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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眠火--4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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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留下4个人在家继续打牌,余占魁开着私家车和童悦达一起去兜房子。路上车子很堵,刚上高架就只能龟速前行。
  余占魁拍着方向盘说:「唉!你看现在有这么多有钱人,私家车这么多,这股市为什么就是上不去呢?阿达!想当初我们拿着一样多的钱杀进去,现在快要连‘肉里分’(沪语:本钱)都坏掉了。要是早听了你的话,97年的时候抽出来买房子,现在恐怕就不是这普桑车喽!」
  童悦达谦逊地笑着说:「其实5.19那阵子我也挺后悔。」
  「哎!有什么可后悔的!」余占魁说,「你在房产上不是抄了个底吗?那年你在梅陇那边买的几套房子,光是房租已经赚了一票,听说刚刚脱手了一套一房一厅,翻倍都不止。你发啦!三房的那套呢?多少钱?」
  「就剩那套没有卖。噜噜说厅和朝南房间的窗外看出去很漂亮。他可能会想去住,所以没有卖。」
  余占魁接着说:「那你在凇江买的别墅呢?也是他想去住?」
  「对呀。他看了一张广告,说很喜欢。那时候还没有开始造凇江大学城,也没有轻轨的消息,凇江的别墅和青浦、闵行的相比,便宜得象白拣的一样。我想僻如不如(沪语:还不如,无所谓地)拣几幢,真的没有想到后来会一下子涨这么快。那时我倒是看好浦东三林塘的房子呢。」
  「哎呀!别想啦!三林塘不也赚了不少吗?」
  「可惜脱手早了。申搏一成功马上就抛了。如果放到后面再看一看,应该还有后劲。」
  「你脱手后再买进呀!」
  「这个地方现在炒得很高了,如果以前买下的可以再等等看,不过如果手头没有,现在再买进去就没什么意思了。现在股市不好,房价又炒得太热。开饭店钱也来得不容易。还不如早点还清贷款,少付利息就等于赚到钱。」
  「凇江的别墅没有考虑脱手吗?」
  「现在租给人家当办公楼用。有租约在,暂时不动了。」
  「那么现在你想买什么地方?对了,你什么地方都能买,世贸滨江的都可以买!起床拉开窗帘,下面是浦江美景,回头看看床上...呵呵呵呵!对不起!对不起!」他放肆地大笑着,庞大的身躯在座位上颠动,车厢似乎都随着抖动起来。
  童悦达弯起嘴角,露出一丝宽厚的微笑:「没关系。」
  「对了,你们去买面的时候,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说什么?」
  「你不是说他憋不住了自然会一五一十告诉你听?」
  「他没说什么。可能是还没到憋不住的时候。」
  「面店不能叫外买吗?为什么自己去买?多不方便?他到现在还是喜欢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拉着你去买东西?」
  「是啊。只要他开心就好。」
  「啧啧...」余占魁羡慕地咂着舌头,「就算你和噜噜现在一起退休,也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想干什么都可以。哎呀!人生之最高境界呀!为什么不干大一点,再多赚点,保证退休后的生活质量与时俱进呢?」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呀!我们没有小孩需要攒钱供他去国外读书。人到了这个年纪,最宝贵的就是时间。我只想趁还没有老得动不了的时候,有足够多的时间和他在一起。过去那些年,时不时要靠长途电话联系的日子,等他等怕了。」
  徐秋华逐渐走红的那几年,演出市场特别流行歌舞晚会。歌星以「走穴」演出为主要挣钱方式。徐秋华也不例外,一年有10个月在外地,从一家剧场唱到另一家剧场,一家体育馆唱到另一家体育馆。童悦达每星期必买每周电视报,不放过任何有他演唱的歌舞晚会和综艺节目的播放。那时对普通居民来说电话仍然是奢侈品。因为出国留学的弟弟有时打电话给家里,所以童家早就安装了电话。除了在童悦达父母居住的起居室里有一架电话机以外,在童悦达住的三楼房间里另装了一个分机。如果有电话来,父母和童悦达会在同一时间听到电话铃声。童悦达既担心吵了家里人,又怕错过徐秋华的电话,每天深夜躺在棉被里睁着眼睛把电话机捧在胸口守着,听到第一声铃响,立即提起话筒接听。
  童悦达常常开口随随便便地问:「今天你那边有什么事?」然后徐秋华说:「那倒也没什么事。」虽说「没什么事」,却聊着聊着就是一个多小时,你一来我一往地好不热乎,从天南海北的见闻,童年和现在的理想,到上班时办公室里听来的政治笑话,再到各自的女友,甚至每天饮食起居,一点一滴。那时歌星的巨额出场费和逃税都属于颇具爆炸性花边新闻。有一次童悦达恶作剧地恐吓他:「你交税了没有?有没有被抓进去?」徐秋华同样玩笑般回答:「如果我被抓进去了,你会不会来看我?」童悦达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会。」徐秋华抢白说:「只有家属才能探监。你来了怎么说呢?」童悦达听着便沉默了。电话那一头,徐秋华也久久无语。在他的印象中,这是他们在电话中沉默得最久的一次。
  当童悦达和余占魁去看房子的时候,童家的牌桌上,气氛和往日一样热烈而随和。火锅阿三和萱萱做对家,转眼面前的一叠硬币就矮了下去。他咂着舌头叹息道:「唉!噜噜是不是烧过香了?手气怎么这么好?」
  萱萱怨怨地说:「这叫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话毕,自知说漏了嘴,连忙低头主动洗牌。徐秋华食指轻敲着桌面,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她。萱萱慢慢抬起头,一瞪眼睛,娇叱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我就是偷看了,怎么样?要杀要剐随便你!」
  火锅阿三插嘴道:「要先奸后杀!」说完,不敢看萱萱的目光,一溜烟往厕所去。
  徐秋华笑着指着萱萱拿着牌的手说:「没怎么样呀。你心不虚的话别手抖呀!」
  「你不是和阿达哥吵架了吗?」萱萱硬要扳回面子,「人家关心你呀!」
  「没有吵呀!我只是有点累,想一个人好好睡一睡。」
  杨老师趁势追问说:「你真的去试镜了?你呀,还是这么想演戏?」
  徐秋华摸着后颈说:「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就当玩玩吧。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
  「那么试镜结果怎么样?」
  徐秋华耸了耸肩膀:「还能怎么样?谁会要一个没有演过戏的老男人?」
  自嘲的话虽然说得轻松,徐秋华心头却是一揪,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幸而那种恐怖的感觉没有再次袭来。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一笑:「反正从上表演课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是这块料。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无所谓了。玩玩而已。」
  然而杨老师已经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你怎么了?看你那样子,刚才好象鬼附过身一样。」
徐秋华叹了一声:「我可能是太累了,睡不太好。」
