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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转)蔡康永《宝宝日记》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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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康永:宝贝,你会有个名字


  开栏语:这世界每分钟都有新的生命到来。我想在迎接其中一个新生命的时候,也顺便跟最原来的我说说话,温习一下我最早对这个世界的期望。

  2005年7月15日 主持人休息室里

  亲爱的宝宝:

  在你还没有正式抵达这个世界之前,已经有人拜托了我,要我先跟你解释一下,解释一下世界大概是怎么回事情。

  我不应该答应这个请求。这世界怎么回事,我根本没搞懂。

  但是拜托我的人,是我很爱的女生,我不想拒绝她。

  那就让我试试看吧。反正等你到了这里,如果发现事情跟我说的不一样,再跟我说就好了。

  从哪里开始呢?

  名字,如何?

  2005年7月16日 车子后座

  亲爱的宝宝:

  你会有一个名字。

  这代表我们这里有人在乎你,对你有期望。

  如果他们后来对你失望了,会不会变得不在乎你?

  有可能,但没关系,到那时候,通常会有别人在乎你。

  你的名字,还是会有人呼唤,那就够了。

  名字是给人呼唤的。如果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你就用不着名字。

  比方说,人类想像中创造宇宙的那一位,就没有明确的名字。一定是因为还没创造宇宙之前,翻来覆去就只有他自己一个。

  想想他也很苦,没有比他厉害的、也没有比他烂的;没有谁来看他脸色、也没有谁来给他脸色看。

  他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不创个宇宙,我看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们这边现在很多人喜欢嫌他造宇宙造得不够好,漏洞百出捉襟见肘的,我听见这些抱怨,还真为他觉得委屈。

  他哪知道他会造个什么东西出来?!

  没打过蛋的人,不用太低能也完全可以把蛋捏个稀巴烂。

  (亲爱的宝宝,哥哥我就是个活生生不会打蛋的人。)

  关于到底有没有创世界的造物者这件事,你那边应该比我这边消息更确实才对。我们这边有很多人说和他认识、跟他说过话,但是大家连他的样子都各说各话,有的不准你画他的脸,有的画出来却各不相同,留络腮胡子的也有,剃光头的也有。

  所幸他的名字倒是有好几个,有的用这个字母开头、有的用另外一个字母开头。如果当初他是因为没有名字而感觉寂寞的话,也算是押对宝了。



蔡康永:宝宝,你是最早有名的


  亲爱的宝宝:

  要我跟你说话的那个女生,在我们这里,很有名。

  也就是说,很多人知道她的名字。

  你大概很难想像,宝宝你也因此变得很有名呢。起码在跟你同时出生的所有宝宝里面,你是最早就有名的。

  但因为你的名气并不是靠自己得来的,所以并不很可靠。如果有其他婴儿出生后一个月就会倒立,那他的名气应该有一段时间会盖过你。

  出名很好吗?

  说实话,还不错。

  尤其是在你知道名气是怎么回事的时候。

  人会想要被别人知道,应该是因为想要确定自己存在过吧。

  问你一个有名的问题(当然你不必回答啦)。

  深山里有一只鸟,唱了有史以来小鸟能够唱出的,最好听的一段歌。唱完以后,小鸟就飞走了。

  没有任何人听到这段歌声。

  这段歌声,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吗?

  如果从来没有人听过我,那我曾经存在过吗?

  我身边有很多人,因为不同的原因变成名人,他们暂时逃过“唱完了却没人听见”的测验题。他们的屎运不错。

  (“屎运”不是很优雅的词,但跟你最亲的那个女生,是常常把屎尿屁挂在嘴上的,你也可以习惯一下。)

  那如果一辈子都不出名呢?

  像那个唐朝诗人写的,山里的红花,自己静静地开了、红了,静静地谢了,落在土里。

  也许有一两只经过的鹿看见,也许没有。

  你问我这样的人生如何的话,宝宝,我已经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了,我也是那批“屎运人”里的一个。我只能凭着想像回答:“听起来也很美好啊。”

  我没有资格回答的问题太多了,而且,我是常常凭着想像活下去的。


蔡康永:床和充电器

  7月17日 床上

  亲爱的宝宝:

  当你像个小太空人那样,从你小小的无重力太空舱漫步而出的时候,会有几双手把你接来接去。

  然后,你就会被放在一个东西上。

  那个东西叫做床。

  你如果知道接下来的人生,你会有多少时间躺在这个东西上面,你恐怕会忍不住撑开眼睛用力看它几眼。

  我们会在上面,经历一些连大人也意料之外的事。有些好甜蜜、有些则令人悔恨以及一些甜蜜但终究令人悔恨的。

  我们还会在床上做一些梦,像有个不甘心的人背着你在乱翻人生的抽屉,翻完了也不恢复原状就随手又把乱七八糟的抽屉给关上了。

  床也会见证很多我们脆弱的时刻。有时只是太累,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怀疑把自己搞这么累人生还剩什么意义。有时则是心碎、趴在床上哭。有时生了病,和自己的身体吵架却又没办法甩门一走了之。

  床见到我们的时候,我们都这么像小孩。床会不会以为我们从出生以后,就从来没有长大过,然后有一天就躺在床上,死掉了?

  7月18日 床上

  肚脐眼。

  亲爱的宝宝,那是你的充电插座。

  比起手机所需要的充电次数,我们的性能算很不错了。


№0 ☆☆☆某刀 2005-09-13 12:34:28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你准备什么时候生呀。。。jj以后可以开个母子聚会~
№1 ☆☆☆南从少林北从良2005-09-13 13:13:0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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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粉好粉好的素,俺抢了就走。
 刀大也有宝宝了?来写个宝宝成长日记如何?
№2 ☆☆☆保姆2005-09-13 13:47:4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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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30日 书架前的凳子上
 
  亲爱的宝宝:
 
  我正在撕书。很多人把他写的书送我时,都会很礼貌地在书前面写上我的名字,再签上他的名字。
  
  当这本书终于要离开我的时候,我会在尽量不伤害书的情况下,把他签名的那一页撕掉。我不要写着这样珍重托付的字,落入不相干的人手中。这是我的礼貌。
 
  所以我送自己的书给别人时,如果对方没有要求,我就不会在书上题任何字。因为这书就算他再怎么喜爱,迟早也是要离开他的。
 
  我帮他省去撕书的麻烦。
 
  7月31日 去工作的路上
 
  亲爱的宝宝:
 
  我们喜欢创造一些东西,然后恨它。
 
  比方说,“星期一”。星期一,假日结束、上学上工上班。
 
  我们自己创造了星期一,然后,我们好好地恨它。
 
  7月31日 去工作的路上
 
  亲爱的宝宝:
 
  我们是恨星期一,但如果你问我:
 
  “既然这么恨星期一,干嘛不让它一个月来一次就好?”
 
  宝宝,我答不出来。
 
  8月1日 家里
 
  亲爱的宝宝:
 
  时至今日,连电器也妄想跟我们“沟通”呢!真是见鬼了。
 
  我的冰箱门上有个小显示幕,告诉我它的体温、目前状态,如果我愿意,它还打算告诉我该买牛奶了,该买冰淇淋了这些消息。再过一阵子,它连哪家超级市场在打折,都要欢欣鼓舞地通知我了。
 
  汽车也变得爱讲话了。电子宠物鸡宠物狗的还逼着你喂它,不喂它,它还死给你看呢!
 
