 十五分钟过去了。 小姑娘还是没回来。 梦槐开始觉得屁股被细长的栏杆硌得有点儿疼,他挪一挪位置,发现那一块有些发麻。然而他仍是坚持不懈得坐着,眼睛不经意的瞟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隐隐已有些不耐。 三十分钟过去了。 梦槐终于相信自己被遗忘了。 悲愤的情绪重新涌上他的胸口,然而梦槐是那么知书达理的青年,他是不会在公共场合骂街的。 他黯然得从手提袋里摸出钱包,咬牙切齿的准备去补票。 就在他打算跃下栏杆的一刹——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 身边蓦然传来的显然是针对他的询问令他浑身一震,梦槐转过头去—— 身着湖蓝色衬衫的男人诧异得看着他,眉宇间带着些戏谑的意味。 “没……我……” 唐梦槐脸“腾”一下红了,瞬间变得张口结舌。 “你坐的是直达,早该到了吧?怎么还在等人吗?” 男人问道,一边打量着梦槐,注意到他窘迫的表情,他忽然笑了。 “我明白了,你不小心给机器挡在里面了对不对?” 梦槐觉得自己一世英名毁了。男人嘴角促狭的笑容令他恨不得就地撞死。 “你等着,我去叫人来开门。” 男人冲他挥一挥手,大步流星的走开了,一股淡淡的古龙水香气直推到梦槐的鼻孔里面。 梦槐仍呆呆得坐着,一秒,两秒,三秒。 他猛然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脚底一麻,他一个哆嗦差点栽倒, 梦槐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男人的背影已混杂在人群中分辨不出。他忽然意识到这是那人第二次帮自己了。好巧。他忘记了这个城市的地铁四通八达,即使搭乘着不同的地铁,然而两个陌生人碰面的机会,是那么的多。 但同时他又开始担心起来,他担心这个人会不会也像那小姑娘一样,一个转身就把自己忘了。于是他紧张的张望着,不安的揉搓着双手。 那个人没有忘掉他。不一会儿,他就出现在梦槐的视线中,身后跟着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走到梦槐跟前,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说自己临时去上厕所,出来给忘了,说这话时她的脸蛋甚至还微微泛红,完完全全就是个犯了错误等待责罚的孩子,使得本来义愤填膺的梦槐,也只说得出没事儿没事儿。 他被从小门里解放出来,刚被找回的走失的小朋友般,惭愧的垂着头,跟在男人身后走出了站去。 重见天光的一刻梦槐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像只被丢弃的小狗一样跟着人家良久,而那人似乎也没有在意,还不时地回头看他跟上来没有。 这样走了一段,也许男人也觉得有些别扭,于是故意放慢脚步等到梦槐走到他身侧,忽然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梦槐一怔,哼唧了半天,才答道:“我来面试的。” “面试?哪家公司?”男人眉峰一挑,似乎来了些兴趣。 “华亚建筑。” “哦?”男人兴趣好像更大了,“那家公司相当不错呀,”他用一种审视般的目光盯着梦槐,“你已经通过初步审核了?” “嗯。”梦槐逐渐开始适应两人谈话的气氛,“已经接到公司的面试通知了。” “你哪所大学毕业的?”男人用探询的口气问道。 梦槐不无得意的报出了他那所颇有些名气的大学名字。 男人忽然笑了。 “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大学生,简直还是个高中生嘛。” 他笑得很开心,白亮的牙齿完全露了出来,梦槐发现他笑起来眼角有很明显的笑纹。这时候他不禁为自己的幼稚而不好意思起来。 走到一个转角处,男人忽然说:“我有点事要办先走了,你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里,喏,就是那边那幢最高的大楼,二十七到三十一层。” 梦槐遁着他目光看去,从层叠的楼群缝隙里他隐隐看到不远处那座白色的大楼,足足比周围的建筑高出一截。绿色有机玻璃大面积的镶嵌在楼体中,和白色的瓷砖一起,在日光的照射下褶褶生辉。 好气派!该有三四十层吧……梦槐暗自感叹着,感到兴奋和激动。此刻他对这个好心的陌生人充满了感激。 “今天谢谢你了!”梦槐高兴得说,“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男人看着他,目光在瞬间有些微迷离。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语气异常的温和。 “唐……唐梦槐……”梦槐忽然觉得不好意思。 “你很可爱。”男人忽然没有没脑的丢下一句,便穿过街道,匆匆的走了。 (第一章 终)唐梦槐的洋相就出在这个时候。 当他同别人一样把小圆片丢进箱里以后伸手去推挡在身前的栏杆时,他的一个走神令动作慢了一拍——结果那栏杆纹丝不动。 梦槐顿时慌了。 身后的人因为他的阻挡开始有些不耐,他身后的一个中年女人冲他叫:“推呀!怎么不走了?” 梦槐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他甚至想从那短短的栏杆上越过去。可那一截杆却也不是吃软饭的,就是不肯转过去,毫不留情的把他挡在里面。 后面几个人探探头摸清了状况,立刻扭头到另几个通道去排队了,撇下一个上下求索跟机器作斗争的梦槐,额头上在寒冷的空气里凝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梦槐觉得非常难堪,他只觉得身边的几十双眼睛都在齐刷刷的看着自己,几十张嘴都在露出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笑。身在异乡的孤独在这一刻火上浇油的涌上心头,梦槐只觉得鼻子一酸,委屈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怎么偏偏就不让他过呢?连机器也懂得欺负人! 就在梦槐怨天尤机的时候,站口的工作人员过来了。是个面皮白皙的小姑娘,她隔着栏杆刚一问,梦槐就终于找到发泄口似的把一肚子的委屈统统倒了出来。 小姑娘等到梦槐迫切而急促的进行完他那一大堆血泪控诉,却面不改色,俨然见怪不怪,只是硬邦邦得从嘴里蹦出一句: “你真买票了?” 伤自尊了。 梦槐被严重得伤自尊了。 他感到胸中隐隐腾起一股火,先是文火,后来不可抑制的越烧越大,他感到喉咙里有一大堆的质问呼之欲出,他极具压迫感的盯着小姑娘的眼睛,满是悲愤和谴责,正当他酝酿好气氛气运丹田张口要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小姑娘突然丢下一句:“你在那边小门等一下啊。”转身走了。 梦槐顿时像一只被戳了一针的气球,刚积压起的火气全泄了。 他垂头丧气的得踱到围栏那扇锁起的小门旁,靠在冰凉的栏杆上。他忽然想起临走时父亲叮嘱他的话:“梦槐,记得什么时候都挺起腰杆做人,别老是对一些小事斤斤计较,招人看不起。” 梦槐顿时感到惭愧起来,于是他开始装作漫不经心的用眼角扫射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他唐梦槐不是因为出不去而被困在这儿,而仅仅是想休息一下,或者是等什么人。 后来他索性一纵身子跃上矮矮的栏杆,做出一种更加休闲的姿态——他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仿佛出站真的已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那小姑娘没回来。 一批又一批刚下地铁的乘客顺利的通过站口散开的芝麻般向外走去,悠闲的梦槐仍旧在一边观望着。梦槐不在意,梦槐不着急,梦槐依然哼着小曲儿。 十五分钟过去了。 小姑娘还是没回来。 梦槐开始觉得屁股被细长的栏杆硌得有点儿疼,他挪一挪位置,发现那一块有些发麻。然而他仍是坚持不懈得坐着,眼睛不经意的瞟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隐隐已有些不耐。 三十分钟过去了。 梦槐终于相信自己被遗忘了。 悲愤的情绪重新涌上他的胸口,然而梦槐是那么知书达理的青年,他是不会在公共场合骂街的。 他黯然得从手提袋里摸出钱包,咬牙切齿的准备去补票。 就在他打算跃下栏杆的一刹——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 身边蓦然传来的显然是针对他的询问令他浑身一震,梦槐转过头去—— 身着湖蓝色衬衫的男人诧异得看着他,眉宇间带着些戏谑的意味。 “没……我……” 唐梦槐脸“腾”一下红了,瞬间变得张口结舌。 “你坐的是直达,早该到了吧?怎么还在等人吗?” 男人问道,一边打量着梦槐,注意到他窘迫的表情,他忽然笑了。 “我明白了,你不小心给机器挡在里面了对不对?” 梦槐觉得自己一世英名毁了。男人嘴角促狭的笑容令他恨不得就地撞死。 “你等着,我去叫人来开门。” 男人冲他挥一挥手,大步流星的走开了,一股淡淡的古龙水香气直推到梦槐的鼻孔里面。 梦槐仍呆呆得坐着,一秒,两秒,三秒。 他猛然从栏杆上跳了下来。脚底一麻,他一个哆嗦差点栽倒, 梦槐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男人的背影已混杂在人群中分辨不出。他忽然意识到这是那人第二次帮自己了。好巧。他忘记了这个城市的地铁四通八达,即使搭乘着不同的地铁,然而两个陌生人碰面的机会,是那么的多。 