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佐为。”我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头重的抬也抬不起来。

     “不要讲话了，睡一下吧，虎次郎。”佐为担忧的眼睛里有泪光闪动。

     无力地合上眼，意识开始模糊，逝去的一切仿佛一幕幕回转过来。



     “这是您的孙子吧？真聪明啊！学棋才不到一年，就已经这么强了！”

      “呵呵，哪里哪里。这孩子啊，聪明是聪明的，可就是有些散漫呢。”

      散漫？也许吧。其实我只是懒得与人计较和争夺而已，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喜欢上围棋。棋盘上的战场没有销烟，不会伤人也不伤已，我喜欢这种只牵涉大脑与手指的决斗。或者说，我是欣赏那种状态。



       我的棋艺进步很快，大人们已经开始构想我光明的未来，可我爱的，只是那棋局里如星斗般耀璨的美丽。



     “妈妈，这个是给我的吗？”

      “是啊，叔叔送给你的。要好好爱惜啊，听说是古董呢！”

     “好漂亮的棋盘啊！”

      “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对了，就是那天，我遇到了佐为。他的眼神澄澈如明净的湖水，却隐着不该有的哀伤。



    “这么说，你回来就是为了想下棋喽？”

     “是的！”

    “这个容易，一会儿就让你和爷爷下一盘吧。”

    “虎次郎！！！”



     呵呵，佐为开心起来的样子真像个孩子。虽然事实上是小孩子的人似乎应该是我才对。



    “开心吗？”

    “嗯，开心！好开心呢！谢谢你，虎次郎！”

     “那么，明天的对弈也让你来下吧。”

     “真的吗？！你说真的？！虎次郎！！！”



     佐为的棋力很强，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种强。然而让他下棋的原因却并不只因为这个。我不愿意看到佐为落寞的样子，我喜欢棋盘上的他，神采飞扬，纵横驰骋。通过我的手替他排出那一盘盘美妙的棋局，是多么幸福的事情。那种幸福，甚至超过了自己下棋所获得的愉悦。那棋盘上的宇宙是如此迷人，仿佛是我被佐为带领着，漫步于星斗之间。是我下或是他下，又有何关系呢？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啊！



     没用几年时间，我便有了一个新的名号，“本因坊秀策”。这荣誉是属于佐为的，却由我来领受，也许这便是命运吧？



     “佐为，你看这件花器！我刚刚淘到的哦。你看这颜色，这釉料.......”

     “佐为，看啊！兰花开了！不枉我这些日子的心血啊！”

     “佐为，你不会钓鱼？！我来教你吧！很简单的，这样把线甩出去......”



     看到佐为的笑容，我的心温暖而宁静。虽然和别人对弈的机会大都让给了佐为，可我还有我的古董、兰花、书画、朋友.......还能在晚上静静地和佐为下上一盘。可佐为呢？他没有。他的世界里只有我，和我再次给他的围棋。这样单纯执著而孩子气的佐为，我怎么能忍心再夺走他仅剩的这点儿东西。固然喜欢围棋，可我更喜欢佐为。他这个朋友对我而言，胜过所有的对奕。



     “虎次郎，对不起啊。自从认识我之后，你都没怎么与别人下过棋了。”

     “没关系的啦，我喜欢和佐为你对奕。再说你也知道我啦，对什么都看的挺淡的。”



     真的对什么都可以看淡吗？我不知道。可是我清楚自己的感受。和佐为在一起，看着他的笑容，我真的很快乐。他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和他同喜同悲，同呼吸共命运。我愿意就这样一直下去。我来做他的手，而他，做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虎次郎！”

     一口血喷出来，朦胧中看到佐为惊慌失措的脸庞。心中隐隐叹息：“佐为啊，对不起，我不得不离开了。”

    耳边的呼唤声渐渐微弱下去，我已经看不清佐为的样子，努力想说的最后一句话也终于没能讲出来。



     “能遇到你，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