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亘古千年，不过也是在弹指一挥间。
    沉睡醒来，第一个见到的她。历经千年之后，我终于可以见到她了。不知道，在几世的轮回中，她是否依旧，还是那般拥有灿烂的笑。
    再赴红尘，我们已忘却前世种种，但，我相信，千年前的约定会再将我们会聚在一点，正如约定所说，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因为我相信，缘。
魅
   天如泼墨般被染成了黑色。月朗星稀，漫无边际的夜空中惟有一轮皎月散发光辉。
月下林间，月光如轻纱般附着在叶上，绿叶中闪烁着一种晶莹，一种叶特有的闪亮。
    突然间，一片黑暗侵袭而来，阻隔了月光，叶上的晶莹已被黑色所替代。四下风起，树叶抖动，急促的声响不绝于耳，打破的林中夜的安宁。
    黑暗没有停，风亦没有停，那是一股带有方向的力量，直逼林中的小屋而去。夜下，筑有一间简陋的木房子，木材已经在时间的蹉跎下，消逝了它原有的光泽，木雕的窗户也残破地挂在窗框上，摇摇欲坠。
    风先涌如屋内，蜡烛的火苗窜动，那是屋子里唯一的蜡烛。火苗的不断窜动使得光线时有时无，然则黑暗也渐渐逼近。风还在猛烈地拍打窗户，那种猛烈足以粉碎那扇陈旧的窗了。
   “香泪，别动！”屋里回旋着一个女子的低语声。可是言语间流有的平静是迎面狂风所不能刺透的。
    一旁是另一个盘腿打坐的女子。她闻言后又恢复到之前的姿势，狂风的猛让她无可抵挡。“如阳，我们还要忍耐多久。”女子有些不耐烦地问着身旁的女子。寒风带来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别说话。将心静下。等魅走了一切就会回到原来的。”叫“如阳“的女子低声说到，此间，有一股力量驱赶着迎面的风，烛焰渐渐平静，屋内又有一丝平稳的淡光。
    刹那，烛光熄灭，无法抗拒的黑暗弥漫在屋中，风停了，然有又一袭寒气直逼体内。
    “魅来了。”如阳提醒到。魅特有的腐血味预示着它的逼近。
    “呵呵”，尖锐的笑声中隐含着杀气，犹如万支长箭射来，杀 人于无形。如阳轻拂衣袖，挡落了所有有笑声化成的利箭。
    魅的神色大变，悬于半空的身子直朝如阳冲去，终浮在如阳面前。“展如阳，你以为挡住了魅声就可以赶走我吗？七星阁主的能耐也不过如此。”魅伸出食指，鲜红直长的指甲甚是可怖，转眼间，就成了一把宝剑。轻轻的，长指甲在如阳的颈上一划，鲜血从那道口子涌出来。魅满意地笑了。
    一道白光从魅的身后猛袭而来。它转过身去，食指滑过袭来的宝剑的剑脊，宝剑顷刻间改变了方向。
    “干岚剑？是你？”魅凝望着香泪，她手中紧握着一把剑，剑的周围透着淡淡的白光。
    香泪没有回答，再挥宝剑，又闪出一道白光。魅用手一格，正中香泪手腕，干岚顺势而落。
    未等香泪反应，魅已经将宝剑置于手中。“缘定三生化香泪。果然是你。”魅轻拂着刻在剑身上的文字，笑了，或有一种欣喜，或有一种嘲讽，或有一种悲伤。眼前人的出现带给它的是不解，不解自己到底希望得到什么。
    “她不是。在一千年以前顾昨宵就死了，现在有的是萧香泪！”如阳说着，伤口的疼痛让那声音显得微弱，可是，在魅听来却是那般刺耳。
    魅转向香泪，右手晃过香泪的眼。它失望了，清灵的双眸中有的是单纯，纯如白纸，没有前尘的往事。
    “为什么不放了昨宵的魂？为什么还要将她禁锁在七星阁中？”惋惜，有液体徘徊在它的眼眶中，一种从没有的感觉。
    “你该走了。天快亮了。”
    “为什么你就不愿意放了她？”
    “在她死之前昔瞳已经原谅她了，是她自己不愿意离开。若她与沈昡真的有缘，即使有再多阻碍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娄昔瞳？熟悉又遥远的名字。魅还记得千年前那个在穿梭于江湖的小女子，那个二十八岁就香消玉陨的可怜人。她背负着前人流下的使命，保护着七星阁，在顾昨宵自杀后的那晚，她也选择了死亡，在两种压力下，惟有死，才是解脱。
    魅不在做声，再望了一眼香泪之后，它走了。屋内的黑暗渐渐消失，破晓的微光延伸进屋子，照在香泪脸上。
    泪光洒落，在一夜的奋战过后，香泪哭了。直至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她有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尽管那已经是遥远到什么都忘却了，但是，不过如何轮回，前尘往事永远无法改变。
