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一个人，在他还未封王以前。
我是他身边的宫女，每每在他深夜不眠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可是他，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一直，希望他可以赐我一个。

我爱上的，是我朝的四王爷，舒河。

那时候的我，年馑十三岁，可是他，已经是十八的年纪。
在我眼里，他笑容温柔，举止优雅，是一切神圣的代表，他甚至会在深夜时候让我先行休息，不必伺候。
他在体贴我，我知道。
可是他的体贴出现在宫里没一个下人的身上，这却让我，有淡淡的心灰。

我喜欢他，我知道我的心。
宫女姐妹们在一起聊天是时候说起每个王爷的时候，我想起他的笑脸，就有心跳狂乱的感觉。
十三，是少艾芳华的年纪，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个藏着的人。我藏着他，虽然我知道，那是一场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
舒河，那就是我的王啊。
梦里的王。

你叫什么？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说话的时候他看着我，用微带笑意的眼神。
我，我没有名字。
我慌乱地回答他，低下头，不敢直视。
没有名字，那宫里总要叫你的吧。他仍旧说着。
他们叫我十三，我今年十三岁了。
是吗？他轻笑，十三儿。我以后这样叫你。

我以后这样叫你。
他这样说。巧儿，你在想什么？
有人这样问我，我抬起头来，在铜镜里看到女子绝美的容颜．
我轻轻一笑，柔声回答：不，我没有在想什么，是你的头发太美．令我一时失神．
她微微一笑，也并不在意我的谎言．
我看着她的面孔，伏下身去，仔细在镜里看她额头的伤痕．

楚婉，美丽的女子，她是幸福的，她有幸和心爱的男子心心相印，并被保护得如此，我想她大概是幸福的．
痛吗？我轻轻问道．
你爱过一个人吗？她轻笑着反问我，笑容满足，犹如阳光下的青莲．

爱过一个人吗？
我怔在她的话里，呆呆得望着那铜镜上雕刻精细的纹龙．
巧儿？她又在叫我．
我不说话，抬起身体，重新拿起梳子，梳理那一头秀发．
手指在发丝里穿梭，缠绵得令我感觉寂寞．

我不只是爱过，我的爱已经让我心脏破碎，变成如此这般的模样．

舒河，舒河．
我的心在这样叫着他的名字，用尽了我所有可以倾覆的缠绵。


我记得，冷玉堂过问我，十三，你爱他？
那个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有如深潭，令我一望无边。可是即使如此，我也知道，他爱着舒河，爱得那么缠绵悱恻，用尽真心。
是的，我爱他。我这样回答。
我迎着他的目光，坦荡放肆，毫不顾忌。我忘却生死。因为我知道，我可以这样表明真心的时日无多，我在他的目光下，不希翼明日。
因为我知道，那是我在兴庆宫时日的结束，我将再也见不到我的皇子。
我的舒河。
那是我的，我爱的，我想的，我梦的。

冷玉堂对我说这样话的时候，是在一个宫宴的无人偏殿前的宫廊上。
偏殿里有暧昧隐约的声音，还有红烛燃烧的落泪声。
远处是宫宴里妖娆的灯影，和艳丽的丝竹歌舞。可是这长廊却异样安宁，落满了星光。

我知道，那偏殿里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的舒河，一个是圣上的女人，芸湘。

我的手紧紧握了起来，指甲刺进皮肉，清甜的血液沿着指缝流下，滴落在地上。
滴答，滴答。
可是在我的感觉上，他们仿佛沿着我的心，淌落在我的心版，狠狠烧烙进我的记忆。

你知道该怎么做。冷玉堂这样说。
他的声音仿佛没有感情，冰冷清澈。
我不喜欢这样的声音，我喜欢舒河的声音，温暖的，轻柔的，高贵的。
是的，我知道。我这样回答。
我闭上眼睛。等待他腰间的长剑刺穿我的咽喉。
我宁愿这样死，我的死是为舒河保留了一个秘密，我至少是死在心碎以后。

冷护卫，你也爱他，对吗？我听见自己这样问着。

于是飒冷的剑风停顿在我的咽喉，我感觉他在微微发抖。
我轻笑，笑声很轻，几乎吹散在风里，被风给葬掉。


巧儿，我的长发很美是吗？
楚婉这样问我，她仰起面庞，神色郑重。
我轻笑，用手极尽温柔地抚摩她及地的长发，发丝柔顺，妩媚空灵，妖娆媚惑。
是的，很美，令人心动的美丽。我回答着。
你可知道我最恨什么？她仰着美丽的面孔，对我笑地轻柔。我最恨这头长发，巧儿，我恨它们，可是我又爱它们。你知道吗？
我轻笑着摇头。不发一言。
我,看着她的长发失神,将思绪遗留在那个滴血的晚上.

