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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 第二十一章 三天,有时候给人的感觉象过了三年。 在白少情印象中,这三天却比三十年还长。 他见过西谯美男子风轻扬的微笑,听过五湖第一的花魁杨落歌的呻吟,识过天山赫无涯的残虐,尝过飘花宫主的香吻。 那三十四门的绝招秘笈,至少有三十本,是从床上骗来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世间一切,即使没有见识过世间一切,那么,至少见识过床上的一切。 可在这三天,白少情忽然发现,自己见识实在浅薄。 原来,世间有比风轻扬更蛊惑人心的微笑,有比赫无涯更可怕的残虐,有比飘花宫主更令人心神荡漾的深吻。 而胜过杨落歌的呻吟,竟是从他自己的唇中逸出来的。 当他听见自己发出的呻吟时,白少情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动情。这个时候的自己,想必比平日要美上一千倍,一万倍。 “少情,你真美。”连封龙也这样赞叹:“比我想象中的更美。” 星眸半睁,少情可怜又乖巧地仰躺在封龙臂间。 他可怜,是因为动弹不得;乖巧,也是因为动弹不得。似乎他每次遇到这封大教主,都只会落得一个任人施为的下场。 “我已经帮你打通了任脉。你如何答谢我?” 白少情苦笑。 他心里苦笑个不停,脸上却透出淡红的色泽,媚眼如丝。 唇边,是醉生梦死的呻吟,如同最饥渴的人求着一滴可以救命的水。 封龙没有用□□。他不需要用药,只用几下独门手法,已经让白少情求生不得。说到邪门歪道,封龙真不愧是江湖第一邪教教主。 封龙的声音,低沉温和,象吹过纱窗的清风:“我要的谢礼其实不大,只要你把这个随身带着就好。”一个小巧精致的铃铛,出现在白少情眼前。 白少情扫了一眼,心寒。 铃铛不可怕,可怕的是封龙嘴边诡异的笑意。 粗糙的手,再次抚慰少情赤裸的下身。正徘徊在边缘的身体,因为迎来祈求的抚摸而颤抖不已。 “你想我碰你?”封龙低笑:“那你求我吧。” “嗯……嗯……”白少情呻吟,一下比一下急促,却没有开口求他。 “两天了,你难道真能忍住三天?” “呜……呜呜……” 封龙摇头,懒洋洋的神色,精光却从眼中一闪而过。他笑:“不管你求不求,先把大哥送你的东西带上吧。”握住挺直的昂扬。 美丽的分身一点弯曲也没有,喜人的色泽,就如少情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无可挑剔。顶端,透明的液体缓缓渗出。 封龙用手指轻轻触碰最上面一点,怀里赤裸的身躯立即一阵颤栗。 “好敏感。”磁性的笑声在屋中荡漾。 下一秒,笑声被痛楚和喘息划破。 “啊!呜呜……”少情绷紧身体,头全力后仰。 细长优美的颈项,令人垂涎欲滴。 比发还细的铜丝,穿刺过分身的顶端,将铃铛悬挂起来。颤抖的身躯,使铃铛随着震动,居然发出一串悦耳的铃声。 铃铃铃铃…… 封龙的浅笑,虽然温柔俊美,却有着比魔鬼更可怕的魔力:“疼吗?不怕,大哥在这。” 俯身,印上小蝙蝠儿的唇。 出奇的,这强吻却甜蜜得叫人甘愿沉溺。白少情不甘,为什么被他吻着,竟真会觉得痛楚稍减? 两天了,他象海中的孤船,随着封龙情绪翻来覆去。一下子说不出的柔情蜜意,一下子说不出的可怕折磨。 封龙一掌不知何时抵在背上,热流缓缓蔓延。少情知道,他是在帮自己打通督脉。 可以打通任督二脉,本来就是练武人的愿望。只有这样,才能晋升高手行列,才能更进一层楼。 天资所限,许多人花费一生,都无法完成这一步。 而处于这一阶段的人,都无比艰辛,无比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可是自己,却赤裸裸地躺在封龙怀里,被他一边肆意轻薄玩弄,一边运送功力。 封龙轻笑,他一手抵在少情背上运功,一手却悠然抚摸着挺立的分身,轻轻一弹,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怀里的身躯,立即由于刺激和羞辱激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小蝙蝠儿一定恨死他了。 可,封龙又何尝没有为小蝙蝠儿的倔强吃惊。他用了至少七种秘术,这七种秘术其中的任何一种都曾经单独用过――――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熬过这么长的时间。 “小蝙蝠儿,你好硬气。”白少情几乎睁不开的眼睛看着封龙,不明白这是讥讽还是赞扬。封龙叹气:“你可知道,越硬气的人越容易夭折?”若不是一直暗中用横天逆日功为少情护住心脉,少情连头四种秘术也过不了。 要知道,服了惊天动地丸和血莲子的白少情本来就元气大伤。 温暖的手握着少情灼热的器官,掌中的热度却渐渐上升。感觉到不妥的少情不自主地喘息,水汪汪的眼里盛满浓浓的胆战心惊。 这次又是什么折磨? 封龙阴沉地凝视着他,那消瘦的下巴曲线依然倔强,含着湿气的眸子却象再也经不起一丝刺激地楚楚可怜,截然不同的两种个性矛盾地糅合在同一张脸上,居然令人哭笑不得地和谐。 “白家居然会出你这么一个三少爷,”封龙啧啧摇头,英挺的眉皱起。他改变心意,暗中运功而发烫的手掌逐渐恢复常温,轻轻抚摸少情的身躯,笑道:“没日没夜闹了两天,你不累我也累了。” 他将有点迷惑的少情平放在丝被之中,低头审视:“多漂亮,每一处都有封家印记了。” 因为这一句,少情的目光又开始凌厉。 “休息吧,明天第三天,要水云儿帮你按摩一下疏通经络。”封龙随意说了一句,倒头躺在少情身旁。 手一扯,又将少情拉入怀中,沉沉睡去。 蝙蝠 第二十二章 手在自己身上移动,暗蕴力道,舒缓筋骨。 白少情伏在床上,缓缓睁开星眸。 不用回头,也知道不是封龙。这手太嫩,太小,更没有封龙的轻狂和火热。若不是封龙,便应是水云儿。 他没有猜错。水云儿的叹息,从头顶传来。 “黄昏近也,庭院凝微霭。清宵静也,钟漏沉虚籁。一个愁人有谁瞅睬?” 轻歌低吟。 少情扬唇,想不到那诡异的小丫头,居然也有这般愁怀。轻声续道:“己自难消难受,哪堪墙外,有推将这轮明月来?” 身上游弋的手,立即停了下来。 “你醒了?” “封龙何在?” “教主出去了。”水云儿又开始帮他按摩,从瘦削的肩,揉到结实的背。 一点火花,在星眸里微微跳跃。少情略一思索,忽然问道:“水云儿,你为谁愁?”要是为了封龙而愁,那便大有作为。 女人,常为情人做傻事。如果这情人看重另一人,更是这女人最容易激动的时候。 水云儿不答反问:“蝙蝠公子,你可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道伤痕?” “多少?” “不多不少,刚好六十六道。”水云儿冷冷道:“正义教中,六十六是无穷之意。你若敢对教主起异心,定会受尽无穷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语气冷漠,小手却温柔亲昵,在少情裸背上轻轻揉搓。 少情暗叹,不料封龙身边,居然有这样厉害的丫头。她那守在娘身边的姐姐风月儿,想必也不简单。 如此说来,要救娘岂不难上加难? 水云儿细心帮少情按遍全身,看着少情赤裸身躯竟无丝毫窘迫,瞅见少情下身的铃铛,还轻轻屈指弹了一下,笑道:“蝙蝠公子好福气,我从未见过教主这般器重人的。” 少情俊脸微红,心有又羞又气,暗道:我不可让一个小丫头看输了去。朝水云儿淡淡一笑。 他一笑,如万树梨花忽开,美得不可言语,全身赤裸,到处是情欲伤痕,偏偏圣洁如仙子下凡,不可亵渎。 水云儿看了不禁一呆,冷冷道:“尽管笑,你越美,教主越不会腻味。” 一针见血,刺去少情脸上清风般的微笑。 “那么,怎么可以让教主腻味?”少情虚心求教。 水云儿道:“他说什么,你做什么。真心实意服他就好。” “百依百顺?” “千依百顺,敬他佩他爱戴他。” “如此就可?” “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出三月,教主便会腻味。” 少情又笑起来:“你可曾听过骡子的故事?骡子脾气倔强,主人叫它东它偏西,主人叫它西它偏东,换了无数主人,终于有一个主人可以指挥它。” “为何?” “主人要东时,便指骡子往西,骡子与主人作对偏偏往东,正好中了主人的诡计。主人要往西时,依此计便可。” 水云儿皱眉:“那即如何?” “那即说,我不是那头骡子。”少情唇边带笑,讥道:“水云儿小丫头,你为封大教主骗过多少人服服帖帖?” 一记指风,猛然戳在肩上。 没想到水云儿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丫头,内力居然强横无比,白少情疼得闷哼一声。 “我可不是私下欺负你,教主说了,你醒来再敢口舌顶撞,就要我对你稍加教训。”芊芊玉指挑起少情的下巴,银铃般笑道:“先告诉你,正义教刑堂堂主赫阳,是我记名弟子。” 蝙蝠 第二十三章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 封龙悠然掀开门帘。 有点疲倦,但视线一落到少情处,笑意便逸了出来。 “开罪了水云儿?” 少情已经换上纯黑的丝衣,衬得肤白赛雪。他没有躺在床上,而是斜靠着长椅,仿佛要凭椅背,才可以支撑身体。 “她说她是赫阳的师父。”少情苦笑:“原来是真的。” 晶莹的肌肤,覆盖了密密一层细汗。 水云儿没有用什么特殊刑罚,她教训白少情,不过使了武林中最简单最简单,连衙门里的人都会的一种普通手法――分筋错骨手。 但最简单的惩罚,到了水云儿手里,却变成最难以忍受的惩罚。白少情第一次知道,原来分筋错骨手也能让人如此痛苦。 他的筋骨没有断,却比断了还疼;他以为痛楚会渐渐消失,或者断一会续一会,却发现痛楚如浪潮扑面,浪头一个高过一个。 最叫人不能忍受的是,他居然一点要晕倒的迹象都没有,仿佛这种痛苦余生俱来,并不会伤害身体,只是单纯的痛苦罢了。 整整一个白天,水云儿已经给他灌了十三碗参汤,换了七套干净衣服。而十三碗参汤已经全部化为冷汗流出体内,七套衣服也全部湿透。 封龙抱起少情。 他浑身都湿漉漉的,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越来越单薄的身体微微发颤,软得仿佛没有骨头似的。 “整了你一天?”封龙淡笑,将少情平放在床上,解了水云儿的分筋错骨手。 少情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痛楚一去,眼前景象忽然模糊,身体似乎这个时候才支撑不住,要用沉入黑暗的方法来回复元气。 才要沉沉昏去,下巴一紧,几乎捏碎骨头的力道又把清醒叫了回来。 少情睁眼,望着离眼极近的魅惑笑颜。 “一天不见,可想我?” 若不是体内空荡荡无一丝多余的力气,少情真想冷笑。如今,只是冷冷看封龙一眼,便闭上眼睛。 体力透支过度,谁也不会这个时候自寻麻烦。 热气袭来,唇在脸上各处亲吻,咬住耳廓,咬住唇瓣,咬住尖尖下巴上的肌肤细细吮吸。 “今天是你娘的生辰,为何不告诉我?” 少情有点惊讶,星眸重睁,扫封龙一眼。 封龙笑:“给你一件礼物。” 送到眼前的,是一个血淋淋的包袱。 微微蹙眉,立即有了答案:“宋香漓?” “喜欢么?”