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计赚如醉


梁凉在笑，笑得很开心，很得意，很纯洁，很可爱。

阳光无穷无尽地撒下来，照得大道明晃晃地，好象黄金铺了满路，我却只觉得刺眼得要命。

好不容易，岳州城已经成了个小小黑点，我们来到了一个四周空旷无人的地方。

我停下来，一把抓住他的领子。

“梁凉，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害的我也吓了一大跳！”梁凉从我的手中解救下衣领。

我闭紧嘴，狐疑地看他两眼，他却对着阳光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吐了口气，笑得甚邪。

“假的！”

“嗯，啊？！”

“我从头到尾，都是骗他们的！”

“什么？！？！”

“我除了偷了杨沄那小子那把据说叫修罗刀的断刀来玩，压根就没见过什么修罗刀！”

我有气无力，好象中暑一样，身子虚软，脚也开始发麻。

“说起来这都要怪你--如果不是你说那刀是假的，让他们抢走不就得了？”

怪我？天理何在！

我怒道：“我只是要骗他们这刀是假的，又没有让你把它弄断！”

梁凉双眼一翻，道：“你教我个法儿，不毁了这刀，也能让杨沄全身而退，就算他和我绝交，也比让他和那些人拼命好！”

“你当时推到那姓胡的女孩身上，一了百了。”
“当时我只是有点怀疑那夺命渔人，又不知道他便是小狐狸假扮的！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更加不可能！”

我突然想起一事，问他：“你说，那修罗刀会不会在胡滢手里？”

“嗯，我不知道，可是依照她的性格，如果修罗刀真的在她的手里，就不会来搅这趟混水，不但很危险，还让众人把怀疑的目标转向了她。哼哼，英雄存在于最危急的时刻，小人生存在最搅局的场合，古今亦然。”

“咦？你为什么这么敌视她，她不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吗？”
“哼，那小妖女从小和我作对惯了，一见面若不吵架，我就觉得怪怪的。”
“等等，”他奇怪地看我一眼，“你对她倒挺有好感的？”

“因为她夸我漂亮的时候，不像有些人假模假样。”我忍笑道，“还有，袁老前辈这么帮她，还掩护她全身而退，她应该没有江湖上说的修罗宫的人那么邪恶吧？”

他并不惊奇，轻声道：“你看出来了？”

我淡淡道：“太明显了，你若被人劫持，有机会把武器收到口袋里吗？陆氏兄弟也罢，云飞扬又不是瞎子，心里肯定明镜似的。”

梁凉神态自若地说道：“那你就不该怪我，我说的越是夸张越是煞有介事，他们反而越不知该不该相信，真相告诉了他们，江湖上传开来，还是说修罗刀被我私吞，今后的日子，比现在要难过万分。”

“哼，你以为现在能好到哪里去？”

“起码我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去准备。”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可准备的？我看你最好出海找个孤岛，了此残生。”

梁凉笑微微的说：“我可不像你，耐的了寂寞。我得首先去准备一把绝世好刀，还得能骗过天下高手。”

我淡淡道：“那还不如直接去找真的修罗刀来的痛快，也来的容易。”

梁凉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似笑非笑地说：“我自有办法，喂，如儿，你还跟不跟我比试轻功了？”
我板着脸道：“把钱还我，我就答应你。”
梁凉噘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就记上半天，没了银子，没准连我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

“哦，你不是姓梁名山伯吗？”

“呵呵，我若是梁山伯，不知谁是祝英台？”

“少废话，快点拿来！”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这样吧，我们两个现在比试轻功，你赢了我把银票还你，两人各自走路，你输了……呵呵……”

他突然住口，露出一个媚惑的笑，那轻柔的笑容缥缈得好似没有任何重量。

我的心也随之跳快了一拍。

“你就陪我去找假修罗刀，好不好？”

我仔细审视他，他却大大方方，任我看个够，嘴角不曾上扬或下降一分一毫。

有诈！

直觉明确地告诉我，越是平静，越是可怕，如果不想惹事，赶紧走人。

另外一股练武之人的傲气却左冲右突，翻翻滚滚，搅得我不得安宁。

碰上梁凉之后，莫名其妙地特别在意这个家伙，平时整天情绪都没什么波动，现在却可以几度大起大落，虽然对身体不好，倒也刺激的很。

杀手的心情原来也可以和普通人一样吗？

哼哼，越是危险，我偏要铤而走险，反正输的人又不用掉脑袋。
而且作久了杀手，也无趣的很。

“你说怎么个比法？”

他眼睛里好象糅杂了大片的阳光，突然间亮了几倍，高兴得一跳三尺。

“你答应了！”

“哼！”

“好，我们可以各找一根钢针插在地上，站在针上，看谁先掉下来，或者比赛在绳子上睡觉也成。”

“你无不无聊？我们身边没有大树可以绑绳子，也没有针！”

我自然不会将箫中的金针说出来，那么美丽精致的东西，看到它的人都得死，被我轻轻柔柔地刺死。

“唉，那么，我倒有个最简单的方法。”
他左右四顾，视线落在了几十丈远的地方一棵两人多高的小树上，从怀里取出几枚铜钱。
“我在那边树上挂上铜钱，谁先抢到谁就赢，如何？”