    她夺门而出。东方的天空中已经泛起了白光。天亮了。

    迷失。她已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今日，她选择了离开，她需要冷静，必须的冷静。
夜，又来了。没有明月，只有几点疏星。似曾相识的树木，分不清路在何方，她笔直走着，任夜风吹打，麻木，已经不觉得风刺骨了。
    “香泪……”
    有人呼唤她，她已经迷失，已经麻木了。缓缓抬头，那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黑影，她惧怕，将身子紧紧蜷缩在一起。
    “香泪……”声音仿佛是从耳边发出。她颤抖。她怕鬼魅，莫名地怕。
    魅将身体倾了过来。第一次，香泪看轻它的面目。它有一双很美的眼睛，充满着灵性，且又是那么的熟悉。心中的恐惧慢慢消散，如果，没有那副狰狞的面孔，或许，它会很美，香泪想。
   “香泪……”魅再次呼唤，淡淡的声音，不着边际的蔓延，直到声音完全融合在空气中。它伸出手去，想到抚摸一下那张千年不见的脸。
    香泪伸出手去，当她的指间触及到那如同枯枝一般的东西，那是手吗？她质疑。冷如寒冰，而那就是一副白骨外包裹着一层干皱的死皮，没有血，没有肉，它只是一个装饰，一个没有生命的装饰。
    “你不冷吗？”字缓缓从口中溢出，声音是颤抖的，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竟然，关心多于疑问。
    “当昨宵碰到我的手时，也是怎么问的。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神情。你们都是好人，对别人的关心多于对自己的关心。可是，上天太不公平了，往往喜欢拆散有情人，为什么不能给予好人幸福？”它仰起头，凝视着惟有黑色的长空，它感到身体某处的疼痛，就在胸前。
    香泪静静听着，许久，她问：“你到底是什么？”一个愚蠢的问题。但是，她想知道，更想知道的是关于顾昨宵的事。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人，但是她曾经是。
    “冥灵。”沉默。“游荡在冥界的魂魄，不知道过去是什么，也不知道以后是什么。”
    好忧伤的回答。那是一种不满，不满于现状。但那又如何？一切都有定数，没有什么是可以改变的，它注定没有选择，鬼魅永远是被排斥在人世间的，没有人会接受一个于之不同的生物，冥灵，是永远的。
    “我是什么？”香泪问，一个她觉得更愚蠢的问题，但是，问题的简单并不意味着答案的简单，确信。
魅没有回答。沉默。寂静得可以听得见空气流动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还有呼吸的声音。
    “亡灵。”这是答案。在聆听着那些生命的声响，它得出了真正的答案。人，是亡灵。生与死没有什么区别，处于世间的仅有的是一副皮囊，而灵魂是死的，永远深埋在一个永生的世界。
    “呵呵，那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只是人的眼光太世俗了。”香泪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前世会选择背叛，因为那个偌大的七星阁没有一处可以留给一个本质和他们一样的生物体，他们不明白。
    “你应该走了。展如阳会担心的。”那种语气已经不是那个魅了。“有些事情不能妄下结论，因为，还有些事情并不是能理解的。”
     “恩。”香泪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中想笑罢了。
殇剑
    秋风潜入庭院，卷起地上的落叶。仰望长空，满目的萧条，原来，已经入秋了。
    高宅深院里，一个四壁都是高墙的天井中，独自的，有人叹息。黄叶轻瓢飘地离开了相伴的大树，现在，它已经独立了，也失去了生命。就在生命结束的那刻，它落到了叹息女子的手中。
    七星阁。好刺耳的名字。它就像大树一样，而我们就是上面的叶子，在经历时间的考验之后，深埋在土间，被人遗忘。然，它却可以名留青史，可是，谁会记得那些让它灿烂的落叶呢？
