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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翼在天·羽传说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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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凌雪第一次看见向异翅的时候,少年的眼睛清澈无比。
“为什么你的翼长得这么奇怪?”
这是风凌雪三年来说得第一句话。
当这少女终于开口说话,整个翼王朝也吃了一惊。
翼王朝是一个国家,但又不是,它没有一块土地可容身建身,所有的土地是属于人族晋北国的,翼王朝的领地与人族是重叠的。
是的,他们的领地是天空。
做为羽族第二王朝的光荣正统后裔,翼王朝骄傲的流浪着,从一座山岭到另一座。人族军队曾追剿过他们,但更多的时候,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因为有一支军队在守护着这个只有不到两万人口的流浪国家,这支军队只有三百个人。
它的名字叫鹤雪团。

“为什么你的翼长得这么奇怪?”
风凌雪来到鹤雪团,三天没有说话,和首领没有说话,和翼领没有说话,和同支没有说话,所有人觉得她淡漠的象天最远的星辰,沉寂的象殇州百万年的冰。大家都在打赌谁能和这个十四岁的少女说第一句话。但没有人想到让她开口的人是营中最卑微的杂役少年。
“因为我的翼长出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少年向异翅低着头,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所以我的名字就叫异翅。”
可是风凌雪没有答话,她问完这句话后,脚步也没停下的走了过去,望着远处的树林出神,刚才那句问,仿佛不过是她的自言自语。
可她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

少女风凌雪第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是一个大风的天气。
风并没有夹着雪花,但是天空中却现出了两个白点,轻盈的飞舞。
所有鹤雪者惊异的走出营帐,今天并不是羽族的飞翔日,羽族大部分人一年只能飞翔一天,只有经过艰苦秘术训练的鹤雪者能突破这种限制。但所有的鹤雪者都在营地中,天空飞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一位羽族女子带着一位少女落在了地上,象雪花触及地面,轻得不扬起一粒灰尘。那女子脸上并没有什么皱纹,却一定是非常的老了,因为她的眼中写满了劳累,却又有一种恨,是三十年五十年心中哀苦沉淀出的那种目光,象是此生不曾一夜安眠。
而少女的眼神中却空空如也。象虚寂的天幕,却也没有阳光,宛若光沉影埋、茫然欲雪的时分。
“这个女孩交给你们。将来你们都死了,她还活着,鹤雪完了,她仍然在,她不在了,她的名字仍然在。她叫风凌雪。”
女人只说了这么几句话,转身便走。首领扶兰奔了过去,跪倒在地,痛泣着:“三十年了……还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么?”
女人没有回头,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你师父当年为什么不说,他现在也永远不可能再说。”
声已消,人影没于天际。
少女风凌雪没有动,没有回头,她平静的看着周围的人。
扶兰走上前,伸手想抚少女的肩,却竟又停住了。他的手竟一时不敢触及这个女孩。
忽然他回头对所有人说道:“听着,今后在营中,她便如我的女儿一般,谁也不得有半点欺辱为难为她。”
少女风凌雪忽然叹息了一声。
所有人都一愣。
女孩径直穿过众人,走进不知谁的营帐中,盘腿坐下了,抱着膝呆呆出神。
“她怎么一声不吭进了我的营帐?”有人不满。
“今天你睡树上!”扶兰喝道。


风凌雪是个传奇,从她一生下就是,到她死的那一天,她一生就是为了作为一个传奇而存在的,她飞翔的目地就是为了让人仰视,她出手的瞬间就与死神同尊。她是电,她是光,她是神话,虽然后人私下里传说,真正得到过风凌雪的人竟是一个粗俗的村汉。但传这种谣言的人都失踪了,有人说他们都被一种极细的刀网绞成碎粒,连尸首也留不下来。你不知道有多人爱着风凌雪,也不知有多少人恨着她,想毁掉她。但人们坚信,没有什么能毁掉风凌雪,除非有一天她自己厌倦了飞翔。

