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大哥，我很奇怪吗？为什么总感觉很多人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她今天穿的是一套淡紫色的小礼服，加上身上的配饰和鞋子全都是那天生日藤六哥送的神秘大礼。

原以为这么精美的东西她是没机会穿的，没想到这次出国倒是碰巧用上了，只是看那些人投过来的目光，她心里又开始打鼓了。

“别去注意人家的目光，你很好。”单磊说得简单。

其实他有点言不由衷，今天的她美得耀眼，不过……幸好，他暗自松了口气。因为他的病，所有外界的诱惑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吸引力，所以她的美，他可以很容易地忽略掉。

“单磊？”一个吃惊的声音突兀的传入他耳内。

那是个颇为熟悉的男声，浑厚而有力。

单磊闪了下神，顿了顿才回过头来，眼中多了分旁人看不懂的的神情：“曼塞尔，很久不见。”

男人蹙了蹙眉，仿佛此刻才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真巧，在这里遇上你。”他抬眼瞟了瞟站在他身旁的梁怡，目光闪烁着，话语间多了一丝火药味：“这位小姐是你带来的女伴？很漂亮，也很年轻。”

单磊望了梁怡一眼连忙说：“我身边的谭秘书有事请假，她是我的临时助理秘书，刚刚上任。”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不想让他误会。

曼塞尔笑道：“我听说单总身边的秘书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没想到也有如此年轻漂亮的。”

梁怡眯起漂亮的眼轻咬着下唇，感觉这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可她对他们之间的对话不但插不上嘴，更有些一头雾水的感觉。

他的话像针一样刺痛了他最深的痛楚，不过他还是极为镇定地说：“我过来讨论新的合作意向，莫斯里是我的老朋友了今晚的酒会推辞不了。”看到他，他整个人紧张起来。没来的时候，他心里想着她的病，希望遇上她身边的人，但果真遇上了他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他们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

“是啊，爱卡罗集团已经成立五十周年了，多难得？本来……”他忽然顿了顿，“Aida派我来的。”他刻意瞄了瞄他脸上的表情有没有变化。

果然，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对着梁怡挥了挥手：“我们有些事要谈，你等我一下。”

她既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只有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跟着他来到无人的墙根下：“她……还好么？她以前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今天……怎么没来？”问出这两句话像是花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不自觉的他的手心已经湿透了。

他会这么问说明他还是有心的。曼塞尔决定据实以告，神情凝重地抿了抿嘴唇：“她最近身体不是太好，大部分的外事活动都由我代她出席。”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她这个人很倔，是我硬逼着她休息的。”

单磊眉间闪过一丝忧虑：“她得了什么病，严重吗？”语声虽轻，但心却已经揪紧。

“嗯……不是很严重。不过医生说她操劳过度，需要休息，否则她的身体会垮掉。”提到他的病，他言辞有些闪烁，可惜单磊并未注意到。

单磊拧着眉轻叹出声：“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太好强，最大的缺点也是太好强。你多费心了。”他抬眼望着他。

曼塞尔静默了半晌，悠悠地望着他：“你还是关心她的，为什么自己不去看看她？”他是一路陪她走过来的，他了解她的心事，所以，可能的话他希望……

“梁小姐！”莫斯里兴冲冲地朝她走来。

“莫斯里先生。”梁怡礼貌地问好。

“磊呢？怎么没看到他？”莫斯里四处张望。

“他碰到位朋友，在谈事情……我在这边等他。”她颇为无聊地摆弄着裙角。

“哦？那真是他不对了。”莫斯里一脸的不同意，“怎么可以为了朋友而冷落了这么漂亮的小姐？”

听了这话梁怡不好意思起来：“你快别这么说，莫斯里先生。”

“别先生、先生这么叫我，叫我莫斯里好了。”他大方地笑道，“既然他没空陪你，这么好的音乐……我们跳支舞如何？”他提议着。

“我……”她大吃一惊。来这里可从未想过会跳舞？

“别犹豫了，我会把你带得很好，走吧。”说完他自然而然地握上她的柔荑。

“还是不了，我后天的飞机。”既然已经分手，何必再见面，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静静的望着他，曼塞尔叹了口气显得有点失望：“这些年你在商场上声望渐隆，为什么从未想过跟卡罗特亚合作？”当年的她们因为小小的误会而分手，让他着实惋惜。

“我们的市场主要在亚洲，欧洲部分全部交给几个老朋友打理，暂时还没有全面扩大市场的计划……”

“还是……你怕人说闲话？”曼塞尔一针见血点出事实。

单磊面色微愠：“我有什么怕人讲的？”

