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一栖
      ——仅以此文献给热爱棋魂的动漫爱好者

因岛今天天气一整天都好，此时天空已满布红霞，太阳快落山了。一个年轻人登上石阶，缓缓走到本因坊秀策的墓前。
是这儿了……这里还是和八年前一样……
年轻人环顾了一下四周，继而专心凝视起墓碑，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虎次郎，今天对我而言很重要，所以借个地方给我诉说，好吗？
佐为……我今天很高兴，因为经过了八年的努力，我终于打进了本因坊循环赛……昨天我赢了最后一场……所以和谷就将大家拽过来了，说是在这边庆祝最有意义……
佐为……本因坊头衔，我替你赢回来了！你会高兴的吧……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在乎什么头衔，但，这是你应得的……我一直……一直都很感谢你教导我棋艺的……
不过，我始终亏欠了你。如果当初不是我那么坚持要学棋，你或许早就可以领悟“神之一技”了……所以，你消失后，我心里就坚守着要替佐为你领悟“神之一技”使命的信念……这八年里，我不断努力，经常和塔矢下棋，虽然常常吵架，但我们是好朋友了……恩，也有常和和谷、越智、伊角切磋讨论棋盘，还有和仓田、绪方老师比赛……现在的我，六段了……
佐为，
我算是离目标又近了一步了吗？
现在的我够实力和你下先互棋了吗？
佐为……
你会感到欣慰吗？


嗯……头痛！痛得快裂开一样……身体也难动弹……
“藤原大人，藤原大人……”这声音，听过……
我费力睁开双眼，想探知声音的来源，却只见一名着和服的女子恭敬地端坐在我面前，焦急，但喜悦。我想起来……她是源代小姐，皇宫中的声乐师，经常请教我围棋的学徒……！难道说这里是……平安时代？！
怎么会？怎么可能？我睁大眼，看了看周遭，纸窗、凉席、矮脚桌、油灯……不会错的。我，藤原佐为，此时此刻，真实存在与平安时代！……
那么，虎次郎、光、亮……是梦？不，不，绝对不可能，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那么真实，那样历历在目，我宁可相信是我穿梭了千年时光，又回来了。
只是，我在这里已毫无意义，神！为什么还让我回来？……
没有答案，我只听到窗外无声的风。
“大人，太好了，昏睡了3天，你总算是醒了。”女子一句话，扰乱了我的思绪。我重拾现实，这个女子是……
？！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尽管笙小姐一向待我友善有加，我仍然激动并愤怒了，如果可以，我会亲自将她扫地出门……不错！这全因为她，源代笙，是陷害我的那个人的妹妹！
“大人，大人，你听我说……”女子叩倒在地，泪流满面，“我知道是哥他蓄意陷害了你，还逼得你去投湖……我们对不起你，大人，你才获救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我乞求你让我照顾你替我哥偿罪……”
看着女子眼底的清澄与内疚，即便她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与他哥密谋陷害我，但现在已不被允许下棋的我，又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呢？我终究选择了让步。
我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天空越发昏红了，太阳快下山了吧。
“我现在已不是什么大人了，你叫我佐为就好。”
“是……是的，佐为先生。”
可是，我还有很多疑问啊，源代为何要提出删掉一个老师的建议，仅仅是为了利益吗？但是我们一向又有多少冲突啊；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历史会改变呢？我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而回来?……
但是没人能为我解答，笙小姐总是逃避回答，而苍天又无语。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而坐在墓碑前的年轻人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佐为，想来我那时真的很傻，看到你整天闷闷不乐，说自己快要消失了，连棋盘上变淡的血迹都预示了这一点，我却还嚷那是你任意妄为的借口。真笨啊我……
佐为……虽然我一直不愿承认，但是我一直都知道，是我的成长促进了你的消失，对吧。一百四十年前因为虎次郎心中有你，把棋全让你下，而其他人虽然是和虎次郎下，但实际上他们心中有的也是你，所以你能比虎次郎更晚消失……佐为，你存在不仅仅因为你自己对围棋的执念，也还因为别人的精神力量的支持，是吗？
但是我，坚持要自己下，所以才从与洪秀英对弈时起，一一取代了你在海王老师、和谷、塔矢……心中的位置，才使得你失去了别人的精神力量，才消失了！佐为你说想要一直一直下棋的，那样地消失你一定会很悲伤吧……虽然塔矢觉察到你的存在，但那已经……太迟了……
我，不明白啊，为什么非要这么矛盾呢？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一起走向“神之一技”呢？有谁可以回答我吗？谁！……
年轻人的头深深地低陷下去，昏晕的光照不清他的脸庞……
对了，你的事，我昨天告诉了塔矢，他一直想知道的真相……那家伙听完后一言不发就走了，他心情恐怕也会和我一样复杂吧。不过……他可能会恨我，毕竟一直以来，你才是最接近“神之一技”的人，才是他一直追逐的人……
佐为，是我拖累你了……
“光，你果然在这儿呢。”
年轻人用袖口抹了抹眼角，深吸了口气，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道：“明，什么事啊？”
明顿了顿，笑笑说：“啊，看你，激动得连时间都忘了，大家都在饭店里等主角出场呢，快走吧。”
“塔矢来了没？”
“他今天要在网上和他在北京的父亲对弈练习，你忘了？他说迟一小时到。”
“那我们走吧。”
佐为……光回头看了一眼墓碑，我会达到“神之一技”的，在我有生之年，我保证！


