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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语言的音乐性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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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为了不显得太白吧,写东西的时候习惯于认真处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读下来是否流畅,是否有节奏,是否有美感。
很喜欢《五月槐花香》这部剧,看到采访编剧,就认真开了下,觉得其中一段谈及语言的音乐性十分赞同,拿来共赏。
转自http://www.lifeweek.com.cn/2004-07-01/000629132.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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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静之:原来诗歌跟戏剧的分野其实非常小,我们称莎士比亚永远称他为诗人,但是跟电视剧肯定没有人把它联系起来。但是我觉得有这类的电视剧,比如刘恒老师的《少年天子》有舞台剧的味道,包括《大明宫词》。我曾经写过一首长诗,叫《节奏中的永远》,我一直认为诗歌最主要的是音乐性,其实中国古人也讲平仄,它对平仄的要求非常非常严格,它希望这种音乐性代表心情。我曾经有幸听过叶普图什科朗诵自己的诗歌,听过叶芝朗诵的录音,那时根本就不懂俄语,但叶普图什科的朗诵把我打动的不知为什么就感动,他那种音韵和节奏本身就是一种情绪。我最近看了欧阳予倩翻译的《油漆未干》,我觉得翻译得太棒了,非常伟大。现在翻译的所有的话剧全都不对,你说中国人说外国话,外国人说中国话怎么也搞不清楚,但《油漆未干》非常伟大。为什么?我是家里很小的孩子,排行老七,上面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我大哥在上大学的时候,自己做了一个半导体。周六回来他跟我住在一起,有一天他就放话剧《孔雀胆》,因为小孩要早睡觉,我就在被子里把头盖了一半,从9点听到11点听完了,我根本就听不懂,但我对舞台上说话的那种声音特别有感触,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包括我看《王昭君》,我永远记住朱琳念的一句台词,叫“我的家乡在秭归啊”。一听那台词我的浑身就在抖动,它的音乐性和它的声音感一直在感染我,我曾经写过诗歌的理论文章叫《诗歌与音乐性》,其实诗歌的音乐性非常之伟大,包括现代诗,如果没有音乐性的话是不可行的。那么我做过一组练习,叫《打击乐》,完全就是按节奏写的诗歌。我为什么要做这组联系呢?我在一个阶段写诗写不出来了,写出来就觉得自己内心的感觉没有全部释放出来,每个人都有情感,诗歌最伟大的地方就是,它能把你想说而没有说出的话一句就给你说出来,有时候你有丰富的情感,但就是说不出来,哪个时代的人是无奈的,但我有一个阶段就是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情感,结果我写了一首诗叫《枯井》,就想搁笔不写了。但有一天,我突然听到一个磁带把我震住了,非洲有一种鼓叫“达姆达姆”,中间是空的,黑人就在上面拍,就达姆达姆两个音节,没有音阶,其实就两个音高,但是它所有缱卷的、精到的、壮阔的、雄伟的,什么都有,那种紧张的感觉嗒嗒、嗒嗒,或者是特别温暖、缱卷,跟一个女人在谈恋爱的那种感觉,都有。我一下子感觉我可能错了,我写了这么长时间的诗,我的句式是一样的,长短一样,现在再翻出来,我写过一首沙漠的诗,我写得很短,完全没有沙漠那种漫无边际的那种辽阔的感觉,节奏又特别清楚,一下我就知道我这诗写错了。为什么呢?田间早年写过一首诗,是抗日的,他说“到东北去/把我们森林般的手运到东北去”。他就要阻止日本人,句子非常非常短,你跟一个人吵架的时候,不可能用大长句子跟人家吵,非常快,但是你跟一个女子花前月下谈话的时候,肯定就是聂弩达那种“今夜我能写出最悲凉的句子,比如星星在……”,他完全是那种在灯下缱卷的感觉。那么就是说,当你掌握了心情的节奏,你来抒发你的具有节奏的心情的时候,你的诗歌就准了,然后我就做了一组诗歌叫《打击乐》,完全是按照心情节奏写的诗,后来我就非常讲求节奏性和它是音乐性,现在这些电视剧我要不断地改,台词多一个字还是少一个字,结束是单音节的词双音节的词,我都特别在乎。比如,什么什么的“伤”,你要说成什么什么的“伤口”,哪个“伤”和“伤口”一个单音节,一个双音节完全不一样,你就感觉准确了,而且新鲜。所以说,台词这个东西我觉得可能来源于我对诗歌、语言的训练有10年。我要求,我今天如果写不出来,我没感觉,但我要做一个语言的练习。我在《诗刊》当了10年的编辑,一个人的语言干净不干净,快捷不快捷,我拿过来一看便知。有人写了一大段,全是栏杆,就是过不去,他就没有那种速度,这种语言的速度和语言舒缓的节奏搭配,我全得益于诗歌,还有就是想像力没有丧失。纪晓岚装疯也好,纪晓岚谈恋爱也好,或者“康熙”中三得子搞这个搞那个也好,它都是没有拘束,但必须有一个形而上的东西在统领,在笼罩。但是你所有的想像力可以充分发挥。诗歌对想像力对语言有巨大的帮助,在坐的很多是搞写作的,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看电视剧的,所以我愿意跟你们交流这种感觉。你看中国白话诗,林语堂解读了一首诗,说道“我今去了,你存心耐/我今去了,不用挂怀/我今去,千般出在无奈/我去了,我就回来”。这是中国明朝的白话诗,谁说白话诗是胡适发明的,早就有。胡适的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啊,跟这个比真是差得不知道有多远,我觉得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都比不上这个。“我今去了,你存心耐/我今去了,不用挂怀/我今去,千般出在无奈”。把“了”给删了,不要“了”和要“了”有巨大的区别。但最后又颠倒了,“我去了,我就回来”。伟大,比那个“轻轻的我来了,正如我轻轻地告别西天的云彩”,我觉得音乐性要强多了。所以我觉得真正写到台词的时候,你有时听不懂,包括我写到“康熙”,国立那大段的对白,他的那种音乐性和声音感本身就震撼你,不管你听得懂听不懂。文白夹杂的一些词特别有力量,所以我特别感恩诗歌,而且有的人认为你不写诗歌,我有时还有虚荣心我就辩白,说在去年“非典”的时候还是写了一些诗歌的。后来我想,我干吗辩白啊,我写话剧也好,写歌剧也好,写电视剧也好,不是做了一件很自得的事情吗。
№0 ☆☆☆淡盐 2005-11-11 15:28:31留言☆☆☆  加书签 投诉 不再看TA

