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烟火

爱是快乐的，被爱是幸福的。可注定有一种人，这两者都得不到。
横在她面前的，有无数条路，无数个岔口，无数次机遇。可为什么每一次有心或无意的选择都通往一个结果？不过是离地更远，离天更近，辗转地朝不可近的月亮直逼而去。
路然真可以不顾场合地口无遮拦，可以在刺杀羽然的时候因为“箭无虚发”这四字而心存疑虑，可以揪起向异翅将手一抡或者飞起一脚，饶有兴趣地看他在另一边落地，然后跑过去帮他拍拍灰，完全忘记刚才是谁在欺负向异翅。
羽然可以一直拉着姬野的手忘记松开，可以被龙襄气得脸红心跳又无可奈何，可以丢掉尊贵的身份在敌人面前因受伤而缩成一团。
而风凌雪不能。
她永远不能笑着问其他羽人，你吃过了么？也不能带着满脑子问号对什么都盘问不休，同样不能全身心地依赖着谁在谁面前卸下防备（也许曾有那么一刹她这样做了……），更不能在生死关头面露惧色。她要做的，或者能做的，只是静静地绕过喧嚣，静静地在夜色下一坐就是几个时辰，静静地梳好头发，静静地等待向异翅慢慢的，有点浮，小腿肌肉绷得很紧，身子有些僵，呼吸不太均匀，脸也是红的……那种不可模仿不可替代的脚步声。什么都是无声无息的，像黑天中月影下翩然翻飞的羽翼。
该说的，他们什么都不说。一个是不想说，一个是不会说。
能“牵动”的人不来牵，那么，“不动”又怪得了谁？
在她学会冷笑之前，我猜有一天她会痛哭。
在她学会举弓犹豫之前，我猜有一天她会射不出任何一支箭。
但我在猜中细枝末节的时候，忽略了整个故事的走向。竟然就在众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命运的轨迹已悄悄地连成一线，一道有着一个不可逆转无法遏止的方向的线。正如风凌雪每一次不假思索的必杀之箭，那凌厉的姿态，只有目的没有原因。风凌雪是要长大的，从一个缺少感情的幼女在绝望而严厉的师父手下出师成为一流的冷血杀手，到在向异翅的反复影响下一度茫然无措，再到拒绝大地伸出的热切的可以给予拥抱的手而向更高的天宇展翅……她终于还是狠下心来，抛开了凡尘的羁绊，定居于华丽而凄寒的至高之地了。
一块冰接受了温度就只能献祭出生命。不幸的不是冰也不是风凌雪，不幸的是某个即成的事实：风凌雪就是这样的一块冰。
高度，不仅仅为后人留下了可以供奉、可以艳羡、可以叹惋的标准，也是跌落与死伤的可能。鹤雪士比平凡的羽人更明白，风凌雪比一般的鹤雪士更明白，可她一直装作不明白。
有些事情是不能解释的，就让它模糊下去吧。
没有人忍心看着一个经历过时光的浸染，遗忘的雕琢的神话陨落在自己面前。风凌雪的结局，并非悲剧，却比悲剧更加残酷。曾经的美玉毫无预兆地碎裂开来，被揉碾成玉屑，在众人渐渐因淡忘而疏离的目光中，乘着风四下飘散了，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