“怎么听起来像在赛跑？”

“哼，轻功不但要轻灵如燕，也要快若闪电，两项俱佳，才算的上是天下第一！”
他说着在地上画了一道直线，又拔了两根头发，穿过铜钱的方孔系紧，抬起头不耐烦地看着我。

“这里地势平坦，这么比最是公平有效。”
“说的虽然不错，总觉的你会趁机捣鬼。”

“殷如醉何许人也，我若搞鬼，你能不洞察先机？”
他一边委屈地在地上蹭了蹭双脚，一边从睫毛下面偷偷瞟着我。

那是什么眼神？！被他看的我心浮气躁，我随便整了整衣裳。
“好吧，随你愿意。”

梁凉笑得越发暧昧，轻轻一个转身，大步走到树下，把那几个铜钱挂在上面，快速地说：“这头发丝很快就会吃力不住，只要铜钱一落，我们马上同时向前冲，谁先拿到谁就赢，怎么样，公平的很吧？”

说着又飞快地走了回来，站在了我的左侧，脚尖抵住刚刚画的线。

我漠然道：“如此强调公不公平，我倒要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我们不再说话，两人都专注地凝视着对面树枝上微微摇晃的铜钱，心里紧张的很，只待发丝一断，立刻一掠而上。

过了半天，那铜钱居然还悬在树上，丝毫不带动静，我心中丝毫不敢松懈，两眼也不敢眨上一下。

还不下来，还不下来，还不下来！

可恶的梁凉，搞什么鬼，铜钱挂的太少，头发选的又太结实！

幸好我杀手生涯中靠的就是忍，等，倒也不在乎，可是……
这到底是在比定力还是在比轻功啊！

正在肚内大骂他不安好心骂的起劲，突然对面铜钱一晃，终于掉落。

意识尚未觉察，我已经反射性的展开轻功，飘忽如淡烟一缕，飞掠过去，梁凉也人影一闪，鬼魅一般地出手，快到人根本不可想象。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快冲到树下，突然同时摔倒，用滑的往前撞去。因为铜钱已经快落地，如果站着拿势必慢了一步。我左手奇快无比地射出，去抓那串铜钱，梁凉也在同一时刻一手按上，两人一跌一抢，激得地上尘土微扬，砰地一声大响。
我一定神，便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盖在梁凉的右手上，再下面才是那几枚钱币，很明显是他快了一点，这一点差微极小，虽可算是同时到达，我一股傲气在心内翻涌，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不对，刚才最后一下，我似乎身形一滞，有什么不妥？！

没错，刚才我本来想用惯用的右手去抢，临到头突然发觉我是在右侧，用扑的右手势必差了半尺距离，而且也会碍住自己身形，只能用左手顺势的往前抓去，虽然只是如此微小的差别，但是高手过招，一丝一厘足以定胜负。
想到这一节，我心中已经雪亮，梁凉早就算好这一扑，我刚才岳阳楼吃饭喝茶动武，都是惯用右手，若用左手一定慢了一点而且不灵活，所以刚才故意站在左边，让右侧的我只能出左手，已是先赢了七分，更何况我生性喜洁，随随便便扑在地上，心里有所犹豫，出手自然又慢了些许，这也不能算他作弊，倒是我吃了哑巴亏。

我伏在地上，瞬间脑中已经清明无比，梁凉却好死不死凑过来在我耳边讪笑，“如儿，我赢了。”

我侧过身，冷冷迸出一句话：“你早就算好，让我站在右边，是不是？”　

他贴过来，在我身上左蹭右蹭，极像小猫撒娇。“如儿，你身上好香……”

“你玩阴的！”

“你的腰怎么这么细？”他不安分的手突然一揽我的腰，又麻又痒的触感一下子窜到脚底。

“梁凉！！！！”我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跳起来就给了他一巴掌，“你少岔开话题！”

“啊！”他惨叫一声，爬起来可怜巴巴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蛋，上面已经印上红红的指痕，“你好凶啊，简直比女人还凶！”

我冷冷转身，展开轻功就走。

“喂！”他在我身后叫道，“你去哪里？”

“去找修罗刀。”

他赶了上来，一味讨好的笑容，“我就知道如儿最好了，可是你估计在暗骂我狡猾，赢得不光彩，要么我们再比一次。”

“不必！”
“比啦！这次我们来个远距离的，长途跋涉，比个十天半个月好了。”

我别过脸去，哼了一声，他却自顾自一路说下去。

“向东会入大海，向南得去苗疆，我们一直比赛轻功，也许会到西域去也说不定？”
“你要想去西域就直说，不必找借口。”
“我就知道如儿最聪明，我不说什么，你就全能明白！”

明白个鬼！我才不想明白！

我淡淡道：“那我们就先北上甘州，再向西行如何？”
“嗯，好象也只有这一条路啊！”

我们越行越快，嘴上也不停下。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弄什么英雄大会，存心惹得江湖风波大起。”

“江湖上不得平静，又有什么不好？”

“啊～？”

“越乱越好玩，我正好趁火打劫，浑水摸鱼！”

“你神经病！”

我淡淡斥了他一句，心中暗自慨叹人生无常，风云变幻，旦夕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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