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她的听力损失了53DB，即使有助听器”……，有缺陷的女猪？

　　他们第二次见面仍然是深夜，过了十二点。
　　盛唐从机场开车回家，想起外出公干之前把家里最后一支香烟抽掉了，他倒车回到便利店门口。丹丹是个粗心大意的女孩，照顾自己都让人放心不下更别提关心他了。
　　他推门进去，听到轻柔悦耳的一声“欢迎光临”。盛唐转过身，看到程晞温和的笑脸。记忆中的某根弦触动了一下，曾有一个雨夜，她追出来还给他手机。
　　“晚上好。”他回了一个浅笑。
　　店堂内飘着一股浓郁的肉香，盛唐眼尖得发现柜台上新添了一套关东煮的设备。他走过去，深深吸了口气。
　　“我饿了。”他摸了摸胃，向程晞抱怨道，“飞机餐好难吃。”说完之后警觉，怎么有点像撒娇的口气。可能是她的微笑吧，温柔得让人放松戒备。
　　程晞专注得读着他的唇语，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拿了一个一次性纸杯出来，热心得指点盛唐哪几种比较好吃。
　　“黄金虾球味道很鲜，是卖得最快的一种。”见他点头示意，程晞拿了一串放进纸杯，“还有贡丸串，虽然普通了一点，不过很有嚼劲。”
　　关东煮升腾起的雾气横亘在两人之间，他忽然兴起了仔细看看她的念头。她的脸白瓷一般细致光洁，眼眶周围的皮肤薄的透明，甚至能隐隐看得到血管。她算不上漂亮，却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仿佛是静静的月光柔和得洒在身上。
　　程晞将纸杯递给他，发现对方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她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让盛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不好意思，一共多少钱？”盛唐从西装内口袋取出钱夹，拿出一张一百元给她。
　　程晞接过，眼光不经意扫到他钱夹内侧粘贴的大头贴。她没看清，但想象中应该是和女朋友的合照。现在有很多年轻情侣会去拍这种时髦的粘纸照相，她好几次路过拍大头贴的照相店，店里除了学生外最多的就是情侣了。程晞没有情人，但她想两个人合照时一定很幸福。
　　面前站着的男人，他也是幸福的人吧。想到此，程晞的笑容加深了，她愉快得找齐零钱交给他。
　　“别忘了你随身携带的物品。”她还俏皮得加了一句。
　　盛唐笑了，原来她并没有忘记这个马虎的顾客。“那次忘了说‘谢谢’。”他顺便也想起了自己还未向她道谢的事情。
　　“你没有说吗？”程晞歪着头回想那夜，她把手机还给他后按照习惯性思维回了一句“不用谢”，并没留意他的唇语。或许真如他所说，是她误解了。
　　“是啊，一直没机会向你当面道谢。”他心虚得说着，真正的原因是他直到再看见她才想起来这事。不过对方是女生，没理由让她承受被人忽略的打击。
　　“那么，那天你对我说了什么？”她有看到他的嘴巴在动，才会想当然以为他在道谢。
　　盛唐咬了一个贡丸，她没骗人，的确很有嚼劲。他努力回想那天晚上自己说过的话。可是隔了两个星期，他差不多完全忘了。那天丹丹吵着要吃话梅才肯陪他看《咒怨》，害他半夜三更冒雨开车……对了，是下雨！
　　“我说‘下雨呢，你叫我一声就行了’，没错，就是这句。”他总算想起来了，兴奋得又咬了一口贡丸，声音便有些含糊。
　　程晞读懂了他的话，心里不由一热。“谢谢你。”她向他道谢。
　　“你搞错了，这句谢谢是我欠你的。”盛唐摇头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很晚了，我回去了。”
　　“晚安，先生。”她站在柜台后向他一欠身，“欢迎再次光临。”
　　他把右手伸到她眼前，让她看手腕上的手表。“是凌晨了，该说‘早安’。”
　　他的微笑，有如阳光。
　　程晞连眼睛都克制不住笑意了，他真是一个有趣的顾客。“是，早安，先生。”
　　她的笑容，有如春风。
　　他们告别。她站在便利店内，目送他上车离去。
 