  什么东西呀,你们又不是活的,谁有时间理你们啊!(
 
 
  8月2日 床上
 
  亲爱的宝宝:
 
  生病了,医生给了厉害的药,但警告我:会有严重的幻觉。
 
  我吃下药,闭上眼睛,等待幻觉。
 
  第一个幻觉来了,我对它说:“你是幻觉。”幻觉退去。
 
  我睁开眼,看看天花板,再闭上眼,第二个幻觉来了,我对它说:“我见过你,你是幻觉。”幻觉又退去。
 
  我又睁开眼,看看天花板,确定自己仍躺在床上。我再闭上眼,第三个幻觉来了。
 
  我对第三个幻觉说:“我比较喜欢你,我跟你走好了。”
 
  我睡着,去做梦。
 
  8月3日 大抽屉前
 
  亲爱的宝宝:
 
  我常常撕自己的照片。
 
  我的工作使我常常拍照,常常收到我和某某人的合照,或者别人好心帮我拍的照片。
 
  这些照片不能都留,照片会太多,满出抽屉,并且使我厌倦自己的表情。
 
  我变换不同的方向撕自己的照片,有时候脸被直着撕成两半,有时横着两半。
 
  宝宝,和你最亲的那个女生,也很喜欢在自己的照片上乱涂乱抹,画大斗鸡眼或大丛鼻毛喷出之类的。
 
  我觉得这是幼稚的美德,那些拥有巨大雕像供人瞻仰的人,其实偶尔也可以试试给自己的雕像乱喷油漆或画一对大眼镜什么的,感觉一下“这世界没有我也过得很好”的放松。
 
 
  8月9日 树底下
 
  亲爱的宝宝:
 
  学校,是大人很一厢情愿的想法,常常是根本什么都学不到。
 
  上学如果不对抗学校、不对抗老师、不恋爱、不失恋、不结交朋友和仇人,那,学校就只等于是专收年轻人的停尸间吧。
 
  我因为发现自己脑子里另有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就“唰”一声把这个空间和课本清楚地隔开来。
 
  课本对我来说,只是恶意又肤浅的各种说法,让大人用来敷衍我们:“哎呀,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相信我说的就对了。”
 
  因为警觉过了头,对抗的意识太强,竟然连课本上一些可以相信的事,也变得不屑一顾。比方说,哪里通到哪里应该搭哪一条铁路、交流电和直流电的差别,全部当成只是应付这讨厌整人游戏的琐碎答案,游戏过关就唯恐来不及地一脚踹开。结果呢,也就成长为一个出奇的缺乏常识的笨蛋。
 
  而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就任性地全靠自己摸索得来。
 
  所谓学校,最后培养的是:斗志,这是很多学校唯一培养出来的东西。
 
  宝宝,世界并不是战场,人生并不是战争,我们要那么多斗志干什么?
 
  8月10日 路边的咖啡座
 
  亲爱的宝宝:
 
  有些记者把我当成电视圈的稀奇动物来问问题,这时我会讲不太出来。
 
  哪有熊猫一本正经在谈生存之道的。
 
 
№4 ☆☆☆某刀2005-09-13 14:36:1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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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7日 摄影棚内
 
  亲爱的宝宝:
 
  那天我们在节目里又随口胡闹,乱七八糟地假装我们埋伏了一个神秘嘉宾在现场。本来以为绝不会有人上当,结果,把来上节目的那位刚失恋的女明星弄哭了。
  
  我那天没有太大的罪恶感,主要是因为:我们全都是这个德性,我们失恋的时候,都会变得这么茫然、好骗、依赖人、爱哭。那位女明星只是刚好在失恋时来上节目,就像感冒的明星来上节目,结果打喷嚏那样。我当然有问她,把她逗哭的那段要不要剪掉,别给观众看到,她很大方,说没关系。
 
  我有时候喜欢我们的节目,就是因为它记录了某些人生命的某个时刻。那些人下了节目,就继续往他们的人生走下去。
 
  而我们,和我们的观众,也就表现得好像我们也有点更懂人生的样子。
 
  8月8日 车子的后座
 
  亲爱的宝宝:
 
  楼梯。
 
  是我到现在都还抱持怀疑态度的东西之一。
 
  每次我在爬楼梯的时候,都猜疑还有更好的爬到高处去的方法,被某人藏起来了。
 
  要不然,在楼梯没有被发明的亿万年里,大伙儿都是怎么爬到高处去的呀?
 
  楼梯太乏味了,乏味到实在不像能控制我们这么久的东西。那个……谁来把楼梯换成个别的什么吧。
 
 
  8月10日 看人打壁球的房间里
 
  亲爱的宝宝:
 
  寓言里面说:
  
  蚂蚁一直辛勤地储存粮食,而蝴蝶只顾伸展美丽的翅膀,尽情地飞舞。
 
  冬天来了,蚂蚁安然度过,蝴蝶就冻死了。
 
  宝宝,这个寓言,是在可怜蝴蝶?还是可怜蚂蚁啊?
 
  8月11日 泳池旁边
 
  亲爱的宝宝:
 
  因为你的关系,我重想了一遍我们到这个世界来的过程,我发现:没有任何线索,足以显示人生可以是快乐的。
 
  你将以哭声通知大家你的出生。你将以哭声通知大家你饿了,有任何危害到你存在的迹象出现,比方说,摔倒、火烫到、大狗对你凶,你都会用哭来提醒别人帮你解除危险。
 
  笑是派不上用场的。
 
  这样的“警报装置”会一直设定到我们死,所以我们很容易烦心、忧愁。一整天十件顺心的事,都抵不过睡前收到一个小小的坏消息;被十个人赞美,抵不过一个路人骂你是猪。我们的快乐不持久、不坚固,相反的,我们的不快乐才是生存之道的关键。
 
  住在山洞的穴居人,如果笑嘻嘻地陶醉在鸟语花香中,而不理未熄灭的灰烬冒出的黑烟,或者不理埋伏在洞口的毒蛇,那她和她的婴儿真的不容易活很久吧。
 
  忧愁,是我们的防乐开关。而快乐呢,什么也不是。
 
  原来,快乐是一场误会啊,是我们自己变出来的把戏啊。我们被设定是要烦心忧愁,而不是感觉快乐的喔?
 
  宝宝,我们完全可以不信邪,你出生的时候,就大笑三声来破解一下吧。
 
 
  8月14日 主持人休息室
 
  亲爱的宝宝:
 
  被记者问:“你的人生信仰是……”
  
  我想了一下,只好说:“没有。”
 
  这个回答听起来很可怕吗?
 
  应该还好吧?
 
  我只是在想,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为什么要想一下?
 