但在风凌雪十四岁的时候,她不是传说,不是神话,十四年来她的名字第一次被听见,而很少有人记得十四年前,风氏家族中失踪的那个女孩。
风氏这么大的望族,枝繁叶盛,每辈有太多的孩子出生,少掉一个,也不成为什么大事。只有她的父母记得,那一天雪很大,当他们回到屋中时,窗子开着,婴儿已经不见了。只有万千雪花从窗口狂喷而入。
风凌雪再次回来,但他的父母却不能去与她相见。因为她已经进入了鹤雪团。
鹤雪团是杀人者的团,是没有亲人的团,因为如果有一天有命令要他们杀死自己的父亲,他们也必须毫不犹豫的动手。鹤雪者都很冷血,他们有的爱哭有的爱笑有的爱赌有的爱色,但是就是没有人爱人。因为有一天如果有一天有命令要他们杀死身边刚一起喝酒的好友,他们也必须立刻面不改色的动手。
风凌雪会在什么时候杀第一个人,和她会在什么时候说第一句话,一样成为了这个可怕团队中的可怕悬念。


2…

风凌雪不知道她的那句话对向异翅有多么重要。
风凌雪事实上一点也不珍惜自己三年间的第一句话,她不说话只是因为无话可说,不是刻意保持沉默,所以当她想说的时候,她便自自然然的说了出来,不顾身后无数投注失败者摔倒在地。但她既然说了,却忘记了要回答,她以为所有的人都和她的师父是一样的,会几年不理会她说的任何一句话。于是她又走到一边自己发呆去了。她看着天空,这么蓝,看着树林,这么绿,一会都是这么的好,可以看很久很久。至于身边的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他们又怎么打量着她,讨论着她,她一点也不关心。
可是向异翅三天没有睡好觉,他觉得风凌雪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和他说了一句话。他却没有勇气大声的回答她,让她听到。他看着她走到树林边,看着每一片阳光下闪烁的叶子,他本可以再走到她的身边,告诉她答案。可他没有,他迈不出步,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这样一个卑微的杂役少年,一个天生异翅永远飞不起来的人,却凭什么和这个神仙一般的女孩说话。
向异翅一直很后悔,每个晚上他都在睡觉时演练所有的场景,终于在第三天夜里,他来到风凌雪帐前,走了三圈,鼓起勇气冲了进去,大声说:“我的翼奇怪是天生的我飞不起来所以我只能做杂役我叫……”
风凌雪静静的看着他,少女的头发披散着,围裹着被窝,正在轻轻的梳头。这少年满面通红,转身就跑,不敢左右看,觉得一定营中所有人都站着正看着他,一直跑到树林里,遇见一个大坑掉了下去。
又过了三天,向异翅从坑中醒来。不是他在坑中昏迷了三天,而是这些天他都不敢在接近风凌雪的地方停留。他发现碎叶子正纷纷落在他的身上,仰起头,少女正在他的头顶顽皮的洒着叶子。
“我三天都没有看见你。所以那句话本来那晚就要说,可是你跑得太快了。我想说的是……对了,我想说的是,你以后要进来时能不能直接进来,不要在我营帐口转那么多圈,我一直等啊等,很困了又不敢睡,怕你要进来,我这人从小受训练,能听出所有别有心事的脚步声,你这样转会害我失眠的。”
向异翅愣了愣,点点头。然后又不知说什么好。一阵寂静后,忽然他爆发出了大笑,在落叶坑里把叶子滚满全身。
风凌雪却没有笑,她愣愣的看着向异翅,象是有些吓着了,转身就跑了。
又过了三天,向异翅来到风凌雪营帐口,这次没有转,只是站了一刻钟平息呼吸,然后掀帐子走了进去:“对不起。”然后他立刻又转身就跑了。