“是啊。”曼塞尔同样点头，“你现如今已经是跨国集团的总裁，不再是当初出社会的毛头小子你不需要再有顾虑。”

“曼塞尔！”单磊脸色一沉。

“她后来又交过三个男朋友，不过很快就分手了，都没有结果。”他忽然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说。

他的心跟着一顿，绷紧的脸放松下来：“我听说了。”

“你呢？似乎一直没听你传出过绯闻。”曼塞尔又把话题引到单磊身上。

“抱歉，别谈这个话题好吗。”他忽然有点后悔跟他讲这么多话。

“刚刚你那位助理秘书很漂亮，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曼塞尔的目光随即投向正中央跳舞跳得兴起的美人身上。单看适才两人的眼神交流，她们并不完全像是上司下属的关系。

紧随他的目光看去，单磊身子一僵。

“抱歉！”他只说了一句便匆匆向场中央快步而去。

笨蛋！笨蛋！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下场跳舞吗？她就不能多等他一下？她真是的！她是不知道，那个莫斯里虽然是他的老朋友，但也是商场上公认的花花公子、调情圣手，被他粘上了那还了得！

看着他的大掌紧紧粘在她微露的雪白肌肤上，他的火就不打一处来，抢上去一把将梁怡拉到自己身边。

“磊？你跑到哪里去了？”看样子莫斯里并没有因为他的忽然出现而觉得扫兴，反而饶有兴致的望着有点反常的他。

“恭喜你，我来迟了又碰上个朋友……”他的神经直到此刻还未放松。

“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莫斯里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妹妹在那边。她已经等你很久了！”

“为什么跟他跳舞？”单磊拉住梁怡压低声问道。

“我也不想的，是他硬拉着我非要我跳舞不可。”她说得委屈，“不过他倒是一个风趣的人。”至少刚刚他逗得她很开心。

“是吗？”单磊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此刻又多阴沉，“以后不许跟他单独见面。”

“为什么？”梁怡不解，那是他的好朋友不是吗？

“没有为什么。”他说的话就是命令。

“单大哥！”说话间一个长相甜美的金发美女已经走到他身前，露出一个她自认为最灿烂的笑。

“伊琳娜。”单磊回过神来面对她点头道。

“这几年你到意大利都不来家里坐坐，是不是生意做大就不理人了？”她眨了眨水汪汪的眼，言语中带了一点埋怨。

梁怡站在一边直撇嘴，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女人盯上了自己的心上人。

“怎么会，只是我每次留在这里的时间都很短，顾不上。”单磊巧妙地避开正面回答问题。

“那，今天的机会这么难的，你一定要陪我跳支舞！”她昂着头等待着他的邀请。

谁料到，单磊却连连摆手：“抱歉伊琳娜，跳舞我真的不行。”

“磊，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妹妹已经等你很久了，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莫斯里知道妹妹的心意忍不住插话道。

单磊也很为难，他明知道自己的病要尽量避免跟人接触，他怎么敢？不能，他不想害人。

“不行，跳舞我真的不行。”他摇着头。

她依然不死心：“不要紧，我跳得很好，我可以带你。”说把她向他伸出手。

单磊慌忙把手一缩怕碰到她。

这下伊琳娜面子上挂不住了：“单大哥，跟我跳支舞让你这么为难么？”她跺了跺脚硬是想去拉他的手。

这一次他虽然也躲过了，但却惊觉指上一凉——

血！

他心中狂叫，见血了！

单磊惊愕的瞪着手指上的伤口连退了三大步。

梁怡也是心中一凛。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伊琳娜懊恼自己的不小心，怎么会……她的指甲怎么那么巧划伤他的手指？

见他情绪不稳，梁怡立刻对莫斯里说：“对不起，单总有些不舒服，我们必须先走了。”

“不舒服？”没看清怎么回事的莫斯里心中嘀咕，刚刚他不是还好好地？但是——

“抱歉，抱歉，先走一步了！”单磊捂着伤口逃也似地向外急走。

伊琳娜则懊丧地连连跺脚。

※                  ※                  ※

“走开，不要靠近我！”面对一路紧跟着他的梁怡，他再也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喊了出来。

“你别那么紧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她知道他小心是为了她好，但是他能不能不要过于担心？她没有伤口是不会有事的。

“血！我刚刚流血了！我已经很担心伊琳娜会不会有事，你就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好吗？”他忽然停住身凝重地望着她，他承认他有点失去理智了。

