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狐恋是贴全了的,你等等,我把全文再贴一遍 另,烦请写评的兄弟姐妹,把通联地址发到我邮箱,shehm@163.com 狐 恋 佘惠敏 一. 拜师 听说我出生的时候,天上降下来漫山遍野的五彩祥云,那是预示我后福无穷的吉兆。 但是我的孪生弟弟阿玕并不这么想,他说:“阿姐,那云是用来预兆我前途无量的,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不好?”\r “可我有九条尾巴呢!”九尾是五百年仅一见的矜贵标志,那说明我一出世便已上通神灵,这是《瑞应编》里说的,可不是我自己吹牛,阿玕跟我虽然是孪生,却也没有这样的标志。\r “要那么多尾巴干嘛,真是浪费!姐,你好好的狐狸不做,偏要去学人家孔雀开屏?” 我扫了他一尾巴:“臭阿玕,皮痒了不是?”\r 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居然也一起相依为命了五十年。 我们生下来没多久,父母就在人们的一次围猎中丧命,那次围猎几乎把我们家族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一网打尽,只剩了三姑带着我们姐弟俩逃命到长安城里的一座废宅。 我们就在这座废宅里,度过了五十年的悠悠岁月。 五十年其实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虽然五十年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一个人从少变老,但是这也是因为世人思虑太多,做坏事太甚,所以才会老得这么快。说起来,人真是世上最凶狠的一种动物,烧山填湖,射鸟逐兽,无恶不作,若是没有了人,我们狐狸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而我们狐狸,是这世上最美丽最聪明的精灵。像我们这样懂得修道,又从人灾中幸免于难的狐狸,五十年的时间,也才刚刚够我们修炼成人形的。而且,各种动物里头,以狐狸修炼成精最快最容易,其他的动物,动辄要花费数百年时间才能修炼成人形。五十岁的狐狸精,真的是太年轻太年轻的妖精。 阿玕小时候,就从废宅后院里,刨出十几个骷髅头来,天天当球踢着玩。这时要变人了,他便从中挑出一个来,套在脑袋上,摇几摇,那骷髅头就掉了,他又换了一个骷髅头来试。试了好几个,阿玕终于找到一个套得紧摇不掉的,摇摇摆摆走到我面前来说:“姐,我变个美女给你看。”说着把身子摇了摇,就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高高大大的细长眼双下巴女郎。 我拍拍他脑袋,笑道:“好好的雄狐狸,别老变女人,会心理变态的!”又转头冲里屋喊道,“三姑,快来看阿玕变的美女!”\r 风姿绰约的三姑走了出来,她已经将近两百岁了,外貌却是个年仅双十的娇弱女郎。她一看见阿玕就取笑道:“哟,这也算是美女么?我们狐狸变的美女不都是眼睛大大下巴尖尖行动袅娜腰肢纤纤的么?”\r 阿玕怒道:“三姑,现在外面都流行我这型的美女,你那种过时了。”\r 三姑笑道:“什么过时?你小子道行不够,要一百岁的狐狸才能变真正的美女或是帅哥,你这种五十岁的小毛孩儿,只是刚刚能变成个人形罢了。” 阿玕不服气的说:“姐,你来变一个给三姑看看!”\r 打小学法术,我就比阿玕学得快且好,阿玕嘴里虽不示弱,心里是知道的,所以一到这种关键时候,就指着我给他找回场子来了。 我有点犯难,这可是我第一次变人形,要变个什么样子的美女呢? 三姑那样子的,虽然是人间绝色,可在狐狸精里头就算普通得很了,大家都变得差不多,害得世间人一见到这类美女,都要骂一句“狐狸精”,实在也没什么意思。 阿玕变的那种,虽然雍容,而且的确是现今的流行,却略嫌笨重了,行动间不够轻盈流转,万一混在人群中的时候被发现,逃命都来不及。\r 我想起来妇孺相传的娘子军首领,一百年前本朝开国时的平阳公主,她想必是行动迅捷的,只是不知道长相如何? 我念了几句咒语,招来五个小鬼,对他们说:“去唐宫里给我偷一副平阳公主的画像来!” 小鬼们犯难的说:“琅姐,宫里避邪的东西多,我们怕拿不来。” 我笑着从尾巴上拔下五根金毛来递给他们:“拿去,这个可以反避邪。” 过不多久,五个小鬼把画像送到我面前来,就嗖的一声隐没掉了。真是些懒娃娃,生怕我再使唤他们,这么快就溜走了。 我把画像展开来一看,咦,没有什么特别嘛,倒的确是一个宫装美女,不过平阳公主当年曾统帅七万大军对隋军连战连胜,这个美女像却没我想象中的那种英姿飒爽之气。 好在这个美女身材适中,既不太瘦弱,又不太肥重,倒是我变身的理想样板。 我看一看画像,闭上眼睛想一想,又看一眼画像,再闭上眼睛在心中摹拟一下,待心里有了谱,便摇一摇尾巴,晃一晃脑袋,扭一扭腰肢,变成了画上那个样子的美女。刚刚变成人,还真有点不太适应,我觉得脑袋太沉,手脚太长,腰肢太硬,身子太重,只想找个地方靠一靠躺一躺才好。 初学变人的狐狸精需要在脑袋上套个骷髅头再变,就像我弟弟阿玕那样。但我是九尾狐狸精,天生法术高超,不在此限之内。\r 三姑吃惊的说:“阿琅,你变得跟画像上一模一样呢!我一百多岁时才练到这样,而且做得还没你好,想不到你五十岁就能做到了。这九条尾巴,果然没白长。” 阿玕嘟着嘴说:“姐,你干嘛变成这样子,还没我时尚呢!”\r 我正要答话,忽见天上风云突变,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道士驾着一朵镶金边的乌云降到庭院中,就在比我抬头恰恰高一点的空中停下。 那道士看看我,又看看摊在一边的画像,说:“嗯,就是你了!”又从怀中掏出五根金毛说,“这五根只有九尾狐狸精才有的金色尾毛是你的吧?拿去,不要再随便拔尾毛给别人用。”说着手一指,那张画像就自己卷起来,飞到他怀里去了。 怪不得那五个小鬼一回来就开溜,原来他们去皇宫的时候遇了警,把我给的金毛弄丢了。 我接过金毛,吹口气,他们就长回到我尾巴上。“谢谢你了,不知尊驾何人?” 那道士说:“我是狐刚子。” 我、阿玕和三姑听了,一齐跪下来说:“弟子叩见祖师爷。”\r 狐刚子名丘,号刚子,是狐狸精里头最出名的一位,我们狐狸修炼用的课本,都是他写的,他在人间也是著名的得道高人,弟子无数。他会使各种道术,法力极强,不过在妄求长生不老的世人眼里,他最厉害的法术还是擅炼各种灵丹。听说他已经十万多岁了,想不到看起来还这般年轻。 狐刚子说:“看你年纪还小,应该是这一个五百年里刚出生的九尾狐狸精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琅。” “阿琅,我也是九尾狐狸精呢,你应该学习跟普通狐狸精不一样的课本,这样才能充分发挥你的天赋。”