盛唐对女朋友这么好，啧啧，真是黄金单身汉啊

                        第二章
　　盛唐总是在午夜之后光顾便利店。他是都市夜归一族，下班后若不是和女友约会，就是在各个酒吧尽情Happy消磨时光。丹丹也是一个爱玩的人，有时候比他玩得更疯，她的生活哲学简单实在：吃好、玩好，心情好才能工作好。
　　偶尔独自一人开车回家，他会在经过时停车去买一包烟。若丹丹在车上，他会送她到家后再找一个理由出来。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程晞的微笑，似乎都能让他的内心得到某种平和。
　　“我发现你很喜欢笑。”盛唐拿着一罐啤酒等她结账。
　　程晞看着他，眼睛笑成一弯月亮。“出生的时候，是用哭代表来到人间，死去的时候，是别人哭着送别。生死之间，还是让自己多一点笑容。”她将啤酒放进便利店的塑料袋，递给他。
　　他接过袋子，若有所思得看看程晞。除了那次在广场上遇到她，他们见面的地方仅限于小小的便利店中。他是顾客，她是店员，隔着一个柜台的距离。
　　盛唐所见到的程晞，永远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素脸，牛仔裤、运动鞋。她的皮肤很白，在店堂耀眼的白炽灯照射下有时还显出病态的苍白，她的嘴唇颜色也比常人淡，是浅浅的粉红色。
　　她和他熟悉的二十多岁女孩截然不同。她们是活泼生动的，享受生命里各种各样美好的东西，刺激的冒险，甚至肆意放纵青春；她却仿佛一泓沉静的湖水，风过也无痕。
　　他无法理解如此年轻的生命为何能心甘情愿被隔离在声色犬马光怪陆离的生活之外。便利店的工作，夕阳下喂鸽子的乐趣，并不适合飞扬的青春。
　　“这样生活，你满意吗？”盛唐突兀地问。
　　“嗯？”她没看清他的唇型，用了疑问语气。
　　他笑了笑，“一个无聊的问题，没什么意思。”他庆幸她不曾听清。他们是连名字都不知晓的陌生人，他无权干涉她的生活。盛唐还及时警觉，自己对丹丹之外的女孩关心过甚了。
　　 她不语，摆弄着柜台上扫描条形码的设备，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见他习惯性得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一句已然成为她的习惯的告别语脱口而出：“早安，先生。”
　　话说出口，方才的沉默造成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他们都笑了。
　　盛唐和程晞从没想过询问对方的姓名。也许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彼此清楚地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问了，他们费心维持的似是而非的陌生人关系将不复存在。
　　她是他的“便利店女孩”，他是她的“早安先生”，就这样吧，这样已很好！
　　盛唐走了出去，融入五月的夜色。他想，我不应该再来了。
　　程晞等他离开后，将盖住耳朵的长发拢到脑后。她从柜台的抽屉内拿出一面梳妆镜，看到了自己的右耳。
　　轮廓优美的耳朵小巧可爱，不仔细看的话，绝对发现不了挂在耳廓上的塑料耳钩。她朝镜子里清秀的女孩笑笑，摘下助听器。
　　程晞，别再做灰姑娘的美梦了！她轻声说道，耳朵里一片寂静。

　　便利店里穿制服的女人不是程晞，木然地看着盛唐推门进入。他愣了愣，没想到程晞居然不在。
　　“对不起，请问一下原来值夜班的女孩，她不在这里做了吗？”结帐的时候，盛唐忍不住问道。
　　中年妇女似乎突然来了精神，先好奇地上下打量盛唐，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动物园给人参观的老虎。“你问的是程晞啊？”
　　晨曦？好美的名字。他点了点头，“是的，就是她。”
　　“噢她今天不舒服，和我换了班。这天气看上去暖和起来了，穿少了还是有点凉。”她收了盛唐的钱，絮絮叨叨找零钱给他。
　　她生病了？盛唐担心起来，下午还看到程晞，不知道她的病严不严重。“她住哪里，有没有地址？”未经深思熟虑，他冲口而出。
　　中年妇女警觉地认真看看他，“你是谁？程晞没说过有朋友。”这年头欺骗女孩的人太多了，越帅的男人越坏，程晞那女孩命已经够苦了，可别再招惹上什么坏男人才好。
　　“我……”盛唐迟疑，他的确算不上她的朋友。对方防贼一样的眼神一下子让他慌乱无措，情急之中他找了个借口。“前两天我来买东西，说过要借CD给她，”怕中年妇女不懂现代科技，他又解释道，“就是听音乐的那个。”
　　他的话引来别人一阵嘲讽的冷笑。“先生你别逗了，程晞根本不可能问你借CD。你还不知道她耳朵有问题吧？”
　　如被人猛敲一棍，盛唐无意识地反问：“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在心里划了一道伤口，他怜悯她的不幸，这么年轻这么温柔的女孩！“不可能啊，她明明可以说话。”一般来说耳聋的人因为没办法听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不可能学会说话，这点常识他有。
　　“哦呦，我又没说她是聋子，她不过是，是那个怎么说来着，”中年妇女尽力回想程晞告诉过她的专业术语，“对了，是听力障碍人士。”
　　他恍然，明白了程晞多次盯着自己嘴唇看的真正意图——她在读他的话！老天，他还一度以为程晞和其他的女孩一样，在对自己暗送秋波。他真是错得离谱！
　　盛唐懊恼不已，突然想立刻见到程晞。至少，让他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又是一个花心的男人，为自己的花心找寻各种借口，而怜惜则成为花心的最好理由，轻易可以博得所有人的谅解。如果不是一心一意的爱情，哪怕是心灵的出轨，也会是女孩子的悲哀。