同意,我辈写文,其实也要适当注意一下用词的音乐性。有的人写文一味注重华丽与否,但读来琅琅上口也同样重要。
 
记得以前有一篇文发在天涯上,有同仁说:读起来与别人的文不同,有一种又糯又软的感觉,但是那文却偏偏是写西北边陲奋鬓扬蹄之作,于是大愧,下来后狠狠读了些“恶狠狠”的文字,以图改变这种“糯软”之感。可见音乐性不但要讲究,还要讲究文是否配乐呢!
№1 ☆☆☆一解秋风2005-11-11 17:05:5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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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乐盲,从小痛恨音乐,掩面飘走~~~
№2 ☆☆☆2005-11-11 17:20:1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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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帖要顶
№3 ☆☆☆清光咫尺2005-11-11 17:54:0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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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语言的音乐性可能分两种,一是写的人,也就是作者本身对于平仄、韵律的把握,这是绝非简单的事,比如我写诗,最多也就打油诗,或者是借鉴、串改,信手拈来可能需要长久对于平仄的学习、领会;另一则是看的人或读的人对于语言节奏点的把握,就是像演讲,同一稿子有些人说得让人热血沸腾,有些则干巴巴的,自身的素养对于理解作者的含义具有决定的意义。
 
所以————某春决定回家好好努力学习,就算不能信手拈来至少也要做个好的聆听者、阅读者,^0^
№4 ☆☆☆春光2005-11-11 18:02:2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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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读的一些小说,发现不光是语言有音乐性,连结构都是音乐的。实在,羡慕地无以复加。
要说语言有音乐性。真的很常见。有些作品语言的音乐感是显形的。所以读来琅琅上口,平仄明显。而一些作品,它的音乐感是隐性的,韵律潜伏在文里,就像蛇潜伏在河里,偶尔动一下,才会让你察觉到。俺对后一种情况,真的太羡慕了。
№5 ☆☆☆有光2005-11-11 20:31:5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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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楼上说的心里痒痒。觉得平仄还是次要,能够在结构上有节奏,能够有潜藏的韵律,真是高手了
 
特别喜欢上面引用的那首诗,“我今去了,你存心耐/我今去了,不用挂怀/我今去,千般出在无奈/我去了,我就回来”
 
№6 ☆☆☆淡盐2005-11-11 20:54:4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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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喜欢这个话题的,再顶一帖.
这是我最近看过的关于语言音乐性的随笔.余华认为我们阅读时所感受到的"声音"不是来自词语,是来自作者的叙述.
 
★  字与音
 
  余华
 
 
 