门外又传来了熟悉的笛音，笙小姐她一定又是坐在门前的湖畔边边吹边想心事吧，我卧床半月来晚饭后她总是如此。
笛声是那样悠扬宛转，似在诉说，似在探问，又似在回答，又那样安抚人心，让人头脑清晰、通透。
这半月来，我想了很多。我为什么会回来？想必又是上天怜悯我这个棋痴吧。不错，透过小光的身体，我学会了现代定石，能在网上与塔矢行洋对弈，上天已对我不薄，但是通过一盘不能亲自下的棋，终究无法感受其中的深奥之义，无法达到“棋神”的层次的，我恨那样的存在。上天一定是怜悯我，才重新赐予我灵肉……我又能触摸那冰凉的黑白棋子了，又能感受棋子敲打在棋盘上的震撼力了。即便在平安时代，能与我对弈的只有那个让我愤怒的人，即便我不可能在这里达到“神之一技”的境界，但我又能亲自下棋了，不是吗？对此，我已感恩戴德。
笛声，在我步行到湖畔时，倏然停止。
“啊，佐为先生，你怎么出来了，会着凉的。”
“我躺了这么久，身体已经好了，是时候计划一下未来了。这半月来，多亏笙小姐的照顾啊。”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替我哥赎罪啊……”
我不禁摇摇头。笙小姐还是那样谦卑与良善，有这样一个好妹妹，我不得不疑心源代陷害我是有苦衷的呢，这样想可能有点傻……不管怎样，我现在想和他堂堂正正地较量多于不想见他的愤怒，毕竟在这个时代，只有他能做我的对手。但是，怎么可能，一个被驱逐的棋士和皇宫的“第一棋士”……
“那么，先生有什么打算呢？”
“我还是想要下棋，每天每天……我想开个围棋社，教人下棋吧。”虽然我明知像我这样名声败坏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学生，这样似乎有点痴人说梦，但我不会辜负上天一番美意，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我都会尽全力去克服，只要我能继续下棋……
“啊，先生，你还是那样喜欢围棋啊。”我看着笙小姐一脸又悲又喜的复杂，有点不解。
“我很高兴看到你振作起来……先生，请让我做你的侍女吧！”
“不不，笙小姐，你做得够多了。半月来，你不曾回过皇宫和家里，你哥会担心你的，你还是回去吧。如果你还为你哥内疚的话，也大可不必了，因为我已经……原谅他了。”虽然说着违心的话，但我实在不想再麻烦笙小姐了。
“先生，我已经回不去了……请你让我留下吧，我知道先生是个棋痴，而我还想和从前一样跟先生学棋，所以请不要嫌弃我。”
我知道无论如何笙小姐都要留下了，这个女子固执如我，我一向知道。
围棋社就那样办起来了，尽管是在偏僻山村，尽管要受尽白眼，但是还是有许多人热心围棋的，孩子们也是，不过却没有光那样的潜质……因为我的棋艺不错，许多地主都会请我去下棋，其中不乏高手，能每天这样与棋相伴，我就很满足了。
不知道光与小亮的对局如何，突然不见了我，光一定急坏了吧。
对不起啊光，我没法告诉你，我现在很好呢。你呢？


