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祖籍山东，性格豪爽讲义气，还颇多传统规矩。而作为另一面，父亲喜欢养花种草，常弄得家里尘土飞扬、臭飘四里——那叫豆饼水的肥料真的很臭。妈妈经常抱怨，我却不以为意。现在想想，也许感动于父亲对兴趣的专注，让我并没有和妈妈站在一起。

大学前的记忆里，我对父亲的眼神没有任何印象，闪现脑海的总是一个画面：父亲在前面大步地走，我在后面一路小跑地追。那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吧，第一次也是我大学前唯一的一次父亲单独带我出去——看电影，为了那晚饭后的一路小跑，我的胃疼了一个晚上，电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疼痛却成了难忘的记忆。那时我小，父亲也年轻。

大学里的一个假期，父亲的单位组织旅游带了我一起去。晚上在小巴车上赶夜路，朦胧中一觉醒来，惺松的眼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然后看到旁边忽明忽暗忽上忽下的一点火光……我正靠着父亲的肩膀，而父亲正用另一只手吸着烟。父亲没睡，就这样一直保持着不动的姿势让我靠着。感觉我醒了，父亲身子仍没有动，只是侧过头轻声说“睡吧”，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眼神，其中的温柔让我一阵心悸。

大学快毕业了，有一天我打电话给正在上班的父亲：“爸，我已经买了今天晚上的火车票去北京应聘，有可能以后会去深圳工作……”父亲只大声地说了句“这不是扯呢吗！”就挂上了电话。可晚上父亲还是亲自送我去了车站。当我走进站台回头相望，父亲依依不舍的眼神我再也没有忘记。

毕业后我真的到了深圳工作，离家的直线距离都超过2850公里。不经常回去，每次离开时，父亲总是简单地一句“走吧”就回到房间里，而路上回望，父亲必然是站在阳台上，那眼神再次深深地刻进了我的心里。
父亲的眼神，让我一想起来就感觉鼻子发酸。

今年四月父亲生日那天，父亲喝了酒，难得地在电话里有些絮叨，最后说了一句“……以后不用给我带东西寄钱了，什么都不缺……”我知道后面没说出来的还有一句“不如多回来看看吧”放下电话，乡愁就这样被父亲勾起。而更多时候，电话里我们不过是东拉西扯，说话内容漫无边际。

余光中的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而我的乡愁却是一个电话几句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