  博尔赫斯在但丁的诗句里听到了声音, 他举例《地狱篇》第五唱中的最后一句———“倒下了, 就像死去的躯体倒下。”博尔赫斯说: “为什么令人难忘? 就因为它有‘倒下’的回响。”他感到但丁写出了自己的想象。出于类似的原因, 博尔赫斯认为自己发现了但丁的力度和但丁的精美, 关于精美他补充道: “我们总是只关注佛罗伦萨诗人的阴冷与严谨, 却忘了作品所赋予的美感、愉悦和温柔。”“就像死去的躯体倒下”, 在但丁这个比喻中, 倒下的声音是从叙述中传达出来的。如果换成这样的句式———“倒下了, 扑通一声。”显然, 这里的声音是从词语里发出的。上述例子表明了博尔赫斯所关注的是叙述的特征, 而不是词语的含义。为此他敏感地意识到诗人阴冷和严谨的风格与叙述里不断波动的美感、愉悦和温柔其实是相对称的。
  如果想在阅读中获得更多的声响, 那么荷马史诗比《神曲》更容易使我们满足。当“人丁之多就像春天的树叶和鲜花”的阿开亚人铺开他们的军队时, 又像“不同部族的苍蝇, 成群结队地飞旋在羊圈周围。”在《伊利亚特》里, 仅仅为了表明统率船队的首领和海船的数目, 荷马就动用了三百多行诗句。犹如一场席卷而来的风暴, 荷马史诗铺天盖地般的风格几乎容纳了世上所能发出的所有声响, 然而在众声喧哗的场景后面, 叙述却是在宁静地展开。当这些渴望流血牺牲的希腊人的祖先来到道路上时, 荷马的诗句如同巴赫的旋律一样优美、清晰和通俗。
  兵勇们急速行进, 穿越平原, 脚下掀卷起一股股浓密的泥尘, 密得就像南风刮来弥罩峰峦的浓雾———与但丁著名的诗句几乎一致, 这里面发出的声响不是来自词语, 而是来自叙述。荷马的叙述让我们在想象中听到这些阿开亚兵勇的脚步。这些像沙子铺满了海滩一样铺满了道路的兵勇, 我可以保证他们的脚会将大地踩得轰然作响, 因为卷起的泥尘像浓雾似的遮住了峰峦。关于浓雾, 荷马还不失时机地加上了幽默的一笔: “它不是牧人的朋友, 但对小偷, 却比黑夜还要宝贵。”在《歌德谈话录》里, 也出现过类似的例子。歌德在回忆他的前辈诗人克洛普斯托克时, 对爱克曼说: “我想起他的一首颂体诗描写德国女诗神和英国女诗神赛跑。两位姑娘赛跑时, 甩开双腿, 踢得尘土飞扬。”在歌德眼中, 克洛普斯托克是属于那种“出现时是走在时代前面的, 他们仿佛不得不拖着时代走, 但是现在时代把他们抛到后面去了”。我无缘读到克洛普斯托克那首描写女诗神赛跑的诗, 从歌德的评价来看, 这可能是一首滑稽可笑的诗作。歌德认为克洛普斯托克的错误是“眼睛并没有盯住活的事物”。
  同样的情景在荷马和克洛普斯托克那里会出现不同的命运, 我想这样的不同并不是出自词语, 而是荷马的叙述和克洛普斯托克的叙述绝然不同。因为词语是人们共有的体验和想象, 而叙述才是个人的体验和想象。莱辛说: “假如上帝把真理交给我, 我会谢绝这份礼物, 我宁愿自己费力去把它寻找到。”我的理解是上帝乐意给予莱辛的真理不过是词语, 而莱辛自己费力找到的真理才是他能够产生力量的叙述。
  在了解到诗人如何通过叙述表达出语言的声音后, 我想谈一谈音乐家又是如何通过语言来表达他们对声音的感受。我没有迟疑就选择了李斯特,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文字作品精美和丰富,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博学多识。在《以色列人》一文中, 李斯特描述了他和几个朋友去参加维也纳犹太教堂的礼拜仪式, 他们聆听了由苏尔泽领唱的歌咏班的演唱, 事后李斯特写道: 那天晚上, 教堂里点燃了上千支蜡烛, 宛若寥寥天空中的点点繁星。在烛光下, 压抑、沉重的歌声组成的奇特合唱在四周回响。他们每个人的胸膛就像一座地牢, 从它的深处, 一个不可思议的生灵奋力挣脱出来, 在悲伤苦痛中去赞美圣约之神, 在坚定的信仰中向他呼唤。总有一天, 圣约之神会把他们从这无期的监禁中, 把他们从这个令人厌恶的地方, 把他们从这个奇特的地方, 把他们从这新的巴比伦———最龌龊的地方解救出来; 从而把他们在无可比拟的荣誉中重新结合在自己的国土上, 令其他民族在她面前吓得发抖。