    “萧师姐，阁主叫你去七星殿。可能是要吩咐一些明天祭祀的事情吧。”一个青衣女子打断了香泪的思绪。她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香泪，眼中仅有的是天真。“恩——听说明天还要比武。说各路豪杰都要到七星岛来，那一定很热闹了。还有，萧师姐你要好好比，不要输，我会一直支持你的。”青衣女子在最后附上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没有哀愁，有的是最纯真的美好。
    曾几何时，或许她也有那般笑容。傻傻的，却一直幸福着。“明天的祭祀是如阳主持吗？”终于，她切入正题。因为，不管无何回忆以前有多美好，都只是过去，现在就是现在，永远也不会回到从前，这就是现实的残酷。这点，香泪是明白的。
    “是啊。不过，明天的比武一定是你上的，阁主是这么说的。”
    有时候，她是不了解如阳的。为什么会叫她去比武，她的武功只能算平平，或许，她是有她的理由吧，遵从是最好的，香泪想。“现在就去吧。”她微笑。
    地上遗留下一片黄叶，秋风一吹，它飘得好远，好远。

    “老大，我们干吗要来这里啊？像这种鸟也不拉屎的地方会有什么宝物嘛。”瘦子抱怨到。
    那个别称为老的人狠狠拍了瘦子的头，“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啊，这里是七星岛！明天江湖各大门派都会有大人物到场，到时候什么宝物我们不能得到啊。怪不得那么多年来就只能当下手，这么笨。”
    瘦子心里有些不服，不过，宝物的力量可是很大的，有好处，关他是什么，反正有了白花花的银子他就是大爷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偷笑起来。“老大，那什么宝物最值钱啊？”
    “说你笨嘛，又不是太笨；说你聪明嘛，又聪明不到哪里去。”那个老大摇了摇头，“来七星岛，最值钱的宝物当然是白麟剑了。听说它是由白色的麒麟幻化而成的，宝剑出鞘，白光四射，好象就有一只白色的麒麟出现在眼前。还有，应该就是干岚剑了。那是一把有千年历史的剑，历代都是传给有缘人的，而且，它的主人各个都是绝世的高手！”
    瘦子听了，不禁咽了咽口水，这太诱人了，只要得到其中一把剑那十辈子的生活都不用愁了。“老大，有什么计划？”他好像看见了金子般似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明天我们先……”那个老大正要开始讲，突然神色一变，低声对一旁的瘦子说：“小心，有人来了。这里都是高手，我们不可太张扬。”
    瘦子闭紧了嘴，老大四处张望，虽两人身处草丛间，半个人高的芦草可以将两人掩藏，但是，防范也是比要的。空气缓缓从他们身边流过，时间一下变得缓慢，“簌簌”的脚步声让他们的心提到了最高点。

    “明天，真的要我参加比武吗？”香泪问着，一个定局，她在挣扎，希望还有改变的余地。可是，如阳的眼神打破了最后一丝希望。“为什么是我？”她再问，她从来不觉得可以委以重任，况且她是一个罪人，千年前就是的罪人。
    “如果是为了你好，你相信吗？”如阳淡淡说到。她妥协了。她选择了娄昔瞳所筑的路，或许是那次魅的话让她动摇了吧，她希望香泪幸福，朋友之间就应该这样，为对方着想。
    “是魅所说的事情吗？”香泪有所耳闻，那是千年前的约定，可是，千年之后那个约定真的会成真吗？其实，她真的已经不记得那个可以让她放弃七星阁的人了，即使在梦中，也没有出现过他的影子。
    “是，明天你们会见面的。”
    “如果你相信我们有缘就不应该安排这一切。有时候应该听天由命的。”她是怕了，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前尘往事已经没有了，唯一有的是一个必须，或许，她不会再爱他
    “老大，那两个女子好奇怪，说什么也不知道。”憋了好久，瘦子终于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老大瞥了他一眼，“她们关我们什么事，知不知道这样子我们很危险的，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我们什么好处都捞不到的！”
    也是，瘦子点了点头，反正那两个姑娘也不关他们的事情，只要是明天的宝物：白麟剑、干岚剑。