　　旧式楼房大门前停一辆宝马车给人的感觉不伦不类，来来往往经过的人都投以窥探的一瞥，让车里的盛唐极不自在。
　　他好说歹说问清了程晞的住址，马上开车来到这里，把家里等他回去的一众宾客完全抛到了脑后。此刻他坐在车中，犹豫不决是否应该下车上楼去探望她。
　　对于程晞，他只是一个顾客吧。盛唐透过挡风玻璃望着301室的窗口，黯然地想。
　　他的心情极度混乱。他无法解释自己对程晞为何如此在意，那种感觉既不同于丹丹，也不同于和他交往过的任何女子。
　　仿佛就是不经意之中，这个清秀女孩温柔甜美的微笑变得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301室的灯光亮了，窗帘后隐约有人影晃动。盛唐下了车，凝望着朦胧的灯光投影。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丹丹，他接通电话。
　　“Wilson，你在哪里啊？大家都在等你。”丹丹的语气在电话接通那刻如释重负。
　　“哦，便利店啤酒卖完了，我开车去了超市。”
　　“没有就算了，反正家里还有红酒。”她埋怨道，“你不在，大家提不起玩的兴致。”
　　“OK，我马上回来。”盛唐在电话里亲了丹丹一下，挂断。
　　家里有一堆人在等他，包括他爱的女人，而他却在一扇窗下徘徊。
　　盛唐暗骂自己优柔寡断，毅然上了楼。楼内没安装声控感应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掏出手机借屏幕上的光照明，以免不小心踢到居民放在过道内的杂物。
　　三楼到了，他停在301室门前。敲门吗？要用多大力度制造的声音才能让她听见？盛唐举高手机，居然在门边墙上发现了一个电铃按钮。
　　他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按了电铃，竟然立即听到屋内有向门口走来的脚步声。
　　门开了，程晞和盛唐隔着铁门四目相对。
　　她满脸不可思议的可爱表情缓解了盛唐的紧张，还让他不由自主漾起一个微笑。
　　“晚上好。”他侧头看向屋内，一字一句尽力让她能看清自己的口型。“不请我进屋吗？”
　　程晞看明白他的意思，脸颊微红，她打开铁门让他进屋。
　　“你听得到电铃？哦，我的意思是……”他尴尬得想解释，毕竟谈论得是对方的缺陷。
　　她不以为意得笑笑，用手指了指墙的上方让他抬头看，她伸手摸到门外的电铃按钮轻轻一按。盛唐看到墙上的红色灯泡随着铃声一闪一灭，明白缘何程晞能“听”到铃声了。
　　“好办法，聪明的女孩。”他看着她说。
　　“不是我啦。”因为他的称赞她的神情分外愉悦，即使被称赞的人并不是自己。“是爸爸的主意。”但说完这句话，她开心的表情便消失不见了。
　　盛唐没有问原因，他已经看到了答案——在客厅的墙上高挂着一对夫妇的遗像。
　　“我叫盛唐，盛唐气象那两个字。”他伸出手，正式自我介绍。“很高兴认识你，程晞小姐。”
　　程晞不明所以，慌张得和他握手。
　　他看着她，缓慢而清晰得说道：“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这两个字在程晞的人生字典里第一次接触到。她笑了，明亮的眼睛有深深的感激。
　　握着盛唐的手，她用力点点头。
 

　　第三章
　　程晞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和陆丹丹见了面。晚上九点半，盛唐红色的宝马停在了便利店外，他和美丽的女孩一同走进来。
　　“欢迎光临。”程晞维持着惯常的笑容，尽管她的心在目睹那对金童玉女进入时掠过一丝疼痛。
　　“你就是程晞？”丹丹站在收银台前，漂亮的眼睛上上下下审视她全身，绽开一个轻松的微笑。“Wilson，哦，就是盛唐。他经常对我提起你。”怕她不明白Wilson所指何人，丹丹特意解释道。
　　“这是丹丹，我上次提过的女友。”盛唐赶紧介绍陆丹丹，并对程晞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她了然于心。午夜的便利店中他们谈天说地，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故意，唯独没有说起各自的感情生活。程晞是一片空白无从谈起，而盛唐在她不问的前提下选择回避。
　　“你比照片上还要漂亮。”程晞想起以前在盛唐的钱夹内曾瞥到过他俩的大头贴，于是这么说了。她在心里悄悄忏悔：对不起，我说谎了！其实也不能算她撒谎，毕竟她的确看到过陆丹丹的照片，只是没看仔细罢了。
　　被一个女孩，尤其是自以为潜在的情敌称赞漂亮，陆丹丹自然非常高兴。她将不悦和怀疑抛到了脑后，叽叽喳喳问程晞一个人值班会不会感到害怕。
　　“不会。”便利店内又走进一对情侣，拿了两盒杯面走过来结账。盛唐和陆丹丹这对太过耀眼的组合让另一对男女相形见绌。程晞发现这一对情侣正偷偷打量着盛唐和丹丹，当然男人的目光在娇媚动人的丹丹身上，而女人则对俊美帅气的盛唐暗送秋波。
　　他们真的是天生一对。程晞笑了笑，刻意忽略心底一点点伤感。
　　盛唐是第一个愿意和她做朋友的人，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她祝愿他能幸福。
　　你们很相配。在认识陆丹丹之后的某一天夜里，程晞对独自前来的盛唐如是说道。
　　盛唐笑起来，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有些事情并不如表面看似简单。陆丹丹是个极端情绪化的女孩，那天他之所以带她来见程晞，正是因为被她的疑神疑鬼吵得头痛。
　　自他了解程晞的缺陷并知道她孑然一身后，他对这个女孩的怜惜更进一步。盛唐光顾便利店的次数逐渐增多，多到让丹丹认定他有了其他女人。
　　上帝作证，他和程晞只是单纯的朋友。那点心动早已消散，他不想让一个已经被命运折磨的女孩陷入更锥心的感情漩涡。程晞是个好女孩，值得一个专一的好男人疼爱，他不知不觉以她的守护者自居了。
　　盛唐甚至在电脑里保存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有他认识的各个青年才俊的资料。他处处留心替程晞物色男友人选。
　　程晞对他的热心啼笑皆非。她有缺陷，学历不高，工作也只是小小的便利店员工，和盛唐这类精英分子简直天差地别。她婉言谢绝盛唐的好意，却不料被他好好教育一番。
　　“程晞，你完全没理由自卑。你温柔善解人意还有爱心，是男人梦想中的贤妻良母。”盛唐鼓励她对自己要有信心。
　　杂志上说男人梦想的都是性感美女。程晞争辩，不想被他蒙混过关。
　　“那是……”盛唐张口结舌，他也偏爱性感美女。“那是男人本色，等到了一定境界就返朴归真了。”
　　她被他面红耳赤的尴尬模样逗笑，便不再干涉他积极为她寻找男友的举动，尽管她认定他那份名单中不会有哪个男人会看上残缺的自己。
　　陆丹丹见过程晞后放下了心头大石，以盛唐挑选女友的标准，程晞显然不够格。心情一放松，她也加入了盛唐的行动，并很快在自己公司找到人选。
　　黄子雄是丹丹公司电脑部工程师，外表忠厚。一次替丹丹重装系统，她好奇问起他有没有女朋友。
　　“还、还没有。”黄子雄结结巴巴得说道，脸红了。
　　陆丹丹大乐，这年头还有和女孩说话会脸红的男人啊！简直是稀有动物。她当即打电话向盛唐通报。
　　程晞的相亲A计划就这样从文件夹被提上了正式议程。