  那情况有点像忽然被人问:“有打火机可以借一下吗?”就浑身上下在口袋乱掏了一阵,然后才醒悟过来:“啊,我不抽烟的。”
 
  人生没有信仰,既不可怜,也没有可骄傲的,只是没有这个需求罢了。
 
  8月15日 博物馆的后台
 
  亲爱的宝宝:
 
  筷子。
 
  我也许受金字塔的震慑,但我崇拜的是筷子。
 
  我们这些拼命想在文明地图上留一个手指印的人啊,都再也没有办法超过发明筷子的人了。
 
  筷子,根本就像是不经意从大自然的那一边,咕噜咕噜滚到文明这一边来的东西,你不用它的时候,它不刺眼;你真的要用它了,它却又很有个性。
 
  筷子这么古老的东西,感觉却很现代。用筷子的人,会被唤醒对整个文化的记忆,但真正在做的,却只是吃东西这么日常的事。
 
  写字的,做艺术的,做音乐,建筑的,所有这些用尽力气的人,充其量是留下一个张牙舞爪的或大声疾呼的印记,也许会在大剧院被演出,也许被隆重地陈列在美术馆,但都永远没机会像筷子这么神闲气定的,出现在餐桌上了。
 
  浑然天成的筷子。
 
 
   8月16日 摄影棚的角落
 
  亲爱的宝宝:
 
  影子。
 
  我最近读到一个两百年前的德国故事,主角史勒米尔把影子卖给恶魔,变得很有钱,但是因为没有影子,大家都排挤他躲他,让他变得越来越痛苦。还好他后来得到一双魔靴,跨一步能行七英哩,他就潇洒又孤独地一个人环游世界去了。
 
  你大概觉得没有影子还好吧?你在你的小太空舱里面应该就是没有影子的。
 
  很多人大概都很久不注意自己的影子了,一旦发现影子没了,应该耸耸肩膀也就算了。如果真有恶魔要收购,价钱不错的话,大家都不介意卖掉换钱吧?又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宝宝啊,我环顾一下我的四周,看见很多明星,他们很多人的影子,都已经变得很淡很淡,有的都快看不见影子了。那是因为他们越来越透明的关系。你越透明,你的影子就越淡。
 
  他们渐渐失去影子、渐渐有钱,看着日渐透明的手指,渐渐怀念起有影子时的人生,渐渐开始去找那一双,跨一步就能远离永远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群的魔靴。
 
  我们还以为我们根本不在乎影子呢。
  
  
  8月18日 机场
 
  亲爱的宝宝:
 
  摇滚乐。
 
  我在跟她讨论我听到的一个说法:听说胎儿躲在里面的时候,不断听到四周有血流像火车一样轰隆隆奔驰过血管,又不断听到心跳的重节奏,所以其实是活在一个摇滚的世界里,以后只要听到摇滚,都像回到最初那么的快乐。
 
  请问:真的吗?
 
  你已经这么摇滚了喔?
 
  8月19日 车子的后座
 
  亲爱的宝宝:
 
  我想把摇滚乐和电视,做一个很随便的比较。摇滚乐和电视的历史差不多长,都只比半个世纪长一些。
 
  摇滚乐很有想像力、很热情,常常挑战呆子的人生观,常常愤怒,很少好笑。
 
  电视也有想像力,但比摇滚乐少;电视也有热情,也比摇滚乐少。电视常常好笑,很少愤怒。电视常常巩固呆子的人生观。
 
  摇滚乐里顶尖的人,大部分都很有个性,对世界看不顺眼。电视里顶尖的人,大部分像世界的“高级顺民”。
 
  在摇滚乐里,常听到灵魂的脚步声。在电视上很少看到灵魂的身影。
 
  最后,摇滚乐里最棒的人一大堆早早就死掉了。电视上的人常常活很久很久。
 
 
 
 
  8月23日 书桌
 
  亲爱的宝宝:
 
  我们吃肉,但是我们不想承认我们在吃动物的尸体。
  
  我们想假装肉是被“耕种”出来的,是没有脸的。就算它们有脸,也跟饼干糖果一样,是一张一张很卡通的脸。我们在鸡肉罐头上画的笑眯眯的鸡、在猪肉罐头上画的笑眯眯的猪,都是为了让吃肉的人宽心。在这一方面,我们实在比狮子老虎更苛刻些。狮子老虎可没要求被吃的动物要露出愉快的表情。
 
  人类也不是都这么虚伪,吃尸体不敢认账,大体上,老一点的文明勇敢一点。法国菜会让雀鸟和海鱼露个脸、中东地区会把某些四脚动物的眼球郑重地当做材料烹饪,亚洲人更勇敢,常把完整的尸体,做特技式的呈现。我一直不是很懂“松鼠黄鱼”这道菜追求的境界,明明是条鱼,为什么硬要它站成松鼠的姿势?日本人更奇特,最猛的生鱼片师傅会表演他刀功的神速,把鱼肉从活鱼身上削下来。装盘装好以后,师傅还要当着食客的面,把只剩骨头的鱼放回水中,完全没肉的鱼还能晃悠悠地在水里游上一阵,不会倾斜向任何一边,展示了师傅拿捏刀法的均衡准确。相对来说,香港海鲜酒楼为了证明你指定的活鱼是现杀现煮的,当你面把拎出水的鱼“砰”一声用力击死,则杀气重多了。
 
  美国人这方面最怯懦,吃牛不见牛头、吃鱼不见鱼头,最好都规则切成豆腐状,汤中如果浮现一对羊眼,一定弃桌而逃。
 
  我惟一看过的美国人敢面对餐桌上的全尸,应该是纯净如瓷的白煮鸡蛋。美国人持小匙而击之,蛋壳破而后挖之吞食。
 
  我想他们自有道理,无非是相信“胚胎”还不算生命,看不出头脸就应该还没有灵魂这类的逻辑吧。
 
  胚胎有灵魂吗?亲爱的宝宝,你说呢?
 
 
 
  8月25日 沙发的角落
 
  亲爱的宝宝:
 
  有一个很迷人的歌手,连着上了我两个节目。
  
  他上完第二个节目以后,还是和平常一样,笑着打完招呼就走了。节目制作人一方面为了礼貌,一方面也对他很着迷,特别一路陪他直到把他送上车去。
 
  制作人送他上车后,回来告诉我一句话,是那位歌手托她转告我的:
 
  他说,他上礼拜在你另外一个节目里,回答了你大概十几个问题,其中有一题的回答,他说了谎。
 
  我听后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我节目的来宾说谎。来宾说谎是常有的事,我们主持的是电视节目,又不是法庭。就算是法庭,也防不了说谎。
 
  我愣了一下,是因为这还是头一次有来宾这么郑重地对我做“事后说明”。录完影当场马上做说明的很多,但事隔一星期才补上这么一句,真的从来没有过。
 
  “有一题的答案他说谎?……”我困惑地看着我的制作人。
 
  我工作时,每天最多可能要问出一两百个问题,这位歌手讲的是哪一题呢?
 
  制作人看我困惑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他说,他这样讲,你就知道是哪件事了。
 
  我一听,立刻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一题”。
 
  “那一题”,其实是我的主持搭档在跟他聊他感情生活时,随口问的,也只期望他随口答了就过去了。问答都很平淡,所以我没怎么记得,大概播出时也因为太平淡,根本就剪掉了。
 
  现在他这样一提,我才发现,万一这一题他是照实回答,会有多么大的爆炸威力,以他现在走红的程度,要上多少天的报纸标题,要有多少人被牵连着追踪报道,要让多少迷恋他的人,好好的吃一惊?
 
  “那他又何必告诉我呢?”我苦笑了一下,但心里也觉得很温暖,能够得到他的信赖。
 
  我的制作人急了,她这么迷恋他,现在只落得一头雾水:“赶快说啊,到底是什么事?”
 
  我微笑着看她:“你知道邮差这工作为什么很寂寞吗?因为邮差永远都不会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5 ☆☆☆某刀2005-09-13 14:54:3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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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谢谢某刀!
 
喜欢他的《LA流浪记》,《那些男孩教我的事》,还有无比沉痛的《痛快日记》。
 
这里是一个死忠的blog,据说是手打的,佩服啊!
http://id-29010.blogbus.com/index.html
№7 ☆☆☆dilemma2005-09-13 23:28:5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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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主持时候的表达很不一样,但是就知道是他了,果然出身书香门第呢
是小s的宝宝吧,好喜欢《康熙来了》
№8 ☆☆☆山下梦2005-09-14 16:12:0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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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很迷人的歌手,连着上了我两个节目。
 
这个是刘德华吧.
 