鲜少有人将人头当礼物,也鲜少有人拿着人头诚心诚意地问这三个字。 “仇人应该亲手杀。”少情懒懒地侧过头,把脸贴在枕头上。 今天是娘的生辰。 娘的生辰总是孤零零的,少情这些年都会在这天偷偷潜回白家,伏在屋顶默默陪娘过这一夜。 如今陪着娘的,恐怕是水云儿的姐姐吧? 扬州,西湖畔,柳树人家。 “可想去见你娘?” “想,”希望在眼里闪了闪,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少情轻笑:“你要什么答谢?” “你有什么可以答谢?”封龙忽然沉下脸:“除了身子?” 怪物,忽冷忽热,不可理喻。少情精明的闭嘴,敛了微笑,冷冷盯着封龙。 看见倔强的曲线又出现在小蝙蝠儿的脸上,封龙反而缓缓扬唇:“让你去。”轻轻吻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嘴对嘴喂少情吞下。 “这颗大补丹,可以让你暂时回复力气。”封龙把少情抱起来,让他贴在自己胸前:“你是蝙蝠儿,轻功应该不错。全力施展轻功,可以赶在月上梢尖前见你娘一面。” 被抽空的力气,一丝一丝回来了,少情诧异。封龙手上,总有许多古怪莫测的东西。 封龙淡淡一笑,松开他,象放开鸟儿脚上的锁链。 “去吧,记得回来。” 少情跳下床,运功,丹田不可思议地升起内力,一扬手,隔着数尺的垂幔被气流拂动。 “大哥,我去了。”激动的时候,居然能行云流水喊出一声大哥。 声音落地,人已经远去。 封龙站在房内,对着他远去的方向微笑不语。 以白少情的个性,一放出去,就是绝不会回来的。他若回来,便表示他已经想好对付封龙的方法,找到了可以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的武器。他至少会趁片刻自由之机解决看守娘的风月儿,把娘深深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次日晓风初拂,白少情就回来了。 时间,恰恰和封龙预计的一点不差。 他还没有想到对付封龙的方法,也没有找到厉害的武器,没有解决让人头疼的风月儿,更没有把娘带到安全的地方。 实际上,他一入家门,刚刚隔着窗台看了房中睡得正香的娘一眼,就倒下了。 倒下的速度,比吃下大补丹回复力气的速度要快得多,快得连轻轻喊一声娘的时间都没有。 白少情无声倒在廊外,一把悦耳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教主真厉害,居然算得一分不差。” 风月儿。 那一刻,白少情恨得几乎要昂头大吼。 如今,他更加浑身无力地躺在竹架上,被人抬回封龙之处。 封龙看见他眼中的恨意。 “你不满?” “为何三番四次玩弄我?” “你恨宋香漓,我送她的头给你;你想念娘,我让你见她一面。”封龙问:“我对你不够好?” 白少情咬牙。 “难道你不恨宋香漓?” “难道你没有见到你娘?” “那你为何还要不满?” 白少情不答,牙越咬越紧。 封龙叹气:“我这样,不过是想你知道,你永远也逃不过我的手心。不用逃,不许逃,不可逃……” 他挑起白少情倔强的下巴,轻轻吻下。 热唇看似轻描淡写的蹂躏下,无力的喘气更加破碎,感到少情开始颤栗的瞬间,封龙屈指轻弹,击中少情神谷穴。 看着小蝙蝠儿闭眼沉沉睡去,唇角逸出一丝不可察觉的温柔。水云儿从门外走进来。 “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昨日服下大补丹,再全力施展功力催发药性,少情的元气睡后就可全复。”封龙笑道:“若有千年寒冰床的辅助,应该可以很快练到横天逆日功第一重。” “教主用心良苦,真让水云儿感慨。” “用心良苦?”深深凝视动人的睡颜,封龙苦笑:“他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我只求莫有一天落到他手上。” 蝙蝠 第二十四章 大补丹的效果非常明显,星眸再睁开时,血色已经重回苍白的俊脸。少情缓缓一扫屋内,视线定在仿佛永远低沉微笑的封龙脸上。 “力气又回来了?” 封龙轻声道:“力气不回来,你怎么练功?别忘了,我说过会在第四天开始教你横天逆日功。” 少情轻叹:“你说过的话,永远都是算数的。” 下床。 脚踏实地而不虚浮的感觉有点怪异,少情冷冷瞥自己身上的黑衣一眼,在封龙暧昧的目光下将衣襟拉上。 丝绸一般的白皙肌肤,被黑衣包裹起来。封龙惋惜地叹气。 “跟我来。” 一前一后出了房门,转过几处临水亭。在华丽的阁楼后拐弯,迎面便是气势巍峨的陡峰。 封龙打开机关,石门发出沉重的声音。 “进去吧。” 带着白少情入内,通道两旁摆满各种诡异古怪的东西,有发黄的武学秘笈,有缺了一边的骷髅,有被雷劈开的一段焦木,有发出阴寒光芒的兵刃,有血斑淋淋的袈裟,有装满金银珠宝半开着的旧木箱,有北京天桥边随处可见的一串干掉的糖葫芦,有江南某个不知名女子的绣花鞋,居然还有一个年月久远的破摇篮。 这些完全不应该摆在一起的东西,杂乱无章地出现在这里,散发一股阴森的味道,让人心惊肉跳。 “这是正义教禁地,历代教主和护法,都会挑选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 白少情看一眼那串干了的糖葫芦,忽然不胜唏嘘:“不知封大教主放了什么东西在此?” 封龙忽然止步,少情一时不察,几乎撞到他背上。 “我还没有想好放什么东西。”封龙转身,看着少情,忽然缓缓笑起来:“被你一提醒,居然想到了。” 他俯身抓住少情的脚,轻轻一脱。黑布鞋已经到了手上。看手中的黑鞋片刻,将黑鞋轻轻放下,把它与那串干透的糖葫芦摆在一起。 白少情喃喃道:“我倒不知正义教的布鞋如此珍贵。” 通道的尽头,是另一扇石门,进去后,才发现里面除了一块可以当床睡的大玉外,什么也没有。 “练横天逆日功,必须在这上面打坐。” 白少情走近,寒气逼人,立即打了个寒战。他这才发现,这不是玉床,是冰床。 他转头:“千年寒冰床?” “不错,寒气入心,迫你竭尽全力拼死激发内力。”封龙问:“你怕?” 白少情摇头,他摸摸冰床,触碰而已,指尖传来的彻骨寒冷让身体微微一颤。他叹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从前练功,也是在这上面打坐?” “不错,”封龙道:“全身赤裸,刚刚开始练时三个时辰休息一次,一年后可以持续打坐三天。” 白少情点头,他沉吟片刻,拉开衣襟。 白皙的肌肤,泛着光泽袒露出来。封龙默默看他徐徐将衣裳全部脱下,眼中又是欣赏,又是赞叹。 精致的铃铛还屈辱地挂在下面,配合着两腿间优美的形状,惹得封龙一阵心跳。 封龙教导:“默运横天逆日心法。不顾其他,只护心脉,身如寒冰,心似熔炉。” 温热的肌肤和彻骨的寒冰紧紧贴上,不需数息,白少情已经全身僵硬,牙齿咯咯打颤。气运丹田,死死护住心脉。万一寒气入侵,则不死也元气大伤,势必无望成为武林一流高手。正义教不愧邪教,连练武的方法也邪气过人。 不成功,便成仁。 闭目凝神,每一秒都漫长得不可忍耐。而白少情赤裸着,竟忍了下来。 封龙一直负手站在一边。白少情浑身冷得发硬,封龙的手心却全是汗水。 小蝙蝠儿正在生死关头徘徊,一有不测,必须立即出手相救,以横天逆日功疾拍三焦,传肺经、脾经、心经。 他一直暗运全功,监视少情一举一动,精神身体都处于最高戒备,丝毫不敢松懈,怎可能不满手汗水? “少情,已经一个时辰,可要休息?” 少情闭目,晶莹肌肤散出一丝一丝寒气,犹如冰雕玉像。 “少情,已经两个时辰,可要休息?” 星眸仍未张开,寒气更沉。 蝙蝠 第二十五章 流溢光华的眸子再睁开时,白少情已经躺在舒服的床上。 清风抚过,窗外艳阳高照。 “我打坐了多久?” 封龙叹气:“你难道真以为人人都可以第一次就在上面坐上三个时辰?”若不是一直待机出手,他怎能在顷刻间救下这只不知死活的蝙蝠? 封龙问:“你护不住了,为何不下来?” “不到最后,怎么知道护不住?” 到了最后,却已是要下也动不了。 封龙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他,忽然伸手,给了他一耳光。 啪!白皙纤细的肌肤印上五天红痕。 白少情昂头,瞪着封龙。 “不知死活。”重重说了四字,两人目光如闪电一样对撞,火花四溅,封龙低头,咬住他的唇:“你真不知死活。” 男性的成熟气息,直迫入喉内。 白少情晕眩。 “少情,为何不知死活?逞强练功,只会走火入魔。” “不过想早日练功。” 回到扬州湖畔,弹琴,画画,吟诗,陪着娘,不再见你,不再心烦意乱。 “武功为何如此重要?” 白少情别过脸,抿唇。他清冷如水的眼中,射出复杂的光芒。 封龙叹气。 一连数日,继续在千年寒冰上练功。 要横天逆日,先不畏寒冰。 封龙竟似悠闲得很,天天站在一旁,默默看少情练功。少情睡时,他便搂着他;少情练功时,他便看着他;少情吃饭时,他偶尔会夹一筷子好菜,送到少情嘴边。 足足一月,少情的横天逆日功已经练到第一重。 “你可知道,横天逆日功一月就可以练成者,数百年来只有两个。” “希望另一个不是你。” 封龙扬唇,狡黠的笑意逸出:“正是我。” 少情冷冷看着他,忽然问:“你为何如此对我?” “何解?” “你暗中用九重横天逆日功助我事半功倍,为何?” 封龙别有深意地望少情一眼,摘下一截垂柳,抛到湖中。 “你不懂?” “不懂。” “你是我兄弟。” “结拜的。” “你是我徒儿。” “被骗的。” “我说过不会让你被人欺负。”封龙沉声道:“化你一身武功,自然还你一流身手。” 少情站在柳树下,抿唇盯着湖心飘浮的那截垂柳片刻,吐出一句:“居心叵测。” 封龙脸色微变,忍住怒气,猛然转身回房,却又停住脚步。 “明天,你可以出总坛。” “不练功?” “横天逆日功与众不同,练到一重,需休息一段日子。”封龙道:“你出去散心也好。” “去哪?” “你是教主徒弟,自然要为师父分担事务。”封龙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和一张人皮面具:“代我视察各处分坛,有异常立即回报。以蝙蝠公子身份出现时,戴上面具。还有,不许惹是生非。” 少情怀疑地盯着金牌面具,半天才接了过来。 “你放我走?” “反正你会回来。” “若我不回来?” 封龙浅笑,眼中森冷之意忽闪:“天涯海角,我会抓你回来。” 少情也笑:“如此麻烦,何必放我出去,干脆找个笼子关着就好。” “你是蝙蝠,”封龙问:“你见过用笼子养起来的蝙蝠?” 少情不语。曾想用笼子将他关起的人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壮,只是力量不足,反把性命送到少情手中。 这封龙,明明有能力做到,偏偏不关;明明肯放,偏偏放得不彻底。 “除了你娘那,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封龙悠悠道:“胆敢靠近你娘,风月儿会立下毒手。” “懂了。” “你不识分坛之人,水云儿陪你一道。” “是。” “少情,”封龙深深看他,忽然长叹一声,将他抱住,低声道:“我的蝙蝠儿应该自由自在的,对不对?” 亲昵,温柔使人心软。 少情猛然咬牙,吞下一个“对”字。 他冷笑:“少情无论人在何方,都被封大教主玩弄于股掌之内,何来自由自在?” 抬头看看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残阳如血。 