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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一江春水向东流(第三章:鹧鸪天) [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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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鹧鸪天(李弘冀)

1、拜谒

  新婚第二日,从嘉与周蔷依礼前去拜见李璟、钟皇后等人。
  此时,周蔷已换过了一身宽袖敞襟的胭脂色宫装,同色泥金的丝带衬在身前,她头上的青丝也梳盘成髻,饰以珠翠钗环,压发一朵新摘承露的浓艳牡丹,更有着说不出的喜气。
  她跟在从嘉身后,亦步亦趋,虽然在看向夫婿的笑容中,偶尔还露出一抹顽皮之色,但总得说来,已较往日雍容沉静许多了。
  两人走入延英殿时,李璟与景遂、景达兄弟都已安坐,见他们进来,各自微笑道贺,李璟又问了周蔷些儿是否住得惯、平日都有什么喜好,这些话虽平常之极,周蔷却都回答得谨慎小心,谦恭有礼。
  直到出了殿门,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抹了抹额角的汗,说道:“吓死我了。”少停,她又问道:“你看我应对得还算得体吧?”
  从嘉朗笑,伸手握住她纤纤手指,说道:“何止是得体,你简直像个老父子般拘谨了,我瞧那般臣子上朝议事,也没你那么紧张。”
  周蔷瞟了他一眼,正容说道:“出嫁之前,我爹娘教过我的,身在帝王家,说话做事,要处处留神,以免行差踏错。”
  从嘉更笑,说道:“那你昨夜对我……”
  话还未说完,周蔷急忙将他手指紧紧一捏,嗔道:“你还说,倒好光彩么。”
  调笑一阵,从嘉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且不说日后要见父皇的机会还很多,你这般拘束,大家也都紧张,你自己也累,便是同辈中人,见你这样做法,虽不说什么,心中也会对你不满的。”
  周蔷觉得奇怪,问他道:“这是为何?”
  从嘉道:“你只管听我的就是,难道我还会害你?”
  周蔷却不依,拉住他衣袖一个劲儿的摇晃,从嘉被他缠得没法,笑着抚了抚她头发,说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就是。”
  他说道:“你若是想在皇宫中过得安逸,便不能太过突出,既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坏,所谓枪打出头鸟,你若是太与别不同,自然召祸。而且,你也不可太有主张,众人皆浊时,你也要浊,众人皆醉时,你也要醉,众人在父皇面前言笑亲切,你自然也不能特立独行。这一说便有两个意思,若是父皇不喜欢你的做派,那么你无异于自找没趣,若是父皇喜欢你的做法,你让其他人如何自处呢?那不正是召人忌讳么。”
  周蔷听他说完,双眸眨了眨,神情显得迷茫,她看一会地面,再看一会从嘉,最终垂目于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从嘉看见她明净如高天淡云般的眸子中,迅速的起了一层雾气,不多时候,便沁染了整个面庞,她再抬头的时候,便让人恍然觉得,似乎少了一些单纯,多了些世故。
  从嘉怜惜,伸手将她搂住,柔声道:“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
  周蔷望定他,笑了笑说道:“不,你正该对我多说一些,我从前并不知道,在宫中生活,还有这么多门道,也不曾知道,你竟然懂得这些。”
  从嘉在她颊边轻轻一吻,笑了笑,说道:“我在这座皇宫中住了十八年,又怎么会不懂,只不过我平日不喜欢说这些罢了。”
  不知为何,他唇边荡漾起一淡淡幽凉,仰首看天时,他喃喃说道:“若是能够选择,我宁可出生在一个富足士庶家中。”
  他的话,让周蔷感到一丝悲伤,她牵起他的右手,轻轻抚过,那上面已有了细细的书茧,可见他平日所做为何,周蔷道:“你告诉过我,曾经在钟山上避居,又是什么原因?”
  从嘉想了想,才说道:“我自己并未认真想过,每个人避世而居,都是有几分无奈的。”
  在周蔷眸光注视下,他继续说道:“那时候朝中老臣纷遭贬谪,民间灾荒连年,父皇却执意要对周边邻国用兵。我觉得那是错的,却无力改变父皇的想法,这让我有些心灰意懒,况且,大哥对我的猜忌,也是原因之一吧。”
  周蔷心中一惊,双眉轻蹙起来,说道:“弘冀哥哥猜忌你,是为了什么?”