  由语言完成的这一段叙述应该视为音乐叙述的延伸, 而不是单纯的解释。李斯特精确的描写和令人吃惊的比喻显示了他精通语言叙述的才华, 而他真正的身份, 一个音乐家的身份又为他把握了声音的出发和方向。从“他们每个人的胸膛就像一座地牢”开始, 一直伸展到“在无可比拟的荣誉中重新结合在自己的国土上”, 李斯特将苏尔泽他们的演唱视为一个民族历史的叙述, 过去和正在经历中的沉重和苦难, 还有未来有可能获得的荣誉。李斯特听出了那些由音符和旋律组成的丰富情感和压抑激情, 还有五彩缤纷的梦幻。“揭示出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正放射着光辉, 而他们通常将这团炽热的火焰用灰烬小心谨慎地遮掩着, 使我们看来它似乎是冷冰冰的。”可以这么说, 犹太人的音乐艺术给予李斯特的仅仅是方向, 而他的语言叙述正是为了给这样的方向铺出了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
  也许是因为像李斯特这样的音乐家有着奇异的驾驭语言的能力, 使我有过这样的想法: 从莫扎特以来的很多歌剧作曲家为什么要不断剥夺诗人的权利? 有一段时间我怀疑他们可能是出于权力的欲望, 当然现在不这样想了。我曾经有过的怀疑是从他们的书信和文字作品里产生的, 他们留下的语言作品中有一点十分明显, 那就是他们很关注谁是歌剧的主宰。诗人曾经是, 而且歌唱演员也一度主宰过歌剧。为此, 才有了莫扎特那个著名的论断, 他说诗应该是音乐顺从的女儿。他引证这样的事实: 好的音乐可以使人们忘掉最坏的歌词, 而相反的例证一个都找不到。
  《莫扎特传》的作者奥·扬恩解释了莫扎特的话, 他认为与其他艺术相比, 音乐能够更直接和更强烈地侵袭和完全占领人们的感官, 这时候诗句中由语言产生的印象只能为之让路, 而且音乐是通过听觉来到, 是以一种看来不能解释的途径直接影响人们的幻想和情感, 这种感动的力量在顷刻间超过了诗的语言的感动。奥地利诗人格里尔帕策进一步说: “如果音乐在歌剧中的作用, 只是把诗人已表达的东西再表达一遍, 那我就不需要音乐……旋律啊! 你不需要词句概念的解释, 你直接来自天上, 通过人的心灵, 又回到了天上。”有趣的是奥·扬恩和格里尔帕策都不是作曲家, 他们的世界是语言艺术的世界, 可是他们和那些歌剧作曲家一个鼻孔出气。下面我要引用两位音乐家的话, 第一位是德国小提琴家和作曲家摩·霍普特曼, 他在给奥·扬恩的信中批评了格鲁克。众所周知, 格鲁克树立了与莫扎特绝然不同的歌剧风格, 当有人责备莫扎特不尊重歌词时, 格鲁克就会受到赞扬。因此, 在摩·霍普特曼眼中, 格鲁克一直有着要求忠实的意图, 但不是音乐的忠实, 只是词句的忠实; 对词句的忠实常常会带来对音乐的不忠实。摩·霍普特曼在信上说: “词句可以简要地说完, 而音乐却是绕梁不绝。音乐永远是元音, 词句只是辅音, 重点只能永远放在元音上, 放在正音, 而不是放在辅音上。”另一位是英国作曲家亨利·普赛尔, 普赛尔是都铎王朝时期将英国音乐推到显赫地位的最后一位作曲家, 他死后英国的音乐差不多沉寂了二百年。