蝙蝠 第二十六章 文人常以文字害人。例如,忽闻河东狮子吼,柱杖落水心茫然。这句诗就已经害了不少武林中人。 听到狮子吼,又何止柱杖落水这般简单?雷鸣的狮子吼,至少曾让十七个武林高手重伤,十二个白道高手内力全废。 成名十九年,雷鸣的敌人当然不止区区二十九个,只是,除了这二十九个,其余的大多数都已经被狮子吼吼掉了性命。没有了性命的人,就算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是雷鸣的想法。 所以,历年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狮子吼下,他倒真的没有算过。 已经是盛夏时节。 晌午,天被火红的太阳完全占据,热气太强,没有一片云敢出现在天上。 田里的小黄狗吐着舌头在树荫下喘气,连树上的蝉也热得不敢作声。 这个时候,雷鸣通常都会打着饱嗝躺到富丽堂皇的后院中。家丁会从地下冰窖里取出几块大冰,分别放在屋子的角落,让凉气散开。丫头们会静静跪在旁边,一人帮他槌腿,一人帮他打扇。 新买回来的如夫人,自然也在身边,将浸过冰水的葡萄小心翼翼剥皮,微笑着送到雷鸣的嘴边。 雷鸣最喜欢享受这一刻的安静,如果谁敢在这个时候打搅,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当然,也有特殊的时候。 例如,今日。 今日,天气还是很热,冰块还是被取出来放在角落取凉,后院里还是比外面清爽舒适,葡萄还是浸过冰水,冰凉清甜令人垂涎。 雷鸣,却没有躺在他最喜欢的贵妃床上。 屋中的丫头们不在,新买回来的如夫人也不在。 有人躺在他的贵妃床上。死板的人皮面具覆在脸上,雷鸣却知道那定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因为有那么一双眼睛的人,绝对不会长得难看。 晶莹,清冷,偏偏又闪烁着骄傲的眼睛。 “想不到小小的地方,居然也有冰窖。”白少情悠闲地躺在贵妃床上,一手侧撑着头:“雷坛主,你挺会享福。” “下属不敢。”雷鸣站着,冷汗直冒。他的狮子吼名震武林,这时声音却比蚊子还小。 “你怕什么?”人皮面具看不出表情,白少情的声音确实愉悦的:“我在夸你。我本来还怕来了会热,没想到你招待得不错。” 慵懒的声调,轻轻弹动听者的耳膜。 雷鸣擦汗,笑道:“这是下属应份的。” 他悄悄抬眼,望望这突如其来代表教主的蝙蝠公子,又偷偷看看一旁的水云儿。教主身边两大侍女,本来就是正义教左右护法。 若雷鸣不知道蝙蝠到底在教中地位如何,此刻也该了然于心。 因为,水护法竟站在白少情身后,帮他打扇。 “蝙蝠公子,江西分坛的记事册子,下属已经全部命人备好。公子可以随时查看。” 白少情懒洋洋地坐起来,剥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查看?” “公子不是来查看分坛事务的?” 淡淡一眼,朝雷鸣扫去。 “雷坛主,你在教我办事?” “不敢,不敢。” 白少情蹙眉:“心烦,下去吧。” “是。” 雷鸣离开,临走还小心翼翼关上房门。 白少情从贵妃床上下来,一把扯下人皮面具。俊美的轮廓,比在总坛时丰润了些。 “还扇?”他回头,冷笑着看水云儿:“我可不敢劳动水大护法。” “你这人真是,帮你打扇,你还生气。”水云儿摇头,帮自己扇起风来。 “我哪敢生气?你可是封龙派来监视我的。稍有异动,不必封龙动手,你就可以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云儿眼波四下一转,笑道:“原来是记仇。” 白少情用指尖挑起一块放在角落的薄冰,让凉意丝丝透入肌肤。他出来已经半月,正义教势力雄大,各处分坛人才鼎盛,教规森严。 没有想到顶着教主徒弟这帽子,居然能让众人噤若寒蝉,所到之处人人小心逢迎,不敢有丝毫怠慢。 “我有一处不明。”白少情忽道。 “说。” “你身为教中护法,身份崇高,为何偏偏在他人面前对我如此奉承?”白少情问:“端茶倒水,就如丫头一样。” 水云儿抿唇笑了笑,轻声问:“你不懂?” 白少情脸色沉下去:“是他要你这样?” “除了他,还有谁可以命我这样?”水云儿道:“你为何不想想,他这样到底为了什么?” 白少情抿唇沉吟,眼中光华四溢,又转为深邃,淡淡道:“叵测居心,不想也罢。” 转身,推开虚合的房门。院子的池塘被太阳照得白花花的,一阵刺眼。 “晌午一过就舒服多了。”白少情伸懒腰道:“青楼歌舞处处不同,不知道山西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 此夜,雷鸣作陪,白少情畅游青楼。 锦衣美食、软语红莺,天下最好的,只要开口,都会有人恭敬送至面前。 坐在莺燕成群的脂粉中听山西第一名妓弹唱,白少情心不在焉,斜眼看着窗外楼下的空地。 “布置青楼的是名高手,可惜,那少了两棵柳树。”修长的手指一指那块空地。 刻意喝下几杯美人送上的好酒,不觉有些醉意。 “公子,奴家刚才唱的曲子可还满意?” “来,再喝一口。” “春儿不依啊,春儿也要象姐姐一样和公子共饮一杯……” 白少情来者不拒,左拥右抱。他是雷大老板的贵客,自然人人奉承。 “雷鸣,”白少情直呼这在武林中叱咤十数年的高手姓名:“来,喝酒!” “是,公子喝得痛快就好。”教主的徒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白少情昂头,又灌一杯。 摇晃着脚步被雷鸣小心翼翼地扶出青楼时,却看见空地上已经多了两棵柳树。 土色新鲜,显然是刚刚才匆忙栽种的。 “办事果然不错。”他拍拍雷鸣的肩膀。 雷鸣谄笑,小声道:“这是下属的本分。”正义教保密为先,在有人的地方自然说话要小声点。 回到下榻处,挥退雷鸣,转身关门,白少情犹带醉意,却轻轻叹了一声。 无尽忧愁,仿佛以这声叹息为破口,缓缓淌泻出来。 他料错了。 他以为此行会有阴谋,怎知一路行来风平浪静,正义教上下对他奉若神明,命令无一不遵,水云儿更是百般配合,显示他在教中的超然地位。 他以为入青楼会招封龙忌讳,水云儿即使不阻止也会暗地里使坏,谁知大醉已经几场,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他的不是。 到现在,自己倒真成了一个专横跋扈,不务正业,以封龙名头到处作恶的纨绔子弟。 白少情教训过无数纨绔子弟,却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当纨绔子弟的一天。 他尝遍了人间美食,享遍了人间种种最极致的享受。除了不能看望娘外,封龙似乎给了他一切好东西。 半月,正义教蝙蝠公子声名鹊起。 白少情没有查看教务,他利用封龙所给的一切,肆无忌惮地做一些他早就想做的事。 他以蝙蝠公子的名头闯入山东万人庄,抢了庄里珍藏了百年的夜夜碧心丹;他蒙着面具带领正义教中高手直入白家山庄,捣毁宋香漓的灵堂,点了白莫然和两个儿子的穴道,当着他们的面用火把点燃灵堂的幔子。 他看着熊熊大火,吞噬了自己成长的地方。 离开前,白少情贴在白莫然的耳边:“你从来不当我是儿子,我也从来不当你是父亲。不过从今之后,只有我可以代表白家。宋香漓为她两个儿子守住的东西,如今都是我的。” 白莫然的眼中,闪过最恶毒的愤恨和极端的绝望。 白少情冷冷回望他最后一眼,走了出去。身后,是熊熊火焰,以及和自己有血缘之亲的父亲兄弟。 他杀了想杀的人,烧了想烧的地方,抢了想抢的东西,然后找最美的地方散心,带着如花似月其实厉害无比的水云儿到处吃喝玩乐,处处众星捧月的排场,处处至高无上的尊崇。 却,并没有不亦乐乎。 今夜,喝过山西的花酒,醉意涌上来,竟酸酸涩涩,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恣意放纵后,居然只余满腹空虚。 白少情叹气。 他已有醉意,又不想入睡。在房中徘徊,最后取出古琴。 双手平稳地托着古琴细瞧,唇才微微向上扬起,仿佛看到老朋友。 焚香,放琴,平心静气冥目片刻,指尖方轻轻一挑。 悠远的音,从琴弦的颤动中跳了出来,绕上屋梁。幽怨空虚,缓缓充满屋子,在白少情孤寂的身影旁轻轻掠过。 窗外,箫声忽起,如投石入湖,激起层层涟漪,低沉似情人低语,缠绵至如歌如泣。 白少情抬起清澈的眸子,右手轻按琴弦,琴声顿停。 箫声也立即停了下来。片刻间,万籁俱静。 有人推门。 “是你?” 封龙持箫,站在门外,依然玉树临风,俊雅不凡。他笑道:“当然是我。” 白少情冷眼看他。 封龙走近:“出来十五天,你做了不少事情。” “对。” “杀了不少人?” “对。” “可惜。” “可惜?”白少情偏头:“封大教主居然怜惜人命?真是武林奇闻。” 封龙微笑:“你杀的人,十个有九个定然欺负过你。一刀杀了岂不便宜?” 白少情默然。 封龙又问:“你烧了白家山庄?” “不错。” “那白莫然……” “和他的两个儿子都被我活活烧死了。”白少情语气刻薄,冷笑道:“你徒弟心狠手辣,对亲人都不留情,日后对付起你来,自然也不会客气。” 封龙缓缓迫身过来,将少情按在椅上,居高临下,凝视不语。 沉重的压迫从深邃的眼中而来,白少情被封龙这样一看,顿时涌起无处遁形的感觉。 “白家山庄被烧了,不是很好吗?”封龙笑道:“你若是要烧它,一定有该烧的理由。你好不容易把它烧了,心里一定很高兴。你这么高兴,一定很想和人分享。”他的笑容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安心可信,听他用低沉的声音连说三个“一定”,白少情刹那居然热泪盈眶。 封龙轻道:“你可以把想说的话,都告诉我。” 清冷的眸中出现粼粼水波,白少情脸上的哀伤令他的俊美更惊心动魄。他抬眼颤颤地盯了封龙片刻。 封龙大手一搂,将他搂在胸前,仿佛白少情是一只需要照顾的雏鸟般。风声呼呼,他带着少情跃上屋顶,在明月下享受拂面的清风。 白少情此刻似乎卸下防备和伪装,安分地躺在封龙大腿上,仰望天空那轮明月。 他怔怔看着天空,仿佛想把无尽苍穹看穿。封龙低头,指尖在少情发端处轻轻抚摸。许久,少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烧了白家山庄。” “对,你烧了。” “我杀了白莫然,白少信,白少礼。” “对,你杀了。” “我还毁了宋香漓的灵堂,将她的骨灰撒到大路,让千人踩万人踏。” “不错。”封龙轻声道:“你做得很好。” “恐怕只有你才会夸我做得好,这些事,即使是娘也不会说我做得好。”少情苦笑,很快,他的表情变得激动,隐藏在深处的陈年往事似乎要在瞬间破闸而出。他咬牙:“可我不后悔,就算有错,我也绝不后悔。我曾发过誓,终有一日要将白家山庄一把火烧了。” 封龙还是轻轻的点头:“你不用后悔,再说,你也没有做错。”他的语气虽轻,里面却有霸主般的肯定,就象世间万事,只要他说是对的,那便是对的,再不容置疑。 “宋香漓很狠,她恨不得杀了我,却没有动手。从小到大,她总是用看不见的方法折磨我。” 白少情轻轻道:“白莫然说我小时候身体极差,所以不能学白家武艺。其实,我是被宋香漓命在冰天雪地里罚跪,才落了病根。” 封龙的手,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少情的肩膀。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少情。 “他们都欺负我,用尽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我的衣服有时会忽然变成破布,我的鞋子有时会忽然在底下出现一个大洞。白莫然看我的眼光,就象看见一只不得不容忍的脏老鼠。我的存在破坏了他在武林中如传说般动听的爱情,毁了他头上痴情公子的光环。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儿子。” 封龙叹气:“虎毒不食儿,有的人却是连老虎也不如。” “白少信和白少礼,哼,都是道貌岸然禽兽心肠,他们……他们……”白少情蓦然闭上眼睛,紧紧咬牙。 那通彻心肺的第一夜,就在白家山庄。满眼鲜血淋漓,满耳□□。白少信心满意足离开后,偷偷潜入房来的,是白少礼。 就着亲兄弟的贯穿和□□,白少情承受了一生中最难承受的苦难,那一天,才是黑色笼罩世界的开始。 从那天开始,洁白的身躯不再干净。当他意识到身体也可以当作本钱时,连心灵也开始染黑。 攥紧的拳头被人轻轻握住。封龙的唇边,带着往日的微笑。 “不要怕,白家山庄已经不在。”封龙欣然道:“你是白家唯一后人。白少情,已经代表武林白家。” “我是蝙蝠,不是白少情。” “你是我的蝙蝠,是江湖的白少情。” “荒谬。” “不荒谬。”对着脆弱的绝美表情,封龙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下,甜蜜清香,如梦中般醉人。“我答应过,你再不会受人欺凌。你是白家三少爷,是正义教蝙蝠公子,是武林盟主之弟,是正义教主之徒。正道人人敬佩你,邪道个个惧怕你。我要天下人都宠着你,捧着你,让你富有四海,随心所欲。” “富有四海,随心所欲?”白少情怔怔看着封龙。 封龙温柔地看着他:“但你真真正正的,只是我的蝙蝠儿。” 白少情与他对望,痴痴道:“封龙,为何如此?” “因为,”封龙叹气:“你受的苦楚,实在太多了。” 白少情眼中的水波,忽然急剧颤动起来,仿佛风浪在即。他的唇轻轻抿着,惹得人只想吻开那道无奈的苦涩。他的脸,被月光印出一圈光晕,美得不可方物。 天渐渐灰蒙,周围的景物开始隐隐约约露出点轮廓。 一切安静得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白少情动了。 他前一刻还深情地,带着曾被伤害的脆弱,忘乎所有地凝视着封龙,下一刻,却象半空中俯身冲下的枭鹰一样用最凌厉的气势动了起来。 一直乖乖垂在封龙背后的手,忽然灵巧地跳动,一眨眼的功夫,即点封龙背上九处大穴。 这九指耗尽了白少情储蓄已久的所有功力,选了最无懈可击的时机,用了最完美无缺的战术。 白少情看着僵硬的封龙,缓缓笑了起来:“是不是很惊讶?” 封龙看他片刻,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你一定以为我已被你驯得服服帖帖,一定以为虚情假意可以让我感动得无以名状,一定以为可以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他也连说三个“一定”,一句比一句更愤怒。 封龙苦笑:“我只是以为,当你什么都得到的时候,会象我一样,觉得空虚;也会象我一样,想找个人说说话。” 白少情一愣,他乌黑的眸子瞪了封龙片刻,森冷道:“我为何要和你说话?比起宋香漓白莫然,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你害我骗我凌辱我玩弄我胁迫我……世上没有比你更可恨的人。”他咬牙切齿,从封龙腰间抽出碧绿剑横在封龙颈边:“我知道你有秘门心法可以与水云儿姐妹保持联系。你快要那死丫头送我娘来和我会合,否则,我先刺瞎你的眼睛。” “你威胁我?”封龙缓缓道:“你忘性真大,这么快就忘了我给你的教训。” 白少情冷笑:“看来我不该刺瞎你的眼睛,应该先割了你的舌头。哦,横天逆日功废不了,但不知横天逆日功是否可以让断了的经络重生?让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慢慢一点一点切下你的舌头。” “你忍心这样对我?”封龙还是叹气。 “为何不忍心?” 白少情挥剑。碧绿剑还没有挥动,手臂却忽然麻了。就象被蚂蚁在关节处轻轻咬了一口,手一松,碧绿剑掉了下来,在碰到地面前,被一手沉稳的手接住。 手臂的麻痹,片刻蔓延到全身。不敢置信地软软倒下时,白少情对上封龙戏谑的眼睛。 “小蝙蝠儿,我怎可能被同一套点穴法制服两次?”封龙贴着他的耳朵轻咬。 全身,泛起犹如掉入冰窟的寒气。 白少情被放回房中。 次日,烈日中天时,封龙入房,解开白少情身上的穴道。 “你为何不折磨我?”白少情坐在床边,板着脸问。 “嗯?” “我偷袭你,又被你擒住,你为何不狠狠折磨我?”白少情冷冷道:“睚眦必报,乃正义教作风。” “我何必折磨你?”封龙笑,伸手抚摸少情俊脸:“我发现,对小蝙蝠儿越好,小蝙蝠儿越受不了呢。我偏偏疼你呵你,你又奈何?” 白少情冰冷的面具被打碎了一层,恶狠狠盯着封龙的笑脸,好不容易才忍下火气,冷冷道:“多谢大哥。” “你还知道我是大哥。”封龙笑得亲切非常,忽道:“少情,可还记得我们一起四处游玩那几天?” 少情默然。 怎会忘记?他假装不会武功,封龙抱着他腾云驾雾,去看飞瀑下的银河。 封龙道:“我们一路回总坛,途中可以顺道游玩。这次,只有我和你。” “水云儿呢?” “她有事要做,不和我们一道。” 看着封龙的微笑,白少情忽然有点害怕。因为在他心底,居然也隐隐盼望着这一次的游玩。 因为害怕,所以更加愤怒。他无法装出恬静的笑容,眼中透出不掩饰的恨意和倔强,瞅着封龙。 半晌,他不解道:“封大教主,天下还有什么宝藏是你解不开,而我又是知道如何解开的呢?” “有一样。”封龙盯着他,浅笑。 烈日当空,扬州此刻,柳条一定青翠动人。 两人从山西出发,一路悠然游玩。封龙虽没有带下属,行程的食宿却早有人提前办理,吃的不用说是当地最好的特色菜肴,住的也是当地最舒适的院落。 白少情一边暗自警惕不要中了封龙的圈套,一边跟着封龙,与他斗嘴畅谈各地风物,偶尔让封龙指点一下武功招式,进步神速。 渐渐地,当日那个敦厚温柔的大哥形象又仿佛与封龙重叠起来。少情几度惊心,不断提醒自己小心,偏偏又忍不住回忆当日种种。 “独立窗前,形影孤单。”封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又在想念你娘?” “为何不让我见娘?” “为何一定要见她?” 白少情转身,淡然的眸中藏着疑惑:“你若想我对你服帖,最好用怀柔政策。让我见娘,我自然会懂得怎么做。” “在你心中,天下只有一人――你娘。”封龙问:“少情,若有一天你娘不在了,那你如何?” “娘不在了?”白少情脸色苍白,仿佛触到极不想面对的问题,猛然抓住窗边栏杆:“娘怎么会不在?娘不可能不在的。” “她毕竟会老,老人总会死得比年轻人早一点。” “娘不会死。她如果死了,我一定杀了你。”白少情蓦然转身,紧张地瞪着封龙:“难道你为了报复,竟然……竟然……”他心中害怕,嘴唇颤动,居然说不出后面的猜测。 封龙摇头:“我怎会如此?” 白少情松了口气,神色稍缓:“娘不会死,你不要胡说。” “她如果死了,你还可以活吗?” “我?”白少情猛然抬头。 “你还可以继续活下去?”封龙拽住他的手臂,轻声问:“生命如此痛苦,你为谁而活?” 茫然的眼睛看着封龙,渐渐又有了焦距。白少情启齿:“我的事,与你无关。” 封龙凝视着他,忽然狠狠把他扯到胸前,低头狠吻。 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凶狠的掠夺似的亲吻在下巴,脸,唇,耳,颈后留下一处又一处痕迹。 “小蝙蝠儿,不要永远把心思停留在娘身上。她不是陪伴你一生的人,也不应是你生命的支撑。” “她是。” 细碎的呻吟从唇边逸出,白少情咬着细白牙齿承受封龙的掠夺。 “她不是,我才是。”宣告着深吻怀里动弹不得的蝙蝠儿,封龙的声音无比凝重:“我才是伴着你的人,只有我才是。” 他不要蝙蝠儿有朝一日失去生活的信心。少情必须学会娘不是生命中的一切,他迟早要面对失去。早一点学会这点,比事实到来时才仓惶面对好得多。 而且,少情的娘,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 强逼着剥下少情的衣裳,漂亮的身躯和□□刻着封家印记的铃铛露了出来。封龙邪笑着搂住少情,让他挣扎不休,最后不甘不愿地在怀里沉沉睡去。 这只桀骜不驯的蝙蝠,睡着时却莫名乖巧。合上的睫毛又长又黑,偶尔颤动着,仿佛将要醒来。 封龙低头,轻吻不断。 “茫茫人海中,我选中你。” “只看了一眼,就已经选中。” “小蝙蝠儿,你若知我爱意,定必冷然嗤笑……” 温柔低语,少情注定无缘听见。封龙唇边那丝动人的微笑,他也不曾看见。蝙蝠 第二十一章 三天,有时候给人的感觉象过了三年。 在白少情印象中,这三天却比三十年还长。 他见过西谯美男子风轻扬的微笑,听过五湖第一的花魁杨落歌的呻吟,识过天山赫无涯的残虐,尝过飘花宫主的香吻。 那三十四门的绝招秘笈,至少有三十本,是从床上骗来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世间一切,即使没有见识过世间一切,那么,至少见识过床上的一切。 可在这三天,白少情忽然发现,自己见识实在浅薄。 原来,世间有比风轻扬更蛊惑人心的微笑,有比赫无涯更可怕的残虐,有比飘花宫主更令人心神荡漾的深吻。 而胜过杨落歌的呻吟,竟是从他自己的唇中逸出来的。 当他听见自己发出的呻吟时,白少情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动情。这个时候的自己,想必比平日要美上一千倍,一万倍。 “少情,你真美。”连封龙也这样赞叹:“比我想象中的更美。” 星眸半睁,少情可怜又乖巧地仰躺在封龙臂间。 他可怜,是因为动弹不得;乖巧,也是因为动弹不得。似乎他每次遇到这封大教主,都只会落得一个任人施为的下场。 “我已经帮你打通了任脉。你如何答谢我?” 白少情苦笑。 他心里苦笑个不停,脸上却透出淡红的色泽,媚眼如丝。 唇边,是醉生梦死的呻吟,如同最饥渴的人求着一滴可以救命的水。 封龙没有用□□。他不需要用药,只用几下独门手法,已经让白少情求生不得。说到邪门歪道,封龙真不愧是江湖第一邪教教主。 封龙的声音,低沉温和,象吹过纱窗的清风:“我要的谢礼其实不大,只要你把这个随身带着就好。”一个小巧精致的铃铛,出现在白少情眼前。 白少情扫了一眼,心寒。 铃铛不可怕,可怕的是封龙嘴边诡异的笑意。 粗糙的手,再次抚慰少情赤裸的下身。正徘徊在边缘的身体,因为迎来祈求的抚摸而颤抖不已。 “你想我碰你?”封龙低笑:“那你求我吧。” “嗯……嗯……”白少情呻吟,一下比一下急促,却没有开口求他。 “两天了,你难道真能忍住三天?” “呜……呜呜……” 封龙摇头,懒洋洋的神色,精光却从眼中一闪而过。他笑:“不管你求不求,先把大哥送你的东西带上吧。”握住挺直的昂扬。 美丽的分身一点弯曲也没有,喜人的色泽,就如少情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无可挑剔。顶端,透明的液体缓缓渗出。 封龙用手指轻轻触碰最上面一点,怀里赤裸的身躯立即一阵颤栗。 “好敏感。”