风凌雪纳闷的听着他跑远的脚步声。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来得那么慢,去却可以那样快。
又过了三天,风凌雪又在湖边找到了向异翅。
“那天我的话又没来得及说,嗯……你为什么说完话之后跑得那么快呢?”
“因为……因为……”向异翅红了脸,“你……你……你肯定能听到我的脚步声,可为什么总是不梳头发。”
风凌雪愣了愣,走开了。
三天后,她跑去问向异翅:“我不梳头发有什么关系?”
“因为……因为……”向异翅因为了半天也没因为出所以然来。
三天后,向异翅想出来了,来到风凌雪营帐口,轻轻碰了碰帐子,然后走进去。
“你进来的太快了,我来不及梳头。”风凌雪一脸歉意的说。
“对不起对不起……”向异翅一急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他左转……右转……风凌雪一直盯着向异翅,好象是准备他要再敢转身就跑就一箭射死他。
向异翅还是一掀帐帘跑了出去,风凌雪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梳她的头,忽然发现梳起来已经没有意义了,只好郁闷的铺被子睡觉。
可向异翅一掀帘子又冲了进来,风凌雪一声尖叫,手上的裙子吓落在地。向异翅一转身又跑出去了。
风凌雪要气疯了,她系好衣服冲了出去。这回所有的鹤雪者真得都跑了出来,看着这少女赤脚追着那个狂跑的少年。
向异翅径直跑向那个落叶坑,跳了进去。用叶子把自己裹起来。
风凌雪追到坑边,喊着:“你到底想说什么,快点说完,我要睡觉。”
风凌雪从小和师父练功养成的习惯,如果这个时分不能睡着,情绪就会变得脆弱无比。她的箭术可以在睡梦中射中接近她的飞蛾,自己并不醒来,但是她却没法射死向异翅,而且还必须听着他的脚步声,每三天就等一次,现在竟然还被要求梳头,她照要求梳头了,向的挑门帘仪式居然还又从一次变成了两次,可怜的风凌雪从小有规律的生活就这么被毁了,她那纯洁弱小的心灵就要崩溃了。
“对不起对不起……”向异翅躲在叶子中缩成一团闷声闷气的说。
“你说过一次了。”
“那是上一次的,这是这一次的。”
“什么上一次?什么这一次?”
落叶坑中沉默了好久,向异翅忽然鼓足勇气跳了出来:“我去是想对你说我之所以让你梳头,是因为……因为……”少年的脸红了,“我看见你头发披散入睡前的样子就……就脸红……”
风凌雪不明白,她从小和师父住在一起,师父会半夜亲自去偷袭试她的梦警之术,或是放出各种古怪的飞兽毒虫,可这些从来都不会要求她从被窝中跳出来射死它们之前先梳头。
“然后……然后你怪我进来太快了所以我说对不起,但是……但是关键是就算你梳了头……你也总是光着脚……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求那么多,可是……可是我一看见你光着脚就也脸红说不出话……”
飞兽毒虫和师父也从来都不会要求她从被窝中跳出来射死它们之前先穿上袜子。为什么这个人就这么麻烦啊。
“然后,我害羞就跑出去了可我想这样不对,我真正要说的话还没说,没说也许又要等三天才有勇气说了,于是我又冲回去,可是这次……这次你连……”
风凌雪叹息了一声:“明白了,下次每隔三天,我就穿好衣服袜子……还有鞋,梳好头,叠好被子,端坐着等你来……”
她转过头慢慢的向营帐中走去。向异翅站在落叶坑中怔怔看着她,觉得女孩不高兴了,她不高兴他就也很难受,可是他已经说了那么多对不起了,她还是不高兴。他还应该说什么呢?