 
感谢楼主,很喜欢蔡的文字.
№9 ☆☆☆justine2005-09-15 10:58:3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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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并没有看过他的节目,但他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
仔细看了这些话,真的是个细腻又聪明的人
我也开始迷上他了
№10 ☆☆☆Jackie.L2005-09-15 21:54:1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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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的文是这种味道的。
 
人想得多了,不知道是幸或不幸。会不会孤独?
№11 ☆☆☆红鬼2005-09-16 08:46:3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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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5日 好朋友的大房子里
 
  亲爱的宝宝:
 
  现场演唱会。
 
  八个朋友,围着大房子里的大木头桌,吃完肋排以后,开始说每个人去过的现场演唱会。
 
  没有人够老得赶上披头四,但有人竟然听过鲍勃·迪伦的现场,大家赞叹了一下。另外几个人讲起自己哭得最凶的演唱会,都不是很有名的。妮塔说起她在纽约一个荒废剧院里听的那场演唱,令她有感觉的不是主角,而是半途以神秘嘉宾身份现身的、当时一个刚从牢里放出来、因为遗传白化症,而披着满头白发的年轻女歌手。
 
  芮塔则说起一个喜欢在整场演唱会上单脚站立、疯狂吹笛的吹笛手。
 
  “他们都只有名那几年,后来就没什么人知道了,有名大概也不是太吸引他们的事吧。”
 
  我参加过的演唱会,全场最多人的大概六万人、最少的大概八十人。每次我都好感动、好高兴。我喜欢看几万个人把手上喷火花的火花棒一个接一个地散布到全场都是。我喜欢在场里挤满快让人窒息的热情的时候,抽空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我也喜欢在小酒馆里看有的人醉着有的人吻着的,听着自己也醉了的满头白发的歌手,在唱我怎么听都还是会流眼泪的歌。
 
  宝宝,我为什么一直对电视很有戒心,是因为电视老是让你以为,你听过那首歌了,但其实你没听过;老是让你以为你看过那个人了,但其实你没看过;老是让你以为你知道灾难与死亡了,但其实你不知道。
 
  我每次在现场感动得要命的事,后来再透过电视看到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出来是同一件事情。电视好像渔网,把有生命的都拦截在网子的那一边,可这一边流出来的,都只是水而已。
 
  亲爱的宝宝,将来如果有你喜欢的歌手,你要想办法去听他们的现场演唱会,去跟其他和你一样喜欢他的人在一起。你不知道那个歌手会有名多久,你也不知道他会愿意活多久。你只能趁他还在的时候,让他变成你回忆的一部分。
 
  有些人的生命没有风景,是因为他只在别人造好的、最方便的水管里流过来流过去。你不要理那些水管,你要真的流经一个又一个风景,你才会是一条河。
 
 
 
  9月11日 主持人休息室
 
  亲爱的宝宝:
 
  童话。
 
  据说是为了儿童而写的故事,但常常残酷到像我这样的大人吓一跳的地步。
 
  我连三只小猪盖房子抵挡肺活量很大的大野狼这个童话,都忍不住觉得三只小猪活得真辛苦,也不喜欢野狼欺负盖不起坚固房屋的小猪。
 
  “根本就是穷小猪的一场噩梦嘛!”我实在不觉得讲这个故事给小孩听,而且绘声绘影到小孩子听得呵呵笑,是多让人舒服的事。
 
  以上,宝宝,是我想太多了。
 
  将来你身边的大人,会讲一堆像这样没心肝的童话来帮衬你长大,你听的时候不会想这么多,你会像食量很大的小猫头鹰那样,来者不拒地吞下一个又一个沾带着人生血腥气味的故事,笑嘻嘻地听,笑嘻嘻地变成大人。然后,偶尔体会到:写这些故事的人,恐怕有被人生折磨到。
 
  我最喜欢的一个童话:错,不是安徒生的《人鱼公主》;错,不是王尔德的《快乐王子》。
 
  我始终最喜欢的一个童话,是《斑衣吹笛人》。
 
  800年前的德国小城,出现鼠患,全城束手无策,只好打算弃城逃走。这时,出现了斑衣吹笛人。
 
  他服装的花色古怪,腰上插着笛子,他说他能清除老鼠,但要收一笔酬劳。小城的居民说,只要能赶走老鼠,付他50倍的酬劳都行。
 
  斑衣吹笛人拿出笛子,吹起轻柔曲调,所有老鼠纷纷从沟里房里柜下床底跑出来,跟在吹笛人的后面。
 
  吹笛人走到河边,继续吹着笛子,老鼠一批接着一批跳逃河里,全部被河水冲走了。
 
  居民高兴得要命,但吹笛人索取酬劳的时候,居民却说没钱可付。
 
  吹笛人默默离开小城。当天晚上,月亮高挂天空,家家安睡,到了半夜,小城的空中忽然响起了清澈的笛声。笛声飘动着,每一家的小孩都从家里跑到路上,跟在斑衣吹笛人的身后。
 
  他一边吹着笛,一边往山上走去,所有小孩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月光渐渐被云挡住,吹笛人和小孩越走越远,最后全部消失在山里面。
 
  全城,只有一个拄拐杖的小孩,因为走路速度慢追不上队伍,最后一个人哭着回到城里,告诉大家发生的事情。
 
  亲爱的宝宝,那些小孩去哪里了?
 
  亲爱的宝宝,我为什么隐约地觉得,那些被笛声带走的小孩,才是幸福的?
 
 
 
  9月12日 沙发的角落
 
  亲爱的宝宝:
 
  我不喜欢主持典礼的第二个原因。
  
  因为比赛。
 
  我不赞成比赛,我认为比赛是人类让自己不快乐的最早发明之一。
 
  大自然当然也有比赛,跑得最慢的羚羊会被豹吃掉,长得矮的树会得不到阳光,但这些是生存的法则,不像人类那么变态地计较谁比谁跑得快零点一秒、谁比谁考试多得了一分两分。
 
  更不用提电影要跟电影比赛,小说也要跟小说比赛,有钱人要在有钱排行榜上比赛,美丽的人要在美人排行榜上比赛,这么多人认真地看待这些荒谬的比赛,也太傻气了吧。
 
  草莓和玫瑰花谁比较红?云朵和月亮谁比较白?什么呆子会对这样的比赛有兴趣呢?
 
  宝宝,在你长大的过程中,会不由自主地加入一堆莫名其妙的比赛,你会被培养出胜负心,会一不小心就用成功和失败去区分别人。
 
  这一点也没关系。我也仍然是有胜负心的人。只是,如果胜负之类的事情,开始让你不快乐了,开始让你怀疑你存在的必要性,或者,开始让别人不快乐和起怀疑了,那时,再听见警铃的声音就很够了。
 
  等你长大,你就知道所有那些为了考试考前三名、为了夺这个那个比赛的冠军所花费的汗水和泪水,恐怕灌溉不出一朵花啊。
№12 ☆☆☆某刀2005-09-16 14:36:1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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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26日 夜车
 
  亲爱的宝宝:
 
  皱纹和斑点。
  
  女人用尽全力对付的东西。
 
  为什么要这么恶作剧呢?不能爽爽快快让人到了年纪就死掉。何必慢吞吞地拿这些皱纹、斑、白头发吓唬人啊?对谁有好处呢?
 