JJ开了好多坑阿

　　相亲之前陆丹丹和盛唐陪程晞一起去置装。程晞推辞不肯，但架不住盛唐、丹丹两人轮番劝说，终于投降。
　　父母过世后，他们是对她最好的人。而她天性中的善良柔顺，让她无法拒绝别人的好意。
　　三人逛了一个下午，替程晞从头到脚买了全套衣物。平时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把陪女友逛街视做畏途的盛唐，出人意料非但没有抱怨丹丹的挑剔，甚至比丹丹更加挑剔得为程晞搜寻最适合的装扮。
　　在两人合力打造下，程晞不太敢相信镜子里的女孩就是自己。粉红色的小碎花连衣裙让她雪白的肌肤更加吹弹的破，乳白色系带凉鞋是今夏最流行的式样，在脚踝处缠绕的鞋带突出了小腿纤细的美感。镜中的她清纯动人，娇俏可爱。
　　如果非要说出不满意的地方，那么她感觉连衣裙的领子敞开得太大，能看到整个锁骨。不过盛唐赞赏的眼神让程晞咽下了微弱的反对。
　　相亲地点约在Starbucks。盛唐不同意第一次见面就吃饭，西餐礼仪繁琐，中餐等菜上桌时间太久会尴尬，快餐没有情调，想来想去喝咖啡是最佳方案。
　　他和程晞先到，等陆丹丹带黄子雄过来。
　　“紧张吗？”他留意到程晞呼吸急促。
　　她笑着摇摇头，不好意思承认心跳过快的原因是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他是发光体，带着照亮她这颗灰暗的星子。
　　“丹丹来了。天啊，她怎么好意思说外表尚可？”看到丹丹身边走着的男人，盛唐低声惨叫。
　　程晞悄悄抬眼看了一下，黄子雄很普通的样子，只是微胖。她不由瞥了一眼身边的盛唐，他是以自己作为对方的参照物吧？那怎么能比呢，就像她和陆丹丹不能相提并论。
　　黄子雄见到他们两人颇为吃惊的样子，他迷惘得看着陆丹丹希望她能解释到底怎么回事。看这付情形，陆丹丹事先并未告诉他是来相亲。
　　“程晞，黄子雄。”丹丹介绍完毕，站到盛唐身边。
　　“哦，你好。”黄子雄恍然大悟般向程晞伸出手，程晞把手放入他掌中，一手的汗。他很紧张吧？程晞暗自猜测。
　　“那你们谈谈，我们先走了。”丹丹拖着一言不发明显不满的盛唐离开。
　　他们目送盛唐和陆丹丹离去，程晞转头看了看身边站立的男人，他正望着丹丹的背影出神，就像她自己。
　　一对心有所属的相亲男女。
 
　　程晞的相亲自然以失败告终。她和黄子雄大多数时间保持沉默，他只问了她三句话——“想喝什么”，“要不要甜点”，“我们可以走了吧”。
　　他秉持着基本的绅士风度送她到了车站。程晞对黄子雄欠了欠身，温和的微笑。“谢谢你请我喝咖啡。”
　　她纯粹的告别让对方一下子慌了手脚，黄子雄颇为尴尬，期期艾艾说道：“不，不客气。”
　　程晞要坐的车驶来，她指了指车，不好意思得笑笑。“车来了，再见。”
　　“程小姐，对不起。我想这件事有点误会。”或许程晞的和气让黄子雄对自己一直的沉默产生了歉意，在她转身之前他道歉。
　　她看懂了他的口型。“没关系，我明白。”她点点头，清亮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人心。
　　程晞上了车，在空位上坐下。黄子雄看到她坐下后，对她友好得挥手告别。她抬起手，看得出他是一个好人，可惜彼此无缘。
　　她心里有一个喜欢的人，很喜欢很喜欢却只能在一边默默看着他，看着他牵起别人的手。像他那么出色的男人，身边站立的女孩一定也是美丽非凡如陆丹丹，绝不可能是平凡的自己。
　　是的，程晞喜欢盛唐，在很久以前他就是特别的那个人了。
　　他的温柔，他的善意，他的体贴让她越来越沉溺其中。理智命令程晞及早抽身，她不该对一个已有了女友的男人想入非非，可是感情上她做不到。父母过世后一直寂寞的程晞，贪恋着盛唐给予的关怀，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在火光的幻境中得到幸福，哪怕仅仅是燃尽短短一根火柴的时间。
　　高架桥过去了，她望着车窗外的景物想起了盛唐和她单独逛街的情形。城市的建设速度飞快，当很少出门的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茫然不知身在何方时，盛唐点着她的额头指责她的生活太过死板。
　　“程晞，你才二十二岁。”他抓着她的手，指向路边的美容院，迫使她整个人跟着转过去。“你应该像她们那样，让自己时尚流行，多姿多彩。”
　　她看得瞠目结舌，他所谓的多姿多彩不会是要她把头发染成孔雀那样五彩斑斓吧？或者是让身上的布料越少越好？她装作小心翼翼得提出疑惑，暗示自己并不喜欢他欣赏的时尚。
　　他又好气又好笑，拍着程晞的头问她是不是存心气他。“我的品位哪有这么差！”他哇哇叫着抗议，捏住她的脸颊左右扯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我觉得就这样也不错。”她有自己的原则，并非一味盲从。
　　盛唐知道说服不了她，叹了口气。下一秒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坏坏得打量程晞，看得她满脸通红。
　　“你干吗？”她说话的语气带点撒娇，两人都未察觉。
　　“我在想，布料很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会是什么样子。”他低下头，凑近她戴助听器的耳朵恶作剧得大喊。
　　“盛唐！”程晞的脸像熟透的番茄了，她握着拳头追打他。
　　他大笑着逃开，在摩肩接踵的人海中和她捉起了迷藏。在程晞因为找不到他而惶恐无措之际又突然跑出来吓她一跳。
　　程晞微笑起来，车窗上映出那张只有在她面前才流露孩子气的俊脸。她想，在他心里，自己会不会也有点特别呢？