也许只有怪物能理解怪物,鹤雪者们看着风凌雪和向异翅之间每三天说一句话,经常疯疯傻傻在营帐和落叶坑之间跑来跑去的奇怪关系这样想着。


№0 ☆☆☆今何在 2004-11-15 02:00:41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一声呼哨,象是暴雨骤止,一切立刻安静了下来。
风凌雪走出帐来,拂了拂头发,象是刚梳洗完毕。她看着站在许多尸身前的向异翅:“你没有事吧。”
她恶战时没有出一滴汗,现在汗珠才大滴大滴的从她身体内冒出来,挂在脸庞发梢上。向异翅呆呆的望着她,忽然低下头去。
风凌雪看见了他身后地面上倒伏的那几具尸身,这是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死人,但她仍一眼就看出了哪一个人是自己所射死的。
风凌雪忽然转身狂奔出去,奔到树边狂呕不止,整个身体都颤抖的要碎裂了似的。
她此时才意识到她杀了一个人,她师父让她射过飞鸟鱼虫,顽石野蔓,各种奇怪的东西,但是没有让她射杀过人,山中也没有人可杀。除了师父。师父说:“你决不可以轻易对人出箭,因为将来死在你箭下的第一个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风凌雪从来没有想过杀人是什么样的,虽然她曾经在恶梦中对师父对射,但她从来没有胜过,每次即将分出胜负时她便惊醒,大汗淋漓,恐惧不止。今天忽然看见那尸身,心中的一层壁被猛得惊破了,五脏六腑都在扭曲震颤,象要一直到拧成血糊糊的一片为止。
好半天她才平息下来,天旋地转,眼前黑得什么也看不清,靠在树干上,身子象浸在冰窖中,寒入骨髓。
她真希望这时有谁扶起她,温暖她。如果这时有一双手轻触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抱紧。
但是没有。
少年向异翅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看见少女自己抱住自己的双肩,痛苦的抽泣,他的手向前伸去,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触及她的身体。
风凌雪不知道少年心中的挣扎,她的呼吸开始渐渐平复,心开始渐渐变冷,她相信了自己一生的宿命。因为师父说:“你这一生不会有幸福的时刻,因为你将是一个伟大的箭手,是高凌天空的神话,正因为如此,没有人可以和你比翼。他们全都配不上你。你只有在高天之巅,孤独的俯视……”
师父说过的话是没有错的。风凌雪从不怀疑,她也不觉得孤独有多可怕,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不孤独。师父只是师父,师父不爱她,师父残酷的令她无数次在梦中与之搏斗,出师之前,师父就是她唯一的同伴,也是最大的敌人,风凌雪不知道什么叫温情,也不知道什么叫热爱。或者,她坚信她不知道。
少女终于从地面站起来,她转身快步从向异翅身边擦过,看也不看他。只有这少年这么近的看过风凌雪的失态。此后的时光中,当这少女成为传说中一个面对再强大的敌手也永远不会慌张与惊恐的人,只有一个人的心中,永远印下了那树下痛苦柔弱的背影,默默的为她保守一生。
 
地上北鹤雪留下的尸身并不多,只有五具,扶兰在这五具尸体的旁边绕行着,那仆倒的姿势,那箭扎入心脏的角度,那周围布开的尘土,以及帐内帐外每一箭的分布,都可以在一个鹤雪士眼中重现当初的惊心战况。
绕行了许多圈之后,他才踏到了一具尸身的旁边,伸手拔下了他胸口的箭。
鹤雪士的箭全都有隐密的记号,使同营一眼就可以分辩。但这只箭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踏密江,天高路远,魂灵安散。”扶兰举箭尖触额头,虔诚的念出祭词。作为一个鹤雪对另一个鹤雪的敬重,作为南鹤雪的首领对于北鹤雪名家,右翼领踏密江的敬重。
他死在了风凌雪的箭下。
 