磁性的笑声在屋中荡漾。 下一秒,笑声被痛楚和喘息划破。 “啊!呜呜……”少情绷紧身体,头全力后仰。 细长优美的颈项,令人垂涎欲滴。 比发还细的铜丝,穿刺过分身的顶端,将铃铛悬挂起来。颤抖的身躯,使铃铛随着震动,居然发出一串悦耳的铃声。 铃铃铃铃…… 封龙的浅笑,虽然温柔俊美,却有着比魔鬼更可怕的魔力:“疼吗?不怕,大哥在这。” 俯身,印上小蝙蝠儿的唇。 出奇的,这强吻却甜蜜得叫人甘愿沉溺。白少情不甘,为什么被他吻着,竟真会觉得痛楚稍减? 两天了,他象海中的孤船,随着封龙情绪翻来覆去。一下子说不出的柔情蜜意,一下子说不出的可怕折磨。 封龙一掌不知何时抵在背上,热流缓缓蔓延。少情知道,他是在帮自己打通督脉。 可以打通任督二脉,本来就是练武人的愿望。只有这样,才能晋升高手行列,才能更进一层楼。 天资所限,许多人花费一生,都无法完成这一步。 而处于这一阶段的人,都无比艰辛,无比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可是自己,却赤裸裸地躺在封龙怀里,被他一边肆意轻薄玩弄,一边运送功力。 封龙轻笑,他一手抵在少情背上运功,一手却悠然抚摸着挺立的分身,轻轻一弹,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怀里的身躯,立即由于刺激和羞辱激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小蝙蝠儿一定恨死他了。 可,封龙又何尝没有为小蝙蝠儿的倔强吃惊。他用了至少七种秘术,这七种秘术其中的任何一种都曾经单独用过――――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熬过这么长的时间。 “小蝙蝠儿,你好硬气。”白少情几乎睁不开的眼睛看着封龙,不明白这是讥讽还是赞扬。封龙叹气:“你可知道,越硬气的人越容易夭折?”若不是一直暗中用横天逆日功为少情护住心脉,少情连头四种秘术也过不了。 要知道,服了惊天动地丸和血莲子的白少情本来就元气大伤。 温暖的手握着少情灼热的器官,掌中的热度却渐渐上升。感觉到不妥的少情不自主地喘息,水汪汪的眼里盛满浓浓的胆战心惊。 这次又是什么折磨? 封龙阴沉地凝视着他,那消瘦的下巴曲线依然倔强,含着湿气的眸子却象再也经不起一丝刺激地楚楚可怜,截然不同的两种个性矛盾地糅合在同一张脸上,居然令人哭笑不得地和谐。 “白家居然会出你这么一个三少爷,”封龙啧啧摇头,英挺的眉皱起。他改变心意,暗中运功而发烫的手掌逐渐恢复常温,轻轻抚摸少情的身躯,笑道:“没日没夜闹了两天,你不累我也累了。” 他将有点迷惑的少情平放在丝被之中,低头审视:“多漂亮,每一处都有封家印记了。” 因为这一句,少情的目光又开始凌厉。 “休息吧,明天第三天,要水云儿帮你按摩一下疏通经络。”封龙随意说了一句,倒头躺在少情身旁。 手一扯,又将少情拉入怀中,沉沉睡去。 蝙蝠 第二十二章 手在自己身上移动,暗蕴力道,舒缓筋骨。 白少情伏在床上,缓缓睁开星眸。 不用回头,也知道不是封龙。这手太嫩,太小,更没有封龙的轻狂和火热。若不是封龙,便应是水云儿。 他没有猜错。水云儿的叹息,从头顶传来。 “黄昏近也,庭院凝微霭。清宵静也,钟漏沉虚籁。一个愁人有谁瞅睬?” 轻歌低吟。 少情扬唇,想不到那诡异的小丫头,居然也有这般愁怀。轻声续道:“己自难消难受,哪堪墙外,有推将这轮明月来?” 身上游弋的手,立即停了下来。 “你醒了?” “封龙何在?” “教主出去了。”水云儿又开始帮他按摩,从瘦削的肩,揉到结实的背。 一点火花,在星眸里微微跳跃。少情略一思索,忽然问道:“水云儿,你为谁愁?”要是为了封龙而愁,那便大有作为。 女人,常为情人做傻事。如果这情人看重另一人,更是这女人最容易激动的时候。 水云儿不答反问:“蝙蝠公子,你可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道伤痕?” “多少?” “不多不少,刚好六十六道。”水云儿冷冷道:“正义教中,六十六是无穷之意。你若敢对教主起异心,定会受尽无穷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语气冷漠,小手却温柔亲昵,在少情裸背上轻轻揉搓。 少情暗叹,不料封龙身边,居然有这样厉害的丫头。她那守在娘身边的姐姐风月儿,想必也不简单。 如此说来,要救娘岂不难上加难? 水云儿细心帮少情按遍全身,看着少情赤裸身躯竟无丝毫窘迫,瞅见少情下身的铃铛,还轻轻屈指弹了一下,笑道:“蝙蝠公子好福气,我从未见过教主这般器重人的。” 少情俊脸微红,心有又羞又气,暗道:我不可让一个小丫头看输了去。朝水云儿淡淡一笑。 他一笑,如万树梨花忽开,美得不可言语,全身赤裸,到处是情欲伤痕,偏偏圣洁如仙子下凡,不可亵渎。 水云儿看了不禁一呆,冷冷道:“尽管笑,你越美,教主越不会腻味。” 一针见血,刺去少情脸上清风般的微笑。 “那么,怎么可以让教主腻味?”少情虚心求教。 水云儿道:“他说什么,你做什么。真心实意服他就好。” “百依百顺?” “千依百顺,敬他佩他爱戴他。” “如此就可?” “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出三月,教主便会腻味。” 少情又笑起来:“你可曾听过骡子的故事?骡子脾气倔强,主人叫它东它偏西,主人叫它西它偏东,换了无数主人,终于有一个主人可以指挥它。” “为何?” “主人要东时,便指骡子往西,骡子与主人作对偏偏往东,正好中了主人的诡计。主人要往西时,依此计便可。” 水云儿皱眉:“那即如何?” “那即说,我不是那头骡子。”少情唇边带笑,讥道:“水云儿小丫头,你为封大教主骗过多少人服服帖帖?” 一记指风,猛然戳在肩上。 没想到水云儿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丫头,内力居然强横无比,白少情疼得闷哼一声。 “我可不是私下欺负你,教主说了,你醒来再敢口舌顶撞,就要我对你稍加教训。”芊芊玉指挑起少情的下巴,银铃般笑道:“先告诉你,正义教刑堂堂主赫阳,是我记名弟子。” 蝙蝠 第二十三章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 封龙悠然掀开门帘。 有点疲倦,但视线一落到少情处,笑意便逸了出来。 “开罪了水云儿?” 少情已经换上纯黑的丝衣,衬得肤白赛雪。他没有躺在床上,而是斜靠着长椅,仿佛要凭椅背,才可以支撑身体。 “她说她是赫阳的师父。”少情苦笑:“原来是真的。” 晶莹的肌肤,覆盖了密密一层细汗。 水云儿没有用什么特殊刑罚,她教训白少情,不过使了武林中最简单最简单,连衙门里的人都会的一种普通手法――分筋错骨手。 但最简单的惩罚,到了水云儿手里,却变成最难以忍受的惩罚。白少情第一次知道,原来分筋错骨手也能让人如此痛苦。 他的筋骨没有断,却比断了还疼;他以为痛楚会渐渐消失,或者断一会续一会,却发现痛楚如浪潮扑面,浪头一个高过一个。 最叫人不能忍受的是,他居然一点要晕倒的迹象都没有,仿佛这种痛苦余生俱来,并不会伤害身体,只是单纯的痛苦罢了。 整整一个白天,水云儿已经给他灌了十三碗参汤,换了七套干净衣服。而十三碗参汤已经全部化为冷汗流出体内,七套衣服也全部湿透。 封龙抱起少情。 他浑身都湿漉漉的,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越来越单薄的身体微微发颤,软得仿佛没有骨头似的。 “整了你一天?”封龙淡笑,将少情平放在床上,解了水云儿的分筋错骨手。 少情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痛楚一去,眼前景象忽然模糊,身体似乎这个时候才支撑不住,要用沉入黑暗的方法来回复元气。 才要沉沉昏去,下巴一紧,几乎捏碎骨头的力道又把清醒叫了回来。 少情睁眼,望着离眼极近的魅惑笑颜。 “一天不见,可想我?” 若不是体内空荡荡无一丝多余的力气,少情真想冷笑。如今,只是冷冷看封龙一眼,便闭上眼睛。 体力透支过度,谁也不会这个时候自寻麻烦。 热气袭来,唇在脸上各处亲吻,咬住耳廓,咬住唇瓣,咬住尖尖下巴上的肌肤细细吮吸。 “今天是你娘的生辰,为何不告诉我?” 少情有点惊讶,星眸重睁,扫封龙一眼。 封龙笑:“给你一件礼物。” 送到眼前的,是一个血淋淋的包袱。 微微蹙眉,立即有了答案:“宋香漓?” “喜欢么?”鲜少有人将人头当礼物,也鲜少有人拿着人头诚心诚意地问这三个字。 “仇人应该亲手杀。”少情懒懒地侧过头,把脸贴在枕头上。 今天是娘的生辰。 娘的生辰总是孤零零的,少情这些年都会在这天偷偷潜回白家,伏在屋顶默默陪娘过这一夜。 如今陪着娘的,恐怕是水云儿的姐姐吧? 扬州,西湖畔,柳树人家。 “可想去见你娘?” “想,”希望在眼里闪了闪,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少情轻笑:“你要什么答谢?” “你有什么可以答谢?”封龙忽然沉下脸:“除了身子?” 怪物,忽冷忽热,不可理喻。少情精明的闭嘴,敛了微笑,冷冷盯着封龙。 看见倔强的曲线又出现在小蝙蝠儿的脸上,封龙反而缓缓扬唇:“让你去。”轻轻吻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嘴对嘴喂少情吞下。 “这颗大补丹,可以让你暂时回复力气。”封龙把少情抱起来,让他贴在自己胸前:“你是蝙蝠儿,轻功应该不错。全力施展轻功,可以赶在月上梢尖前见你娘一面。” 被抽空的力气,一丝一丝回来了,少情诧异。封龙手上,总有许多古怪莫测的东西。 封龙淡淡一笑,松开他,象放开鸟儿脚上的锁链。 “去吧,记得回来。” 少情跳下床,运功,丹田不可思议地升起内力,一扬手,隔着数尺的垂幔被气流拂动。 “大哥,我去了。”激动的时候,居然能行云流水喊出一声大哥。 声音落地,人已经远去。 封龙站在房内,对着他远去的方向微笑不语。 以白少情的个性,一放出去,就是绝不会回来的。他若回来,便表示他已经想好对付封龙的方法,找到了可以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的武器。他至少会趁片刻自由之机解决看守娘的风月儿,把娘深深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次日晓风初拂,白少情就回来了。 时间,恰恰和封龙预计的一点不差。 他还没有想到对付封龙的方法,也没有找到厉害的武器,没有解决让人头疼的风月儿,更没有把娘带到安全的地方。 实际上,他一入家门,刚刚隔着窗台看了房中睡得正香的娘一眼,就倒下了。 倒下的速度,比吃下大补丹回复力气的速度要快得多,快得连轻轻喊一声娘的时间都没有。 白少情无声倒在廊外,一把悦耳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教主真厉害,居然算得一分不差。” 风月儿。 那一刻,白少情恨得几乎要昂头大吼。 如今,他更加浑身无力地躺在竹架上,被人抬回封龙之处。 封龙看见他眼中的恨意。 “你不满?” “为何三番四次玩弄我?” “你恨宋香漓,我送她的头给你;你想念娘,我让你见她一面。”