　　剩下最后一片生鱼片了，陆丹丹讨好得挟到盛唐的碟子里。
　　“Wilson，别绷着脸好不好？”她咬着筷子，不安得说道。同黄子雄、程晞分手后，盛唐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心里隐隐有疑云飘过，却抓不住头绪究竟哪里不对。
　　他淡淡看了一眼，挟着生鱼片放进她的碟子。“你喜欢日本料理，给你吃吧。”
　　丹丹心中的疑云一下子消散，她兴高采烈得蘸了一大口绿色的芥末。
吃完饭后，陆丹丹提议去看电影。盛唐抬起右腕，这个时间，程晞应该回家了吧。
　　“我想去问问看结果。”他拖着丹丹往停车场方向走。
　　不满情绪忽然就来了，丹丹挣脱开他的手。“不要，我不要这么早回家！”
　　他停下脚步，“陆丹丹，我们是介绍人。”虽然他没经历过相亲，但从听到的传闻看来介绍人责任重大。尤其是男方的介绍人还是随心所欲胡闹的陆大小姐。
　　“介绍人的任务完成了，Wilson。接下去的发展靠他们自己。”她不让步，坚持要去看电影。
　　“你还好意思说，那么个胖子就是你所谓的人才？天啊，笑掉人大牙。”一睹黄子雄庐山真面目后隐忍的火气爆发出来，盛唐冷嘲热讽道。
　　方才模糊的疑团渐渐清晰，他的反应太不正常了。活像是抓到妻子红杏出墙的吃醋丈夫。丹丹吐了口气，“盛唐，是子雄的外表让你不满？还是程晞相亲这件事本身？”
　　“胡说八道。程晞相亲，我比你更投入，我怎么可能不满？”他慌忙为自己辩解，“我不满意你给程晞介绍的人，好歹也该五官端正吧。”
　　“哈。”她冷笑，“黄子雄是缺了眼睛还是鼻子？”丹丹紧追不舍，“Wilson，别自恋得把自己当作参照物！”
　　“我没有。”他恼怒低吼，“我只是关心程晞，希望能找到一个懂得珍惜她的男人。”
　　“但是你终究不是程晞，你不可能知道哪种男人是她想要的。”她握住他的手，“决定权在她，不是我们。”
　　盛唐垂目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他在心底叹息一声。“对不起丹丹，我反应过度了。我们去看电影。”
　　她点点头，心中的疑惑并未随他的道歉而豁然散去，相反她隐约感觉到有哪个地方已经出现了偏差。
　　电影院放映新片《加勒比海盗》，主演是丹丹看了《魔戒》后极度迷恋的精灵王子。美丽的加勒比海洋风光让丹丹惊叹不已，时不时转头对盛唐说下一次旅行要去享受加勒比的阳光。他心不在焉得附和，在黑漆漆的放映厅中想自己的心事。
　　他对程晞的关心，莫非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一度明朗的内心因为相亲事件的刺激再次阴霾重重，他爱着陆丹丹的同时，被另一个女孩深深吸引。这个认知让盛唐觉得自己相当自私。
　　陆丹丹如火，程晞似水，她们都是好女孩。他听着丹丹爽朗的笑声，泛起一丝苦笑，所幸黑暗让他的哀伤湮没于众生的欢乐。
　　他不能伤害丹丹，所以对程晞的感觉，必须回到正轨。
　　“你不开心？”离开电影院走到停车场，丹丹发现了他的沉默。以往看完电影，他总是热衷于和她讨论剧情，不像今天。
　　盛唐捧起她的脸，“我爱你，丹丹。”
　　他低下头和她接吻。

