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其实是半年前刊登过的，一直忘了贴。由于我最近开始修改归去来，大红袍停几天不更新，特此奉上以表歉意。
配合猴子发起的万国运动写滴（能为我童年的偶像捧场，我很欣慰）。有看过海国系列的铜子都知道是怎么个东东。不过，我的想象力永远也赶不上猴子啊，不得不赞叹一声，童年偶像的狂想那真叫天马行空，羚羊挂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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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差点以为这次来到的地方叫作畸形国。
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游走的许多人身上都生着多余的突起物，有些长在额头，有些长在腰部，有些长在手臂，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像是赘疣或者瘤子一类的东西。但是，我们从来没见过颜色如此丰富的肉瘤。
出于担心这种怪相的传染性，程将军拦住一个没长瘤子的正常人，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贵处的人民为何……这是一种疾病吗？”
“我不知道。”那个人瞠目结舌，“我不记得。”说完便直楞楞地走了。
随后的几次询问都遭到了同样的失败。看起来那些人不像是故意隐瞒，于是王副将提议不如反过来试试。
我们找到这条街上瘤子最大的一位。那个老人背上的两座肉块几乎撑破了衣服，使他看起来像一只躬着腰的老骆驼。
“这里是断腕国啊。”老人说，“你所看到的那些肉瘤，是每个人的回忆。”
断腕国的婴儿初生时和正常人没有任何不同，随着年龄渐长，经历日多，他们的记忆便会以赘物的形式呈现在身体上，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妨碍到日常生活，这时就需要把它们割掉，而被割除的记忆将永远消失。这就是那些刚刚施行过割除术的“正常人”什么都不记得的原因。
“看那个人，他是这里有名的文士，他的许多诗篇都受到人们的推崇，是个很受尊敬的荣耀的人。”老人指着一个头上生有角状赘瘤的人说。那两枝鲜红的肉角高耸在他的额头上，分出许多枝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有点像故土传说中的麒麟角。
“那个姑娘刚和喜欢的人拉过手，他接受了她的爱。”容光焕发的年轻女孩走过面前，在她轻盈地摆动着的右手掌心有一朵淡紫色的花，像是描画在皮肤上，还看不出突起的迹象。
“这朵花以后会越来越大的。”老人说。在他的指点下，不到几个时辰我们已几乎可以揣测出每个行人的记忆。
双臂都带着破碎摇篮状突起的男子在幼年时失去了母亲。少年的背上长出翅膀，表明他一直是多么渴望飞出故园，去游历未知的世界。郁郁寡欢的女人脖颈上缠绕着一条金色锁链，她嫁了一个富有但却并不疼爱她的丈夫。而那个胖子的嘴角边悬挂着好大一只鸡腿……好吧，其实他只是个以吃为最大快乐的饕餮客。
当然，也有一些记忆是我们无法破译的。它们形态奇诡莫可名状，也说不上是什么颜色，赤黑蓝黄紫，各种相互冲突的鲜艳糅合在一起最后变成了黯淡的一团青灰。
“我们的身体和你们的心难道不是很像吗？”老人对正疑惑地注视那些人的将军笑了笑，“远方的来客，若你低头看看自己心里这一生的回忆，你又能说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样子吗？”
然后我们目睹了一次割除术。裸露着上身的男人胸口那个巨大的黑色赘瘤使他被迫匍匐，永远也站不起来。他看上去很痛苦，但当执着锋利的纸薄弯刀的医生走近时，他又拼命抵抗，挥舞着胳膊发出吼叫。他捍卫带给他不适和累赘的病痛，如同一头雄狼捍卫它的领地。
旁边的人解释说，这个男人的妻子十五年前死去了。他们还说，他很爱他的妻子，十五年来，几乎每天到她坟墓上哭泣。
其实我们也看出来了。那团覆盖了男人整个胸腹的长形瘤子，它的形状很像一口棺材。
“他们会把他制服吗？”将军看着疯狂地爬动挣扎的病人，皱眉问道。
“不。割除术必须在本人自愿的前提下进行，有的时候，只有舍弃某些回忆，人才能活下去——但那必须他愿意。”
大家默默地注视病人像一头兽那样号哭了好久。最后他终于同意进行割除术。他躺在地上，双臂环抱胸前，一次又一次抚摸着那个巨瘤，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什么。
我们没有观看割除的实施。无论如何，当一个人舍弃对他来说如此重要的记忆的时候，其间的痛苦过程不应该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是对一个人最起码的尊重——我们船队的诗人这样说。
在我们即将离开断腕国时，又见到了这个病人。当然，他已经完全健康了。他步履轻快地从我们面前经过，一位漂亮姑娘伴在他身边。看起来手术很成功，曾经拖累他十五年的黑色棺材已经不留任何痕迹。
虽然在他和姑娘相挽的手臂上，两丛交缠的淡绿藤枝刚刚萌生出来。
“对这个国家的人来说，割除术是永远不可能摆脱的了。割掉旧的记忆，新的马上又会长出来。只要人还活着，又怎么能没有回忆呢？人……大概就是由一段又一段回忆构成的东西吧？”
诗人没有来得及发表完他的感慨。一群人围了过来，对我们指指点点。
“看啊，看那个人！”
“他真的那么喜欢吃葡萄吗？”
“我看他一定是小时候偷摘人家种的葡萄，被捉住狠狠打了一顿，才会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吧？”
“那这顿打可是不轻！你看他……”
水手小癞鬼闻声捂住脸狼狈逃窜。小癞鬼的面颊上天生有一块形似一串葡萄的癞疣，因此才得到这个绰号。
于是我们追赶着他，向泊在海边的船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