  火锅阿三正好回来,听到徐秋华的话后说:「怎么会睡不好呢?你一直最喜欢睡懒觉的。」
  徐秋华说:「是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今天很早就醒来,再也睡不着,脑子有点昏昏的。」
  火锅阿三点头道:「那肯定是见鬼了!听老人们说,半夜做梦是鬼在找人。鬼叫什么人的名字,那个人就会做梦。你有没有听到别人叫你的名字?如果听到,千万不能答应!万一答应了,魂灵就会被勾走!」
  徐秋华勉强笑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他起身说:「我也要去一次厕所。等我回来再摸牌吧。」
萱萱做了个恐怖的鬼脸:「哇!好吓人!会不会是这老房子里的人的鬼魂在作怪?」
  在楼梯口的小卫生间里,徐秋华拧开古雅黄铜水龙头,在洗脸池里放满了热水。他关上龙头,最后几滴热水从水龙头口依依不舍地滴了下来,落进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他并没有洗脸,两手撑着池沿,看着水池里的清水发呆。
  童家的房子是童悦达的爷爷在丝绸生意的鼎盛时期造下的,到现在差不多有70年了。当时童延龄做的是出口欧洲的高档绸缎,利润丰厚。老爷子品味不俗,特地选择了西班牙的设计师设计了这幢白色的三层楼房。从童延龄开始,童家的一脉一直住在这里。解放前夕童悦达的奶奶带着几个女儿去了香港,幼子童竞成一家留了下来。童竞成有悦达和悦顺两个儿子。童悦顺大学毕业后去美国留学,在美国成婚,拿了绿卡,把父母接去一起生活。长孙童悦达独自留在家里照顾年迈的爷爷。算来算去,在这家过世的,也只有爷爷童延龄一个人。不过爷爷最后是在医院咽的气。严格来说这房子虽然老,但即使按照最严格的传统意义,却是干净而未染鬼魂的。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容易被表象的存在而迷惑的人永远都存在。  
  当这个城市的夜色开始朦胧闪烁的时候,徐秋华也就渐渐褪去了庸懒随意的表象,仿佛自暮色中凝聚了灵气,在暗夜中愈加魅惑迷离。
  他结束了花园饭店的舞蹈课,按时来到「眠火」,微笑着和众人打个招呼,在无数双眼睛惊艳的注视下,轻松地穿过酒吧走道,走进办公室旁专门为他设置的化妆间。打开屋顶灯,他在化妆镜前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静悄悄地等了一会儿,欠身向前贴近化妆镜,拿起湿海绵轻轻地抹着脸。女歌手SANDY唱着卡朋特的一首老歌,歌声透过墙壁,只剩一点模糊的音调,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反复回荡重叠。徐秋华放下海绵,拈起一支棕色的化妆笔,娴熟地轻轻往左一挑,再反手往右一勾,只是各一笔,便描出了略向上挑的眼线。他天生一双让人羡慕的双眼皮很深的大眼睛,当他累了或者生病的时候会变成「三眼皮」,看上去更显得楚楚可怜。然而他心里却更中意单凤眼,觉得只有冷媚煽情的单凤眼才更衬他醇厚优雅气息绵长的声线。老天就是这样,当他想要什么的时候,不会这么痛痛快快地成全他,却也不会屏蔽掉周围那些妒忌他的眼神。
  他脱下外套,把竖条纹衬衫的下摆拉出裤腰,稍微整理了一下领结,最后关了大灯,只留下镜子前的小灯亮着,捋了捋额前的流海,半侧过脸向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眼。镜子里他的身形大部留在黑暗中,显得分外单薄。他略感不安,重新打开屋顶灯。
  SANDY的歌声渐渐消逝。屋外传来模糊的掌声。
  徐秋华再次理了理头发,走出化妆间。他向酒吧里看了一眼,二楼在最前排的一桌上,坐着余占魁、萱萱和另外几个不认识的人。其中有一个高瘦的女子,大约30岁左右,头发全部向后梳,穿着白色灯芯绒衬衫,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歪头看着黑暗中屋角的挂画。童悦达也在席间陪着说话,看到徐秋华出现的时候,他指向台上。徐秋华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想来肯定是把他介绍给同桌的人。
  童悦达远远地冲着徐秋华招招手。徐秋华会意点头,在一段BLUES音乐的间奏中走进乐池,在高脚凳上闲适地坐下,把话筒拿在胸口,仰着脸,半闭着眼睛,仿佛陷入沉思。老枪和KENT慢慢放低了音乐,最终全部安静下来。酒吧里灯光渐暗,只有一束追光打在徐秋华头顶。
  徐秋华似乎从梦中逐渐醒来,一点点低下头,俯在话筒上幽幽地开始唱一首爵士老歌:
  The way you wear your hat
    The way you sip your tea
    The way you kiss your kiss
    No, no
    I can’t let it get away from me
  通常情况下食客到酒吧饭店大多是为了谈天吃饭交际,很少有特意来听歌的,酒吧歌手的声音只是酒吧嘈杂人声的点缀和迷离夜色的背景。而在眠火,当徐秋华的歌声响起后,酒吧里不知不绝地多了一双双转向舞台的眼睛,谈笑碰杯声渐渐静了下来。
  余占魁得意地向同桌人介绍道:「怎么样?徐先生的表演不是我吹的吧?阿达,你这里快要变成剧场了。以后夜里有他唱的时候,应该加收门票!呵呵呵!」
  有人说:「哎!这话就过头了。不就是个流行歌手吗?别听他算唱得还行,可能连五线谱也不识呢!」
  童悦达笑道:「呵呵,不识五线谱也可以唱歌呀。在这世界上当然是先有音乐,然后才有五线谱。五线谱发明以前,古代人不也照样唱歌吗?」  
    席间一直默不做声地看着装饰画的高瘦的女子听到他的歌声,渐渐坐直了身体,把目光投向沉浸在淡淡忧伤中的歌手。
№0 ☆☆☆rednight 2005-02-24 20:42:34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哈哈,沙发
№1 ☆☆☆free2005-02-24 22:24:5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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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要来报到,出差也不例外。^_^
№2 ☆☆☆暮颜2005-02-24 23:39:0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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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鬼上身啊?很恐怖哦~~~
№3 ☆☆☆佛音2005-02-24 23:54:5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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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鬼故事拉!!阿达哥真是理想的上海好老公。
№4 ☆☆☆m&m2005-02-25 01:03:3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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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个脚印。
 