普赛尔留下了一段漂亮的排比句, 在这一段句子里, 他首先让诗踩在了散文的肩膀上, 然后再让音乐踩到了诗的肩上。他说: “像诗是词汇的和声一样, 音乐是音符的和声; 像诗是散文和演说的升华一样, 音乐是诗的升华。”促使我有了现在的想法是门德尔松, 有一天我读到了他写给马克安德烈·索凯的信, 他在信上说: “人们常常抱怨说, 音乐太含混模糊, 耳边听着音乐脑子却不清楚该想些什么; 反之, 语言是人人都能理解的。但对于我, 情况却恰恰相反, 不仅是就一段完整的谈话而言, 即便是片言只语也是这样。语言, 在我看来, 是含混的, 模糊的, 容易误解的; 而真正的音乐却能将千百种美好的事物灌注心田, 胜过语言。那些我所喜爱的音乐向我表述的思想, 不是因为太含糊而不能诉诸语言, 相反, 是因为太明确而不能化为语言。并且, 我发现, 试图以文字表述这些思想, 会有正确的地方, 但同时在所有的文字中, 它们又不可能加以正确地表达……”门德尔松向我们展示了一个音乐家的思维是如何起飞和降落的, 他明确告诉我们: 在语言的跑道上他既不能起飞, 也无法降落。为此, 他进一步说: “如果你问我, 我落笔的时候, 脑海里在想些什么。我会说, 就是歌曲本身。如果我脑海里偶然出现了某些词句, 可以作为这些歌曲中某一首的歌词, 我也决不想告诉任何人。因为同样的词语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意义是不同的。只有歌曲才能说出同样的东西, 才能在这个人或另一个人心中唤起同样的情感, 而这一情感, 对于不同的人, 是不能用同样的语言文字来表述的。”虽然那些歌剧作曲家权力欲望的嫌疑仍然存在———我指的就是他们对诗人作用的贬低,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以我多年来和语言文字打交道的经验, 我可以证实门德尔松的“同样的词语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意义是不同的”这句话, 这是因为同样的词语在不同的人那里所构成的叙述也不同。同时我也认为同样的情感对于不同的人, “是不能用同样的语言文字来表述的”。至于如何对待音乐明确的特性, 我告诉自己应该相信门德尔松的话。人们之所以相信权威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外行, 我也不会例外。
  我真正要说的是, 门德尔松的信件清楚地表达了一个音乐家在落笔的时候在寻找什么, 他要寻找的是完全属于个人的体验和想象, 而不是人们共有的体验和想象。即便是使音乐隶属到诗歌麾下的格鲁克, 他说歌剧只不过是提高了的朗诵, 可是当他沉浸到音乐创作的实践中时, 他的音乐天性也是时常突破诗句的限制。事实上, 门德尔松的寻找, 也是荷马和但丁落笔的时候要寻找的。也就是说, 他们要寻找的不是音符, 也不是词语, 而是由音符或者词语组成的叙述, 然后就像普赛尔所说的和声那样, 让不同高度的乐音同时发声, 或者让不同意义的词语同时出场。门德尔松之所以会感到语言是含混、模糊和容易误解, 那是因为构成他叙述的不是词语, 而是音符。因此, 对门德尔松的围困在荷马和但丁这里恰恰成为了解放。
  字与音, 或者说诗与音乐, 虽然像汉斯立克所说的好比一个立宪政体, “永远有两个对等势力在竞争着”; 然而它们也像西塞罗赞美中的猎人和拳斗士, 有着完全不同的然而却是十分相似的强大。西塞罗说: “猎人能在雪地里过夜, 能忍受山上的烈日。拳斗士被铁皮手套击中时, 连哼都不哼一声。”
一九九九年九月五日
(此文原载于《收获》1999年6期)
***
 
