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闭广告
晋江论坛网友交流区欲壑难填
主题:风起云落 [2]
收藏该贴
已收藏
只看楼主
《风起云落》引 最后的芦苇叶



    宁州。八百里铁冢原。

    落日红如燃烧的豹子牙床,在这一炉通红的暮霭之下,是茫茫一片融入到铁
青色中的芦草,它们在风中洪荒一样汹涌,遮盖了天地之间的一切,包括声音。
在这些芦草呼啸的间隙里,能听得到云上一排大雁扇动翅膀的声音,它们在空中
摇摇晃晃,像中了箭一样一头栽到那些污泥和水洼里。

    太阳正在落下,风和黑暗掠过浸透了水的土地,一小支军队此刻正隐藏在这
片瀛海一样广阔无边的芦苇丛中。他们躺倒在溪水边,失去了旗帜,从那些摇晃
的马匹和沾满污泥的武器上,看不出他们是谁的士兵。他们打着鼾,把马缰绳拴
在腿上,任凭筋疲力尽的马儿把他们拖来拖去,身上的血流到何处,就使那里的
肥沃黑土沾染上了一丝芬芳的气息。

    草原上的河,水势说涨就涨,只要有半天的暴雨,小溪也能澎湃起来。这条
原本一步也能跨过的一苇溪,如今吞吐着黑色的漩涡,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正如
挡在他们前面的死亡一样。逃脱从来就是一个虚假的希望,没有人可以作到。

    在这些疲惫的无处可逃的人们中,一条大汉独坐在水边。他的背上是一副大
弓和一柄长长的巨型狼牙棒,短刀和盾倚在他的膝上。这条汉子拥有一副在羽人
中令人难忘的魁梧身材,头颅山一样沉重,此刻血像雨水顺着草垛流淌一样从他
的额头上滴下来,他的脸是棕褐色的,那上面的疤痕能让最凶恶的狰倒退。他蹲
坐在水边,心不在焉地把一柄满是缺口的长剑插入水中,那姿势是在侧耳倾听,
或者是在等待。

    远处那些丘陵上起了一抹白色的云雾,像是一股股飞舞的白色旌旗。

    大汉的手难以察觉地一颤,一串水珠顺着有缺口的锋刃滴了下来,一圈涟漪
荡漾了开去。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被一道马蹄声惊醒。一匹急驰的快马冲散开
漫天飞舞的芦叶,就像是一柄刀切开长及马腹的草。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迎面而
来,是他们一直等待着的命运。

    马蹄声奔近时,声音越发地含混不清。它踏在了越来越松软的泥地上。死人
复活般,骑手们爬起身来,虽然他们注意地听着那匹马的脚步声,他们的脸却树
皮一样干硬,显示不出表情来了。

    那匹马奔到洼地里,突然跪倒了下来,把马上的骑手摔倒在地。那名骑手早
已经死去。他身上的衣甲和他们一样破烂,武器丢失了,无神的眼睛瞪着天空,
绿色的水从眼眶里慢慢地溢了出来。

    不等听到命令,那些疲惫的人翻身上马。二十八个人,二十八匹马。他们在
那个满脸疤痕的大汉身边围绕成了一个半圆。

    水边的汉子抖擞了一下盔甲,站起身来,一匹漂亮的黑色骏马被牵到了他身
边。它在阴影中倒着脚,偶尔打个响鼻,马铠上覆着的黑色熊皮在昏暗的光线中
闪闪发亮。

    “把孩子抱来。”大汉说道。

    他的话语很轻,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术士把一个竹编的篮子抱了上来。风把术士的帽子向后
吹落,露出了银发后面的一双紫色眼睛。大汉忍不住多瞄了她几眼,在逃亡了七
天七夜之后,那双眼睛里依旧没有一丝恐惧,就像那些动荡的暗夜里智慧的烛火
一样让人安逸。

    远处丘陵上的雾气被扯开了。无数道不祥的黑色暗流仿佛破堤的洪水一样俯
冲而下。

    大汉向篮子里伸去的手停顿了一下。小家伙只有6 个月大,在梦中安睡,一
丝口涎从胖嘟嘟的嘴边垂了下来。他沉默了有一小会。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胡子,不要,”她急促地说,向篮子的小孩俯下身去,“至少不要是我们。”

    胡子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把她轻轻推开。他勾住孩子身上的腰带,把他拎
起来摇了摇。孩子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转着头,几乎要哭出来。当他看到篮
子外这个熟悉的满是疤痕的脸时,又放松下来。大汉用铜一样粗壮的手指捅了捅
他的脸,他则蹬了蹬腿,继续睡了起来。

    黑色的洪水冲近了。现在他们可以看到那些隐藏在云气下面的追兵了。他们
漫山遍野,盖满了整片草原。

    大汉身边的黑马嗅到了空气中的金属气息,它不耐烦地转着腿,扯着缰绳。

    大汉凝视着摇篮里放着的六枚铁箭头,“这些箭头,”他看着熟睡的婴儿低
声说道,“本来预示着你将跑上很远很远的路,经历许多陌生的人,打上许多美
好的战。孩子,你要记住所有这些将要发生的事——你不会死在今天。海豚引领
着渔船的欲望,风引领着云的方向,主宰天地的荒墟,让他们去引领人们当走的
路。”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指环放在孩子的胸口,然后把孩子放回到篮中,对斗篷
里的人说:“把他送走吧。”