悬疑部分来了,真是鬼,也要有个起因吧。
№5 ☆☆☆老实说2005-02-25 01:59:2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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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看越有味道了,朱夜的味道。
№6 ☆☆☆朝颜2005-02-25 09:00:3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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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天生一双让人羡慕的双眼皮很深的大眼睛,当他累了或者生病的时候会变成「三眼皮」
 
我看了这个,为什么会想起哥哥来?哥哥的左眼是双眼皮,据说累的时候也会变成三眼皮?难道、、、、、、
乱猜乱猜、、、、、、、、、、、、、
№7 ☆☆☆滴滴畏2005-02-25 10:13:1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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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畏于2005-02-25 10:13:17留言☆☆☆
同感~~~同感哦~~~偶看的时候也是想到哥哥的眼睛^^
№8 ☆☆☆佛音2005-02-25 14:07:0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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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让人想起哥哥,好怀念,泪~~~~~~~~~~~~~~~
 
以前的故事里幽灵出现过几次,好象都是冤魂,故事的主题也是“罪恶”这一类的。这次的感觉好象不太一样,好期待:)
 
医生不是应该比我们更唯物吗,看朱大笔下冒出异灵来,感觉好刺激~~~~
№9 ☆☆☆潜水等文2005-02-25 19:15:0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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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也可能只是顾布疑阵,想说常人以为是鬼的东西,其实另有蹊跷。鬼上身这种说法感觉还是比较港化,除非徐失态已经有些日子了,否则年轻一辈的大陆人,好像不容易一下子联想到那上面去。
 
今天不贴了吗?
№10 ☆☆☆老实说2005-02-25 23:55:2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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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徐秋华身上看到了“哥哥”的影子~    越看心越紧~
 
朱夜大,徐秋华喜怒无常,身体不好是“鬼上身”还是“抑郁症”啊?
 
小发现:童悦达和唐有处相似,两人都会炒房
 
为什么要想到他们~555555555  跑出去哭了~
 
 
 
№11 ☆☆☆方文2005-02-26 00:53:3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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