“光，听！很好听的笛声呢。”
“嗯，那么幽静，很能安抚人心。”
“看！光，原来吹笛的人在那边，背对着，样子一点都看不清呐……”光顺着明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靠海的堤岸上，一袭翩然的紫发，轻柔地飘散在微微夜色中。
那是……？！
光惊疑着疾步跑了过去。
“光，去哪?”
“明，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吧。”是他吗？那家伙……
“真是的……”
“佐为！”光拽住吹笛人的手，迫使他停下吹笛，转过身来。“佐为真是你吗？”
“放手！好痛！”
女……女的？！光惊得立刻松了手。
“我想你认错人了。”
“对……对不起！”但是，那紫发，那眼睛、容貌……明明是佐为啊，怎么会呢？
“佐为……和我很像的吗？”
光只呆呆地点点头。
好像真的弄错了……
正当光失望之至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吹笛人却叫住他，“呃……可以和我说说佐为吗？我想知道。”
“那……你信魂灵的存在吗？”光呆了半响，却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总是想说点什么吧？……”紫发女子把玩起手中的笛子，绕有意味地望向光的脸。
……
“你会以为我在说梦话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把这些告诉你，很不可思议吧。”紫发女子却没有光想象中的意外。
她摇摇头，“是有点玄，不过很感人啊。一个游荡千年的棋魂与一个天才少年相遇，尽力教导他，然而却在少年学有所成之时……消失了，而少年却一直为了他的心愿努力……我真高兴自己和他长得一样。”紫发女子又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光，我觉得你其实不必自责的。”
光不置信地望向她，却只见她眼里满是暖暖的笑意。
“光，你有没有想过，由神所安排的命运是不可抗拒的。你学棋是必然的，佐为随你成长而消失也是必然的，他的存在就像是为了将通向‘神之一技’的道路传给你，等你踏上了征途，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不，不会是这样的……”
“光，你还不懂吗？佐为本来就不属于现在啊，而且他消失的时候心情一定不是悲伤的，反而是释然与不舍啊。”
“释然？不舍？”
“接受命运的释然与对光你的不舍……因为光你毕竟是佐为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伙伴，他最骄傲的学生啊……”
“会这样吗？……佐为！”光声音有些哽咽，一任眼中的泪水奔涌而出，心中积了8年的内疚感终于得到了释放……
许久，他才擦干眼泪，说：“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佐为消失时是怎样的心情，但是我觉得这些话就像是佐为亲自告诉我一样，我轻松不少了，谢谢……”
紫发女子微笑着点点头，“可能是我像佐为的原因吧，对了，那边还有人在等你呢，快过去吧，我也要走了。”
“好，”光转身准备离开，“对了，你叫什么？”
“笙”
“谢谢你，笙！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门口还未进，我已经听到一阵嘈杂声。
“笙，你知道半月来我找你找得多苦，快和我回去吧。”源代终于还是来了……
“不，我没有你这样卑鄙的哥哥……”
“笙，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明知那个佐为眼中从来就只有围棋，我不想你伤心才要那样将他赶走，你就完全不体谅我吗？”
“哥，我只要能一直呆在先生身边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你却……”
“我才是你最需要的人……”
“不，我只需要一个堂堂正正的哥哥……”
“那么，只要我堂堂正正地赢了他，笙！你就会跟我回去吗？……”
“哥，你……”
“好！那让我们光明正大地比试一场！”这时的我终于按倷不住自己，走了出去。
原来真相就是那样简单。哥哥为免得不到爱情的妹妹伤心，不得不出下策将那个负心人赶走。对不起！笙小姐，我辜负你了……但是，我决不同意用这样不光正的方法来解决。我相信公平的较量会为问题的解决带来希望！
“很好！”源代眯了眯眼，“我很庆幸你没有在懦弱中死去，这次我会让你见识我真正的实力，让你输的心服口服，让笙心甘情愿地跟我回去！”
如果说上天让我回来是让我有机会洗去冤屈的话，那么我已经等了太久，1000年了……但是，我这次不会输了，即使手执白子，没有让子，也绝对不会!
“来吧。”
……
白子冰凉的触感让我的心再次激荡，我以凌厉无比之势，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完全地封杀了棋盘里的黑子！
结束了，一切都……
“怎么会这样？！
……
“我认输了！”
这盘棋我发挥得很好，我觉得我回来平安时代的使命就快结束了，然而前方却好像还有什么在等着我……
“你走吧。”我转过身。
“笙，你还是……不愿和我一起走吗？”
……
“哈哈……”源代的脸因痛苦而扭曲起来，“我就知道！但是……笙，你可以没有我，但是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不能没有你啊，我最爱的妹妹……”
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穿过了我的身体，无奈着，颤抖着……我知道上天给我的时间我已经用完了，所以我得走了，只是那未知的前方，等着我的，会是什么？……
我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笙模糊的身影，我看见她跪坐在我面前，哭着喊着什么，温烫的泪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但一切都还未曾开始……


“来，大家为光获得本因坊头衔干杯！”和谷先举起了酒杯。
“谢谢大家！”
“光，下周开始的国际职业棋士比赛，你可要再接再厉啊。”伊角微笑地举起了杯，“我们也不会松懈哦。”
“光！出现了……”塔矢亮突然闯了进来，气喘不停。
“什么呀？这么急……”光倒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塔矢亮君，不是说迟一个小时到吗，怎么这么早？”明也帮忙问。
“那个……佐为……”塔矢亮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出现了！今天，在网上！”
    “什么？你确定？”和谷紧张起来。
“是的，我父亲今天和他下了一局，虽然他用的是别的名字，但是手法是不会错的……”
“佐为……”光惊呆了，但不期然，脑海中出现了那个紫发女子的身影，开始与佐为的身影重叠起来……
？！


是的，光，我又回来了！
因为前世一个柔弱女子对爱的执念……
“佐为先生，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代替你消失，不惜我的一切！”
也因为我对围棋的无比热爱，
我想要一直一直下棋，每天每天……
还有我对光你的思念……
光，我想再和你在一起啊！
是的，因为这一切一切，我变成了现实中的人，我代替了后世的笙，生活在21世纪的现代……
是的，所以，现在我成了笙。
光，下周的国际职业棋士大赛，我们再见面了。
我很期待，今后与你们一起走向“神之一技”！
（つづ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