    秘术士将篮子放在了溪里,她跪在了水边,双手围绕着它在空中急促地画出
了一个又一个脉动着的透明波纹。大汉知道她在给他做最后的祝福。篮子周边的
水晶晶闪亮,温柔地围绕着它,推动着它,随后把它从她的手里夺走,送入到水
雾迷蒙的黑色波涛深处。

    骑兵奔驰的轰轰声慢慢地大了起来,盖过了有墟以来掌控着铁冢原的芦草呼
啸声和水声。那声音浩浩荡荡,冰冻的潮水一样屏障在天地之间。越来越近。越
来越近。即便是那些身经百战的骑士们,也开始有点焦躁了起来,他们不断地转
头后望。那名拖住黑色战马的骑兵对风胡子几乎是哀求地说道:“大人,上马吧。
大人?”

    风胡子伸手揽住了那匹黑色战马的缰绳,随后把长剑插进马颈中。战马的两
条腿动弹了一下,血冒着泡沫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在倒地之前,它把那闪亮的
深凹的大眼睛转向了主人。

    大汉开始说话的时候,骑兵们屏住了呼吸。

    他的嗓音略带沙哑,像铁一样坚硬:“以我剑上精魂为誓。我风胡子已经尽
力了。”雾气从芦苇尖上掠过。那些骑士勒住了马看着他,像青铜塑像一样不言
不语。

    “从现在开始,少主人的生死与我无关,与你们也无关了。你们可以选自己
的方式离开,这不会减损你们的威名和勇敢的名声。”

    那二十八名骑兵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两骑突然拉转马头,纵马扬鞭,向湍急
的黑色洪水跳了下去。筋疲力尽的畜生昂着脖子,在水中奋力拔出蹄子。他们被
冲到了很远的下游,在那些漩涡和漂着草叶的急流中消失不见了。

    追兵们风雷一样的蹄声被风卷着,呼啸着掠过他们的身旁,充满在他们的耳
膜里。奔跑在前头的那些追兵是长枪轻骑,他们放平了端着的长枪,金属的枪头
在落日的光辉下耀眼发亮。

    风胡子手下的二十六人笔直地坐在马背上,他们依旧面朝头领,背向着那些
追兵,焦躁不安的情绪从他们身上消失了,一丝默契的笑容开始浮现在他们脸上,
那是数十年的生死与共才能拥有的共同默契。他们现在对那些越逼越近的钢铁长
枪视若无睹,对那些开始飞落在身旁的羽箭视若无睹。风胡子难以察觉地点了点
头,从背上解下了身后的巨弓和长棒,把它扔在了地上。他只带着那柄沾染着自
己坐骑鲜血的长剑,越过了那二十六骑围绕成的墙,向着汹涌而来的追兵大踏步
迎去。

    仿佛一项重要礼仪,二十六人抽出自己的兵刃,向自己坐下的马颈插去。黑
红的血交叉着喷射在土地上。在马倒下之前,他们跳到地上。把长枪扔在了地上,
只提着短刀,和着大汉冲入到那些黑色的潮水中去。

    在短暂的最后一丝静谧里,秘术士从怀里掏出了一柄精光闪烁的匕首。她还
是一个人坐在水边,脸色苍白,刚才的施术已经耗尽了她的最后一点力气。

    只在前面,黑潮水回卷成了几个漩涡,那儿有她爱的人和关切的人。

    不需要等待潮水最终平复了吧,她悄悄地想,然后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望着落日微微一笑。

    落日血一样红,这颜色笼罩了整个铁冢原,直到天明。


№0 ☆☆☆大角 2005-01-15 22:30:01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我看时间顺序,大概应该是〈宝剑炉〉最前,〈最后的芦苇叶〉其次,〈风起兮〉第三,〈有魅〉最迟吧?写得是同一个故事哪,跳跃程度快赶上江南了……
№1 ☆☆☆天低树2005-04-21 11:56:05留言☆☆☆ 
加书签 引用 不再看TA

〈有魅〉是最先的。是的大纲,提示,楔子,引子,什么都是。大角自己也说过,是所有故事的开始也是结束。〈有魅〉主要是引出风行云这个人的。〈宝剑炉〉是风行云的出生。〈最后的芦苇叶〉是风行云流落在外。〈风起兮〉是他被灭族出走,〈铁浮图〉就是他到了厌火了。现在就写到这。估计下一部《一翼动天》是风行云到谰州了?
№2 ☆☆☆路过的2006-12-14 19:12:37留言☆☆☆ 
加书签 引用 不再看TA

回复此贴子

名字:
选择图案:
内容:
(注意:一次最多可提交5000字,且一次最多可提交三张尺寸在1024*1024范围内的图片,超出部分请分次提交!)
图片链接:
(贴图规则)


返回上层 管理 返回本版块首页返回交流区首页返回主页

 

只看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