【此文章由“文学视界”(http://www.white-collar.net)独家推出,如欲网上转载,请保留此行说明】
№7 ☆☆☆有光2005-11-13 22:10:3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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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笨我没看懂
№8 ☆☆☆= =|1b35dc3c♥♥♥2021-02-26 17:53:0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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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的样子
№9 ☆☆☆学习啊|38947588♥♥♥2021-02-26 19:33:5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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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太好了,顶顶。
对小说来说,节奏和韵律也十分重要。如果说文笔是血肉,那么对剧情点的把控、感情点的推动就是构成整篇文章的骨架。往大了说,韵律是是小说的节奏与控制;往小了说,韵律是语言拨动读者心弦的手指。
说起来之前也曾读过莎翁的十四行诗,但当时只注意词藻的华丽,并没有体会到其中的韵律。我想,语言的韵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成的,从诗歌中体悟,日积月累,慢慢化用到自己的文字中吧。
唉,好难哟。
№10 ☆☆☆anony|621df592♥♥♥2021-03-01 18:41:0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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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楼上说的心里痒痒。觉得平仄还是次要,能够在结构上有节奏,能够有潜藏的韵律,真是高手了
特别喜欢上面引用的那首诗,“我今去了,你存心耐/我今去了,不用挂怀/我今去,千般出在无奈/我去了,我就回来”
№6 ☆☆☆淡盐于2005-11-11 20:54:44留言☆☆☆

这个读着很舒服
№11 ☆☆☆|f22e5a06♥♥♥2021-03-01 19:26:1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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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四个|4405f74e2021-05-23 15:58:0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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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只有12楼
№13 ☆☆☆呱呱|749078d32021-05-23 16:03:0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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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顶
№14 ☆☆☆世界是粉色的|8b177107♥♥♥2021-06-06 13:05:5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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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
№15 ☆☆☆|6ee2dccc♥♥♥2021-06-06 13:42:4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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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
№16 ☆☆☆喵喵|ad345dcb2022-03-09 21:12:5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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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触良多。这或许也是文字风格的延伸?不过相比诗歌的韵律之美,普通文字更有包容性吧ww
№17 ☆☆☆|7d3584152022-03-09 21:52:5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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