战马驰来,有传令者送上了另一处的战报。
南雪鹤在本营胜了,已方亡三人,对方亡五人。但在另一处却输了。
驻守本营的鹤雪士慢慢走到王族居地,墨天崖下。
那里也倒着几具尸身,南鹤雪的四具,北鹤雪的一具。
所有的族人敬畏的围在四周,没有人敢触及鹤雪士的尸身。这些为族人而战者是无比高贵的。只有鹤雪者或是王室与祭司才有资格为他们正体下葬。
但是国君不能出现了,翼王朝翼持王被射成重伤,正急救之中。虽然他当时在卫士的重重铁盾之后,那只箭还是找到了唯一的空隙。
扶兰站了一会,见王室诸人尚在惊恐之中,无一人能持礼。叹息了一声,向前走去。
忽然一声喝:“停下。”
宫室人群中,一位少年走了出来。来到倒下的战士前,跪倒在地,手按上死者的额头。扶兰与鹤雪士、四周族人立时全跪拜下去,高颂礼歌:
“天漫漫兮云怒
伤我骨血兮星沉
英气不死兮海号
声哀气雄兮武韬
来归、来归、来归
伴月还兮照吾乡。”
三声安魂高唤后,族人已纷纷泪下。可突然人群中又有人喊道:“等等!”
扶兰抬头,怒视打断安魂礼的那人。却是族中一位祭司。
“国君尚在,怎可由王子代礼?是大不敬,何况大王子未动,怎的二王子如此越礼?”
翼王朝虽然只有不到千人,国无寸土,流浪山林。可是一样有王储争位,与大国无二。这大王子翼深一派对二王子翼嗣可是忌恨日久,因为皇后所出的大王子庸弱,妃生的二王子却刚强,几位星祭司预言二王子将成变乱之源,要求放逐。可国君性格软弱,一直下不了决心。现在国君方一重伤,局势眼见就要失控。
只见尸身前的二王子沉沉喝道:“住口!不要惊散了英魂。”
可那祭司不依不饶:“礼不可越,大王子,请即刻下令将其拿下,祭礼改时而行。”
那大王子却还在犹豫,拿不定主意。
可跪在中央的二王子却声如冰铁:“我让你们住口!”
祭司道:“你还不退回……”二王子立身而起,抽出长剑,奔至那祭司面前一挥,血光飞溅,人头跳出老远。宫室中人一片惊跳,逃了开去。只有大王子仍呆立在那,腿簌簌发抖,却已是迈不动步了。
少年二王子横剑冷笑道:“王兄,你认为。该谁来持礼?”
可那大王子哪说得出话来。
周围有亲大王子的臣将,想指挥武士冲上,又忌惮其在二王子的剑前。但最重要的是,作为翼王朝最重要一支尊贵力量的鹤雪团诸士尚还跪在地上,又有谁敢乱动?
鹤雪十士九公候,成为鹤雪团的武士大多血统尊贵,所以鹤雪武士们的身分之高,武力之重,已是左右王朝命运的力量。但鹤雪者就算入营之前是王子皇兄,也必宣誓忠心遵令护主,绝不可为王,正所谓鹤雪在天,荣华在地,鹤雪者是不能退出重拾世间荣勋富贵的。所以羽族也给鹤雪者特别的尊荣,国君也不可责罚鹤雪,鹤雪士不受国法,只能由首领处置。即便是鹤雪者杀了人,首领不罚,任何人也不得追究。但鹤雪者内纪极严,视荣誉为性命,又大都身份颇高,故绝无胡为者。
现在大二王子谁将为新国君,谁血溅当场,决断就在鹤雪首领扶兰的齿间了。
以鹤雪者的箭术,要射杀二王子,保大王子无恙,绝不费力。扶兰心中明白的得,自己一个暗号,立刻救得大王子性命。但是……
那大王子一经变故,慌得连话也不会说,为死者的祭礼也不顾了,这样的人,岂能为王?
可二王子……却也未免太凶狠了些。他若为王,将来不知要把这小小的翼王朝带向何方,或许还不如一个无为之君呢。
就在这时,二王子翼嗣眼见形势难料,竟然挥剑便斩向大王子翼深。
扶兰一愣,他身后,少女风凌雪已拔身而起,搭弓一箭。穿过翼嗣的手掌,他手中的剑随着血珠飞甩出去。
扶兰立时站起,手指屈伸,暗号发出,鹤雪士齐齐纵上,把大二王子分隔制住。
扶兰回头狠狠瞪了风凌雪一眼,作为鹤雪士,首领不发令竟然擅动,这是大忌,要受严惩的。虽然扶兰不得不承认,当时情况下,他也只会那样做。
一天后,国君翼持王伤重难以理事,宣布退位。王位传于二王子翼嗣。大王子及其母放逐,大王子一派臣将十几人被斩。
这一切,当然是鹤雪团的选择。
旨传当日,翼嗣行典,典礼上,这十七岁少年撕去祭司为他准备的祈天文,大声道:“我等这个时候等了很久了,从今以后,翼王朝将不再怯弱藏匿于山野,我们将逐鹿天下,先夺晋北,再归宁州,人族胤朝将灭,乱世来临,我羽族将扬威于天,使五族敬伏,抛弃过去,抛弃父辈给我们的软弱的名,你们国君的名字,不再是翼嗣,他叫——翼在天!”
族人振臂欢呼。此时,少年国君的眼睛,却转向了坛边的一处,那个垂目站立的少女,那个一箭射穿他掌心的人。一片欢呼声中,只有她漠然安静,象一片雨中的浮叶。翼在天包裹着的右手微微的抖着,却是正有一种情感,直贯注入他的内心。
 
  
“不经号令,射伤王储,这该是什么罪呢?”木殿中,那少年国君打量着自己缠白绷带的右手,试着屈伸着手指。
他身后的扶兰低头轻轻叹息,风凌雪那一箭极为及时,不然若是翼在天真斩了王兄,逆了宗族,也就难以登上王位。但,新立之君的权威却又是不能不扶持的。
鹤雪中的种种刑罚,斩指、穿骨、夺目、都会使这位少女成为废人。扶兰略一沉默,吐出几字:“那就行鞭笞吧。”
 