我再也没见过,像那晚那样令人心狂意乱的星光.
再也没有.

冷玉堂的剑,就那样停留在我的颈项,刺进我的皮肉.
我感觉到轻微的太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天籁.那一刻,似乎是幻觉,有人在我耳边低语.
我聆听着这样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
有洁白的莲花和圣洁的歌声,仿若天堂.

可是我的心依旧挣扎,仿佛偏殿里的残烛,滴着流不尽的血泪.

为什么不下手.我这样想.
我张开眼睛,在迷离里寻找,我的眼睛是潮湿的,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泪竟已流了满面.
已经看不到冷玉堂的身影,地上有一柄短剑.光华闪烁,锐不可当.
我拣起它,放在心口细细比画.
我想把它刺进心脏,有人在我耳边低语,有圣洁的歌声.

我爱你，我的舒河.我这样说着.
偏殿里的红烛固执地不肯燃尽,细碎的声音从殿里流溢而出,仿佛流水.
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我离开兴庆宫,带着冷玉堂留下的短剑.
我并不是不想就这样死去,保留着我所有的情意.
只不过,我还很贪心,我总觉得,只要我还活着,就可以再见舒河一面,这样我才能够死的心甘.

我离开不久,襄王朵湛就将我收留,留在大明宫内.
他要我刺探国舅的秘密.
他在利用我,我知道.
我甘心被他利用,我知道他身上有个秘密.
舒河想要知道的秘密.
我为了这个秘密,一直潜伏在这里.

我从回忆里回神,从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她真的很美很美.
美得仿佛并非尘世.

我喜欢她,可是她的爱情却让我嫉妒欲狂,我无法得到她那样两情相悦的爱.
我只能够在爱中老死,孤独终老.

我不言语,将最后一缕乱发定缚在她的头顶,为她簪上一支步摇.
美吗?我问.
她回过头来,巧儿,你的手总是那样灵巧.
我笑.
轻微的笑,仿佛被风葬掉.
楚婉,爱一个人可有对错?我问道.
她怔了一下,很久,我觉得仿佛得不到回答.
没有对错,只要是真心.她这样说.

没有对错.她说,只要是真心.

我知道,我是真心.我这样想着.
楚婉,我爱舒河,爱得那样真诚,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我开始收拾发具,楚婉转过身去,为快燃尽的香炉添上香料.
我抚摩着冷玉堂给我的短剑,在食指上划过,血液就那样沿着指尖缓慢流下,流了满手.
我的手上满是伤痕,但是却是一双巧手.
它在为舒河掌灯的时候,曾经也曾那般光洁,无暇美丽.
可是如今,却已经有很多看不见的伤口,那般累累.

我转过身去,将剑刃抵在楚婉的颈项.
不要怪我,美丽的楚婉,我只是爱,爱没有对错.

朵湛的手谕放在那里?我问她.
她被惊吓到,香料撒了满地,芳香刹那间扑鼻而来.
一室的无边寂静.
我不知道.她闭上眼睛.

不知道?怎么可能?

他从未告诉过我.她说.

朵湛这时从门外走进,他看到了我执刀的模样.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大明宫内,我现在只有拼力一博.
我对朵湛说,手谕在那里?
他看着我,不说话,眼神冰冷,毫无温度.
是舒河眼神残冷的模样,只是我不喜欢,我只记得舒河温暖的眼神.
他曾经那样温柔得望着我的,对我说:
十三儿,我以后那样叫你.

十三儿,我以后那样叫你.

我爱上十三儿这个名字,我曾期望自己不要长大,一直停留在那个年纪.

放开她.朵湛说着,并且向我靠近.
我拖着楚婉后退,剑刃刺近她的皮肤,鲜血残冷.
上谕.我说着.


我不相信他不顾及楚婉,她是他心爱的女子.
我正视着他的眼睛.
可是我错了,我低估了皇家人残冷的血液,我忘记了朵湛的野心.
他就那样冲了上来,夺下短剑,打断我的手臂.
我坐倒在地,看见楚婉已经被包容在他的怀里.

楚婉,恨我吗?我想这样问她.
我看见楚婉看我的眼神,怜惜,痛楚.
抱歉,我并不想伤害你.我在心里这样说.

冷天色.朵湛叫道.
我不知道他们后来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我被又一个冷家的男人带了出去.
倦冷的风刮在我的脸上,我抬头,看见冷天色的眼瞳.

你为了谁这样做?
他问我.
我轻轻笑,挣扎开他的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被别的男人触摸,特别是双手,它们虽然已经不再洁净,可是却是我心里的隐晦暧昧.
你呢?你又为什么为了铁勒甘心?

又是风起,风掠过我的耳朵,有歌声.
好圣洁.

大胆的女子,可是你美丽.他这样说,他在笑,他的笑意里满是疲惫.
我笑,抚摩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