她心口一堵，酸涩的感觉冲上头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之后，单磊慢慢转回身大步走进卫生间用水不停地冲洗方才的伤口。

梁怡望着他满是心疼，她还是追了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不要再冲了，伤口早就结巴了！”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他再次吼出声，用力将人挥开。

梁怡没料到这次他反应这么大，突来的力道让她无法控制的撞到墙上。

“唉哟！”她痛得叫出声。

单磊的心为之一揪，冲动地想上前扶住她，可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受伤总比被他传染要好得多。

“为什么你还要靠近我？为什么你还敢靠近我？你不离开，你不怕吗？我可能感染上了爱滋病，你听清楚是爱滋病！”他激动起来，“不是一般的头痛感冒，是绝症！”

梁怡摇头，顾不上疼痛紧紧捉住他的双臂：“你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看着他如此失常，她的心比他还要疼，“你不一定有病，医院的检验报告都没出来，你不要胡乱给自己下结论好不好。”

“是的，检查结果并没有出来。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不受感染的几率有多大？”他挑了挑眉。

她呐呐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轻轻挣脱她抓着自己的手，背过身笑了，笑容中多了一分无可奈何：“何必自欺欺人呢。”

“不会的，你一定会没事，不要这么早就放弃希望！”怕，她好怕。怕他会突然一个人躲起来，她再也靠近不了。

“为什么你这么有信心？或者我已经……”他顿了顿转而抬眼看向她，“如果，检查结果是你不想听到的答案，你还敢像现在这样靠近我？”他忽然很想知道答案。

“我当然敢！”她立即大声应道，“就算最终是我们不想接受的结果，就算你运气不好赶上了，那又如何？那也不过是病而已，我没有理由躲你！“

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为什么？你不怕我传染给你？会死人的！”似乎怕她不明白，他又一次强调。

“我不怕，只要我没有伤口就不可能感染上。”她只要他明白，她不在乎。

“不要说得那么驽定，凡事都有意外发生，就像刚刚……我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害到她！”他猛的一拳打在墙上。

怕……他也会怕。他甚至没有勇气告诉她们他的病，就逃也似的离开了。以前从不觉得，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不堪。

“单大哥你放松一点，不要总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不会有事的。只是她抓伤了你，不是你伤了她么，她没有伤口就不会有事！”他的激动令她心慌、也令她心疼： “你不要为了一些没证实的事情给自己压力，只要你保护好自己的伤口就不需要担心……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这些他都懂，可偏偏就：“我也明白。可是只要一有人靠近我，我就会无端紧张起来。我……怕自己传染给他们。”他终于说出了这个怕字。

怕？是的。他也是人，他也会怕，这是人之常情。换个立场，若可能感染的人是她，她恐怕比他还要敏感，比他还要紧张多疑。以前总觉得他是个严肃刚毅的人，而此刻她第一次感觉他也会受伤、也有显得无助的时候。

若是没有那天的意外，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艾滋病如此的接近……想想，这世上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为意外而染上这绝症？冤枉，其实她们很冤枉。

她静静望着他，突然紧紧握住他受伤的手，“我没有伤口，就算我碰到你也不会有事。”她强迫他看着她面对现实：“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他被她突来的举动惊得呆了，怔怔望着她的眼，这一次，他没有挣脱。

※                  ※                  ※

“天晴，我们现在还回不去。这边出了点状况，所以我们的行程才会延后。”梁怡握着电话听筒轻声解释。

“原来都说好的么，现在又临时变卦。”对方埋怨道。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难道丢下公事不做只为了赶行程么？”

天晴哼了一声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又继续问：“你怎么样，第一次到意大利生活还习惯吗？”

梁怡这才笑道：“还好，就是刚来那会时差总倒不过来，等回国也是件麻烦事。”

“那老爸呢？为什么他总不接我电话？”那么久没见了想听听他的声音也听不到。

“他每天都忙到很晚的，难得他今天多睡一会，我是不会帮你叫他听电话的。”梁怡说得肯定。不过，因为单磊目前的情绪不稳定，他也一直让她一直瞒着家里人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才会每次电话都要她来接。

“怎么这样……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日期确定了没有？”

“定了定了。”听她没再追问，梁怡松了口气，“后天啦，已经定好了后天的飞机。”明天是医院出结果的日子，不论有事没事他总要回家去交代一声的。

“那好吧，我在家等你们。”

“好的，那我先挂了啊……”趁她没有反对，梁怡赶忙挂上电话。嘘了一大口气，她这才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过身想去厨房——喝！

“单大哥！”他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害她吓了一大跳，“你已经醒啦。”