№2 ☆☆☆今何在2004-11-15 02:05:5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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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褪去衣裳,伏在刑台上,洁白的脊背裸露在行刑者的面前。两位鹤雪士上前将她的双手锁在两侧柱中,以免她负痛挣扎,又在她口中勒入白巾好使她不至在极痛时咬断自己的舌头。翼在天站在一旁,面色冷峻,一直注视着少女的脸庞,似乎想窥察她的内心每一点细微波痕,可他看到的却是如冰镜般的水面。
第一鞭下去的时候,那薄薄的冰镜却就破碎了,痛苦无情的撕碎了宁静之美。风凌雪“啊” 的喊了一声,声音不高,却让所有的人不忍听闻。他们习惯了风凌雪轻轻的走过他们身旁,或是安静的抱膝坐在木材堆上,听火堆边的人谈笑。虽然没有人见过这少女的欢乐,却也都以为她不会痛苦。但这一声喊让所有人的想起了:她也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孩子。
行刑者的第二鞭不由就弱了力道,象是空气变得稠密似的,闷闷的打在少女背上,和第一鞭所留在的鲜红血痕交叠在一起。可这疼痛却已是远超第一鞭的了。少女的身体在颤拌着,惨白的手指伸直,痛苦将会一直叠加到体无完肤时,但人往往顶不到那个时候便已经晕厥,所以没人体会过疼痛的极限,熬的越久的人只会在心灵中留下越深的恐惧。
翼在天却象是极不满意这稍有软弱的一鞭,他冲来一把夺过行刑者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连扶兰也惊恐的望着他的手,这一鞭呼啸而去,蓄满了力气绝不留情,使人觉得顽石也会在这力道下崩裂了。少年国君的眼中充满暴戾,象狼在享受把爪中的兔子一撕两半的快感。行刑者都垂下了双目。
那响声象是一大块玉破碎飞溅,风凌雪的惨叫声惊动了鹤雪营地。
营边树后的阴影中,那个杂役的少年,紧紧的蜷缩,揪住自己的头发,低低恶吼,象要把自己扯碎。他双脚蹬踩着泥地,所有的力量却只能用在那里。
帐中,少年国君大步走上前看着少女的痛楚抽泣,忽然用手抚上她的头发,将脸接上她的面庞,沾染着她的泪水,喘息着说:“你不会知道你带给我的痛苦……我手上的伤永远都不会好,因为我忘不了你……所以你的身上也要留下我给你的伤……让你永远的记住,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所有,全都烙着一个名字;翼在天!”
他猛的站起身来:“我这一鞭,抵去了后面所有的鞭数。以后,不论她做了什么,你们谁也不许碰她!”
少年国君大步的走出了帐外。
 
 
也许是风凌雪离开鹤雪团的时候了。人们看着这儿终日坐在营边的草地上,越来越沉默的少女这样说。
也许很快,她就将交出鹤雪翎,而进入王室,成为新国君的妃子了。
扶兰在营中踱着步,看着阳光下少女的背影,叹息着。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太可惜了,这本来可能成为传说的影子。
忽然有人来报那杂役的少年不见了,居然没有人记得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也许在那夜恶战后就消失了吧。扶兰想当初自己把他带来鹤雪团也许就是个错误,如果他还活着,希望能活得更自在快活点吧。
可一闭上眼睛,不知怎的就常出现那少年的眼神,还有展翅日他背上出现的那畸形的双翼。
 
 
七天后,少年国君翼在天做出决定,要北渡大江前往宁州,与北陆游牧蛮族的首领会面,商讨蛮族协助翼王朝击败羽王朝,重新统治宁州羽族一事。
“我只带风凌雪一人去。”翼在天说,“如果我会死在北陆,再带一千人也救不了我。”
扶兰发现,这个国君一旦做出决定,就决不更改。他只有叹息一声。
 
 
“这就是宁州,我们种族发源的地方。”翼在天站在山巅,望着前方,无边无际的苍莽山林正象大海缓缓起伏。
“看,看那些波纹,你能看出风的形状。”翼在天回望着风凌雪,“风,这是第一王朝的姓氏啊。”
风凌雪望着前方,她不知道第一王朝的辉煌,不知道风氏的往昔,她只是凝视着,看那风越过山野。
“他们来了。”
 