　　盛唐第二天上午去找程晞，按了半天门铃都不见她来开门。以往他来找她，几乎是立刻得到回应，他心慌，拼命按铃的同时大叫她的名字。
　　“干吗啊。”隔壁的门开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妇女打着哈欠站在门口。“程晞去了便利店，她昨天说过和别人换班。”
　　“噢，谢谢。”盛唐急忙转身下楼。他怎么忘了，程晞便利店的工作是社区服务机构特意为了照顾残障人士而设立，她很珍惜这份工作。她不肯为了相亲这个理由请假，坚持和别人换班。
　　他开车到便利店门口刚过十点，程晞在收银台后忙碌。休息天大多数上班族都会睡到日上三竿，这个时间段的顾客通常是出门吃完早餐回来顺道在便利店买一份当天的报纸。
　　见到盛唐进来，程晞为不能招呼他抱歉得笑了笑。他耸耸肩示意没关系，在店内的书报架前随意抽了一本杂志。
　　他随手翻看，是本专讲明星是非的八卦读物。闲着也是闲着，他看得津津有味。
　　“你喜欢看这个？”程晞的声音在他旁边。
　　盛唐把杂志放回书架，转身面对她。“我平时忙得没有时间关注娱乐新闻，今天才发现原来狗仔队这么厉害。”他笑笑，“昨天感觉怎么样？”
　　她早料到他会问这个，准备好了答复。“黄先生和我不适合。”她轻描淡写道。这并不是有说服力的理由，但能成功堵住所有人的嘴。谁都无法说清楚到底怎样才算适合，同样没有人能证明适合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盛唐暗地里松了口气，表情也显得更加轻松。“没关系，我们再接再厉，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听上去比较像比稿失利后，他用来安慰员工的话语。
　　程晞眼眶一热，赶紧低头装作整理书报架。“盛唐，不用麻烦了。”长发从肩膀两侧垂到胸前，他看到她纤瘦的肩和颈。“我有了喜欢的人。”她的话让他吃了一惊。
　　你喜欢的人，他是谁？盛唐想问，却放弃。他的耳畔有个极细的声音叫嚣着“不要问”，似乎一旦他知道答案后，有些事情便会不同。
　　夏日的阳光从便利店的玻璃橱窗射进来，刺眼灼人。她转身面向他，背光的脸有一点黯淡，不知是因为光线还是心情。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程晞重复道，眼睛不看他，视线停在他身侧那排货架。“我希望自己能一直在旁边祝福他幸福。”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的痛提醒他现实。盛唐微侧身，挡住她的视线，让她能看到自己的口型。“那么，我还能不能来这里？”
　　她凝视着他，柔和的眼神中找不到伤感。“当然可以，‘早安先生’。”她将他们的关系重新定位到最初。
　　他也笑了，伸手取刚才自己翻看的杂志。“结账，‘便利店女孩’。”
　　心动过，不得不彼此相忘。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现实。

　　第四章
　　八月二十四日是盛唐二十七岁生日。刚好是周末，丹丹在三个星期前就策划开盛大Party庆祝。
　　他兴趣缺缺，和陆丹丹恰成对比，好像过生日的另有其人。
　　“Wilson，你最近很不对劲。”丹丹终于对他的“疲倦”借口起了疑心。以往唯恐不够热闹的盛唐，已有很长一段时间缺席各类吃喝玩乐的聚会了。他似乎并不是身体上疲倦，而是从内心厌倦了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
　　“有吗？”他反问，一边漫不经心得往面包上抹黄油。
　　她看他半晌，忽然严肃得问道：“你不爱我了？”
　　吓了一跳的盛唐被咖啡呛到，面红耳赤得咳了老半天。平复紊乱的心神，他定了定神。“又说傻话了，丹丹。”
　　他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不同，亲热也不像是敷衍。丹丹感到自己小题大做了，赶紧道歉。她的道歉远比她的猜疑更让盛唐吃惊，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末了大叫一声“你居然会道歉！”活像亲眼目睹UFO出现。
　　“喂，你没必要这样损我吧。”丹丹嘟着嘴抗议表达不满，“我也想学程晞那么温柔呀。”她说了实话，看到程晞如和煦阳光的微笑，连她都忍不住产生了喜欢的情绪。
　　仿佛能看到笑容背后，那颗宽厚善良水晶般透彻的心。
　　他的心猛地一痛，感觉上好像被说中了最不堪的心事。“你不用学任何人！”盛唐厉声道，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上班了。”
　　丹丹被他突然的严厉吓到，一刹那错愕无比。看到他准备上楼换衣服，她才怯生生提醒道：“Wilson，今天是星期六。”
　　他背对她站在楼梯口，她看不见他的神情。陆丹丹放下牛奶杯，她有不祥的预感，就像听说强台风即将过境那种紧张感。
　　盛唐回过头，俊美的面庞有歉疚。“对不起，最近工作压力很大，我的脾气太暴躁了。”他反省自己，对丹丹无条件的宠爱似乎已悄悄变质。男人溺爱女人，通常是在很爱很爱她的情况下。那样爱人很累，程晞就在他达到临界点时出现在生命里，他对陆丹丹的爱断开了缺口。
　　紧张感顿时消失，她长长舒了口气。“那么，Party呢？”丹丹转眼便忘了自己刚说过要学程晞会体谅人。在陆丹丹心里，只有同玩扯上边的事才算得上头等大事。至于别的，那还是等到她玩够了有空闲的时间再仔细考虑吧。
　　他的笑容是她熟悉的，带有浓浓的宠溺。“随你吧，我配合出任男主角。”他仍然爱她，只不过内心清楚这份爱不再纯粹。
　　“Bingo！”丹丹拿着面包蹦跳着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亲亲他的脸。“我要联络所有的好朋友。”她开心得笑，有一种脱离牢笼重新自由的雀跃。
　　他想，我的确不正常太久了。“我要特别的生日礼物。”盛唐适时表现出久违的热情。
　　陆丹丹仰起五官精致的小脸，眼中闪着得意洋洋的光芒。“我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生日Party。”
　　他风流倜傥得一笑，伸手将女孩搂入怀抱。“我相当期待。”他的声音消失在她唇瓣，舌尖尝到一丝蜂蜜的清甜。
 