狐刚子说着,从大袖子里掏出书来扔给我。他掏一本,扔一本,又掏一本,又扔一本,一直扔了几百本书下来,摞得比我还高了,这才停下手来,说,“好了,你先看这么多吧。过半个月我再来看看你学得怎么样,顺便给你换一批新书来。”说罢转身要走。 我惨叫一声。 “怎么了?你不会连学习秘笈都怕苦怕累吧?”狐刚子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狐。” 我说:“祖师爷,您还是先告诉我这里头哪本书是讲快速学习方法的再走好不好?” “就是最底下那本红色封皮的。阿琅你还真聪明,居然一下子就想到这个。”狐刚子说完,就哈哈大笑着驾云飞走了。 二. 争书 想不到人世间还真有狐狸精这回事。 我在乡里读书的时候,倒也不是没听说过狐狸精一类的故事。那么多未第士子在京城攻书待考,闲得无聊之际,总要胡编一点传奇小说,不外是些美女——无论名妓也好,闺秀也好,狐魅鬼仙也好,甚或是权贵们的小老婆也好,总得是美女——这些美女看中了那些功未成名未就的书生,给他们带来一堆从天上胡乱掉下的艳福。这类的故事都用华丽的辞藻写成,再配上些似通非通的诗,便是拿来炫耀自己才学的行卷,是要送到当朝权贵门中,博他们青睐和推荐的。虽然权贵们不怎么看这些东西,士子们还是乐此不疲,有许多他们写的故事,也流传出来,成为街谈巷议的奇闻。 这些书生美人的故事里,以狐狸精的故事最为荒诞,最能反映咱们这些书生的无耻和贪婪。其他类型的美人,数量总还有限,好处也很有限,尤其那些名妓,往往是要把富书生变成穷书生后,再来良心发现一把的,而这时那个书生常常已经被她们折磨去了半条小命了。 但是狐狸精的故事不同,那里头包含了我们所有的奢望——吃软饭(狐狸家总有大宅子高院子好酒好饭招待我们),泡小妞(甚至可以包括她的姐姐妹妹姑姑阿姨因为狐狸好像不懂得吃醋),有钱拿(临走奉送大车金银丝绢),不负责(吃好喝好玩好拿好之后遇到个道士告诉你公子你被妖精迷了然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说哎呀差点为妖孽所惑全不用管先前跟狐狸妹妹定下的海誓山盟)。 每当看到这种故事的时候我就不明白狐狸们为什么要这样下力气讨好我们书生,照理说狐狸的生活既然如此自在优裕,应该瞧不起我们这帮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常常需要复读重考甚至白首科场的无权无势的书生的。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狐狸是迷不了人的,倒是我们这些书生,常常把狐狸迷住,害得她们赔了夫人又折银。 不过我这次看到的两只狐狸精跟小说里头的那些狐狸精不一样,他们还是狐狸的样子,并没有变成什么美女,也没有捧着好酒好菜在那里等我讨好我。 之所以说两只狐狸样子的狐狸不是普通的狐狸而是狐狸精,是因为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跟人一样斜靠在树上,前腿拿着书,后腿撑着地,嘴里还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好像在讨论什么问题。 我是在进长安城的路上碰到他们的。那时我刚喝了一点小酒,骑在小青驴背上晃晃悠悠,醺醺然,陶陶然,正在酝酿一首好诗。我的书童阿成挑着行囊跟在我身边,不住嘴的打断我的诗兴:“公子,快点,太阳要落山了,城门要关了,我们得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长安城里去!” 我很不以为然的问他:“赶不到又怎样?又不是今天晚上就要进场考试。” 阿成说:“那样我们就得露宿郊外了,听说长安城外很多妖精,专等着迷公子这样的书生的!” 我们就是在这个时候碰到那两只狐狸精的,他们在郊外的树林子里头,讨论一本书,一只是红毛的,一只是金毛的,金毛的那只居然有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阿成吓得撒丫子要跑,我一把将他按住,说:“人家在忙人家的,又没打算搭理你,你瞎跑个什么劲?” 阿成这才镇定下来,小声说:“公子,那我们悄悄过去,就当没看见他们?” 如果我没喝酒,大概会同意阿成的提议,但是我那天喝了酒,所以我不服气:凭什么别的书生都让狐狸精好酒好肉好妹子伺候着,我就得被他们不屑一顾? 我跳下青驴,大摇大摆跑过去,拍拍其中那只金毛的狐狸精肩膀,问他:“在下薛幽栖,请教兄台贵姓大名,在此看的又是什么煌煌巨作?” 那只金毛狐狸拿他那双又长又大的吊梢眼睛斜了我一眼,转过头去,继续跟他的同类讨论问题,不理我。 怪不得那帮书生前辈老把狐狸写成美女,这狐狸的眼睛就硬是比人的眼睛漂亮! 但是他不理我,这可不对,我薛幽栖虽然不是什么美男子,可也算是个才高八斗年未弱冠的少年才子,将来大可以蟾宫折桂曲江领宴骑马游街掷果满车成为无数闺秀梦中的情郎和她们老父心中的佳婿的。自从有了科举制以来,世人心目中的最佳女婿就不再是邓通的钱,也不再是潘安的貌,而是进士的才。只要不是老得头发全白或是丑得叫人看了要吐的,新登科的进士一场骑马游街下来,总能收到一大堆的做大臣显贵家里女婿的邀请信,就此成就良缘的,差不多总有十之八九。 我越想越不服气,于是酒意上了头,用中指指节大力敲了敲对面那只红毛狐狸的脑袋,问:“他不理我,你呢?” 红毛狐狸脑门上被敲起一个包,他怒了,扑上来要咬我。 金毛狐狸伸出拿着那本书的前腿去拦红毛狐狸。 我好奇心起,心想,你们不理我,我看看你们的书总可以了吧。于是我劈手夺过金毛狐狸手中的那本书,收到怀里,回头跳上小青驴就跑。 阿成早在我跑去跟狐狸精搭讪的时候,就吓得挑起行李往城里跑去了,所以我现在这么干倒也没啥后顾之忧。 我骑着青驴往长安城里跑,那两只狐狸精,居然还是没有追上来搭理我,这简直是瞧不起人么! 就这么骑着驴到了城门口,阿成还在那里等着,看到我忍不住远远就叫起来:“公子公子,我正准备去报案呢,你没被狐狸精迷走,那太好了!” 周围的行人听了他的大呼小叫,全都向我投以诧异的目光。 没被狐狸精迷走,说明我魅力不够,这小子不懂,居然当众嚷嚷出来。我气得骑了驴过去,踢了踢阿成的屁股,说:“走,住店去,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住了店,吃了饭,净了脸,我躺到客房的床上,掏出那本狐狸看过的书来看。 这本书跟我平常看的书一般大小,只有一指半厚的薄薄一本,里头写满我怎么也看不懂的鬼画符,我翻来翻去,从封面到封底,居然一个字也不认得,真是丢人。 忽听得阿成跟店小二在外间争执起来: “你骗人!” “我没有!” “被狐狸精迷过的人哪有你家公子那样红光满面,神气十足的?” “他及时醒悟了嘛!” “切,总得有什么证据才能让人相信你嘛!狐狸精没送你家公子啥东西?” “好像送了他一本书!” 