蛮族牧野部的王子站到了翼在天的面前,他脸色如铜,健壮精悍,相衬的翼在天是那么苍白单薄。羽族和人的显著区别,就是羽的纤弱。
“几年前,我们已经帮你袭击过一次宁族羽族了,但是除了使我们在东面也被敌视之外,宁州羽族的崩溃并没有到来。”
“那是上任王的失策,他想一次屠一城的渐渐削弱宁州羽族,可我现在不需要这样了,我会一次完成我的大业。”
“你准备如何做呢?”
“我会直接成为宁州羽族的王。”
“你准备杀死他们的王?”蛮族王子皱起了眉头。
“是,宁州羽王一死,王室纷争就起,那时……”
“哼!”蛮族王子大声冷笑着,“你又如何能从北鹤雪的守护中杀死羽王?倒是你们的王被北鹤雪……”
翼在天的脸色立时变了。风凌雪手指轻搭在了箭壶中的箭羽上。
蛮族王子自知失言,但却高傲的不肯认错,他的那位护卫也手按在了剑上。双方就这样对峙着。
“我本来该一剑杀了你。”翼在天说,“但我现在不会,因为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合作,但以后就很难说了。”
蛮族王子冷笑着:“你倒坦诚。不错,我们马背上人说话也喜欢直来直去的,你要我们做什么?又能给我们什么?”
“我要你们偷偷准备,在宁州羽王死后立刻发兵进攻北羽族,使他们惊慌失措,陷入混乱。”
“这可有难度,现在瀚州青阳部为各部盟主,前不久屠灭反叛的真颜部,有彻底并吞各部称帝之势,这时我们进攻宁州,恐引来青阳王吕嵩的忌惮。”
“这不要紧,你们不进攻宁州,青阳王吕嵩也会让你们进攻的。”
“你怎知道?”
“因为几日后,他就会遭到羽族的刺杀,那羽族会被他们杀死,他有着北羽的血统和印徽,青阳王吕嵩一定会认为是那宁州羽族为他们上次被蛮族所袭而报复。”
“小小年纪,计算的如此深啊,瀚州人蛮和宁州羽族就这样被你扯入战争?”
“那也不正是你所希望的?”
“可如果事情泄露了呢?”
“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一无所有。”
“给整个南羽带来灭顶之灾也在所不惜?”
“一个民族如果要靠流浪而苟活,本来生与死也没有区别。”
“翼在天,如果真让你统一了羽族,你会成为十分可怕的一代帝王。”
“在那之前,会有很多人想除掉我,所以这种话,等我真得活到那一天时才说吧。”
“似乎连你自己也不太相信你能成功?但你还是决心去做。我不太明白,一个十四岁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心。”
“因为你不明白,我是在怎样的环境中生活过来的。我很小就明白,很多事去做,不是生就是死,不去做,会活着,但一定活得象草芥一样,我从小到大做过几百次这样的决定,包括挥刀砍向我的兄弟,但现在……我还活着。”
“你也知道你不会永远如此幸运,你不知道你哪一天就会死,所以你反而无所顾忌。”
翼在天仰天大笑,“这便是我能比你们强的地方。”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如何有信心冲破北鹤雪的护卫,杀死宁州羽王。”
翼在天没有说话,抬头望向远方,风正在把云撕成片缕,洒在天际。
 
 
“你知道是谁去刺杀青阳王吕嵩?”那晚火堆边,翼在天对风凌雪说。
风凌雪不语,只注视着火焰的舞动。
“是向异翅。”
风凌雪身子抖了一下,一会儿,才低声道:“他不会刺杀之术。”
“他不需要会,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射出箭去,他只需拿着弓飞近青阳王,然后被铁弓卫士们射落,他的使命就完成了,他是北羽血统,身上带着北鹤雪的翎徽,会代替他告诉青阳王一切的。”
“他也不会飞。他的翼是残的。”
“你可知道冰玦?”
风凌雪摇摇头。
“这是一种辰月秘术士常用的东西,可以使平常人的体内也爆发出强大的精神力,但也同时吸收人的生命力,使之虚弱折寿。向异翅有鹤雪体质,却可惜凝出的翼总是残的,这东西能帮他。我们鹤雪士太珍贵了,不能轻损,刺杀青阳王这样必死的任务,由他去再好不过。”
风凌雪沉默了许久。木柴在噼噼作响,间或的火星跳出烈焰,一瞬之后,便消失在黑暗中。她不知火星为什么要跳出来,只为她一瞬的注视之后,便永寂于虚无。那么短,太短暂了。
“他不是鹤雪士,你不能与其必死之令。”
“但他愿意,而且服下了毒,那晚他去不去刺杀,都会死。所以他不会退缩。”
翼在天看着风凌雪的脸,火光下女孩的眼神迷离着。“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接受?”他接着问。
见风凌雪不说话,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的条件是,我不以刺君之罪处治你,以后也永远再不伤害你。”
风凌雪忽然猛得偏过了头去。
她把自己的脸藏入了黑暗中,不想再去注视跳出的火星,怕它们太耀眼,刺痛了眼睛。
 