　　当天下午，陆丹丹大学室友聚会。盛唐只肯开车送她到聚会的地点，一群小女人叽叽喳喳交换八卦的噪音大会，他才没兴趣在旁受罪。以前为了追丹丹，他曾和她的室友打过交道，那群女人制造的高分贝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快结束时给我电话，我来接你。”她下车前，他探身过去给了一个goodbye kiss。
　　她甜丝丝得笑，“好。”
　　“别和她们玩通宵。”盛唐咬着她的耳朵，暧昧得说道：“我一个人，孤枕难眠。”
　　丹丹推开他，打开车门。“鬼才相信你！”她笑着下车，挥手和他道别。
　　盛唐在路上无聊得兜风，Frank和Rain都有约会，没人有空来陪他。他上了高架桥，终于决定回家看影碟。
　　从小区广场前经过，他看到一只又一只鸽子陆续从天空往地面降落。盛唐心中一动，下意识寻找广场上熟悉的身影。
　　她在那里，在她常坐的位子。盛唐踩了刹车，慢慢倒退回去。
　　程晞坐在前方高楼大厦投射的阴影中，八月骄阳似火，广场的水泥地被晒得发烫。她安静得躲在阴影下，将玉米粒抛洒到双脚前的地上。
　　“这么热，你还坚持来喂鸽子？”盛唐离开冷气充盈的车厢，顶着热浪走到程晞面前。他大声说道，希望她能听见。
　　她听到盛唐的声音，抬起头冲他笑了笑。他在她身边坐下，看鸽子摇摇摆摆走到他们前面啄食玉米。
　　“好久不见。”她寒暄道。他有一阵子没光顾便利店了，她以为见不到他了。
　　“很忙。”他解释，“你好吗？”
　　她点了点头，神色如常。盛唐一时间找不到话说，望着程晞的侧面沉默。
　　“爸爸以前叫我‘雨点’，”一只浅灰色身上带点的鸽子在程晞脚边洋洋自得，直着脖子“咕咕”得叫，“过去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飞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她的侧面温柔安宁，让他浑然忘却炎炎夏□□人的暑气。
　　现在呢？他问道。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岔开话题。“前两天丹丹来买东西，她说要为你庆祝生日。”
　　“嗯，这个月二十四日。”盛唐微笑，陆丹丹还真藏不住秘密。
　　“生日快乐。”她喂完鸽食，拍拍手起身。“我要上班了，再见。”
　　“程晞，你会来吧？”他拉住她，仅仅是稍稍碰到，她的手如触电般忙不迭逃走。
　　他的口型她看明白了，心情矛盾得咬住嘴唇。那天陆丹丹也说过邀请的话，她没有即刻答应。出席这种私人性质的聚会，她和盛唐、陆丹丹的纠葛会越来越复杂，她不希望这样。可是她又不忍心拒绝，在程晞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她无时无刻不想念这个生活在与她的世界有天壤之别的俊美男子。
　　我希望你能来。他无声得说话。
　　“算了。”她狠狠心拒绝。
　　盛唐站起来，高大的身躯给娇小的程晞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她不自禁想往后退，却被拥入一个宽厚的胸膛。
　　他抱着她，她身上有一股温柔恬静的香味。盛唐俯下头，靠着她纤弱的肩膀。
　　程晞，我想记住和你相识的岁数。他做着口型，明知她无法看到。似乎只要不听到自己的声音，只要不让她知晓他所说的话，他就并未背叛陆丹丹，还有那天晚上给程晞的承诺。
　　他们，只是顾客与店员。
　　“我会来，盛唐。”她轻轻说道。