  她的语声忽然郑重,从嘉亦有所察觉,他便转开了话题,说道:“那都是小时侯的事情了,现在早已事过境迁,再提也没什么意思。”
  就在周蔷还未说话的当儿,他复说道:“其实你也不必担心在宫中会落下什么错处,你这般纯真善良,即便有了什么,众人也不至于嫉恨你吧,再说,还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
  周蔷嬉笑看他,伸手在他肩臂手腕处拈弄,从嘉吃痒不过,躲闪着笑道:“喂,你做什么?”
  周蔷拍了拍双手,说道:“你也并不强壮呀,如何保护得了我?”
  从嘉道:“我是男人,总比你有气力吧。”说着,他在周蔷唇边一拂,笑说道:“你今日问得太多了,在宫中要少问多看,可要记得了。”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挽起她的手臂,大步流星的前行,周蔷裙幅不宽,缓行尚可,如此疾走,几乎就跟不上。她也来不及再说什么,只是想着不要跌倒才好,侧目见从嘉手中折扇轻摇,恰有迎面清风吹过,舞起他束发素巾,显得意态悠闲。
  两人一路前行,已到瑶光西殿,这是钟皇后居所,日常款客亦在此处。将到门前,便听见里面有诵经声音,柔婉动人,周蔷一直觉得黄卷枯燥,此时听她读出来,倒也不觉得厌倦了。
  周蔷对这里倒不陌生,通报过后,便熟门熟路的找了进去,从嘉在听到那女子声音时,便显得有些紧张,此时也只能紧紧跟随。
  殿中除了钟皇后,在下首还坐着个女子,身着鹅黄素衫,秀发闲闲盘了个髻,用两根金钗别住,她容颜娇好,身姿娉婷,看见他们进来,连忙将放在身边的各种经卷收起,侍立于钟皇后身畔。
  周蔷并不识得,见了她不免多看几眼,从嘉却眉头暗皱,从进门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诵经的女子正是凤儿。
  宫女庆奴已在皇后座前设好了锦茵、周蔷捧着茶盏,向皇后敬献,一番礼仪也琐碎得紧,终于完成的时候,皇后便笑笑的拉着周蔷坐在自己身边。
  周蔷与钟皇后甚是亲近,不多时候两人已相谈融洽。从嘉站在旁边,眼光一转,便看见凤儿垂目而立,面上全无表情。
  此时钟皇后握住周蔷的手,笑道:“从嘉这孩子脾气倒还好,有时候也执拗,他若是欺负了你,只管来告诉我,母后替你做主。”
  周蔷答应一声,转看向从嘉,刚想说话,便发现他正偷眼看向凤儿,顿时心中奇怪,问钟皇后道:“这名宫女从未见过,是母后新召来的么?”
  钟皇后顺口说道:“不是的,她……”话未说完,便看见从嘉对她悄悄摇头摆手,也便省起,周蔷与从嘉才新婚,此时若提及纳妾之事,未免太过急噪,便临时改口道:“她原是在书斋做些杂事的,我看她知书答礼,便时常唤她过来,读一读经卷。”
  周蔷“哦”了一声,也不再问,她一双妙目在凤儿身上打量良久,才移向别处,钟皇后与从嘉对望一下,都不免有些尴尬。
№0 ☆☆☆绫子 2004-07-22 14:09:26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2、沉檀
 
  从皇后宫中出来,周蔷面色便有些不妥,从嘉刚要吩咐椅轿,却见她自顾自的急急向前,任凭从嘉在后面一叠声的唤她,也不理会。
  他隐约的明白周蔷为何不悦,但心中有所愧疚,不好多言,当下只能跟在她身后,默默相随。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居所,周蔷疾行几步,走入寝殿,回身冷冷说道:“我累了,要歇一会儿,你不必跟进来。”
  从嘉轻叹,点了点头,寝殿的大门悄然合起,里面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他心下茫然,望着那扇房门,不知该怎么样才好,虽说周蔷只是一时拈酸,从嘉却明白,纳凤儿为妾是迟早的事,此时让她有所适应也好。
  思量了好几遍,他终于硬起心肠,缓步离开。书房中尚留着几本未看完的册集,足够打发这一天的时光。
  想是这么想,当真坐在书房中的时候,从嘉却什么文字也看不进去,这里距离寝殿虽不算近,好在有一扇窗子正对着寝殿的门,他看不了几行字,便忍不住的要去查看一下那边的动静,这么一天下来,不知道周蔷如何,他自己已觉得疲累不堪。
  到了晚间掌灯时分,仍不见周蔷出来,从嘉已经前去扣门三五次,起初周蔷还回答一字半句,诸如“我很累”、“你别来打扰”这样的话,后来就全然不答,从嘉心中渐渐焦急起来,直想撞门进去,却又怕再惹周蔷厌烦。
  两人门里门外的耗着,晚饭也都没有吃,正这时,便有宫人进来传报,庆奴奉皇后之命前来相请,从嘉忽然心中一动,有了几分主意,便亲自迎出门外。
  庆奴看他面色微见憔悴,不疑有他,反而打趣说道:“虽说是新婚,你也要留意自己身子呀。”
  从嘉知她必有误会,也不好接口,只说道:“庆奴姐姐,我目下正有一件事,要你帮衬。”
  庆奴嬉笑说道:“你和周姑娘都已成婚了,还要我帮什么?”