封龙问:“我对你不够好?” 白少情咬牙。 “难道你不恨宋香漓?” “难道你没有见到你娘?” “那你为何还要不满?” 白少情不答,牙越咬越紧。 封龙叹气:“我这样,不过是想你知道,你永远也逃不过我的手心。不用逃,不许逃,不可逃……” 他挑起白少情倔强的下巴,轻轻吻下。 热唇看似轻描淡写的蹂躏下,无力的喘气更加破碎,感到少情开始颤栗的瞬间,封龙屈指轻弹,击中少情神谷穴。 看着小蝙蝠儿闭眼沉沉睡去,唇角逸出一丝不可察觉的温柔。水云儿从门外走进来。 “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昨日服下大补丹,再全力施展功力催发药性,少情的元气睡后就可全复。”封龙笑道:“若有千年寒冰床的辅助,应该可以很快练到横天逆日功第一重。” “教主用心良苦,真让水云儿感慨。” “用心良苦?”深深凝视动人的睡颜,封龙苦笑:“他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我只求莫有一天落到他手上。” 蝙蝠 第二十四章 大补丹的效果非常明显,星眸再睁开时,血色已经重回苍白的俊脸。少情缓缓一扫屋内,视线定在仿佛永远低沉微笑的封龙脸上。 “力气又回来了?” 封龙轻声道:“力气不回来,你怎么练功?别忘了,我说过会在第四天开始教你横天逆日功。” 少情轻叹:“你说过的话,永远都是算数的。” 下床。 脚踏实地而不虚浮的感觉有点怪异,少情冷冷瞥自己身上的黑衣一眼,在封龙暧昧的目光下将衣襟拉上。 丝绸一般的白皙肌肤,被黑衣包裹起来。封龙惋惜地叹气。 “跟我来。” 一前一后出了房门,转过几处临水亭。在华丽的阁楼后拐弯,迎面便是气势巍峨的陡峰。 封龙打开机关,石门发出沉重的声音。 “进去吧。” 带着白少情入内,通道两旁摆满各种诡异古怪的东西,有发黄的武学秘笈,有缺了一边的骷髅,有被雷劈开的一段焦木,有发出阴寒光芒的兵刃,有血斑淋淋的袈裟,有装满金银珠宝半开着的旧木箱,有北京天桥边随处可见的一串干掉的糖葫芦,有江南某个不知名女子的绣花鞋,居然还有一个年月久远的破摇篮。 这些完全不应该摆在一起的东西,杂乱无章地出现在这里,散发一股阴森的味道,让人心惊肉跳。 “这是正义教禁地,历代教主和护法,都会挑选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 白少情看一眼那串干了的糖葫芦,忽然不胜唏嘘:“不知封大教主放了什么东西在此?” 封龙忽然止步,少情一时不察,几乎撞到他背上。 “我还没有想好放什么东西。”封龙转身,看着少情,忽然缓缓笑起来:“被你一提醒,居然想到了。” 他俯身抓住少情的脚,轻轻一脱。黑布鞋已经到了手上。看手中的黑鞋片刻,将黑鞋轻轻放下,把它与那串干透的糖葫芦摆在一起。 白少情喃喃道:“我倒不知正义教的布鞋如此珍贵。” 通道的尽头,是另一扇石门,进去后,才发现里面除了一块可以当床睡的大玉外,什么也没有。 “练横天逆日功,必须在这上面打坐。” 白少情走近,寒气逼人,立即打了个寒战。他这才发现,这不是玉床,是冰床。 他转头:“千年寒冰床?” “不错,寒气入心,迫你竭尽全力拼死激发内力。”封龙问:“你怕?” 白少情摇头,他摸摸冰床,触碰而已,指尖传来的彻骨寒冷让身体微微一颤。他叹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从前练功,也是在这上面打坐?” “不错,”封龙道:“全身赤裸,刚刚开始练时三个时辰休息一次,一年后可以持续打坐三天。” 白少情点头,他沉吟片刻,拉开衣襟。 白皙的肌肤,泛着光泽袒露出来。封龙默默看他徐徐将衣裳全部脱下,眼中又是欣赏,又是赞叹。 精致的铃铛还屈辱地挂在下面,配合着两腿间优美的形状,惹得封龙一阵心跳。 封龙教导:“默运横天逆日心法。不顾其他,只护心脉,身如寒冰,心似熔炉。” 温热的肌肤和彻骨的寒冰紧紧贴上,不需数息,白少情已经全身僵硬,牙齿咯咯打颤。气运丹田,死死护住心脉。万一寒气入侵,则不死也元气大伤,势必无望成为武林一流高手。正义教不愧邪教,连练武的方法也邪气过人。 不成功,便成仁。 闭目凝神,每一秒都漫长得不可忍耐。而白少情赤裸着,竟忍了下来。 封龙一直负手站在一边。白少情浑身冷得发硬,封龙的手心却全是汗水。 小蝙蝠儿正在生死关头徘徊,一有不测,必须立即出手相救,以横天逆日功疾拍三焦,传肺经、脾经、心经。 他一直暗运全功,监视少情一举一动,精神身体都处于最高戒备,丝毫不敢松懈,怎可能不满手汗水? “少情,已经一个时辰,可要休息?” 少情闭目,晶莹肌肤散出一丝一丝寒气,犹如冰雕玉像。 “少情,已经两个时辰,可要休息?” 星眸仍未张开,寒气更沉。 蝙蝠 第二十五章 流溢光华的眸子再睁开时,白少情已经躺在舒服的床上。 清风抚过,窗外艳阳高照。 “我打坐了多久?” 封龙叹气:“你难道真以为人人都可以第一次就在上面坐上三个时辰?”若不是一直待机出手,他怎能在顷刻间救下这只不知死活的蝙蝠? 封龙问:“你护不住了,为何不下来?” “不到最后,怎么知道护不住?” 到了最后,却已是要下也动不了。 封龙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他,忽然伸手,给了他一耳光。 啪!白皙纤细的肌肤印上五天红痕。 白少情昂头,瞪着封龙。 “不知死活。”重重说了四字,两人目光如闪电一样对撞,火花四溅,封龙低头,咬住他的唇:“你真不知死活。” 男性的成熟气息,直迫入喉内。 白少情晕眩。 “少情,为何不知死活?逞强练功,只会走火入魔。” “不过想早日练功。” 回到扬州湖畔,弹琴,画画,吟诗,陪着娘,不再见你,不再心烦意乱。 “武功为何如此重要?” 白少情别过脸,抿唇。他清冷如水的眼中,射出复杂的光芒。 封龙叹气。 一连数日,继续在千年寒冰上练功。 要横天逆日,先不畏寒冰。 封龙竟似悠闲得很,天天站在一旁,默默看少情练功。少情睡时,他便搂着他;少情练功时,他便看着他;少情吃饭时,他偶尔会夹一筷子好菜,送到少情嘴边。 足足一月,少情的横天逆日功已经练到第一重。 “你可知道,横天逆日功一月就可以练成者,数百年来只有两个。” “希望另一个不是你。” 封龙扬唇,狡黠的笑意逸出:“正是我。” 少情冷冷看着他,忽然问:“你为何如此对我?” “何解?” “你暗中用九重横天逆日功助我事半功倍,为何?” 封龙别有深意地望少情一眼,摘下一截垂柳,抛到湖中。 “你不懂?” “不懂。” “你是我兄弟。” “结拜的。” “你是我徒儿。” “被骗的。” “我说过不会让你被人欺负。”封龙沉声道:“化你一身武功,自然还你一流身手。” 少情站在柳树下,抿唇盯着湖心飘浮的那截垂柳片刻,吐出一句:“居心叵测。” 封龙脸色微变,忍住怒气,猛然转身回房,却又停住脚步。 “明天,你可以出总坛。” “不练功?” “横天逆日功与众不同,练到一重,需休息一段日子。”封龙道:“你出去散心也好。” “去哪?” “你是教主徒弟,自然要为师父分担事务。”封龙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和一张人皮面具:“代我视察各处分坛,有异常立即回报。以蝙蝠公子身份出现时,戴上面具。还有,不许惹是生非。” 少情怀疑地盯着金牌面具,半天才接了过来。 “你放我走?” “反正你会回来。” “若我不回来?” 封龙浅笑,眼中森冷之意忽闪:“天涯海角,我会抓你回来。” 少情也笑:“如此麻烦,何必放我出去,干脆找个笼子关着就好。” “你是蝙蝠,”封龙问:“你见过用笼子养起来的蝙蝠?” 少情不语。曾想用笼子将他关起的人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壮,只是力量不足,反把性命送到少情手中。 这封龙,明明有能力做到,偏偏不关;明明肯放,偏偏放得不彻底。 “除了你娘那,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封龙悠悠道:“胆敢靠近你娘,风月儿会立下毒手。” “懂了。” “你不识分坛之人,水云儿陪你一道。” “是。” “少情,”封龙深深看他,忽然长叹一声,将他抱住,低声道:“我的蝙蝠儿应该自由自在的,对不对?” 亲昵,温柔使人心软。 少情猛然咬牙,吞下一个“对”字。 他冷笑:“少情无论人在何方,都被封大教主玩弄于股掌之内,何来自由自在?” 抬头看看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残阳如血。 蝙蝠 第二十六章 文人常以文字害人。例如,忽闻河东狮子吼,柱杖落水心茫然。这句诗就已经害了不少武林中人。 听到狮子吼,又何止柱杖落水这般简单?雷鸣的狮子吼,至少曾让十七个武林高手重伤,十二个白道高手内力全废。 成名十九年,雷鸣的敌人当然不止区区二十九个,只是,除了这二十九个,其余的大多数都已经被狮子吼吼掉了性命。没有了性命的人,就算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是雷鸣的想法。 所以,历年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狮子吼下,他倒真的没有算过。 已经是盛夏时节。 晌午,天被火红的太阳完全占据,热气太强,没有一片云敢出现在天上。 田里的小黄狗吐着舌头在树荫下喘气,连树上的蝉也热得不敢作声。 这个时候,雷鸣通常都会打着饱嗝躺到富丽堂皇的后院中。家丁会从地下冰窖里取出几块大冰,分别放在屋子的角落,让凉气散开。丫头们会静静跪在旁边,一人帮他槌腿,一人帮他打扇。 新买回来的如夫人,自然也在身边,将浸过冰水的葡萄小心翼翼剥皮,微笑着送到雷鸣的嘴边。 雷鸣最喜欢享受这一刻的安静,如果谁敢在这个时候打搅,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当然,也有特殊的时候。 例如,今日。 今日,天气还是很热,冰块还是被取出来放在角落取凉,后院里还是比外面清爽舒适,葡萄还是浸过冰水,冰凉清甜令人垂涎。 雷鸣,却没有躺在他最喜欢的贵妃床上。 屋中的丫头们不在,新买回来的如夫人也不在。 有人躺在他的贵妃床上。死板的人皮面具覆在脸上,雷鸣却知道那定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因为有那么一双眼睛的人,绝对不会长得难看。 晶莹,清冷,偏偏又闪烁着骄傲的眼睛。 “想不到小小的地方,居然也有冰窖。”白少情悠闲地躺在贵妃床上,一手侧撑着头:“雷坛主,你挺会享福。” “下属不敢。”雷鸣站着,冷汗直冒。他的狮子吼名震武林,这时声音却比蚊子还小。 “你怕什么?”人皮面具看不出表情,白少情的声音确实愉悦的:“我在夸你。我本来还怕来了会热,没想到你招待得不错。” 慵懒的声调,轻轻弹动听者的耳膜。 雷鸣擦汗,笑道:“这是下属应份的。” 他悄悄抬眼,望望这突如其来代表教主的蝙蝠公子,又偷偷看看一旁的水云儿。教主身边两大侍女,本来就是正义教左右护法。 若雷鸣不知道蝙蝠到底在教中地位如何,此刻也该了然于心。 因为,水护法竟站在白少情身后,帮他打扇。 “蝙蝠公子,江西分坛的记事册子,下属已经全部命人备好。公子可以随时查看。” 