  这件事,我最后相信了生物学家、基因学派的解释:
 
  “为了避免搞不清楚状况的雄性,把力气浪费在已经不能再生殖的雌性身上,所以要明确地把这些‘过剩’的雌性给标示出来,让雄性一眼看去就知道状况,赶紧转向去找没皱纹又没斑点的目标,才能有效率地繁殖后代。”
 
  这话是有道理,所以我信了。
 
  只是谁可以去跟“上面”说一声吗?说我们大部分时候已经不是为了繁殖而爱。我们有各式各样的爱,并不需要多事的皱纹斑点来警告我们。我们爱那个人的心、灵魂、才华、个性。我们爱的,不是那个人的繁殖能力。
 
  这样,皱纹、斑点和白头发,可以功成身退了吗?
 
  就让人美丽直到该死的那天,如何?
 
  10月10日 电视台的角落
 
  亲爱的宝宝:
 
  我不喜欢节日。
  
  我不喜欢别人规定我哪一天应该开心,又规定我哪一天应该特别想念哪些人。
 
  10月11日 朋友家里
 
  亲爱的宝宝:
 
  有一部很好看到卡通电影,讲一条海里的小鱼,被人抓回去养在鱼缸里,小鱼好想念爸爸,爸爸也好想念小鱼,父子两个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又在大海里团聚。
 
  这部电影拍得太感人了,看过电影的小孩都要求在家里养一条同样的小鱼。
 
  结果,当然就有千万条这种小鱼被迫离开大海,和它们的爸爸分开了啊。
 
  还能有比这更蠢的事吗?
 
  10月11日 电视机前
 
  亲爱的宝宝: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小孩”了。
  
  做小孩的乐趣之一,是可以犯错。做小孩的悲惨之一,是犯错会被处罚。
 
  电视上又有一个明星做错事被逮到的消息。
 
  明星啊,就是一直被宠着的一群小孩。做的全是小孩做的事,唱歌、跳舞、打打闹闹、说笑话、扮家家酒、演警察抓小偷、演新郎新娘、穿得漂漂亮亮出去玩、永远要吸引大人的注意,永远要让大人觉得人生撑下去是值得的、觉得还没到手的东西都值得伸手去抓抓看。
 
  大人用很多很多钱、很多尖叫和赞美、宠溺这些小孩,小孩努力地逗大人开心,但也常常闹脾气、要糖吃、闹完脾气,又怕大人不再喜爱他们。
 
  “永远长不大”是明星存在的意义,也是明星存在的方式。如果有明星愿意依照真实世界的法则、长大、负起责任、操心生活、终于变得鸡皮鹤发,那当然令人有点安慰,但恐怕更多的人会觉得残忍和扫兴吧。
 
  明星犯的错,都是孩子气的错,说谎、打架、喝醉、乱搞、花离谱的钱买没用的东西,不顾做人的道理、闹个天翻地覆。
 
  在这个很多事情都熟到快发臭的世界,真的有人要明星也守规矩、变成熟吗?
 
  还是,继续宠溺明星,让他们镇守在保持幼稚边界上?
 
  10月12日 夜树底下
 
  亲爱的宝宝:
 
  大人会做一件事情,叫做算命。
  
  大人不但算自己的命,也算伴侣的命、小孩的命,合作伙伴的命,无非是希望自己的人生别出太多意外的状况。
 
  我也被带去算过几次命。每次带我去的,都是电影界的大老板。
 
  拍电影的老板大概常常碰到明星向他们诉苦,诉苦的内容一定五花八门,缺钱、病痛、爱情出了问题。加上电影卖不卖钱,又是如此神秘难料的事,所以电影大亨没事就把某位有名声的算命者请来住一阵,号召旗下有烦恼的众人一起去把命给算一算。
 
  我每次碰上这种算命大队,都是刚好去人家家做客,就被一起携带了去。其中去的一次,算命者被供养在大饭店的豪华大房里。我走到大房的客厅,看见整个客厅只要有落地窗的,窗前就排了一排的观音像,大部分脸朝内、少数几尊脸朝外。我问大老板的太太为什么,她说脸朝外观音像,是已经被“开了光”的,我想大概就是“开关已经被打开”的意思。她说开了光的神像已经开始“发动”了,所以脸要一直朝着窗外的太阳。(听起来实在有点像靠太阳能发电的样子。)
 
  算命者接连回答了几个明星的问题,他用的方式非常多,只用目测,就叮咛那明星小心电插头。有时冥想一番,就坚持某明星家里的神像没有依照“官阶”摆放,把3颗星的神放到4颗星的神上面去了。他有时又只用手,在另一个明星腰部隔空抓来抓去,抓出一些像烂肥皂似的渣渣在手上。
 
  这些明星被解答之后,各自请了一尊观音像,由算命者替他们“把开关打开”。
 
  算命者看我从头到尾什么也没问,就问我有何烦恼,我有点不好意思,回答说只是陪大家一起过来看看。
 
  他说:“难道你都没有烦恼吗?”
 
  我说烦恼当然有,但今天就不麻烦大师了。
 
  他微微一笑,叫我把名字写给他看,我照做了,他看了一眼,说:“你这辈子,都要离水越近越好。”
 
  我说好的。
 
  他又说:“离你近的那个水,要越大越好。”
 
  我说:“是指海吗?”
 
  他说:“有海最好,无海就要近大江大河。”
 
  我说好的。
 
  宝宝啊,我想我这辈子是住不了沙漠了。
 
  10月14日 候机室
 
  亲爱的宝宝:
 
  去了一个北方的城市,收到一些好心的人送的礼物,其中有一个神秘的小铁盒,不太容易打开,打开以后,发现是一个弹弓。
  
  木头的弹弓,被画成了鱼的样子,像哪个部落到巫师要让我在面临灾难时动用的,附有精灵的法宝。
 
  我拿起弹弓,发了一会呆,不知道该瞄准什么。
 
  我怎么想不起来,从几岁以后,我狩猎的本能就悄悄消失了啊?
 
  10月15日 床上
 
  亲爱的宝宝:
 
  我们这些出现在电视上的人啊,到底是因为很相信自己讲的那些话,才有种嘴馋到电视上面去讲,还是……
 
  还是,我们其实不怎么敢相信自己讲的那些话,所以才跑到电视上去大声嚷嚷,希望有一些好心的人听到了以后,会给我们加个油,对我们说:“你这样讲很有道理喔,就照这样去活吧。”
 
  10月16日 记者会之前
 
  亲爱的宝宝:
 
  如同曾经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各种靠电池来发动的小设备,遥控器,有一天也会成为好过时的东西,过时到日后看见的人,会油然而生羞耻的感觉。
 
  至于目前的遥控器,在我看起来,确实太沉默了。
 
  遥控器,明确知道我们每天感到寂寞的时数,明确知道我们寂寞时,会向哪个影像或哪个声音默默的呼救求援。
 
  遥控器明确知道,除了我们身边的伴侣之外,我们真正贪恋的,是哪一种美色。如果遥控器也记录我们看电视时的反应,它也就会知道我们私下见不得人的小愤怒,我们的斤斤计较,我们连自己都会诧异的恶毒。
 
  我们这一代在电视前面长大的人,当我们下葬的时候,应该把掌握太多秘密的遥控器,当陪葬品放进去。
 
  10月17日 夜间花园
 
  亲爱的宝宝:
 
  神话里的神仙,最感动我们的,都是因为他们像人。至于他们像神仙的哪部分,我们弄不懂,很难有感觉。
  
  情况大概有点像蚂蚁偶尔听到我们在烦恼物理考试的考题、或者股票赌钱的事。听不懂,没感觉。
 
  我念书时,有一门课要读圣经,我读到旧约里的耶和华做的事,觉得他的心情总是很不好,对人类生气时,气到用长痔疮来处罚人。跟人说话时,必须把一整棵树烧起来,话还是说不太清楚。
 
  我只能卑微地猜想,他不是很喜欢他做出来的世界。他肯定有烦恼,但他已经是至高的存在了,他有烦恼,跟谁商量?
 