    有时候，香泪很痛恨时间，时间走的太快了。马上就要比武。比武，她不知道为什么祭祀完还要比武，反正她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是血腥。
    彩旗迎风舞动，偌大的七星殿外满是黑压压的人群。今天就要和他相逢了，紧张浮上心头。
    “老大，你看，昨天的那个姑娘。”瘦子和他的老大挤在人群中，瘦子一下就指着香泪叫了出来。
    老大瞥了一眼，“不就是个姑娘吗？等我们发了要姑娘有的是，娘们有不是没有。”当他察觉到了什么，再定眼看香泪，那是干岚剑！现在他终于知道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啊。“瘦子，我们走。”不由分说，他一把拉着瘦子朝香泪走去。
姑娘。”老大先开了口，满脸堆满了笑容。“你是要参加比武的？”
    “恩。”香泪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她现在烦透了，面前还有两个奇怪的人在耳边吵闹。
    “姑娘你别走。”老大叫住了香泪，顺便给瘦子使了个眼色。
    香泪回过头去，瘦子已经闪到了她的身后。“有什么事？”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啊。
    “我只是想问问，选手在哪里准备啊？”一箭双雕。老大心中偷笑，迷到了眼前的女子，把干岚剑取走。再潜入比武选手当中，将他们一个一个迷到，把他们的财物全拿走，到时候，就富可敌国了。
    “就在这里。没有事了吧？”
    老大看了瘦子一眼，微笑着说：“没，没有了，谢谢姑娘。祝姑娘折桂。”说完就消失在人群中。
    奇怪的人。香泪暗道。可是，她不知道那两个奇怪的人已经在她身上洒下了“迷香散”。

    江湖名剑相争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除了几位已经退隐山林的高人前辈，江湖小辈慕着七星阁的大名而来。自然，也想见见那个号称“江南第一女剑”的展如阳。
    “第一场，石逢修对盛鞍。”
    两个年轻人一齐上台。瞬间，兵器出鞘，刀光剑影中是对名利的争夺。霍霍剑光射到香泪的脸上，每一道光都割着她的心，她怕了，她想退缩。
   “萧香泪对南越鸿。”如阳的声音让她无路可逃。她只能硬上。
    缓缓上台，香泪的脚有千斤重，举步艰难也不过如此。心在颤抖，面对着眼前的剽悍的男子，她怕了。原来，鬼魅并没有什么好怕的，至少，她能拔剑，现在，她连拔剑的勇气也没有了。都是那个人，不曾相间却要被一个约定缠绕一生的人。
    南越鸿挥剑而来，香泪终拔出了干岚剑，侧手一挡正好格住直逼而来的利剑。南越鸿抽回自己的剑，一个反身，在将剑刺向了香泪。香泪将干岚剑一横，袭来的剑点在了干岚剑的剑脊之上。香泪双足点地，轻轻一越便到了南越鸿的剑上，转手一刺，干岚剑离他的眉心只有一寸。
    南越鸿将剑抽回，香泪本可以用轻功落地，可不知为什么，身体好沉重，没有一丝气力，她想睡去，头好晕，耳边是“嗡嗡”的响声，这次，她一定会摔下台去的。
    瘦子和他的老大在太下看着，干岚剑很快叫要到手了。迷香散可是不同于其他的迷药，轻轻一吸，不会马上昏迷，可是不到半个时辰，中散之人便会昏昏欲睡，没有十二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而且，世间没有解药。
天下豪杰不过如此，在等一刻，在场所有的宝物都是他们的了。
    就在两个人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台上飘来一个白影，那是一个白衣少年，眉宇间隐隐透着霸气。他接住了香泪，将她揽在怀中。那种感觉好熟悉，似曾相识。他抱着她，离开了那个充满硝烟的擂台。
    “沈昡……”那双眼睛，是他的眼睛，他们又见面了。她好想他就怎么一直抱着她啊。可是，美好是短暂的，醒了之后依旧什么也没有。
    台下一片惊呼。南越鸿也傻愣在一边。瘦子的老大更是瞪大了，煮熟的鸭子就怎么飞了？
    四下，人们开始议论那个少年是谁，他们是惊讶，是不解。
    如阳淡淡地笑了。现在，最幸福的是他们了吧，一千年的等待，就是为了这刻。七星阁不再给他们压力了，如果可以，就实现那个约定吧，她希望香泪幸福，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