我听了忍不住笑,阿成这小子,什么话都藏不住,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他我拿了狐狸精的书了。 “书?到处都有,我明天去书肆买本书来,也说是狐狸精送的。” “那本书不一样,那是狐狸精看的书。” 我被他们这么一吵,也没心思推究这本书了,便走出来笑道:“你们两个,吵什么吵?不信的话过来看看好了,这本书上的字,可跟平常书上的字不一样,我薛幽栖胸藏万卷,也还不认得这上面的字。” 那店小二凑过来,伸手要来拿我的书去看,嘴里嚷嚷:“是么是么,我看看!” 我见他动作太急,生怕他扯破了我的书,忙把书收回来,说:“这么急干嘛?扯坏了怎么办?” 店小二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客官,对不住,刚才太性急,我听阿成说得有趣,实在想看看这书是不是真的狐狸看的天书,烦请客官借给我,在这里看一下就还给您,可以么?” 他说得诚恳恭敬,我倒也不好意思藏私,就拿出书来准备递给他看,忽然看见他脑门上有个小小红包,不由得哈哈笑道:“呀,原来你就是那只被我敲了一栗蹦的红毛狐狸!” 那店小二恼羞成怒,扑过来就要夺我手中的书。 大概是在城里人气足的缘故,阿成的胆子也大一些,他不但没吓走,还从行李里抽出一支剑来,往店小二腿上砍去。 店小二似乎也不愿意腹背受敌,不等阿成利剑砍到,就嗖的一声变回红毛狐狸溜走。 我们这里一闹,店主也带着人跑过来,连声问道:“客官,什么事什么事?” 我说:“老板,你店里的小二是狐狸精变的。” 店主笑道:“客官别胡说,真有狐狸精变的美女店小二,我这里还不得给人挤得门也破了,店也塌了?我这只有两个店小二。”说着回头叫道,“阿福阿德,过来给客官看看你们是不是狐狸精!” 围观的客人们哄堂大笑,阿福阿德也笑嘻嘻的跑了过来,说:“公子,我们真的有狐狸精那么好看?” 他们两个的样子,跟刚才那红毛狐狸变的店小二的样子,还真不一样。我笑道:“刚才有只狐狸精变成人,穿了店小二的衣服,想来骗去我这本书!” 店主开始还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气,我把那本书的封面冲他晃了一下,他才赶紧严肃起来:“玄……珠……经?公子,这可是道家宝典,你要收好,别拿出来四处晃了!” 我又惊又喜,笑问:“店主,原来您认得这封面上的字?” 店主说:“我少年时曾有高人教我学过道经玄文,这种玄文写的道经可都是道家宝典,所载法术极高,一般人不认得这种文字,所以就算得了这种道经,也不怕法术被他们学了去。” 我赶紧把店主叫到一边,小声商量:“我有书,你认得字,不如我们合作,一起学法术?” 店主说:“这样不大好吧,还是公子自己留着,我怕偷学仙人法术,会遭天谴。” “那我给你五百两银子,你给我翻译出来,我自己学,这样你总不怕遭天谴了吧?”他这个小店,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出五百两银子出来,这样的厚利,我不怕他不动心。 果然,店主犹犹豫豫的说:“好吧,那你可不能跟别人说这书是我翻译出来的。” 我从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跟那本书一起递给他说:“这金叶子可值得八十两银子,算是定金,这本书不厚,里头字也不多,你最好今天晚上能够熬夜翻译完,明天一早就还给我。”他有个店子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也不怕他黑心赖帐。 他倒也老实,说:“公子,我去你房里,你把文房四宝拿出来,我写个收据给你!” 他写完收据就揣着书走了,我乐滋滋的等着明天他给我好消息。 这件事我想起来就觉得得意,不知道那本书上是什么法术?要是炼金术,我从此就不愁没钱花;要是隐身术,我可以去礼部贡院偷看试题,不愁这科不中…… 我越想越美,再也睡不着,便半夜里起身四处转悠,看到店主的房里却没有灯光,我不由得一愣:他这么快就翻译完了? 我敲敲门,店主披衣揉眼开门出来,问:“什么事啊,半夜吵人不能睡觉!” 我说:“店主,我许给你五百两银子,是要你连夜赶工翻译的,你怎么睡起觉来了?” 店主说:“你什么时候许给我五百两银子了?翻译?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翻译就是把我不懂的玄文道经改写成我看得懂的道经阿!你一个多时辰前跟我说好的,这么快就忘了?” 店主说:“俺是个文盲,嘛字都不懂,店里钱帐还都是老婆管的,公子你不要诬赖我!” 我赶紧从怀里掏出他写的收据,说:“你写的收据还在我这里呢!” 店主笑着对屋里喊:“娘子,这里有个疯子,拿着树叶子说是收据!” 我一看,掏出来的果然是一片树叶子,这才知道,一不小心,上了狐狸精的恶当。 三、 动心 他长得又不是很帅,为什么我一见就喜欢? 从来没有想到,爱情会是这样简单。 我已经把祖师爷给的《玄珠经》骗了回来,可是却再也看不进去这些书。 我拿出笔来,随手乱划,定睛一看,赫然便是他的形貌。 这小子嬉皮笑脸,泼皮无赖,明明是第一次看到,可为什么我一见就觉得眼熟? 眼熟倒也不打紧,为什么我看了他第一眼,就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他第二眼? 不敢看第二眼也不打紧,可为什么只看了一眼,心中便觉得亲切,他敲了我弟弟阿玕的脑袋,我竟然舍不得让阿玕打还他? 阿玕又在门口探头探脑,这小子,我把那些书里的高级法术挑了好些教给他,他不在外面好好练习,却老来插嘴批评我的功课进度。\r 果然,他看了一会,就走进来说:“姐,你怎么还不抓紧阿,现在时间过半,你任务还没过半呢!祖师爷上次说过半个月就要来查你,你要是学得不好,他大概就不给你新的秘笈了,他不给你秘笈,我就不能沾光多学点超级法术来光宗耀祖了!” “你这个小监工,才不过八天功夫,我都已经看了两百多本书了,你还有什么好唧唧歪歪的?要不是昨天你嫌闷,非得去郊外看书,害得我们的书被那个坏书生抢走,我还得去把书骗回来,昨天这一天功夫就不会浪费掉了!” “坏书生?”阿玕转转眼珠子,嘻嘻笑道,“姐姐你干嘛忘不了这个坏书生,还把他相貌画在桌子上?难道是因恨成爱?”\r 我被他识破心中隐秘,不由得怒道:“臭阿玕,我是姐姐,应该我管你才对,你怎么反过来了?”\r 阿玕还是不依不饶的笑我:“姐,他才十九岁呢,你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小娃娃?真是老牛吃嫩草!”\r “我不去喜欢十九岁的,难道去喜欢跟我一样五十岁的不成?” “也是,”阿玕深表同情的说,“世上的男子老得快,五十岁时都齿摇发秃了,还是十九二十的男子多点清爽秀气相。”\r 我点点头,难得阿玕也会说两句有道理的话,没想到他忽然又说:“姐,这个人虽然只有十九,可是长相一般,你不如找个帅一点的来,省得丢咱们狐狸精的脸!”