  中国道教的神,跟中国人一样,喜欢讲人情世故,王母生日的时候,请大家喝酒吃桃子。玉帝贬下凡间的罪犯,观音会偷偷去接济一下。中国人又喜欢拉关系,事情闹太大的时候,忍不住把佛教的佛也请进来,佛被扯到越来越亲切,最后落得如来佛要让孙悟空在手掌心撒尿,还要大笑三声把手掌伸出来说,还是自己最厉害。
 
  希腊的神又火爆些,话一说僵了,就卷起袖子开打。大天神宙斯又喜欢拈花惹草、天后希拉又喜欢吃醋抓奸,这个为爱变野猪、那个为爱变植物,忙到不行,但总是有来有往,有商有量,很热闹。
 
  耶和华那边气氛森严多了,他要跟谁来往呢?有事跟谁商量呢?惟一的儿子又被送到人间去,从基层做起,吃尽苦头。比较不寂寞的是弥尔顿安排了大天使背着他,两边有仗可以打,不然,他的生命,要依据什么来测量?
 
  信仰神的人,不管信仰的是哪个神,总不免偶尔探问一下,我们此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被问烦了的他,把双手一摊,说:“那你倒是看看,我这边又有什么乐子了呢?”我们应该就会心甘情愿地噤声了吧。
 
  亲爱的宝宝啊,我的人生很短,见识很有限,我努力读过的一些严肃的书,看过的严肃的电影,都有人用过很大的力气,和他们信仰的神,追究这些事情的答案。
 
  我真的越来越常偷偷想着:“如果跳过这些呢?如果像穴居人一样,不能依赖他、或她、或它呢?如果不花这么多力气,追他们要答案呢?会不会比较简单明了啊?”
 
  有了这么多的神可以选,结果,我们变得比较善良了吗?
 
  10月21日 客厅角落
 
  亲爱的宝宝:
 
  这个世界上最有光芒的人,大部分是对人间负债的。
  
  人间种种被视为珍贵的文明、义理、朋友之情、亲人之情、爱情,往往被这些家伙大手八脚地抓来,塞得满嘴都是,然后乱嚼一通,吐得一地残渣。
 
  负不负债?负多少债?这些家伙想都没有想过。恐怕根本就不知道世上有“负债”这个说法吧。
 
  然而,人间所以成为值得活下去的人间,这些家伙是很重要的原因。
 
  他们中有发现物理定律的,有创设跋扈宗教的,有开发□□的,有写出交响乐的,有让人认识宇宙的,有让人认识地狱的。
 
  跟这些家伙在人间擦肩而过的,通常被他们负债,负得满身伤痕、一块钱不剩的,也都不算稀奇。
 
  最有钱的,或者最有光芒的,最有才华的,最有姿色的,这一整批一整批的贵族,他们跟这个世界的关系,从来就不是谁欠多少,然后还多少的状况。
 
  他们就是一直欠,一直欠这个世界。然而奇怪的是,最后这个世界总能够从他们身上得到点什么。
 
  10月22日 客厅角落
 
  亲爱的宝宝:
 
  不要把活着的时候,都拿来还债。
  
  也不要等着别人来还债。
 
  所谓的“付出”,常常只是我们实现自己梦想的方式。也许在实现的过程中,别人因此而受益,但这不表示别人就欠了我们的。
 
  同样的,我们如果受了益,也不表示我们就欠了别人的。
 
  好好养育小孩,或者好好教学生,也都是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人生,所作的选择。
 
  既然不能被说成是投资,也就不必有等着回收的心态。
 
  凡是怀着“我在付出”的心情,或者怀着“我在还债”的心情,在这世界上生活下去的人,无疑都会不时兴起莫名其妙的感叹:“到底乐趣在哪里?”
 
  没有活着的乐趣。
 
  因为“欠债 还债”的关系,本来就是最乏味的关系,不是在两个箭头的这一边,就是在另一边,不然就是在中间,确实是一个很无聊的封闭路线,即使是从食道到直肠的路线,比起来也曲折有趣得多了。
 
  只有活着但不知要干什么好的人,才会仿佛不会游泳的人抓住救生圈那样,把“我欠谁,谁欠我”当做是人生的理由吧。
 
  你碰到那些常常困惑又生气的,就是这批“人生的记账员”了,他们当然会困惑会生气的,因为,人生的账,是没办法记的。
 
  人生,是没有账本的。
 
№14 ☆☆☆某刀2005-10-28 12:17:0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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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感慨的原因素虾米?你要生了?
№15 ☆☆☆画眉2005-11-22 13:22:5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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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听过康永讲的《欢乐三国志》,挖后后后,现在又那么喜欢看《康熙来了》,当然要把他的文拿出来晾晾。
№16 ☆☆☆ 某刀2005-11-22 16:45:4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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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17日 江畔的饭店
 
  亲爱的宝宝:
 
  我现在要引用一段有趣的问答,但内容可能会冒犯到你,你别介意。(当然也很可能你一点都不在意,毕竟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宝宝啊,哈哈。)
  
  有人问作家王尔德:“你最喜欢什么样的小孩?”
 
  王尔德回答:“煮熟的。”
 
  哈哈哈,我知道对小朋友来讲,这段机智问答的口味也太重了。但,是多么典型的王尔德啊。
 
  我那天也被问起,如果要养小孩,我想养个什么样的小孩。我想了一下,说:“阴沉一点的吧。”
 
  我其实也没有真的想过这件事,随口就说出来了。
 
  阴沉的小孩会不太好对付吧?但我只是觉得,小孩子不应该一律被期待“活泼可爱”。大人有各种各样的大人,可能散发各种各样的味道,那实在就没有道理顽固地希望小孩都活泼可爱。
 
  我自己阴沉吗?嗯,有时候。
 
  我又不是草莓蛋糕,不可能整天都红红白白的。
 
  那我觉得自己阴沉的时候,人怎么样?
 
  嗯,还可以,还可以。
 
 
  11月20日 家中一角
 
  亲爱的宝宝:
  
  我小时候,被爸爸带去过两个报纸老板的家里做客。他们两家各有一道待客的菜,令我印象深刻。
 
  一位老板家住城的这一头,那一餐是把菜一盆一盆摆开,好让几桌打麻将的客人,各自依照各桌打完一圈的时间,再下桌吃饭。
 
  我到他家时,菜刚摆出来,我看到有一盆大小大概像个提篮,里面堆满了一块一块大概杯盖大小的、圆圆的、深茶色,像豆腐干的东西。
 
  我随后拿叉子叉了一块起来啃,觉得比豆腐干有弹性一点,吃起来也还算有趣。这时爸爸那桌休兵吃饭了,爸爸走过来看我,我就问他我吃的这东西是什么,他告诉我:“这叫鲍鱼。”
 
  另外一次,被叫到另外一位报纸老板家去吃晚饭。这位老板住在城的另一头。这位老板向来不喜欢把菜摆开来让客人取,一方面怕菜的温度不对,一方面不愿意劳驾客人自己走动去拿吃的。所以他家打牌吃饭,就宁愿让各桌互相等一等,等到一齐告一段落了才开饭。所以他家备了不同尺寸的圆桌面,吃饭的客人越多,就架上越大的圆桌面,总是可以让大家一起围桌共餐。
 