  从嘉不解释,对她作了个揖,轻声道了句“得罪”,便一扯她手腕,将她拉入门内。
  庆奴面红过耳,虽然心底奇怪,也不挣扎反抗,任由从嘉握住她的手,心中突突乱跳,忍不住想道:“他到底要我做什么?”
  穿过两重院落,前面便是寝殿,庆奴一见大羞,心中暗暗嗔道:“他才新婚,怎的就这般不检点。”,想着,她抬头看去,从嘉人物俊秀,和善儒雅,正是自己心中渴慕的人选,又自默默欢喜。
  她正自娇羞一片,却忽然发现从嘉松开了手,在她面前站定,大声问道:“庆奴姐姐,皇后派你前来,有什么事?”
  庆奴一怔,呐呐道:“今日宫中饮宴,皇后特命我来请你们。”
  从嘉对她不停的做手势,示意她尽量高声,再说道:“那么烦请姐姐回禀,蔷儿被我气得病了,今日的饮宴我们去不成啦。”
  庆奴也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据实回奏吧。”
  从嘉道:“母后若是知道蔷儿生病,一定会很着急,说不定会来探望,到时候,也请姐姐一定要拦阻。”
  他话还未说完,寝殿的门豁朗一声开启出一道缝隙,周蔷含嗔带怨的娇颜乍然出现。从嘉早已觑准机会,疾步赶过去,周蔷想不到他这么快便到近前,反手便要关门,从嘉伸臂插入门缝中一隔,门没法关上,却夹住了他的手臂。
  一时间手臂大痛,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周蔷吃了一惊,急忙将门打开,拉起他衣袖查看,却见一道深红淤痕已渐渐转紫。
  只要碰触那道伤痕,从嘉就疼得微微颤抖,周蔷谦然,呆呆看着从嘉,隔了好半天,才问道:“从嘉,你……你还疼么?”
  “怎么会不疼。”从嘉看起来神色不悦,说道:“你若不信,也被门夹一下看看。”
  周蔷更加不知所措,窘得面色发红,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把手伸过来的,你受了伤,却来怪我。”一边说着,一边就哭起来。
  从嘉用未受伤的手臂抱着她,轻轻抚摩她背脊,周蔷哭得更加厉害,絮絮道:“我们才成婚,你便欺负我,成心与我怄气。”
  从嘉哭笑不得,叹道:“我怎么敢欺负你,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负我。”
  周蔷哭道:“还说不是,你今日当着我的面,便一直看那个宫女,明明就是呕我。你是我的夫婿,怎么能对旁的女子这般专注。”
  从嘉一时无语,半晌才说道:“蔷儿,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永远都不会改变,若是有什么对你不住的地方,还要请你多加谅解。”
  周蔷也是冰雪聪明的,听他话中似另有他意,便道:“难道你当真要纳妾不成?”
  从嘉心中忽然一凛,正色说道:“我自然不想纳妾,可是,不少王孙贵族,都是有妻有妾,若是父皇母后为我纳了,难道还能回绝?”
  “可你并不是他们,我也不许你纳妾。”周蔷抬起头,语气十分认真。她看向从嘉,凝视的眸子中又泛起泪光:“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我,而我的心中也只有你,我们两个人就这样相守终生,不好么?”