\r 我一脚将他踢出门去:“臭阿玕,你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r 三姑闻声赶来,把阿玕哄出去,关上房门,进来对我笑道:“阿琅,有心上人了?”\r “嗯。”我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那有什么好发愁的?招进来作女婿,替咱们传宗接代就是了。我们狐狸家,不比凡人那么多虚礼,要就招,不要就赶,何必发愁?” “可是他长得不够帅!” “不要紧,我们狐狸精都会变身,不怕生下来的小孩子将来不够漂亮。” “他也不够高,只有中等身材。” “也不打紧,你下次变美女时把身材缩小一号,再跟他站在一起,就会觉得他够高了。” “他还有点胖。” “我听阿玕说,现在外面正流行胖来着?再说胖一点也好,福相!”\r “最重要的是,他人品不好,喝酒抢书还贪心,想偷学隐身术来考试作弊。”我会阅心术,薛幽栖昨天晚上睡不着觉想的那些鬼点子,可逃不过我的眼睛去。 “阿,这样阿,人品不好的确是个麻烦。不过这世上基本上也没有人品太好的男子,所以,只要人品还不算太坏,将就将就马马虎虎过得去,也就算了。反正咱们也不用靠他们吃饭。”三姑这五十年来,在长安城里阅人多矣,说的话自然不会错。 我一听就笑了:“三姑,照你这么说,我们狐狸精,岂不是人尽可夫?” “本来就是嘛!”三姑笑道,“这就是我们狐狸精的本事。寻常女子,若是到人尽可夫的地步就折堕了,咱们狐狸精可不一样。” “可是现在外面都管那些贫弱无依做妾做婢做妓的女子叫做狐狸精呢!” “那不是他们不懂么?” 跟三姑这么笑闹一通,倒坚定了我去找薛幽栖的心思。 我打了一盆水,吹了口气,念了几句咒语,水里便显出薛幽栖现在的情况来。 他先前被店主大大嘲笑了一通,于是一大早就退了房,带着书僮阿成走出来,要另外找地方住。 过几天便是大考,城里都住满了各地来赶考的士子,他们走了好几家客栈,均告客满,只好找了间叫做“好客来”的酒家坐下来,准备用过中饭以后,再继续寻找住处。 我摇身一变,化做前几天初次变人时试过的那个平阳公主形象,只是照三姑的建议,把身高略减了一两寸,身形略瘦了一二分。 “阿玕,随我出门去!”我冲窗外喊了一声,阿玕爱闹,每次出门,都得带着他,否则一定会在家里淘气。 一个身段风流,面貌俊美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说:“姐,找姐夫就该找个象我这么漂亮的,咱们狐狸都好色,怎么偏你转了性?” 我骇笑:“天,变得这么俊,你是不是想要迷倒全长安城的姑娘?” 阿玕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说道:“姐,你教的法子还真管用,果然能变得要多俊有多俊,这下子不怕三姑笑我道行不够了。”\r 我看看他的额头,笑道:“嗯,红包也消了,这次不怕被人认出来你是狐狸精了。” 我们结伴出门,路人见了我们,都要再三回望。 来到好客来酒楼,正是午餐人多时分,楼下已经客满,店小二迎上来说:“客官,楼上有雅座。” 阿玕笑道:“雅座要加钱,我们还是在楼下跟人拼桌,随便吃一顿就好!”说着径直走到薛幽栖那桌去,跟他说:“公子,麻烦你们挪个位子出来,我跟家姐找不到空桌子了。”\r 薛幽栖吩咐阿成将占着座的行李挪到一边,我们便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阿玕在桌下轻轻踢了我一脚,示意我可以开始搭讪,我一抬眼,正对上薛幽栖的眸子,不由得脸上发烫,连忙低下头去。\r 阿玕只好代为出手,笑道:“这位公子,是不是上京赶考来了?”\r 薛幽栖笑道:“是啊,不过现在住的地方可真难找。早知道提前几天来了,现在满城都住的是各地来赶考的士子。” 阿玕说:“公子气度不凡,印堂发亮,今科定然高中。些小磨折,不必放在心上。”\r “承兄吉言,不过下午若再找不着住处,晚上可就得露宿街头了。” “舍下倒有空处,兄台若不嫌弃,可到我家中厢房暂住几日。” 薛幽栖大喜道:“如此叨扰了,在下薛幽栖,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家住何处?” “我叫阿玕,这是我姐姐阿琅,我们就住在前面不远,吃完饭就可以带你们过去。”\r 这个笨阿玕,哪有这么自我介绍的?连姓都没有胡诌一个!我连忙说:“我们复姓令狐,我是令狐琅,舍弟是令狐玕。舍弟与公子一见如故,竟将家中称呼对公子介绍出来,让公子见笑了。” 四、 定情 想不到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美丽的女郎,她一进门,就像一轮明月跳进水缸,满酒楼人的眼珠子都恨不得从眼眶子里头蹦出来,射到她跟前去。 她容貌高贵秀雅,仿佛是一个公主;说话的声音娇嫩甜美,就像一个婴儿;举止间又带着自然跌宕的风流韵味,如同一个仙子。最美的还是,她象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美,看见我这个登徒子的灼灼目光,竟然会害羞的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嘿,本来昨日上了狐狸精的恶当,丢了张金叶子,还被店主臊了一通,今天又找不着新住处,原以为倒霉到家了,没想到竟然是好运气的开始,上天垂怜,教我遇到这么一个美人儿,还被她弟弟请到家里去住。 令狐琅,这名字真好听,她弟弟叫做令狐玕,琅玕琅玕,那是神话中长满珠玉的宝树,她们姐弟俩,都名如其人,是温润如珠玉的俊美人物。\r 她家房子不大,但是住的人也不多,所以还算宽敞。除了他们姐弟俩,家中只有一个三姑,连个下人也无,看来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她家中陈设,朴素而又雅致,精美却不奢华,想来家教相当不错。她家后园颇大,园中却有些荒废。看来看去,倒满像是个曾经有过大场面后来却又破败了的家族。长安城里,朝荣夕辱的事情发生得太多,这种家族倒也不少,可是如她姐弟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只怕也少得很。 哎,过几天就要考试了,我怎么还是静不下心来攻书,满脑子都是令狐琅的倩影呢? 吃过晚饭,天色已黑,阿成走进厢房来说:“公子公子,人家进考场前都要打点一下门路,你不去送一下行卷求个推荐信么?” 我知他安顿好行李以后,出去一下午,打听的就是这些事情,于是问他:“今年的士子,都是到谁家打点门路比较多?” “到哪家的都有,不过还是去杨相国家的最多,杨相国现在正当权,求他最管用。” “杨国忠?就是那个靠杨贵妃起家的文盲?送行卷给他他也不会看的,不如多送点金叶子给他算了。”