  从小孩子眼中看起来,当然就觉得圆桌很辽阔,每缸菜都巨大又冒烟。其中有一缸端上桌时,只见淡茶色透明刺须从缸口满出来,颤巍巍朝四方乱七八糟的,呈喷射状散开。女主人热情地招呼,拿勺一大碗一大碗分盛给客人。我吃了觉得脆脆的很好吃,拿眼睛看我爸,我爸说:“这叫鱼翅。”
 
  我当然还在不同主人的家里,吃过其他好吃的东西,但我每次遇到有的主人请客时,对端上桌来的那份鲍鱼或鱼翅,或随便叫什么其他东西很郑重地介绍,而偏偏那份鲍鱼或鱼翅,又被隆重地打扮得像要供百姓瞻仰的贵族遗体那样装在盘中时,我脑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我小时候遇见这两道菜的画面。
 
  我一直都不喜欢参加装模作样的宴会,我甚至觉得一群人相聚时,不聊些有意思的事情,反而郑重其事地讨论着,此刻开的是哪一年份的酒,或哪位身上穿的是哪家牌子的衣服,都已经是接近土气的事了。
 
  主人请客人吃什么,那是主人的情意。客人为主人穿上什么,那是客人的情意。如果事事都要明白说破,那还有什么情意?不如直接把价钱标在上面算了。
 
  我越来越常被问到老派有钱人和新富的人有什么不同。
 
  一样是钱,给人的感受不同。
 
 
  11月21日 电视台一角
 
  亲爱的宝宝:
 
  到底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能让你比较特别?还是每个人都不会做到的事情,能让你比较特别?
 
  逻辑上来看,当然是别人不会做的事情,才能令你特别。如果你会飞,你绝对特别;如果你会飞还会生蛋,那你特别死了。
 
  但奇怪的是,在我工作的范围里,最红的最名利双收的人,做到的通常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唱歌、跳舞、说话。
 
  即使拍电影或电视剧的人,也有同样的情形:最卖座的戏,拍的都是最普通的故事,辛苦的恋爱、失散的亲子重逢、正义对抗邪恶,这些老掉牙的主题。
 
  难道历来成千上万的奇人们所擅长的异事还不够特别吗?吞剑的、吐火的、被卡车压过毫发无伤的、用鼻子吹奏长笛的,不够特别吗?
 
  或者,拍戏的人三不五时造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像是:有人死了却不知道自己是鬼、车祸造成两人的灵魂对调,不都是很特别的故事吗?为什么这些奇特的故事只能偶尔出头,却永远不会变成主流?永远不能取代陈腔滥调的爱情与战斗?
 
 
 
 
  亲爱的宝宝:
 
  上次我问你,为什么奇特的事永远成不了主流,这似乎说明了一些人的基本需求:人要感觉到娱乐、安慰或放松,并没有要追求离奇的、超越一般经验太多的东西。
 
  很少人会想要天天看火山爆发或海豹猎食企鹅的奇观,但很多人可以天天看一家老小每日发生的生活琐事编成的连续剧。
 
  史上红极一时的歌手或主持人成千上万,但红极一时的魔术师,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难道变魔术比唱歌、说话要普通吗?
 
  当然不是。变魔术很难、既难熟练、又难创新,但观众很少为魔术师疯狂,也许会赞赏,但实在很少会像见到偶像那样声嘶力竭地尖叫到落泪或昏倒。
 
  唱歌、跳舞、说话、讲故事,都是很原始的技能,实在很难想像,场景从洞穴转为舞台、再转为电视、再转为网络,而最打动人心的,依然是这几件事情。
 
  我常常被问到什么样的人会红?什么样的故事会卖钱?
 
  很遗憾的,答案很老套。
 
  人类恐怕没有自己所想像的那么喜欢新鲜事。
 
 
 
  11月26日后台
 
  亲爱的宝宝:
 
  有些疑问听起来很天真,问出口,会让人觉得装腔作势。但那些问题如果对我很重要的话,我还是会问的,但只问我信赖的人,免得对方噗嗤一笑。
  
  在一个很靠近我居住地点的小岛上,我的朋友做了一个展览,他邀了十八个很聪明的人,把这小岛上已经荒废的作战碉堡,各自布置成远离战争、又充满玄机的神秘基地。
 
  在其中一个幽暗的、被种上了出奇巨大假花的碉堡里,我问了我的朋友一个问题。
 
  “我的工作,追求的是被尽可能多的人看见。我们这边的胜负,常常只是决定于这件事。虽然粗鲁,但规则简明。”我说。
 
  “那你这样快乐吗?”他问。
 
  “有时候。”我耸耸肩:“做得多了,总是比较容易遇上快乐的。”
 
  “什么样的快乐?”他问。
 
  “……有人为了对的原因喜欢你……”我想了一下。
 
  “就这样?”
 
  “……如果一定要再多一点,在那个人的人生,留下一点点改变吧。”我说。
 
  “不能算是奢求啊!”他说。
 
  “那你呢?你们做艺术的人,要的是什么?看艺术的人,比看电视的人少得多啊!”
 
  他的回答,比我想的快很多。
 
  “以我们想要的方式,被记得。”他说。
 
  “啊,要被记得吗?这对做电视的人来说,算是奢求了。”
 
  我们还聊了些别的,但我最想问的问题已经问了。
 
 
 
  11月27日后台
 
  亲爱的宝宝:
  
  我的艺术家朋友想以自己的方式被人记得,而我的快乐是有人喜欢我。一定要比较的话,我应该比他容易快乐吧。因为做电视的我比较像杂货店的店员,每天都结账。而他可能要等店都已经不在了,依赖某个他也不知道在哪里的人,来替他结账,就算他赚的比我多百倍,他恐怕也无从知道了。
 
  “那,你要被多少人喜欢,才够呢?永远都会有人比你得到更多人喜欢的。”他说。
 
  “我知道的,一个人可以被喜欢的量,恐怕是永无止境。只是,一个人能够‘感受’到的、被喜欢的量,是有限的。”我说。
 
  我在这件事上,相信这个世界的人,和与自己的小部落共居的穴居人,并没有两样。
 
  大概就是你真正在乎的那几个人、那两个人、那一个人,能够改变这世界对你的意义吧。
 
  如果那几个人喜欢你、重视你,那其他的几万人、几百万人,他们喜不喜欢你,就是有关系的事。
 
  但如果你身边的那几个人、那一个人,改变心意不喜欢你了。那其他的几万人、几百万人都会化成稀薄的空气,也许够你维持淡淡的呼吸,但你很容易就忽略这空气的存在了。
 
  地球上出现过的大明星、教主、英雄,都一样,能够动摇他们根本的存在的,或巩固他们根本的存在的,恐怕还是那么几个人。
 
  但愿我这样的相信是成立的。要不然,虚荣就是真理了,贪婪就是生存之道了。
 
 
  12月3日床上
 
  亲爱的宝宝:
 
  我已经很久不想拥有毛茸茸的填充玩具了,因为它们旧得好快,快到我在小孩时就已经觉得很不堪了。
  
  但我今天在一个填充玩具的前面站了几分钟。那是一只忠实依照圣修伯利的轻淡笔触做出来的、有着一大蓬毛毛尾巴的、《小王子》里的狐狸。
 
  我有点意外,因为小王子本人的各种玩具、文具、卡片、手表我常看到。但一只依照故事里的狐狸做出来的布偶,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后来买了没有呢?
 