  从嘉心神激荡,点了点头,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她的淡淡清香,在一刹那充盈于身边,这让他想起初见之时,自己是何等惊艳,在找寻她,盼望着与她成婚的那些时日里,自己又是何等的相思如潮,他更加紧密的拥住周蔷,说道:“蔷儿,你放心好了,我这一生,决不负你!”
  周蔷安静的伏在他怀中,轻蹙的眉尖已渐渐浮上笑意。
 
  这一晚,他们还是没有参加宫中的饮宴,却也备了酒馔,相对小酌。
  周蔷着意的装扮过,双眉欣秀,愈发显得雪肤花貌,此时穿着一袭浅金色长衣,其上满是团鸾刺绣,甚是华丽雍容,领口敞开,露出纤长的颈子和肩背的大片雪肤,颇有残唐风范。
  从嘉看得有些痴,说道:“蔷儿,你这样美丽,若是生在盛唐时代,想来是没人及得上你,玄宗皇帝身边只怕也没有什么杨贵妃,只有周贵妃了。”
  周蔷轻巧说道:“我可没这个福分,你既不会做什么皇帝,我也不会做什么贵妃。”
  从嘉知道她意思,便说道:“你自然不会屈身为妃嫔,无论怎么样都会是皇后。”周蔷接口说道:“史书上的皇后又有几个能得皇帝宠爱的?”
  从嘉语塞,便转开话题,说道:“我倒忘了,你是个善歌舞通史书的才女,今日尊前,可否一开金口?”
  周蔷笑了笑,说道:“方才我们说到玄宗,我知道他曾做过一阕《好时光》曲,你想不想听?”说着,命侍女将自己常用的琵琶取来,婉转拨弦三两声,果然便有不同风光。
  从嘉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听见周蔷唱道:“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她的声音清润朗朗,配合了琵琶的铮综,混合成一种奇异之美,从嘉不觉动容,便取出随身的竹笛,缓缓吹奏相和,
  这曲子翻了一遍又一遍,两人都沉浸在这种柔腻曲声中,终于,周蔷放在琵琶,说道:“这曲中说的美人,或许就是杨贵妃吧,当时何等恩爱,也终于在马嵬坡一笔勾销。”
  从嘉也叹道:“以色事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说这话的时候,周蔷正端起酒盏,仰头欲饮,不知为何手一抖,酒盏倾侧,深红的酒液泼翻在罗袖上,从嘉看了看,说道:“或许自古帝王皆薄幸吧,幸好我是不会做皇帝的。”
  说到这里,他也确有感触,自己的母亲是那般贤良淑德的女子,也无法留住父亲的心。
  他强笑道:“是我方才说错了话,我自罚三大杯。”
  周蔷呸的啐他道:“罚你喝酒,不是太过便宜了你。”她眼光一转,道:“要罚你填词。”
  她带点薄醉,吃吃的笑,纤指轻点,引得从嘉将目光凝在她芳唇之上。那樱口娇小,圆润齐整,唇上轻点了些深色胭脂,更见润泽,周蔷道:“你就以它为题吧。”
  从嘉双眉微扬,笑道:“我若是填不出来,你是否又不许我进房?”
  这一句话,便引得周蔷面色绯红,从嘉忽然有了兴致,含笑吟道:“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周蔷细听,说道:“这是《一斛珠》。”
  从嘉点点头,垂目间看到周蔷袖上酒渍,又有了句子,道:“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
  一语未毕,周蔷已经连叫“走题了,不好”。从嘉不过是凭才思一晌成句,被她这般打扰,也难再继续。侧目间便看到周蔷一脸顽皮笑容,随即也笑道:“好啊,你又欺负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着话,便去呵她的痒,周蔷一路躲闪,渐入内室,跑不出三五步,便被从嘉逮个正着,压在床榻上。
  周蔷最怕这个,被他一呵,险些连气也喘不上来,只得告饶:“好哥哥,你就饶我这一回吧。”
  从嘉却不放开,又抱着她亲昵一会儿。周蔷被他揽在怀中,不觉有些羞怯,啐他一口,嗔道:“你这小鬼,又在动什么坏脑筋?”从嘉奇道:“我好歹是你夫婿,怎么叫我小鬼?”
  周蔷笑道:“难道你忘了,我还比你大上一岁呢,不叫你小鬼叫什么?”