我以前的诗文,倒也有不少不错的,可以集成一本做了行卷送去,只是一来我现在心思不在这上面,正为令狐琅着迷,只想趁着考前的几天,跟她私定终身后花园,二来这杨国忠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何必辛苦誊写了行卷送到人家的废纸篓里头去? “送金叶子好!公子,这个我在行,交给我去办算了。”碰到这种大把花钱的事情,阿成最是自告奋勇。 其实我幼负才名,誉满乡里,是太原府解头,历来的各府乡试头名,还很少有中不了进士的,加上家里又不缺银子给我开路,这个进士只怕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去,只是不知道名次如何。 我问阿成:“参加今科考试的士子里,有没有什么有名的才子?” 阿成笑道:“当今天下,最有名的才子是李白,不过他如今正在做翰林供奉,天天除了喝酒闹事,就是被皇上召去,为贵妃度的曲子填新词呢!” “这个我知道,杜甫今年来了没?”李白那个老才子如今都四十多岁了,还恃才放旷,成天没个正形儿,他要肯规规矩矩参加进士考试,那才叫奇怪呢!不过他才气纵横,名满天下,被天子征召,也是意料中事。杜甫的诗文相当好,而且现在也才三十来岁,听说他上次在东都洛阳参加考试居然没被录取,不知道这次来了没。 “杜甫阿,来了,听人说他这次还得落榜,谁叫他家那么穷的?人家都往杨相国家送东西,就他没送。” “哦,那今年这些士子里,谁的夺魁呼声最高阿?”杜甫会再次落榜?我还是不大信。虽然银子是要的,但他这样有名的才士如果落了榜,主考官不也没面子么。 “公子,听说是杨暄。” “杨暄是谁?没听说过。” “是杨国忠的儿子。现在京城的赌场里,大家都买杨暄拿状元,盘口是五十赔一,若是买杜甫拿状元,那就是一赔五百。” “什么?每年的进士考试居然被你们这些小子拿来赌输赢?”杨国忠的儿子还能学出什么好来?能通文墨就算不错了,他哪能拿状元?也不怕天下人笑话。我来拿这个状元还差不多。 “是阿,公子,你要不要也下一注?”阿成讨好的说,“公子,我下了你的注,你的比杜甫强多了,是一赔二十,各府解头都是这个赔率。本来往年都是一赔一的,今年因为有杨暄参试,没多少人把赌注下在各府解头身上,所以赔率升了不少。” “你下了多少银子在我身上?” “五十两。” “嗯,你还满舍得花钱的嘛,不过如果赢了,你就可以赚到一千两银子了。”虽然我给的小费大方,这五十两银子,也够阿成攒上两三年的。 “那是,公子不会让我输的,公子今科一定高中,我这就替公子给杨大人府上送金叶子去!”阿成说完,就颠儿颠儿的跑出去办事了。 我一静下来,就满心想着阿琅,忍不住从厢房中度出门去,想会一会佳人。 外面星光灿烂,半轮明月高挂,我看见后园一侧,身着轻罗半臂的阿琅正合掌向天,对月遥拜。 我连忙走过去打招呼:“令狐小姐,今天晚上的月色很美呀!” 阿琅回过头,见是我,耳朵根子都烧红了,在月色映照下,更显得朱颜如花。她每次见了我都如此害羞,难道是对我有意?我心里痒痒的,只想找她问个明白,又怕唐突了她。 阿琅怯生生的说:“阿,是薛公子,我刚才也是见月色不错,所以在对天祝祷。” 这么一说我倒好奇了:“不知令狐小姐求的是什么?”忍不住又调笑一句,“难道是求姻缘?”他们姐弟俩父母已逝,自然不会是为了求父母高寿,她家这三口人也都还年轻体健,日子也不窘迫,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可求,只怕大有可能是在求姻缘呢。 我越想心中越是跃跃欲试,不由得凝神看她反映。 她听我这样说话,又见我如此看她,脸红得更厉害了,可是并没有什么嗔怒之色,看来并不讨厌我,既然这样子都不讨厌我,那多半还是喜欢我。 我继续试探她:“既然令狐小姐不肯理我,想来是小可令人厌憎,教小姐不快了?那我还是告辞,不打搅小姐的祝祷了。” “阿,不要!” 阿琅这声惊呼一出,我心里便有了数,笑道:“哎呀,令狐小姐,我刚得了一首诗!” 阿琅说:“公子是太原府解头,才高八斗,做的诗一定都是好的。” 我见她凝神期待的认真模样,张嘴便吟道:“大海阿,都是水。” 阿琅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骏马阿,四条腿。” 阿琅笑得蹲到地上去。 “薛幽栖的相好阿,是琅妹。” 阿琅脸又红了,我就爱看她脸红时的娇俏模样。 却听阿琅含羞低头,曼声轻唱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哎呀,”我惊呼,“阿琅,想不到你竟是个才女。”这一首诗以前从未听过,想是她自作,诗中意思,分明是叫我对她发动攻势,莫要蹉跎好春光嘛。 阿琅侧过脸去,不好意思看我,嘴里却又唱起另一首情歌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我不就在她眼前么,何以有如此缠绵思念而不得之意,难道她以前就见过我?这首诗写少女情怀初动,吹皱一池春水句,真是绝妙,天,这个阿琅怎么比我还厉害? 阿琅忽然抬头看起天上那半轮明月,笑道:“初生月儿一半弯,那一半团圆直忒难?” 这是催我答她呢,我再不回她,那岂不是辜负美人深恩?可是若要回她,却没衬得上的佳词妙句,岂不是辱没了解元的名头? 我正苦思间,阿琅又幽幽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呜呜,这不是责我没有及时回应,害她青春虚度对牛谈情么?可是她锦心绣口,佳词警句迭出,把我这个小才子压得实在没有还手之力,哎,要是她去参加今年的进士考试,诗赋定是第一。 正踌躇间,阿琅忽然改了调子,唱道:“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你到底爱不爱我?唤醒自己,也就不再难过。”这歌词真正俚俗,曲调也非常轻佻直率,与她前面唱的那些大不相同。 但是这首总算不是什么千古名句级别,我可以答得上:“阿琅阿琅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阿琅扑哧笑道:“公子不是才高八斗么,怎么今日如此才思蹇涩?” 我笑道:“因为阿琅姑娘你才思太高,小生不敢献丑。”我停了一会,终于还是斗胆问道,“这些曲词都是姑娘所作么?怎么有的雅有的俗,有的齐整有的参差,风格都大不相同,而且除了最后一首,都大可以称得上是千古名作阿?” 阿琅说:“第一首《金缕衣》,是一百年后杜秋娘所作。” 我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第二首《谒金门》,是两百年后冯延巳所作。” 我咣当一声,坐倒在地。 “第三句‘初生月’,出自五六百年后的元曲小调。” 我头皮开始发麻。 “‘姹紫嫣红’那几句,是七八百年后一个剧本中的唱词。” 我冷汗直冒。 “最后那个‘你到底爱不爱我’,是一千两三百年后的无数流行歌曲之一。” 