  拿起来两次都放回去了,没有买。因为想到将来脏掉的时候,要丢掉的是《小王子》里的狐狸,觉得很困难。
 
 
  12月4日机场
 
  亲爱的宝宝:
 
  记者很喜欢问我:“是电视圈的人吗?是这个圈的呢?还是那个圈的呢?”
 
  我很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我只是好奇回答了之后,能带给对方什么呢?
 
  是解答了超级市场工作人员不知该把猪肉罐头归在猪肉类,还是罐头类的那种困惑吗?
 
 
  12月2日 路边喝咖啡
 
  亲爱的宝宝:
 
  好多人都想要有个有钱的爸爸,至于一般人喜欢挂在嘴上讲的:“真希望某某人是我爸爸。”那个某某人,通常是吓死人的有钱,这种排行榜上前一百名的有钱爸爸,多半是帝王型的人物了。
 
  在这些帝王眼中,很多仗是一定要打的、很多敌人一定要歼灭。在他们眼中,买东西的人并没有五官或姓名,只是一个数字、一个造成他市场占有率往上或往下一点点的黑点。
 
  在他们眼中,小孩有时是“储备干部”、“接班人”、“储君”。如果是这样,小孩的日子就轻松不起来了。他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总会需要试着成就他父亲的期望,也许读书的时候,他可以撒一点野;也许毕业以后,还是可以闲晃一阵子,但大概就这样了,他总得有一天接过父亲的战盔,上阵去杀一阵。
 
  当然,这样的小孩也可能败下阵来,也可能输到一无所有,但无论如何,那不会是一个轻松的人生。不会是一个可以“少奋斗”的人生。
 
  只要是背负着爸爸的期望,就很难轻松。做小孩的可以逃避这个期望、达不到这个期望,但不可能像个没事人那样,怡然自得地在自己的人生中摸索。
 
  这样的“储君”,不能说不幸运、更不能说不过瘾。他们能见识很多大场面、玩很高规格的战略游戏、他们会被追着报道、能拥有很多东西、决定很多人的浮沉、被很多人羡慕一辈子。
 
  拥有这样一个有钱爸爸,应该是很好的了。只是啊,我很在意的,在人生里一个人摸索的、晃荡的自由,不用规划别人人生的自由,都会是比较遥远的事了。
 
  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乐趣和痛苦,我只是告诉你这个“真希望某某人是我爸爸”的事,应该并不像传说中那样的万事如意罢了。
 
№18 ☆☆☆某刀2005-12-08 17:13:4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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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10日电视台角落
 
  亲爱的宝宝:
 
  我们这个星球上,有些人是很认真地搜寻着其他的星球上到底是不是也有生命。
  
  设置了昂贵的设备、耗费研究人员十几二十年时间,只侦测到一段没头没脑不能理解的无线电波,但还是有人继续努力下去。
 
  这种努力的背境,不会只是理性的好奇吧?更有力量的,应该是对于寂寞的恐惧,四千亿个太阳系,只有我们这个太阳系里,小小的地球上,才有宇宙中唯一的生命,这样的寂寞,光是用想,都已经很难忍受了。
 
  如果真能找到其他星球上可以沟通的生命形态,一定会是千年来的大事。
 
  但是,宝宝啊,身为人类的我们,一面这么期待其他星球上的生命会来联络我们,一面却越来越无能力关心同在地球上的其他生命,大部分时候,甚至连其他的人类,我们都渐渐无能力关心了。
 
  这样的我们,就算四千亿个太阳系,都各有一个像地球一样的行星,上面都居住着人类,这样的我们,就会因此而比较不寂寞了吗?
 
 
  12月17日旅馆
 
  亲爱的宝宝:
 
  常常听到的话,常常是随便说说的。
  
  你一谈起理想,很多大人就说:“那是你的理想,可是看看现实吧,现实可不是这样的。”
 
  照他们的说法,理想和现实好像是在河的两岸似的。
 
  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理想和现实是连在一起的,是互相形成的,是河跟河岸的关系。有怎样的河,就会有怎样的河岸;有怎样的河岸,就会有怎样的河。
 
  理想常常不能全部实现,常常实现成很扭曲的样子,但只要实现出一部分,那个部分就变成了现实。
 
  只要有人有新的理想或多或少地去实现,那所谓的现实,就会相对应的改变。河水涨一点、河岸就退一点。河岸长了树,河水就会被期望要更清澈。
 
  明明是连在一起的事,就是会有人要把它们说成是永不交会的两界。
 
  宝宝,常常听到的话,并不就表示值得相信。有可能只是一些懒惰的人,随口说说而已。
 
 
  12月20日 水边
 
  亲爱的宝宝:
 
  又被问问题了:“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要做什么?”
  
  我的答案是:“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为什么还会想要做什么?”
 
  人啊,怎么会这么爱“做什么”啊?
 
 
  12月21日 旅馆里
 
  亲爱的宝宝:
 
  你真的愿意被生出来吗?
 
 
  12月22日 充气的大气球内
 
  亲爱的宝宝:
 
  做电影,常常是在比赛你可以坚持到什么地步。
 
  做电视,常常是在比赛你可以放弃到什么地步。
 
 
  12月22日 旅馆里
 
  亲爱的宝宝:
 
  我很怀疑上学能学到什么。
 
  我很担心上学是把你带向平庸的第一步。
 
  所以我实在很难放心地叫你去上学。
 
  明明就有这么多值得教、值得学的事啊,在学校以外的地方。
 
 
  12月23日水边
 
  亲爱的宝宝:
 
  那些不读书的人,应该从来都不觉得印刷术是什么了不起的发明吧?
  
  除非印刷出来的是美丽的钞票。
 
 
  12月24日旅馆里
 
  亲爱的宝宝:
 
  出发点伟大的革命,最后往往是卑劣地失败了。
 
  因为那些革命者,只想改革自身以外的那个“世界”,而不是改革他自己。
 
  可惜的是,所谓的那个“世界”,正是由无数个“自己”组成的啊。
 
  你不革自己的命,哪里会有哪个“世界”现成放在那边等你来革命呢。
 
 
  12月25日水边的餐厅
 
  亲爱的宝宝:
 
  隔着清澈见底的,窄窄的河水,这一岸餐厅里的人,对着那一岸餐厅里的人,挑战唱歌。
 
  什么歌都可以,也没什么胜负的规则,好玩而已,交个朋友。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遥远的古城。
 
  在越古老的城里,人却显得越孩子气。
 
 
  12月29日车上
 
  亲爱的宝宝:
 
  印度的湿婆神,是他们的宇宙之神。
  
  湿婆神踩在恶魔的身上跳舞,四条手臂摆出各种曼妙的舞姿,控制着整个宇宙的节奏。
 
  湿婆神一脚稳稳地踩踏恶魔的背,另一脚高高地举在半空中。据说,如果湿婆神把那只脚放下来,时间就会停止。
 
  亲爱的宝宝,时间停止应该是一件人类没办法想像的事啊。时间停止,我们也就无从知道自己还在不在了。也许连湿婆神都无从知道他自己还在不在了吧。
 
  无从知道自己还在不在,那,不就等于死亡吗?
 
  可是宝宝,妙就妙在,很多人害怕死亡,但却向往着时间可以静止呢。
 
  大概他们以为湿神婆最多只是把脚放下来歇一歇,总会再抬起来的,那样时间就又流动了,人就又活了,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如果湿婆神真的累了呢?时间不就永远静止了吗?那不就是死亡了吗?
 
  所以,死亡没有那么可怕啊,只和我们的向往差别在她的脚会不会再抬起来吧。
 
 
№19 ☆☆☆某刀2006-01-13 13:13:3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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