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搞人鱼坑 [看了图忍不住，暂时无名] —

　　——“谁？”他再次发问，海浪哗哗地起伏，听得自己的嗓音混杂在其中，一线颤抖的人声，如此渺小。他清了清嗓子，有点沙哑。
　　“是什么人？给我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本为壮胆的恫吓，却只衬得自己越发孤单。他握紧鱼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船尾那一堆油布，黑乎乎地堆在那里，像个满是褶皱的、没骨头的怪物。这种不透水的油布通常是用来修补舱顶，或者遮蔽甲板上怕雨水的物事，但偶尔，它也可以用作他途……他又想起陈四的尸体，这会儿恐怕已沉到海底了吧？大概，已经招来鱼虾，啃破了那层油布，把尸肉啃得……
　　悉悉……簌簌……
　　小方右手将鱼叉高举过肩，月光下叉尖泛起一点寒白的芒。对准那堆油布，随时准备狠狠刺下去——管它是人是鬼！
　　哗的一声，油布被掀开，一股长期捂出来的潮气飞扬。鱼叉与人同时跌落在甲板上。
　　小方吓得呆了。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揭，油布竟然被谁由内里掀开。抵死也想不到这变故。他整个人僵直于当地，倘若那里头当真是什么怪兽，或陈四的尸鬼，他也只得束手待毙。
　　他更想不到的是，原来那里头不是什么怪兽，也不是陈四的尸体。
　　年轻的女子看上去比他骇得更厉害。她伏在甲板上蜷成一团，簌簌地发着抖。海上的夜，即便是盛夏也冷。她竟是浑身赤裸的。

　　小方不知该怎么办，十五年来他从没看见过裸露部分超过小臂与两足的女人。虽然渔村妇人常常挽了袖管与裤脚，像男人一样在船头撒网、在落潮后的浅水里拣拾来不及返回大海的虾蟹，但她们晒成红棕色的健壮肌肤与眼前这具身体似乎并无共同之处。简直叫人不敢相信她们是同样的女人。
　　女子抬起头来。他像见了鬼一般，双手撑着地，屁股急急向后蹭了两步。心里慌张有如下了滚油的虾子。月亮开始西沉，把微红的光照在她脸上，神情哀怨。她看了他一眼，羞怯地侧过脸，拉起湿漉漉的长发，企图遮住胸前那片宛若白玉的肌肤。
　　“你……你是什么人？”小方又抓起那柄鱼叉，壮起胆色威吓道，“为什么跑到我们船上来？快说！不然我把你丢到海里去喂鱼！”
　　女子抬起一只手，轻轻分开遮挡在脸前的长发，又看了他一眼。鼻翼开始微微地抽动，继而双手捂住了脸，呜咽起来。她哭泣的声音在海潮中听来缥缈而甜美，如同天籁。
　　小方怔了怔，将鱼叉放下，解下身上那件浸过汗水海水雨水、湿了又干泛着盐痕的破衣，抛在她身上，然后又抓起鱼叉继续恫吓：“快说！你是从哪儿来的？”
　　那女子捡起衣服盖在腰间，仍然低着头哭泣。她该不会是听不懂我的话吧？小方心想，此地离中原还很远，海中岛屿无数，各国商船往来贸易的更是川流不绝，莫非，这女人并非中土人氏？看她相貌倒不甚怪异，一般的黑眸红唇，只是轮廓精致些，肌肤比他惯见的女子白上许多——白得简直看不出血色，像是长日不见阳光，一尊完美细腻而没有肌理的玉雕。
　　——她那肌肤，若是抚摸上去，一定也是冰冷的吧？他为自己突然涌现的这个念头而惊悚，额上登时冒了一层细汗。女子背上浓密的长发直披过腰，蜿蜒爬过他那件破衣裳，爬上甲板。略略有些卷曲，披在身上像一把茂盛的海藻，落在甲板上的发梢却像无数条黑亮的小蛇。分叉细长。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我问你是什么人，怎么到我们船上来的……你……你究竟是不是人？”他的声音又开始颤抖，唯眼前这女子看上去如此柔弱，又哭得这样，实在凶不起来。只好无奈道：“你不是中原人吧？倘若你再不说话，我只好叫大伙儿都出来认认，他们出海的年头久，会说很多地方的话。也许有人能跟你说得上话。”
　　他站起身来，转身欲下舱去，却听得背后一声轻唤。
　　“小哥，别……别叫人来……我这副样子，怎见得人。”
　　他硬生生刹住了脚，脑中竟是一阵晕眩。待回过神来，身上被海风吹着凉飕飕的，原来早已出透了一身虚汗。
　　“好心的小哥，你且收留我到天亮，别惊动人……待到天亮了，你有多余衣裳，多借我两件，让我把身子遮好了，再去见你们船老大……”