我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嗓子发苦,眼睛发直,直想转身逃走。 “公子不必惊慌,小女子自幼修习道家法术,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又爱好诗词,所以便将未来的诗词曲目挑了许多出来先睹为快。是不是吓到公子了?”阿琅温柔款款,蹲下身来问我。 我见她天真娇美的模样,实在也不像什么吃人的鬼怪,一颗心就此落下胸膛,强撑着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吃惊,让姑娘见笑了。姑娘真厉害,我只听说有算人运国运的,还没听说有能算出来后世人写了什么好诗词的。” “是我贪玩,没有拿这些法术来做正经事儿。”阿琅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又美得不得了。 “哈,阿琅,那你法术一定很好,能不能给我算算这次的科考能不能中?” “公子高才,自然是能中的。” “那能拿第几名呢?” “这就要看公子想拿第几名了。” “我想拿状元,能拿到么?” “公子想拿,就一定能拿得到。” 她说得这么有把握,那我一定能拿状元了,哈哈,回头让阿成再拿五千两银子下注去! 我正跳起身来,欢呼雀跃,猛然想起还有一大任务没有完成,忙腆着脸问她:“阿琅,你能不能算算我俩的姻缘?” 阿琅脸又红了:“公子,我们俩缘分很深,生生世世都有纠缠。” “哦?”我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鸭蛋。 “有的一生一世,我们可以相依相伴,有的一生一世,我们却缘仅一面。” “阿,这一世呢?” “这一世我们有五十年的姻缘。” “还好还好,缘仅一面的是哪一世呢?” “那一世我是山大王,你是小寡妇,我想娶你,你没答应。” 我居然还会当小寡妇?她居然还会当山大王? “最开始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纠缠上的?” “最开始,我们是一对雌雄宝剑,吸了天地灵气,便各自去投胎做人,临别前约好以后世世为夫妇。” 原来我自己就是个精怪!剑精? “之后呢?” “之后我做了相国的女儿,你做了我家的家奴。我想约你私奔,但你遇见我之前,已经跟别人有了婚约。那一世你对我百依百顺,唯独这一件事没有依我,令我终身抱憾。那是春秋时候的事情,我们做人的第一世。” 靠,第一世就不顺利。 “还有呢?” “太多了,有很多很多世。将来有一世你是名妓,我是鬼,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却不能娶你。” 将来还要当一次名妓?我倒! “怎么除了现在这一世好像都是悲剧阿?” “那倒不一定。将来还有一世,我是公主,你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农夫,可你居然也娶到了我。” 这一世还马马虎虎。 “那我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就这样生生世世纠缠下去么?” “我最远只能看到未来一千三百年的事情,那一世我写了前面这许多生生世世的故事,你在一旁为我捶背。” “那一世的结局是什么?” “我看不到,那一世的我们两个人都还没老的时候,我现在的法力就已经到头了,看不到那么远了。” 我坐在地上,瞪大双眼,仰望苍穹。 不知道今夕何夕! 五、 夺魁 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跟薛幽栖定了终身,甚至连他的前生后世都给定了下来。 三姑说得不错,世上男子真的很好骗,看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我简直要笑破肚皮。 可是他那呆呆的样子还真是挺可爱,叫我看了心中又软又甜。 定情以后,我俩的心思倒都暂时静下来,我看我的道书,他看他的诗书。过不了几天,他要大考,我要被祖师爷查勤,也没什么时间一起卿卿我我。 我废寝忘食,看得眼睛快要近视,总算把祖师爷给的那几百本道书都看完了。 狐刚子考完了我,笑道:“孺子可教也!”把原来的书收走,又发下来一堆新的书。这次只有几十本书,而且下次考查的日子又在两个月以后,我乐得把书扔到一边,先找刚考完试的阿栖一同春游去也。 阿栖兴致勃勃的对我说:“阿琅,你算得果然不错,这次考试我觉得发挥得很好。等我当了状元外放做官以后,我要买一幢大大的房子,再和你一起养一大堆的娃娃。” 我取笑他:“你哪有那么多银子?还没当官呢,就先想着要当贪官了?” “阿琅,你知道么,过半个月今科榜次一出,我就能到手十万两雪花花的白银。” “嗯?” “你不是说我要当状元的么,京城里的赌场联合坐庄赌今科的状元,大家都觉得今年的状元非相国杨国忠的儿子杨暄莫属,所以赌各府解头当状元的赔率比往年升高很多,是一赔二十。我把这次带来的除了开榜前必要用度之外的所有银子,一共五千两,全投到赌我自己当状元的注里头去了。等一发榜,我就可以赢到十万两银子,阿琅,这都是亏了你会算命,我才敢这么下注。所以我想,拿了银子,我就娶你过门,然后一起外放做官去也。” “那你现在不是没什么银子了?” “不瞒你说,阿琅,我现在只有一百多两银子了。” 哎,想不到我随口说的话,这傻小子就当了真。 这下子我自作自受,只好想法子帮这小子当上状元。否则我九尾狐狸精找的老公,不光不帅,还是个穷光蛋,岂不是要被阿玕笑掉大牙?\r “阿栖,你是不是已经给杨国忠送过行卷了?” “算是吧,考前阿成就已经帮我去杨府打点过了。” “阿栖,今科主考官是谁?” “礼部侍郎达奚珣。” 我回家以后,想想这些日子学过的那几百本道书里的法术,正好学以致用。我打来一盆水,念了两三种咒语,水里便映出来一个正在阅卷的三十多岁的官儿。这人应该就是那个礼部侍郎达奚珣了。我拿了个小铃铛来,系在盆边上,只要达奚珣一有异动,我就能听到铃铛声。 铃声响起。 达奚珣在吃饭。 铃声再响。 达奚珣在抠鼻孔。 铃声又响。 呸,达奚珣在出恭。 看来这法子不行,我得换个法子。 我又打来另一盆水,念几句咒语,出来的是杨国忠,他正坐了轿子,在往皇宫里跑。 我拿出一根细线,搭在两个盆之间,把两盆水连了起来。 再找出来一对小金铃,念了几句咒语,把一只小金铃放到那根线上,另一只小金铃系在腰带上。 还找来一面小镜子,拿小镜子照着这两盆水念念咒语,再把小镜子也揣在身上。 这样我就可以出门玩去,不用苦守在这里了。 只要达奚珣跟杨国忠见面,去请示他的意思,两盆水的场景就会重合了;场景一重合,两个盆中间的那根线就会抖;线一抖,那个金铃就会响;那个金铃一响,我身上这个金铃也同时会响起来。到时我再掏出身上这面小镜子一看,就知道达奚珣跟杨国忠在哪里会面,可以马上过去,见机行事了。 