№3 ☆☆☆今何在2004-11-15 02:06:2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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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抢了这个沙发会不会有人想要踩死我?
№5 ☆☆☆沉醉东风2004-11-15 09:28:2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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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和我抢!!!偶来的也不晚
№6 ☆☆☆撒斯2004-11-15 10:40:3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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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都不敢抢....
№7 ☆☆☆cry2004-11-15 11:01:4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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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下午留着这个沙发缪抢就是想看人打架的,结果打得一点都不激烈………………
№8 ☆☆☆sevensky2004-11-15 12:00:0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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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沙发没有了~~~
№9 ☆☆☆橙子2004-11-15 16:13:4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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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东东里面什么青阳王,五王子啦,羽公主啦的故事,请配合江南缥缈录阅读。我以在文章中把江南的超唯美华丽人物拿来K成猪头为乐。
№10 ☆☆☆今何在2004-11-15 21:30:2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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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与传说的版本看得越多我就越晕。。。
只记得一个很帅的向异翅和一个砍树的项月亮。。。
偶ftftft
 
把美人如玉剑如鸿贴了吧,或者说,继续了吧
№11 ☆☆☆风盈袖2004-11-15 21:43:1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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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记得一个很帅的向异翅和一个砍树的项月亮。。。
偶ftftft
 
 
疯狂nod,终结版里的月亮居然不砍树了,这对他在俺心目中的形象那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哈。。
№12 ☆☆☆冰牙2004-11-19 21:55:2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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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东东里面什么青阳王,五王子啦,羽公主啦的故事,请配合江南缥缈录阅读。我以在文章中把江南的超唯美华丽人物拿来K成猪头为乐。
  
☆☆☆今何在于2004-11-15 21:30:25留言☆☆☆  
 大哭~~~~~~~
№13 ☆☆☆素雪2004-11-20 12:14:0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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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了但是还是忍不住跑上来,,,,,,
还是踩一脚
大人加油啊!!!!!!!!
新的奇幻我买了,好看啊~~~~~~~`
№14 ☆☆☆1232004-11-26 18:02:1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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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大人又有新作~~!!!超喜欢大人的故事
努力啊!你写所少我就看多少~~
№15 ☆☆☆团团2004-11-28 22:32:4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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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路然真真好玩哎。。,
 
可她恨那些青阳武士向她发箭,于是显示了一下她的七箭连珠,在鹤雪中也没有人能做到同时以七支箭射中七个敌人,她相信自己这一炫技,可以让自己天下闻名。虽然她还不能保证被射中的人是不是必死。可是回来她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盛名,还是要一样站在宫门外站岗,这使她十分的生气。
 
--这段和龙襄那句“是个人都怕死嘛”一样的威力巨大阿,小然真在俺心目中形象一下子鲜活可耐了起来。。。
 
 
土豆真是坏蛋,他把世子一改侬的藜长川揍废了。。
 
№16 ☆☆☆冰牙2004-12-07 19:36:5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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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银家还以为更新了……
№17 ☆☆☆长铗2004-12-07 21:02:2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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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蹲坑ING~~
№18 ☆☆☆月桦2004-12-08 03:35:4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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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一下下,这个不会是坑吧。。。。-_-|||多久更新一次啊...
№19 ☆☆☆月桦2004-12-10 02:15:4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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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幻想了mm,他的上一部《星辰月 羽传说》是在帖出第一段后过了两年终于写完后半部的,现在江南又改了,他这里也得改,so我们相信他不会完成吧。
……距离该猴子最后一次发翼在天小说帖已有一整月之久。
№20 ☆☆☆长铗2004-12-10 10:36:1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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