让人心疼的女猪啊~~~~~

　　八月二十四日上午，程晞按着地址找到盛唐的家。粉白色的别墅小巧可爱，和她所住破旧的楼宇不可同日而语。
　　门上的紫罗兰绢制花环很漂亮。程晞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按门铃。开门的人是盛唐，手里还拿着装饰用的彩带，看到门口站立的人是她，漂亮的眼眸闪过一抹欣喜。
　　“谁来了？”丹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是程晞。”他侧身让她进去，程晞忐忑得瞧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再看看自己的凉鞋。“没关系，你可是第一个到达的贵宾哦。”看出她的担忧，盛唐笑笑将她拉进去。
　　陆丹丹跪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正在摆弄花瓶里的玫瑰，听到程晞的脚步声她抬起了头。“程晞，还是你最讲义气。”她跳起来，拖着程晞往厨房走。“蛋糕就拜托你了。”
　　丹丹逛了多家蛋糕屋，却找不到自己想要得朗姆酒口味的蛋糕。她和盛唐一起到便利店买朗姆酒时，曾向程晞抱怨。
　　“我可以帮忙做。”程晞那时已答应盛唐出席Party，她便想能不能帮上丹丹的忙。
　　“你会？”陆丹丹眼睛一亮，一把抓住程晞的手。
　　她点点头，向他俩解释道：“是为残障人士开设的专业技能课程，我原先想开一家蛋糕屋。”
　　“好啊好啊，那你早点来帮忙。”丹丹一想到能DIY漂亮可口的蛋糕，兴奋中立刻要求盛唐去买烤箱。
　　“大小姐，现在几点了？”他给她看手表，提醒她商店都关门了。
　　“才九点半！超市还没关门。我们现在开车去，一定来得及。”丹丹的个性风风火火，一旦决定的事情恨不能立即完成。
　　程晞把朗姆酒装进袋子，“丹丹，不用这么急，生日聚会又不是明天。”她笑了，觉得那个女孩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那正是自己缺少的东西。
　　盛唐把钱递给程晞，数落丹丹：“听听看，哪有人像你这么说风就是雨？”
　　陆丹丹嘟起嘴，偃旗息鼓了。至于烤箱，还是在第二天就搬回家了。
　　程晞走进厨房，再次感觉到了自己和这个环境的差距。黑白相拼色调的橱柜、料理台简练大方，和她在杂志上看到的出自北欧名家之手的设计很相像，必定也是售价不菲。不说那些锃亮的厨具，单是这个宽敞的厨房就让她心生感慨。
　　“这是面粉，可可粉，鲜奶油……”丹丹一样样摆上桌，一把抱住程晞。“亲爱的，我全指望你了！”
　　程晞被吓了一跳，看清她所说的话后嫣然而笑。“我尽力而为。”
　　“不行，是必须成功。”丹丹瞪圆了大眼睛，故意扮凶恶吓唬她。
　　“好了，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跟着她们进来的盛唐拉开陆丹丹，一边推着她离开一边转头对程晞温柔得说道：“别太勉强，我还可以去买现成的蛋糕。”
　　现成的蛋糕，吃得出她对他不能袒露的爱意吗？
　　程晞拿着鸡蛋，一个个敲碎放进打蛋器内。我要做最好吃的蛋糕，用来祝愿那个人能一生快乐无忧。

　　从下午五点开始，盛唐和丹丹的朋友陆续到达。程晞的蛋糕正放在冰箱内冷却，下一步工序要等蛋糕冷却后才能继续，丹丹不由分说把她拉入朋友中间。
　　对这张新面孔，每个人都有点好奇。从程晞的衣着，紧张羞涩的反应判断，她并不属于他们这个享乐主义的圈子。可是这个女孩，却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仿佛是人类对善良美好不会伤害自己的东西本能的亲近。
　　她非常努力得想听懂别人说的话，那种对你这个人对你的言谈重视的态度，大大满足了每个人内心想要被人肯定的愿望。因此大家都对程晞很友善，和她讲话时也会自觉放慢语速。
　　斯文体贴的Rain甚至充当起护花使者的角色，一直默默得陪在程晞身侧，时不时给她的杯子添上果汁。
　　“谢谢。”她每一次都感激得道谢。
　　“不客气。”Rain忽然微笑，“我们的对话能不能稍微进步一点？”
　　程晞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那么下次，我说‘谢谢你’。”柔和的面庞，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Rain微微一愣，继而恍然。“原来，你也会开玩笑。”他越想越有趣，大笑起来。“Cheers，哦，就是干杯。”他想起来英文的口型并不容易看懂，又补充了一句。
　　程晞和他碰了碰杯子。在客厅另一端的盛唐看到他们之间融洽的气氛，一股酸溜溜的滋味在心头蔓延。Rain这样的好男人，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缘。
　　“Wilson，Party比起单纯的相亲，更有效吧。”丹丹也注意到Rain和程晞的投缘，不无得意说道。
　　她的话让盛唐烦躁的心情更郁闷了。他胡乱应了一声，借口去拿酒离开一众朋友走向厨房。
　　我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要放开她吗？背对众人的脸，有着他自己也看不到的嫉妒。
　　程晞看了看墙上卡通味十足的挂钟，放下了杯子。“我要去厨房做蛋糕了。”她对Rain抱歉得说道。
　　“需要帮忙吗？”他很有风度得问。
　　程晞微微脸红，“不，不用了，谢谢你。”这一次，她真的用上了“谢谢你”。
　　他含笑点头，“OK，那么我在这里等你。”
　　她红晕满面，低着头赶紧溜进厨房。关上门，确信隔绝了Rain的视线，她喘口气转身，迎上盛唐的眼神。
　　“你也在？”程晞惊讶道。
　　“意外吗？”他的语气不自觉讥讽，刚才的不舒服又开始作祟了。
　　空荡荡的厨房放大了他的声音，她听出他话中有话，感到莫名其妙。想起从进门到现在，自己忘了对他说生日快乐，程晞以为他是为这个生气，连忙补上祝福。
　　你以为我这么小气？盛唐冷笑，拿着两瓶香槟准备出去。程晞替他开门，侧身让出路。
　　“你喜欢Rain？”经过她身边，他终于忍不住问。
　　发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醋意，她的心情既甜蜜又酸楚。她为他的在意高兴，但清醒得明白这份在意不是自己应该拥有。她喜欢着属于别人的男子，幸福是贪婪的奢侈。程晞笑了笑，淡淡说道：“我喜欢谁，那是我的自由。”
　　她如此残忍拉开两人的距离。盛唐面无表情离开，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程晞收回目光，她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她看着乳白色的蛋糕掉下一颗眼泪。
　　为什么，让她遇到他？
　　她往最上层已凝固的鲜奶油上撒巧克力屑，一层又一层，就像她说不出口的心事。
　　朗姆酒加巧克力，她亲手做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蛋糕。以后，她再也不会为其他人做这种蛋糕了。

Very touc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