我越想越得意,法术人人会用,组合巧妙不同。祖师爷说得不错,我果然有这方面天赋。 我跟阿栖一起四出游玩,一直无事,我都快忘了身上的金铃。 过了十来天,有天清晨,我好梦正酣,忽然耳边铃声大作,我被惊起,掏出小镜子一看,达奚珣正到杨府门前求见。 我使了个飞身术加隐身术,一下子钻入镜中,来到杨府门前。 这时天色未明,似乎刚交五更,杨府门前,烛火通明,轩盖如市,杨国忠刚要上马去早朝,达奚珣就跑过去,在烛光下参谒。 杨国忠志满意得,拈须微笑,意色甚欢。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儿子这回稳中状元,所以才如此高兴。我拈个法指,嗖的一下,钻入杨国忠脑中。 只听达奚珣在外面说:“属下阅卷已毕,就是名次未定,另外有几个人还在取舍之间,都要请宰相大人定夺。” 杨国忠想说:杨暄当状元,没什么问题吧? 我赶紧动手,把“杨暄”两个字从他脑子里去掉,换上“薛幽栖”。 于是杨国忠说成了:“薛幽栖当状元,没什么问题吧?” 我因为已经使出阅心术,所以外面达奚珣想什么我也听得到。 我听见达奚珣大喜过望的想:正怕你要你儿子当状元呢。你儿子的卷子狗屁不通,当进士都要被人骂,要是当上状元,我非得被天下人笑死不可。薛幽栖的诗赋文章都做得很好,确实是可以当状元做天下表率的卷子,难得你这个奸相这回也贤明一把。 达奚珣回答说:“宰相贤明,属下正有此意。” 杨国忠又想:咦,说错了!还是换成我儿子当状元比较好。 我给他一改,他就说成了:“嗯,这样就对了!还是薛幽栖当状元比较好。” 达奚珣想:我没反对薛幽栖当状元阿,本来就是他当状元比较好么,你怎么这么罗嗦? 达奚珣说:“宰相说是状元是薛幽栖那就是薛幽栖了,属下一定照您的意思办,不会搞错了。” 杨国忠想:咦,今天怎么老说错,难道是天意?不过薛幽栖反正给我送过不少金叶子,听说原先也是个太原府解头,他当状元就状元吧! 他这么想不错,我就没有改。 杨国忠说:“那第二名你准备录取谁阿?” 达奚珣想:难得你这么贤明,不提你儿子,我当然得跟你配合配合,多选点才子出来。 达奚珣说:“第二名给杜甫怎么样?” 杨国忠勃然大怒:“怎么可以给杜甫这个穷酸小子,进士都不应该给他一个的!” 他这次简直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竟没来得及改。 杨国忠余怒未息的想:杜甫都没来拜见过我,银子也没送我一两,想中进士?下辈子吧! 原来杨国忠这么小气,一两银子都要跟人计较,杜甫天下才士,可惜了。不过杨国忠话已出口,我没法帮杜甫忙了。 达奚珣诚惶诚恐的说:“是,属下这就把杜甫卷子斥退,不让他中进士!” 达奚珣想:早知道不提杜甫名字了,偷偷让他中个进士就好,本来想让他高中的,这下子倒害了他。 杨国忠这才气平,想说:杨暄当榜眼好了,其他人照我原来给你的名单办。 我赶紧给他改成:“杨暄文章不好的话不录取他好了,我原来给你的那个名单,你斟酌看看,好的录,不好的也别录了。” 达奚珣头磕得嘣嘣响,说:“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属下一定会办得让宰相大人满意的。” 达奚珣想:这杨国忠怎么也学起他前任李林甫口蜜腹剑的那一套来了,我要不录他儿子杨暄,他非得想法子宰了我不可!那个名单看来也不能改,不然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来。 达奚珣这样想,我倒没法子了,哎,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反正过不到十年就是安史之乱,到时候他们这些人死的死逃的逃,杨国忠父子都要死光光,些小名利,有什么好值得争的? 杨国忠说:“嗯,你知道就好,就这样吧,我也该上朝了!” 几天之后,皇榜出来,薛幽栖成了新科状元,杨暄也高中榜眼,杜甫名落孙山。 六、 赐婚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阿琅说我能当状元,果然便当了状元。 而且这回名利双收,进士榜一出来,我就让阿成去赌场把那十万两银子兑了现,除留下一千两银子日常用度外,其他都存到有名气有信用的钱庄柜坊去,待要用时再取。 大登科后还不愁小登科,阿琅家唯一的长辈三姑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我又写了封家书回去,把阿琅的好处大大夸了一通。我当了状元,又赚了这么多银子,全是阿琅的功劳,父母不会不答应我娶这么个能预卜吉凶的贤内助的。 放榜后,我照惯例率今科进士们去礼部向考官们谢恩,大家报上年龄,今年取中的二十七个进士中,我是最年轻的一个。每回科考取进士都不会超过三十个,有时只有十九二十人,今年还算是录取人数比较多的一次。 谢恩之后,大家都去期集院。皇上的诏令没下来之前,我们每天都得来一次这里。第一次来期集院,同年们都先来拜我这个状元,然后大家互拜,之后便依名次就座。同年们每人出了三十贯叙名纸钱,用于制作通讯录。 没几天皇上诏令下来,我们就去过堂。过堂那天,我们先到光范门里东廊,等候宰相接见,接见完了还有个礼部的宴会。为这个宴会我们每个进士都要凑份子交二百两银子,其实酒席用不了那么多钱,这些银子要进礼部的小金库。见宰相杨国忠的时候,由礼部侍郎达奚珣领着我们去中书省,面对杨国忠,站成横排,照名次排列。之后,又一吏员登上石阶,宣布任何人都要肃静,行礼,退至门侧东向而立,由状元开始,按名次登阶而立。然后我就出列,向宰相及考官们致谢辞,说:“今月二十,礼部放榜,某等幸忝成名,皆在相公陶镕之下,不胜感惧。”致辞完了,行过礼,我就退回原位。由榜眼、探花、进士们一一向前自报名次、姓名。之后,由堂吏宣布典客。礼部侍郎达奚珣向宰相等人行礼后率领我们退下石阶,到舍人院去,然后开宴。 过堂之后,没几天就是最热闹的骑马游街。我们新登榜的二十七个进士,个个骑上高头大马,披红挂彩,从曲江边大街上走过。京城民众,观者如堵,鲜花鲜果,也直往我们身上扔过来。 围观的人中,有很多公卿贵族,钿车珠幕,栉比而至。他们倾家来观,要为自家女儿挑东床快婿。我年未弱冠,又是状元,自然大获青睐。官家小姐们的媚眼,雪片般向我飞过来,使我醺然欲醉,深得乱花迷眼之趣。不过我心中还有个神仙般的令狐琅,对这些俗世脂粉,倒也没有太过动心。 正热闹得意之间,我忽然瞥见前面路边,华车之上,锦盖之下,如云奴仆之中,坐着我美丽的阿琅。她鲜衣绣服,正冲我颔首微笑。 咦,她什么时候弄得这么排场了?仿佛王侯公主一般。嗯,想起来了,我不是靠她赢了十万两银子么,大概她取了些出来支用了,没先告诉我,是要给我个惊喜。 我冲她挥手大叫:“阿琅阿琅。” 但是大街上人声鼎沸,她离我还有点距离,好像没有听到。不过她看我冲她大喊大叫的样子,也知道了我的情意,于是冲我招了招手,要我过去。 