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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美墓穴
主题:短篇:红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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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萝萝《绝对偏宠》成功签约出版越南图书】
滇中花木皆奇,而山茶为最。
山茶花大逾碗,攒合成球,有分心、卷边、软枝者为第一。
昆明城中张石夫所居朵红楼楼前,一株挺立五丈余,丛枝密布,下覆及地,遂为滇城冠。
一日傍晚,石夫于花下独饮,忽有一小人,不知何所来,跪于足下,神情惶怖,道:“先生救我!”
石夫凝神看去,却是一少妇,高不逾尺,着红装,腰间一短剑。
石夫道:“我一介书生,不知如何救得夫人?”
少妇道:“借先生山茶花树一避足矣。”
见她欻然而起,落于枝上,又是一纵,已隐于花叶之间,再无踪影。
石夫心内惊惧,正彷徨无计,又听得墙外传来铁甲撞击声,路人惊呼声,正欲出门探视,忽听“砰”的一声巨响,院墙被破开一大洞,一虬髯甲士,高仅尺余,肩扛铁斧,昂然而入。
石夫颤声道:“壮士何所来?”
甲士道:“有一红衣女,躲入先生楼中,她乃是本族叛逆,请先生将她交出。”
石夫有心将红衣女交出,却又想道:“这女子如此娇艳,落入此莽汉手中,不知要受何等苦。”
正犹疑间,甲士已道:“先生不说也罢,洒家自己入楼中查看。”
说罢,竟不客气,大摇大摆步入楼中,果真一层层查起来。
石夫大怒,却又惧他破墙而入的威猛,只好低头饮酒。
忽听到一声大喝:“武游郎来也!”
抬头,只见墙上已立一甲士,亦是尺余高,手中执钺。
又是一声大喝:“戴蝉儿到!”
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
只听呼声不断,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此起彼伏。瞬息之间,院墙上已站满了甲士,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或执斧,或执钺,或执矛。所起的名字亦是千奇百怪,或多花子,或武仙郎,或阿苏儿,或踏仙露,或凤花台……
石夫暗想:“明明是一群莽汉,偏偏要起如此香艳的名字。”
片刻之后,又隐隐听到有丝竹之音,起初似乎还在数里之外,忽然之间,便已到了墙外。只见一队女子,由墙洞款款而入,骑着狗般大的白马,着耦色衣裙,手中或抱琵琶,或捧古筝,或持阮咸,或握长箫,或把玉笛。
最后进来的却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公子,骑乌骓马,穿一件淡青粉蝶穿花箭袖。
虬髯甲士在楼内找不到红衣女,便走出院外,对那公子道:“怪了,莫不是飞上天了不成?”
公子微微一笑,曼声吟道:“草堂无主人,行者自来去。来时茶花红,去时花委地。”
虬髯甲士转身看山茶花树,喜道:“原来在此。”挥起铁斧,便要砍树。
公子道:“慢着,如此大一株山茶,砍了岂不可惜。”
虬髯甲士“嗨”一声,已跃上树。
公子又道:“你小心些,不要伤了枝叶。”
虬髯甲士并不理会,喊道:“红姨,你出来吧,头领对你恩重如山,你又何必为了一个酸秀才,弃他而去。”
红姨并不出声。
虬髯甲士又喊道:“你不出来,被我找到了,可别怪我的斧头不长眼。”
石夫在树下仰头看,虬髯甲士一根根枝条跃上去,渐渐没了踪影。
夕阳已落,一轮圆月,悄然升起,隐在枝叶间。
忽然一阵如密雨繁弦般的“叮叮”声,其间又夹杂着虬髯甲士的呼喝声,红姨的怒骂声。只见两条黑黑的人影在枝叶间腾挪跳跃,缠斗不休。山茶花叶为斧剑所削,纷纷飘落于地。
忽然泠然一响,却是琴声。抚琴之人似乎离得很远,琴声听起来飘飘渺渺,但红姨与虬髯甲士的呼喝声,却也无法将它压住。
只听那人唱道:“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
石夫知他唱的却是陶潜《闲情赋》中的一段,说的是一个男子,爱极了一个女子,恨不得做了她的衣领,好亲近她,却又怕夜晚来临,女子把衣衫脱去。
那人又接着唱道:“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以枯煎。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
歌声苍凉而悲痛,听者莫不泫然欲泣。
红姨听了这歌声,身形稍滞。虬髯甲士却是越战越勇,片刻之后,只听红姨“嘤”的一声,似乎是受了伤。
那人仍在唱:“愿在莞而为席,安弱体于三秋;悲文茵之御代,方经年而见求。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节,空委弃于床前。……”
唱至此处,只听红姨娇叱一声,从树上跃下,飘飘乎乎,落于墙外。
虬髯甲士亦跳下树,从墙洞中走出。
立于院墙上的甲士,大呼着跃下,亦追了过去。
那骑乌骓马的公子,对石夫一抱拳,道:“搅了先生饮酒赏花的雅兴,不好意思。”
石夫恼他诗中有“草堂无主人”之语,又见花落满地,心中郁闷,并不答话。
公子却也不怒,淡然一笑,领着众女子,匆匆走了。
只那人仍在唱着:“愿在画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悲高树之多荫,慨有时而不同。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
石夫听得悲伤,不禁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歌已尽,人亦已去,惟剩满院落花,半壶残酒,和一地清冷月光。
石夫但觉孤单落寞至极。他站起身,走入楼中,和衣而卧,直做了一夜的怪梦。
次日醒来,入院中查看,昨夜之事,竟已了无痕迹。
花下的石几上,杯盏俱在。
记得院墙应是破了一大洞,但如今却是完好无损,墙根处,还长着陈年的青苔。
墙边一架蔷薇,开得花团锦簇。
只墙角处落了一朵海碗般大的山茶花,虽经了一夜的露水,却依旧艳得刺目惊心。
2002/9/6
注:那首短诗,源自ffid,原诗为:“春气如佳人,乍晴还乍雨。溪烟笼弱柳,篆云生碧溪。草堂无主人,行者自来去。来时桃花娇,去时花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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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桶人
于
2004-12-27 17:26:3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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