但同时他又开始担心起来,他担心这个人会不会也像那小姑娘一样,一个转身就把自己忘了。于是他紧张的张望着,不安的揉搓着双手。 那个人没有忘掉他。不一会儿,他就出现在梦槐的视线中,身后跟着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走到梦槐跟前,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说自己临时去上厕所,出来给忘了,说这话时她的脸蛋甚至还微微泛红,完完全全就是个犯了错误等待责罚的孩子,使得本来义愤填膺的梦槐,也只说得出没事儿没事儿。 他被从小门里解放出来,刚被找回的走失的小朋友般,惭愧的垂着头,跟在男人身后走出了站去。 重见天光的一刻梦槐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像只被丢弃的小狗一样跟着人家良久,而那人似乎也没有在意,还不时地回头看他跟上来没有。 这样走了一段,也许男人也觉得有些别扭,于是故意放慢脚步等到梦槐走到他身侧,忽然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梦槐一怔,哼唧了半天,才答道:“我来面试的。” “面试?哪家公司?”男人眉峰一挑,似乎来了些兴趣。 “华亚建筑。” “哦?”男人兴趣好像更大了,“那家公司相当不错呀,”他用一种审视般的目光盯着梦槐,“你已经通过初步审核了?” “嗯。”梦槐逐渐开始适应两人谈话的气氛,“已经接到公司的面试通知了。” “你哪所大学毕业的?”男人用探询的口气问道。 梦槐不无得意的报出了他那所颇有些名气的大学名字。 男人忽然笑了。 “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大学生,简直还是个高中生嘛。” 他笑得很开心,白亮的牙齿完全露了出来,梦槐发现他笑起来眼角有很明显的笑纹。这时候他不禁为自己的幼稚而不好意思起来。 走到一个转角处,男人忽然说:“我有点事要办先走了,你要去的地方就在那里,喏,就是那边那幢最高的大楼,二十七到三十一层。” 梦槐遁着他目光看去,从层叠的楼群缝隙里他隐隐看到不远处那座白色的大楼,足足比周围的建筑高出一截。绿色有机玻璃大面积的镶嵌在楼体中,和白色的瓷砖一起,在日光的照射下褶褶生辉。 好气派!该有三四十层吧……梦槐暗自感叹着,感到兴奋和激动。此刻他对这个好心的陌生人充满了感激。 “今天谢谢你了!”梦槐高兴得说,“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男人看着他,目光在瞬间有些微迷离。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语气异常的温和。 “唐……唐梦槐……”梦槐忽然觉得不好意思。 “你很可爱。”男人忽然没有没脑的丢下一句,便穿过街道,匆匆的走了。 (第一章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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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菜农于2005-05-31 11:02:3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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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要下面滴~~~~~~~ 偶要下面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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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ku于2005-06-01 20:52:0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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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坚定于2005-06-02 08:49:4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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