我还在领头骑马游街呢,当然不能就这么跑过去醉卧美人膝,但是美人恩不可负,我于是从怀中掏出昨天刚让京城巧匠打造好准备今晚再送给她的金镯子,忽的一下,远远扔到她怀中。 阿琅开心的大笑起来,马上把金镯子戴到腕上去,又扬起戴了金镯子的手,向我招摇。她今天动作倒是豪爽得紧,不像以前那般羞涩,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老话果然不错。 喧闹吵嚷之间,这条长长的大街也就走完了。走到长街尽头,绕一个弯,过一座桥,我们这些进士便都下了马,鱼贯而入慈恩寺塔,列姓名于塔中,这叫做题名。 题名之后,我们就要去曲江亭中饮宴,此宴中将获皇上接见,因此大家的心中都是既高兴又紧张。 当今天子雅好歌舞,所以我们到曲江亭时,亭外歌舞已备。 我们正跟一些官员一起饮宴酬酢,忽听人传令说“圣上驾到”,连忙伏地跪迎。 那皇帝老儿五十多岁年纪,令我们平身就座后,便问:“今科状元薛幽栖在这儿吧?” 我连忙起身应答:“臣在。” 皇帝老儿笑道:“好你个薛幽栖,游一趟街下来,居然把朕最美丽的万安公主给拐走了!” 我吓得跪倒在地:“臣不敢。”心中怦怦乱跳,不知发生了何事。 皇帝老儿笑道:“你还不敢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金镯子扔到朕的女儿怀里!历科状元,以你这小子最狂悖无礼!” 我不是扔给阿琅的么?怎么成了公主了?我心中迷惑,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皇帝老儿又笑道:“起来吧起来吧,少年得志,难免张狂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万安,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那个人?” 我抬起头,一声“阿琅”差点要脱口而出,但是她一说话,我就知道她不是阿琅,她声音普通,不像阿琅那样娇美如婴儿。她说:“父皇,就是这人,儿臣要他作驸马。” 天啊,想不到天底下竟然有面貌如此相似的两个人。阿琅跟这个公主的面貌一模一样,只是身形比公主略瘦小一两分,声音比公主的好听,动作举止也比公主多了几分飘飘欲仙的味道。完了,闯了大祸了。阿琅还说我今世与她有五十年姻缘呢,这下子要完蛋了。 皇帝老儿问我:“薛幽栖,你既然敢于当街定情,想必家中没有妻子吧?” 我哭丧着脸说:“禀皇上,微臣尚未娶妻,可是已经定亲。” 皇帝老儿怒道:“岂有此理!” 万安公主也怒道:“那你还来招惹我?” 我鼓起勇气说:“皇上、公主息怒,这是一场误会。” 万安公主一脚将我踢飞:“什么误会,难道我还配不上你?” 皇帝老儿说:“来人阿,给我将这混账小子拿下治罪。” 我狂叫:“公主,我未婚妻长相跟你一模一样!” 皇帝老儿说:“嗯?押过来再审!” 我说:“我把公主认成我未婚妻了。” 公主说:“岂有此理,就算面貌相似,平民家女子哪有我这样的仪卫?” 我瑟瑟发抖:“小子鄙野乡人,不识公主仪卫服饰,请公主大人大量,原谅我鄙陋无知。” 曲江亭中,礼部的几个主考官和另外二十六个进士同年也都跪下来为我求情,新科状元曲江饮宴未毕就被赐罪,说出去大家都没光彩。 皇帝老儿说:“你未婚妻跟公主有几分相似?” “一模一样,”我赶紧说,“面貌五官没一点儿不同,要不然微臣也不会认错!只是我未婚妻的身材比公主略小一点,但游街时公主是坐着的,所以微臣没看出来这点区别。还有就是她的声音跟公主不一样,但游街时人多嘈杂,微臣根本没听到公主的声音,所以也没分出来。” “哦?”皇帝老儿说,“听你说得好像还真有这回事似的!” “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她的确跟公主面貌一模一样,就像孪生姐妹一般。” “嘿,这倒有趣,朕要看看你未婚妻,要是真如你所说,朕就免了你的不敬之罪。你未婚妻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 “我未婚妻叫令狐琅,就住在京城。”靠,皇帝老儿这个色鬼要看她,我可惨了,可是不让他看更惨。唉!皇帝老儿连儿媳妇都要抢来做贵妃,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七、 斗法 金榜一出,阿栖就象偷到了油的小老鼠,整天乐滋滋的,今天谢恩,明天游街,忙得不亦乐乎,也没有多少时间陪我出游了。我趁机收下心来,往阿栖身上挂了个小镜子加金铃,自己便躲回屋中,钻研起祖师爷给我的那几十本书。 这一看才知道,祖师爷这次给的几十本书比上次发下的几百本书都难,全都是移山倒海惊天动地的超级大法术。怪不得他要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但是我现在已经混掉了二十多天,不由得火烧眉毛,十分着紧。我看来看去,这些法术并不太多,以我的本领,强记下不算太难,但是法术需要在学以致用中成熟,这些法术太大,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给我试验。 突然间金铃大作,我掏出镜子一看,阿栖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在对一个美女嘻皮笑脸,居然还抛了个金镯子给她。我怒从胆边生,正要钻进镜子去教训他,突然觉得那个美女很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我又掏出一面镜子照照自己,发现两个镜子里的美女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平阳公主是一百年前的人,怎么现在还会有跟她长相一样的人在世上? 我念念咒语,招来那五个小鬼,平阳公主的画像就是他们给我从皇宫中偷出来的。 我问:“你们拿来的到底是不是平阳公主的像?” 大鬼说:“我们又不认识平阳公主。” 二鬼说:“皇宫里头公主的像很多。” 三鬼说:“所以我们挑了最漂亮的一幅画像给你。” 四鬼说:“难道你觉得她不好看?” 五鬼说:“那我们再去给你偷一幅过来。” 我听了他们的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赶紧请他们走,再也不敢要他们做什么事情了。 我继续从镜子里看阿栖的好戏,这时,他已在曲江亭中,有口难辨了。 原来,我变身的画像是李隆基的女儿万安公主的。 我梳妆打扮,更换衣衫,叫来阿玕和三姑,对他们说:“你们法术不够,最好先逃。”\r 阿玕听我说了事情的始末后,跃跃欲试,因为这阵子他跟着我一起,也颇学了一些法术,他说:“姐你不要瞧不起人,上次祖师爷来查你功课,我也趁机显示了一把,他还说我天分不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