白少情懒洋洋地坐起来,剥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查看?” “公子不是来查看分坛事务的?” 淡淡一眼,朝雷鸣扫去。 “雷坛主,你在教我办事?” “不敢,不敢。” 白少情蹙眉:“心烦,下去吧。” “是。” 雷鸣离开,临走还小心翼翼关上房门。 白少情从贵妃床上下来,一把扯下人皮面具。俊美的轮廓,比在总坛时丰润了些。 “还扇?”他回头,冷笑着看水云儿:“我可不敢劳动水大护法。” “你这人真是,帮你打扇,你还生气。”水云儿摇头,帮自己扇起风来。 “我哪敢生气?你可是封龙派来监视我的。稍有异动,不必封龙动手,你就可以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云儿眼波四下一转,笑道:“原来是记仇。” 白少情用指尖挑起一块放在角落的薄冰,让凉意丝丝透入肌肤。他出来已经半月,正义教势力雄大,各处分坛人才鼎盛,教规森严。 没有想到顶着教主徒弟这帽子,居然能让众人噤若寒蝉,所到之处人人小心逢迎,不敢有丝毫怠慢。 “我有一处不明。”白少情忽道。 “说。” “你身为教中护法,身份崇高,为何偏偏在他人面前对我如此奉承?”白少情问:“端茶倒水,就如丫头一样。” 水云儿抿唇笑了笑,轻声问:“你不懂?” 白少情脸色沉下去:“是他要你这样?” “除了他,还有谁可以命我这样?”水云儿道:“你为何不想想,他这样到底为了什么?” 白少情抿唇沉吟,眼中光华四溢,又转为深邃,淡淡道:“叵测居心,不想也罢。” 转身,推开虚合的房门。院子的池塘被太阳照得白花花的,一阵刺眼。 “晌午一过就舒服多了。”白少情伸懒腰道:“青楼歌舞处处不同,不知道山西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 此夜,雷鸣作陪,白少情畅游青楼。 锦衣美食、软语红莺,天下最好的,只要开口,都会有人恭敬送至面前。 坐在莺燕成群的脂粉中听山西第一名妓弹唱,白少情心不在焉,斜眼看着窗外楼下的空地。 “布置青楼的是名高手,可惜,那少了两棵柳树。”修长的手指一指那块空地。 刻意喝下几杯美人送上的好酒,不觉有些醉意。 “公子,奴家刚才唱的曲子可还满意?” “来,再喝一口。” “春儿不依啊,春儿也要象姐姐一样和公子共饮一杯……” 白少情来者不拒,左拥右抱。他是雷大老板的贵客,自然人人奉承。 “雷鸣,”白少情直呼这在武林中叱咤十数年的高手姓名:“来,喝酒!” “是,公子喝得痛快就好。”教主的徒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白少情昂头,又灌一杯。 摇晃着脚步被雷鸣小心翼翼地扶出青楼时,却看见空地上已经多了两棵柳树。 土色新鲜,显然是刚刚才匆忙栽种的。 “办事果然不错。”他拍拍雷鸣的肩膀。 雷鸣谄笑,小声道:“这是下属的本分。”正义教保密为先,在有人的地方自然说话要小声点。 回到下榻处,挥退雷鸣,转身关门,白少情犹带醉意,却轻轻叹了一声。 无尽忧愁,仿佛以这声叹息为破口,缓缓淌泻出来。 他料错了。 他以为此行会有阴谋,怎知一路行来风平浪静,正义教上下对他奉若神明,命令无一不遵,水云儿更是百般配合,显示他在教中的超然地位。 他以为入青楼会招封龙忌讳,水云儿即使不阻止也会暗地里使坏,谁知大醉已经几场,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他的不是。 到现在,自己倒真成了一个专横跋扈,不务正业,以封龙名头到处作恶的纨绔子弟。 白少情教训过无数纨绔子弟,却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当纨绔子弟的一天。 他尝遍了人间美食,享遍了人间种种最极致的享受。除了不能看望娘外,封龙似乎给了他一切好东西。 半月,正义教蝙蝠公子声名鹊起。 白少情没有查看教务,他利用封龙所给的一切,肆无忌惮地做一些他早就想做的事。 他以蝙蝠公子的名头闯入山东万人庄,抢了庄里珍藏了百年的夜夜碧心丹;他蒙着面具带领正义教中高手直入白家山庄,捣毁宋香漓的灵堂,点了白莫然和两个儿子的穴道,当着他们的面用火把点燃灵堂的幔子。 他看着熊熊大火,吞噬了自己成长的地方。 离开前,白少情贴在白莫然的耳边:“你从来不当我是儿子,我也从来不当你是父亲。不过从今之后,只有我可以代表白家。宋香漓为她两个儿子守住的东西,如今都是我的。” 白莫然的眼中,闪过最恶毒的愤恨和极端的绝望。 白少情冷冷回望他最后一眼,走了出去。身后,是熊熊火焰,以及和自己有血缘之亲的父亲兄弟。 他杀了想杀的人,烧了想烧的地方,抢了想抢的东西,然后找最美的地方散心,带着如花似月其实厉害无比的水云儿到处吃喝玩乐,处处众星捧月的排场,处处至高无上的尊崇。 却,并没有不亦乐乎。 今夜,喝过山西的花酒,醉意涌上来,竟酸酸涩涩,说不出的一种滋味。 恣意放纵后,居然只余满腹空虚。 白少情叹气。 他已有醉意,又不想入睡。在房中徘徊,最后取出古琴。 双手平稳地托着古琴细瞧,唇才微微向上扬起,仿佛看到老朋友。 焚香,放琴,平心静气冥目片刻,指尖方轻轻一挑。 悠远的音,从琴弦的颤动中跳了出来,绕上屋梁。幽怨空虚,缓缓充满屋子,在白少情孤寂的身影旁轻轻掠过。 窗外,箫声忽起,如投石入湖,激起层层涟漪,低沉似情人低语,缠绵至如歌如泣。 白少情抬起清澈的眸子,右手轻按琴弦,琴声顿停。 箫声也立即停了下来。片刻间,万籁俱静。 有人推门。 “是你?” 封龙持箫,站在门外,依然玉树临风,俊雅不凡。他笑道:“当然是我。” 白少情冷眼看他。 封龙走近:“出来十五天,你做了不少事情。” “对。” “杀了不少人?” “对。” “可惜。” “可惜?”白少情偏头:“封大教主居然怜惜人命?真是武林奇闻。” 封龙微笑:“你杀的人,十个有九个定然欺负过你。一刀杀了岂不便宜?” 白少情默然。 封龙又问:“你烧了白家山庄?” “不错。” “那白莫然……” “和他的两个儿子都被我活活烧死了。”白少情语气刻薄,冷笑道:“你徒弟心狠手辣,对亲人都不留情,日后对付起你来,自然也不会客气。” 封龙缓缓迫身过来,将少情按在椅上,居高临下,凝视不语。 沉重的压迫从深邃的眼中而来,白少情被封龙这样一看,顿时涌起无处遁形的感觉。 “白家山庄被烧了,不是很好吗?”封龙笑道:“你若是要烧它,一定有该烧的理由。你好不容易把它烧了,心里一定很高兴。你这么高兴,一定很想和人分享。”他的笑容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安心可信,听他用低沉的声音连说三个“一定”,白少情刹那居然热泪盈眶。 封龙轻道:“你可以把想说的话,都告诉我。” 清冷的眸中出现粼粼水波,白少情脸上的哀伤令他的俊美更惊心动魄。他抬眼颤颤地盯了封龙片刻。 封龙大手一搂,将他搂在胸前,仿佛白少情是一只需要照顾的雏鸟般。风声呼呼,他带着少情跃上屋顶,在明月下享受拂面的清风。 白少情此刻似乎卸下防备和伪装,安分地躺在封龙大腿上,仰望天空那轮明月。 他怔怔看着天空,仿佛想把无尽苍穹看穿。封龙低头,指尖在少情发端处轻轻抚摸。许久,少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烧了白家山庄。” “对,你烧了。” “我杀了白莫然,白少信,白少礼。” “对,你杀了。” “我还毁了宋香漓的灵堂,将她的骨灰撒到大路,让千人踩万人踏。” “不错。”封龙轻声道:“你做得很好。” “恐怕只有你才会夸我做得好,这些事,即使是娘也不会说我做得好。”少情苦笑,很快,他的表情变得激动,隐藏在深处的陈年往事似乎要在瞬间破闸而出。他咬牙:“可我不后悔,就算有错,我也绝不后悔。我曾发过誓,终有一日要将白家山庄一把火烧了。” 封龙还是轻轻的点头:“你不用后悔,再说,你也没有做错。”他的语气虽轻,里面却有霸主般的肯定,就象世间万事,只要他说是对的,那便是对的,再不容置疑。 “宋香漓很狠,她恨不得杀了我,却没有动手。从小到大,她总是用看不见的方法折磨我。” 白少情轻轻道:“白莫然说我小时候身体极差,所以不能学白家武艺。其实,我是被宋香漓命在冰天雪地里罚跪,才落了病根。” 封龙的手,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少情的肩膀。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少情。 “他们都欺负我,用尽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我的衣服有时会忽然变成破布,我的鞋子有时会忽然在底下出现一个大洞。白莫然看我的眼光,就象看见一只不得不容忍的脏老鼠。我的存在破坏了他在武林中如传说般动听的爱情,毁了他头上痴情公子的光环。有时候,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儿子。” 封龙叹气:“虎毒不食儿,有的人却是连老虎也不如。” “白少信和白少礼,哼,都是道貌岸然禽兽心肠,他们……他们……”白少情蓦然闭上眼睛,紧紧咬牙。 那通彻心肺的第一夜,就在白家山庄。满眼鲜血淋漓,满耳□□。白少信心满意足离开后,偷偷潜入房来的,是白少礼。 就着亲兄弟的贯穿和□□,白少情承受了一生中最难承受的苦难,那一天,才是黑色笼罩世界的开始。 从那天开始,洁白的身躯不再干净。当他意识到身体也可以当作本钱时,连心灵也开始染黑。 攥紧的拳头被人轻轻握住。封龙的唇边,带着往日的微笑。 “不要怕,白家山庄已经不在。”封龙欣然道:“你是白家唯一后人。白少情,已经代表武林白家。” “我是蝙蝠,不是白少情。” “你是我的蝙蝠,是江湖的白少情。” “荒谬。” “不荒谬。”对着脆弱的绝美表情,封龙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下,甜蜜清香,如梦中般醉人。“我答应过,你再不会受人欺凌。你是白家三少爷,是正义教蝙蝠公子,是武林盟主之弟,是正义教主之徒。正道人人敬佩你,邪道个个惧怕你。我要天下人都宠着你,捧着你,让你富有四海,随心所欲。” “富有四海,随心所欲?”白少情怔怔看着封龙。 封龙温柔地看着他:“但你真真正正的,只是我的蝙蝠儿。” 白少情与他对望,痴痴道:“封龙,为何如此?” “因为,”封龙叹气:“你受的苦楚,实在太多了。” 白少情眼中的水波,忽然急剧颤动起来,仿佛风浪在即。他的唇轻轻抿着,惹得人只想吻开那道无奈的苦涩。他的脸,被月光印出一圈光晕,美得不可方物。 天渐渐灰蒙,周围的景物开始隐隐约约露出点轮廓。 一切安静得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白少情动了。 他前一刻还深情地,带着曾被伤害的脆弱,忘乎所有地凝视着封龙,下一刻,却象半空中俯身冲下的枭鹰一样用最凌厉的气势动了起来。 一直乖乖垂在封龙背后的手,忽然灵巧地跳动,一眨眼的功夫,即点封龙背上九处大穴。 这九指耗尽了白少情储蓄已久的所有功力,选了最无懈可击的时机,用了最完美无缺的战术。 白少情看着僵硬的封龙,缓缓笑了起来:“是不是很惊讶?” 