“已经很晚了，你该早些叫醒我。”昨晚的失控让他今天面对她还有些尴尬。

“反正这两天不用做事，你就多休息一下吧。嗯……早餐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去端出来。”她越过他身侧往厨房走去。

他也转过身想去洗手间洗把脸，谁知还没迈步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一股凉意冲上他头顶。

梁怡心中一惊，脚下跟着顿了一下。感冒！认识他这么多年很少见他生病的，这一次……

不想，不想，不想！她不想影响他的情绪，不露声色地快步走进厨房端处做好的早餐。

“小怡。帮我把所有电话线都切断，手提电话也都关上吧，我今天想静一静。”单磊坐到餐桌前喝了一口鲜奶吩咐道。

“好。”梁怡点头。

“抱歉，因为我的关系……害你不能出去逛街了。”他原本答应过会带她出去的。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逛街么，以后机会多的是。”她整颗心都悬在他的病上，就算出门也没心思逛的。

“我……”突然，他又打了一个喷嚏。

一时间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没人开口。

感冒！恐怕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极少生病的他会在这里患上感冒……莫非是因为那个病才导致免疫力下降……看来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他被感染的机率又增加了几分。那么，不能再拖了，他必须做个决定，不可以让她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收拾一下你的衣物，等一下我送你去饭店。”他颇为平静地说。

梁怡脸上一僵：“为什么？”突然要她走？

虽然他明白避免伤口接触就不会传染，但他仍然不放心。意外不是永远不可能发生，但是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在她身上，就算只有0.000001 %的可能性，他也决不允许。而最百分之百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把她送走。

“我想过了，明天出检验结果之前我们还是避免接触的好。”他淡淡的说。

“我不走。”梁怡才不管他，说得干脆，低头咬了一口外焦里嫩的煎蛋。

“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他也决不让步。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吧。

梁怡默不做声地喝光了整杯牛奶，这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送我走，你又在胡思乱想。”她靠在椅背上幽幽地望着他的眼，“我不走，都说了用不着担心。”

这女人，怎么如此死心眼？他心里急起来，她就不能顺他一次么。虽然明天就可以听到结果，但在免疫力不断下降的现在，他又怎么能安得下心来跟她相处？好吧，若是她执意不肯离开，那么他走。

“那我搬去饭店住。”他把椅子向后一拉，起身准备上楼收拾东西。

梁怡愣了几秒钟，连忙追了上去想拉住他。

而他却及时将身子一缩，她没有碰到他的手。

梁怡瞪大眼气道：“你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都说过不会有事你太过小心了！昨天你都已经不再怕我靠近，今天为什么又躲我？”

“小心不好吗？我比你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他靠在楼梯旁脚下倒是没再动。

“你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怎么了解？了解了什么？”她问出一连串问题，然后忽然轻笑了，“不会是因为今天早上的几个喷嚏吧？”

“没错。”他倒是坦然承认。

梁怡气更大了：“你就因为几个喷嚏，非要赶我走？”

“你不愿意住饭店，我去也可以。”

“你……”她真是被他气到胃痛，“几个喷嚏能说明什么？谁没得过感冒没打过喷嚏？”虽然她也很担心，但是也用不着绝望呀。

她的眼灼热的怕人，这一刻他忽然不敢去看她的眼：“我知道你想让我安心，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做法，我……是为了你好。”为什么她不能体谅自己的苦心。

“让我走就是为了我好？避开我就是为了我好？”梁怡显得激动起来，“那么我不要，我宁愿留在你身边！我可以照顾你的，不要走好不好？”

不得已，单磊再次对上那倔强的双眸，轻叹一声：“你何必这样待我？你明知道我不能给你你想要的回报。”事已至此，为了她好，他也只有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心头一震。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她的心事他早就知道，却一直佯装不知对她的感情漠然视之……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总找机会避开她？

一时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傻，被他耍得团团转还混不知情。泪，不知不觉涌了上来，润湿了眼眶。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她说不出来。

“对不起。”他垂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现在我可以走了吧。”他默默转身正准备上楼。

谁知她从背后突然跑上前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不要走……”她失控地喊道，“我不介意！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照顾你，我不怕……”

“但是我怕！”他的忍不住脱口而出泄露了他的心事，他极力挣脱她的纠缠想要掩饰，可是右臂却怎么也挣不脱。

怕！他再一次说他怕……她知道他怕传染给她，她知道他想保护她，她也知道他怕她受到伤害……其实，他是很关心她的。或者……这种怕和关心还有另一层更深的意思……或者……她只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脉搏跳动，她不想放手。

