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式微

    稍早的时候，同友去看花展。
    一眼望过去，是七彩的花的海洋。然而，对花没什么研究，绝大多数叫不上名来。看着介绍也不知所以然。
    走马看花，拍了一大堆照片回来。两人在家孵着空调喝着冰镇饮料听着西崎崇子，翻看那一张张花团锦簇。
    有一张不知是我还是他拍的，无名的紫色小花上一只粉蝶展翅欲飞。动静合宜，简直可以拿去参加摄影展。看呆了我的眼。
    “蝴蝶，不多见呀。”他抽走照片。“菜粉蝶。虽然是最普通的一种，在这儿也很稀罕呢。”
    此时的我，魂魄已经在九霄云外，兜率宫里。
    看到蝴蝶时，西崎崇子正在演奏何占豪的梁祝。凄美而婉转，将人的心神都摄走。
    突然想起儿时，用竹竿挑一只白纱布做的网兜，在花间草丛奔来跑去扑蝴蝶。捕到一只黑蝶，另一只在不远处徘徊，不肯飞走。正要去捉，一个大姐姐拦住我。“放了伊吧。伊们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看见她眼里的晶光，调皮的我还是放了黑蝶。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读书的时候，才晓得。原来，蝴蝶，是梁与祝，殉情化蝶而来。在浪漫的少女眼里心中，是爱情的象征呀。
    是时，开始真正爱上蝴蝶。伊生命短暂而美丽。凡有关的事物，都会收集。印有美丽蝴蝶图案的贴纸，画有水墨淡彩蝴蝶的信笺，绣有逼真传神的蝴蝶的手绢，写有关于蝴蝶的文章。甚至在是名字是蝴蝶，因而喜欢了旧日影星蝴蝶。
    她确实美丽。细眉明眸直鼻小口。穿着旗袍款款的。现如今，或许只有张曼玉还能有一点她那样的味道。巩共章，顶多是冒牌货色，不值一哂。
    可惜，那么美丽高雅的蝴蝶，也老去逝去。而再也无人担得起这么香艳的名字。
    每次一想到，都一叹再叹。
    渐渐，城市里越来越少看到蝴蝶在空中飞。
    但，偶尔，可以看到衣袂裙裾上有漂亮的蝶翼闪过。轻盈虚幻如一场仲夏夜之梦。
    我的衣橱里也有一件森英惠的蝶衣——黑色长袍印着翩翩彩色的蝴蝶。友曾问我，为什么不穿出去Show，我只是笑，再不是二十二英寸的腰身。
    且，动辄听人形容女士穿得花哨似蝴蝶似的。
    女性慢慢不再喜爱蝴蝶。她们越来越实际。顶不浪漫就是她们。
    听梁祝可以无动于衷。看蝴蝶夫人竟不以为然。同伊讲宝钗扑蝶也一脸迷惘。直似牛嚼牡丹。吐血。
    突然，又刮起一阵风潮，蝶妆，蝶饰，蝶纹。
    小小的蝴蝶，颤动着，栖在眼角眉梢，鬓边指端，耳旁颈下。栩栩如生。甚或纹在身体的某个部位，有意无意露那么一露，惊艳。
    然则，也只是一时。稍后已成为历史。
    少女大女未见得真的爱蝶。活生生的蝴蝶放在眼前，许是连捉也不敢。
    她们不欣赏现实的艺术。
    蝴蝶才是真正的大师。
    任何艳俗的颜色，穿在他们身上，都美丽无匹。任何简单的颜色，由他们展示，皆与众不同。
    这个世界，没人可以象他们，将色彩穿得如此理直气壮。
    那么爱蝴蝶的我，也不能够。
    或者，真的只有森英惠吧？能将蝴蝶的美丽运用在她的设计上，将蝴蝶之美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惜，甚少女性知道且欣赏森英惠。转眼成为彼等眼中的Out。遗憾。
    “想什么？”友轻触我的脸颊，召回我的灵魂。
    “蝴蝶。现今女性很少喜欢。嫌俗丽俗艳俗俗俗！”
    “是不易。再漂亮女性，与蝴蝶美与艳相比，也稍逊一筹。穿戴上身，更是辛苦。要么蝴蝶太强，掩盖了她的娇俏；要么她太亮眼，显不出蝴蝶的特殊。反而俗不可耐。没办法相得益彰。”
    “啊！是。”
    他说得对。无法握与股掌，干脆不要。若被蝴蝶的美艳比得相形见绌，不如抛却。就让蝴蝶与花，争妍斗艳去罢！
    故而，没人肯敢愿爱能同蝴蝶拼Cute and Cool。
    是以，式微。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