封龙看他片刻,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你一定以为我已被你驯得服服帖帖,一定以为虚情假意可以让我感动得无以名状,一定以为可以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他也连说三个“一定”,一句比一句更愤怒。 封龙苦笑:“我只是以为,当你什么都得到的时候,会象我一样,觉得空虚;也会象我一样,想找个人说说话。” 白少情一愣,他乌黑的眸子瞪了封龙片刻,森冷道:“我为何要和你说话?比起宋香漓白莫然,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你害我骗我凌辱我玩弄我胁迫我……世上没有比你更可恨的人。”他咬牙切齿,从封龙腰间抽出碧绿剑横在封龙颈边:“我知道你有秘门心法可以与水云儿姐妹保持联系。你快要那死丫头送我娘来和我会合,否则,我先刺瞎你的眼睛。” “你威胁我?”封龙缓缓道:“你忘性真大,这么快就忘了我给你的教训。” 白少情冷笑:“看来我不该刺瞎你的眼睛,应该先割了你的舌头。哦,横天逆日功废不了,但不知横天逆日功是否可以让断了的经络重生?让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再慢慢一点一点切下你的舌头。” “你忍心这样对我?”封龙还是叹气。 “为何不忍心?” 白少情挥剑。碧绿剑还没有挥动,手臂却忽然麻了。就象被蚂蚁在关节处轻轻咬了一口,手一松,碧绿剑掉了下来,在碰到地面前,被一手沉稳的手接住。 手臂的麻痹,片刻蔓延到全身。不敢置信地软软倒下时,白少情对上封龙戏谑的眼睛。 “小蝙蝠儿,我怎可能被同一套点穴法制服两次?”封龙贴着他的耳朵轻咬。 全身,泛起犹如掉入冰窟的寒气。 白少情被放回房中。 次日,烈日中天时,封龙入房,解开白少情身上的穴道。 “你为何不折磨我?”白少情坐在床边,板着脸问。 “嗯?” “我偷袭你,又被你擒住,你为何不狠狠折磨我?”白少情冷冷道:“睚眦必报,乃正义教作风。” “我何必折磨你?”封龙笑,伸手抚摸少情俊脸:“我发现,对小蝙蝠儿越好,小蝙蝠儿越受不了呢。我偏偏疼你呵你,你又奈何?” 白少情冰冷的面具被打碎了一层,恶狠狠盯着封龙的笑脸,好不容易才忍下火气,冷冷道:“多谢大哥。” “你还知道我是大哥。”封龙笑得亲切非常,忽道:“少情,可还记得我们一起四处游玩那几天?” 少情默然。 怎会忘记?他假装不会武功,封龙抱着他腾云驾雾,去看飞瀑下的银河。 封龙道:“我们一路回总坛,途中可以顺道游玩。这次,只有我和你。” “水云儿呢?” “她有事要做,不和我们一道。” 看着封龙的微笑,白少情忽然有点害怕。因为在他心底,居然也隐隐盼望着这一次的游玩。 因为害怕,所以更加愤怒。他无法装出恬静的笑容,眼中透出不掩饰的恨意和倔强,瞅着封龙。 半晌,他不解道:“封大教主,天下还有什么宝藏是你解不开,而我又是知道如何解开的呢?” “有一样。”封龙盯着他,浅笑。 烈日当空,扬州此刻,柳条一定青翠动人。 两人从山西出发,一路悠然游玩。封龙虽没有带下属,行程的食宿却早有人提前办理,吃的不用说是当地最好的特色菜肴,住的也是当地最舒适的院落。 白少情一边暗自警惕不要中了封龙的圈套,一边跟着封龙,与他斗嘴畅谈各地风物,偶尔让封龙指点一下武功招式,进步神速。 渐渐地,当日那个敦厚温柔的大哥形象又仿佛与封龙重叠起来。少情几度惊心,不断提醒自己小心,偏偏又忍不住回忆当日种种。 “独立窗前,形影孤单。”封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又在想念你娘?” “为何不让我见娘?” “为何一定要见她?” 白少情转身,淡然的眸中藏着疑惑:“你若想我对你服帖,最好用怀柔政策。让我见娘,我自然会懂得怎么做。” “在你心中,天下只有一人――你娘。”封龙问:“少情,若有一天你娘不在了,那你如何?” “娘不在了?”白少情脸色苍白,仿佛触到极不想面对的问题,猛然抓住窗边栏杆:“娘怎么会不在?娘不可能不在的。” “她毕竟会老,老人总会死得比年轻人早一点。” “娘不会死。她如果死了,我一定杀了你。”白少情蓦然转身,紧张地瞪着封龙:“难道你为了报复,竟然……竟然……”他心中害怕,嘴唇颤动,居然说不出后面的猜测。 封龙摇头:“我怎会如此?” 白少情松了口气,神色稍缓:“娘不会死,你不要胡说。” “她如果死了,你还可以活吗?” “我?”白少情猛然抬头。 “你还可以继续活下去?”封龙拽住他的手臂,轻声问:“生命如此痛苦,你为谁而活?” 茫然的眼睛看着封龙,渐渐又有了焦距。白少情启齿:“我的事,与你无关。” 封龙凝视着他,忽然狠狠把他扯到胸前,低头狠吻。 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凶狠的掠夺似的亲吻在下巴,脸,唇,耳,颈后留下一处又一处痕迹。 “小蝙蝠儿,不要永远把心思停留在娘身上。她不是陪伴你一生的人,也不应是你生命的支撑。” “她是。” 细碎的呻吟从唇边逸出,白少情咬着细白牙齿承受封龙的掠夺。 “她不是,我才是。”宣告着深吻怀里动弹不得的蝙蝠儿,封龙的声音无比凝重:“我才是伴着你的人,只有我才是。” 他不要蝙蝠儿有朝一日失去生活的信心。少情必须学会娘不是生命中的一切,他迟早要面对失去。早一点学会这点,比事实到来时才仓惶面对好得多。 而且,少情的娘,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 强逼着剥下少情的衣裳,漂亮的身躯和□□刻着封家印记的铃铛露了出来。封龙邪笑着搂住少情,让他挣扎不休,最后不甘不愿地在怀里沉沉睡去。 这只桀骜不驯的蝙蝠,睡着时却莫名乖巧。合上的睫毛又长又黑,偶尔颤动着,仿佛将要醒来。 封龙低头,轻吻不断。 “茫茫人海中,我选中你。” “只看了一眼,就已经选中。” “小蝙蝠儿,你若知我爱意,定必冷然嗤笑……” 温柔低语,少情注定无缘听见。封龙唇边那丝动人的微笑,他也不曾看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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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风弄于2003-08-11 22:24:0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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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武侠小说的感觉。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结局。期待。。。 很有武侠小说的感觉。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结局。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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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牙疼于2003-10-12 02:33:3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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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风弄于2003-10-12 11:12:2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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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inj于2003-10-12 11:20:1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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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真是好文!!喜欢这个笔调,这个风格! 好文真是好文!!喜欢这个笔调,这个风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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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夜凉如水于2004-04-16 05:02:3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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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里行间透露淡淡的感伤,淡淡的无奈。 我喜欢这样的风格! 字里行间透露淡淡的感伤,淡淡的无奈。 我喜欢这样的风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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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缘.风月于2004-04-17 11:50:3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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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liceken于2004-05-12 18:07:2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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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卡赛普莱于2004-06-05 15:55:1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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