“放手吧，不要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我不放，我不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她的声音顿时高了起来，“你不肯接受我无非是因为我的年龄问题，可我已经二十五了！”

“我有绝症的！”为什么她就是吓不走。

“我不怕，我不介意……”好吧，既然他执意要这样说，那么……“就算检验报告证实你真有艾滋病我也不会在乎！我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保证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不会让那个意外发生，而且我还可以照顾你，啊？”她略带乞求地望着他的眼。

他通常都能很有条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此刻他的心却因为她的话而激荡不已，愣愣地望着她的眼：“为什么？”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好，可以让她为了他连性命都不顾。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忽然很轻很轻，轻得好像在对自己说话，“我只知道自从那一年，从你背着生病的我来回奔走就医的那一刻起，我的心便已经遗落了。”

“那么早的事，你还一直放在心上？”

“只是很快你便出国去了，一去就是三年。等你回来后，脾气变了很多。”

出国？是的，就是因为那次出国他才会认识了她，而他们之间的错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而今，他难道还要在开始另一段错误吗？

他轻叹了一声：“那件事早已经过去了，我们之间……”

“我不会放手的。”她打断他的话，“好不容易，我可以跟你面对面说句心里话，我不在乎你笑话我，我只是想说我不会放弃呢。”她说得坚定：“我的要求不高，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看着你、陪着你、照顾你，仅此而已。”

他就这样望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还能说什么呢？他突然觉得喉咙硬硬的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而心底涌上一阵暖意。

※                  ※                  ※

紧紧握住她的手，他感觉得到，她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几分，她的手冰凉冰凉。

“马上就要出结果了，你怕不怕？”

凝视着他的眼，她摇摇头：“我不怕，你也不用紧张。我会坐在这里等你，我相信你会有好消息给我的。”

他轻轻点了点头，松开握住她的手，缓步向门诊室走去。

“单大哥！”他刚迈出两步就被她叫住，“我……”她忽然不知道该怎样说，显然，她有点激动，顿了顿才继续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在这里等你。不管究竟有没有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你的家人仍然会同样爱你，你不需要顾虑也用不着担心，一切还是会跟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的心因为她的话而涨得满满的，深深吸了口气，他的手握上门把……

“单先生是吗？请坐。”

“医生，我想知道我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没有。”

“已经出来了先生。”医生从一落检验报告中抽出一份翻开，“化验结果证实您体内没有HIV抗体。”

“什么意思……”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梁怡抱着身子缩在长凳上，紧张地喃喃自语，“不用担心，一切很快会结束的。不要胡思乱想，等他出来要微笑，微笑知道吗？”

随着咔嚓的开门声，梁怡瞬间从位子上跳了起来冲过去：“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她的身子微微发抖，一双眼却眨也不敢眨紧盯着他的反应，想从中看出结果。

可惜，她失败了，因为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糟糕这代表什么？莫非……真的如他所言是他们不想接受的结果？她猛的打了一个寒战。

“小怡，对不起。医生说……”

他刚一开口便被她给打断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一次。”她一把握上他的手：“虽然结果不能尽如人愿，可你也不要失去信心。回家后……这件事如果你不方便讲，我可以带你转告大家。放心，所有人还是会像原来一样待你，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最重要的是你放下思想的包袱，不可以胡思乱想。”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原本他是想跟她说——对不起，因为他自己太过敏感太过紧张而让她担心了。没想到她会误会，而她的话，却让他深深地感动。

“我……”受她的影响，原本已有些激动的他此刻更是说不出话来。

她望着他紧紧握住他有些微微颤抖的手，轻轻的说：“没事的，你不要想太多。只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注意保护自己。虽然现在是绝症，但不代表它永远都是绝症。现在医学水平这么发达，进步的又快，就算你的病被证实了，只要控制得当，过不了几年一定可以找出根治的方法。”她的心脏病也曾差点要了她的命，可她挺过来了不是吗。

“小怡，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面对她的神情，他再也无法隐瞒。他要告诉她，大声地告诉他，让她跟自己一起开心：“我没事，医生说我没事！”

梁怡这倒愣住了。

单磊点点头，反握住她的手：“医生说我没有被感染。一切都结束了，没事了。”

“没事？你没事了？没有被感染？”她渐渐恢复意识，脸上的笑花也越来越大，整个人激动地叫了起来。

像是受到了她的感染，他的脸部线条也慢慢变得柔和，甚至连唇边也微微上扬：“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看着她激动地又笑又叫，没发觉笑意已漾满了整个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