　　背后，她的声音缕缕不绝。像一些飘浮在空中的鬼魂，无色无形，悄悄潜入人身。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嗓音，只觉入耳便是心旌摇漾，周身筋骨都抽了去一般。
　　小方呆呆地重又在甲板坐下来。她的声音继续在整个潮湿的海天之间游弋，透明的音符。
　　“我本是商人之女，随父出海。一月前，父亲的船只在海上遭遇了匪人，他们杀了我父亲和所有的伙计，将我掳至盗船，恣意欺凌……”
　　月亮落到西边海面，即将沉没。天亮前无星无月的黑暗就要来临，然而圆盘般的银月像个不甘心溺毙的人，挣扎着在大海的巨口之畔吐出最后的光辉，反常地灿烂。
　　明亮的月光照得人须眉毕现。海水哗哗漱着吐着，月亮被吞了半个身子，向着无人的天空嘶喊求救，还是一点一点沉下去了。女子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哀哀地望过来，他发现那对眼眸像午夜的海，黑沉沉。漆黑里隐隐透出极深沉的墨蓝，那蓝色惊心动魄。
　　“我在那些匪人手上受尽了欺辱，昨日，他们遇到了另一艘盗船，两船火并，那些掳我的匪人被尽数杀死。谁知新的盗匪们为争我互相吵闹起来，还要动手相杀，他们的首领便说我是个不祥之人，将我衣衫剥去，投入大海……小哥，要不是遇到你们的船，小女子势必葬身鱼腹了……”她说着又呜咽起来。虽则那件破衣缠在腰间，他依然看到她全身肌肤，凝脂流玉。一双修长赤裸的腿含羞蜷在身下，而浓发掩映间隐隐可见胸前的圆润……小方打了个寒颤。原来极美与极丑一样，教人心生不安。
　　“你先用这油布遮遮身子，我……我还是去叫五爷来……”他想尽速离开与这裸身女子单独相对的甲板，周身却瘫软无力挪动。
　　海中又是泼喇一声。有个什么，拍起了水花。
　　她脸上现出恐惧的神色：“啊！它又来了……”
　　“什么？”
　　“鱼……这海里有大鱼。”她浑身剧颤，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脚。小方企图后退，却挣不脱。她美丽的双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脚踝，隔着布裤与绑腿，丝丝凉意熨于皮肤。她像是怕得狠了，把脸贴在他腿上，海藻般长发之下看到单薄的肩胛，一起一伏。
　　“好大的鱼，好可怕……它在海里，就在那下面……若不是我爬上你们的船，它一定会吃了我的！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鱼……”
　　小方不由问道：“方才我也看到大鱼了，怎么，它是要吃人的吗？”
　　女子似乎抖得更厉害：“你也看到了？”
　　“没有全看到，只看到它的一条尾巴……就在刚才。这鱼真的很大。”
　　船舷下又传来拍水的声音。他想去船边看，她却用力抱紧了他的脚。
　　“不，不能看。你知道吗？传说海里是有很多妖怪的。”她的声音幽幽地在他脚下，慢而轻细，如同讲述一个可怕而遥远的故事。“这些妖怪有时看起来像鱼，有时看起来像虾或螃蟹，水蛇，各种各样的面貌……它们就在我们脚下的大海里游曳，你以为它们离你很远，其实，也许它们已经慢慢地浮上来了……它们不是真的鱼和水蛇。如果人去抓它，它就会变……然后……”
　　小方觉得凉气从脊背下方爬升至颈项。他勉强笑道：“你说我们看到的那条大鱼是妖怪？它会变成什么？”
　　她摇了摇头，嗓音像在唱歌，绝美的诱惑：“我不知道。也许它正在水里看着我们，想法子要吃掉我们。你不能去看，如果你看了它，它就会害你的……这些妖怪变幻莫测。谁也说不准它们究竟是什么样子。”
　　“它们会不会变成人呢？”小方问道。
　　女子正要回答，忽然，从舱底传来了一声极度嘶哑、恐惧的尖叫，从半中间戛然而止，仿佛嘶叫的人被谁撕裂了喉咙。小方感到血液直冲头顶，麻痹的寒冷。
　　那声音尽管扭曲若此，他依然辨认出，那是黄五爷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他大吼。感觉腿上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游动。
　　他低下头去，看到那裸身女子正无限温存地抚摸着他的小腿。她仰起脸来，对他妩媚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