  从嘉嘿嘿一笑,说道:“我发觉你很喜欢啐人,这个习惯当真不好,身为夫婿,我得替你纠正一下。”
  周蔷道:“那便如何纠正?”说话间,从嘉已深深吻了下来。周蔷一边笑一边躲向里床,口中嚼着一点红茸,趁他不经意时轻啐过去。
  从嘉衫袖一拂,锦帐下了帘钩,在未完全隔绝时,听见他呢喃般吟道:“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1 ☆☆☆绫子2004-07-22 14:09:5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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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流光
 
  流光容易将人抛,不知不觉,便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恍然间,从嘉成婚已经三个多月了。他与周蔷两情缱绻,几乎忘了世事,却不知道,在这些日子里,南唐已渐渐处于危机之中。
  起先,是后周出兵攻打后蜀秦、凤二州,后蜀国主孟昶并不是个有为君主,战事一起,后蜀就几乎处于劣势,没奈何之下,只能派遣特使,向临近的南唐与北汉求援。
  南唐与后周仅隔一道淮水,早将其视为劲敌,此时接到密报,李璟心中便打定了主意:若仅仅以南唐军备,自然不能与后周抗衡,而今番却是联合后蜀、北汉三国之力,共同伐周。如此一来,后周未必能够讨得了好去。
  他早在数年之前,便有了吞并北方土地,还都于长安的想法,此时的机会又怎能轻易放过?当下便礼待蜀使,慨然应允出兵之事。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般做法,正好落于后周所设的圈套之中,还未等北汉联手,后周此时的君主柴荣便急速下诏,以南唐无端寻衅为由,历数其罪状,遣大将李穀、王彦超、韩令坤等进攻唐国寿州。
  李璟立刻派遣神武统军刘彦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率军三万赴寿州解围,再以奉化节度使同平章事皇甫晖为北面行营应援使,常州团练使姚凤为应援都监,也率三万人马,屯军定远县做为策应。
  然而,朝中仍不免人心惶惶,朝臣们大多知道,这些年来南唐不经战事,文恬武嬉,又怎能与剽悍如虎的后周骁骑相比?
  时事如此,北汉便是曾有联军之意,这会儿也不敢异动,后蜀自顾不暇,更无力与南唐联合,局势陡生奇变,端的是李璟始料不及,原本想拣一个大大的便宜,没想到却将六万精锐深陷战圈,寿州之战屡屡败绩,他除了摇头叹气外,竟然想不出应对之法。
  十二月甲戌,后周于寿州城下败唐兵二千余人,己卯日,先锋都指挥使白延遇败唐兵千余人于山口镇。
  战事一路吃紧,眼看后周军便要突破寿州防线,进攻淮南,南唐朝中却众议纷纷,拿不出好主意。终于,齐王景达向皇帝进言,希望召宋齐丘还朝。
  他的理由十分简单:“宋齐丘乃是先帝的布衣之交,且有功勋,实在不宜久弃山泽。”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李璟也明白,不论宋齐丘如何倨傲,不服统领,他总归比朝中这些臣子能干一些。
  于是先命冯延巳前往,宋齐丘并不接受,便再派遣皇太弟景遂携诏书远赴青阳。景遂地位尊荣,为人纯厚善良,当年与宋齐丘也有私交,给了他十足的面子,这才请得他动,封为太傅,入朝谋难。
  宋齐丘为人颇好名利,当年放归青阳,心中便憋着一口气,此番归阕,立定决心,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入朝后,便向李璟建议说道:“如今敌众我寡,可发诸州兵将屯军淮泗,再选择偏将裨将中有能力者,委以重任,后周无法探知虚实,自然不敢冒进。只要能够僵持几个月,到了来年春汛,淮水再涨之时,后周不谙水战,加上渡河困难,供给必然缺乏,他们自然便会退兵了。到那个时候,我国再派能言善道的使者前去和议,料来可无大丧败。”
  李璟心中所想,却不是这个意思,思量了一会儿,便说道:“这些年来,后周屡次进犯。就算将他们退去,迟早还会再来,实在是不胜其扰。他们所要的不过是淮南一带的土地,不若将寿州割让给他,永绝后患,也就是了。”
  宋齐丘不由得怒气冲冲,说道:“陛下说得是什么话!如今唐国的每寸土地,都是先帝辛苦经营下来的,陛下敢割让给他人,就不怕千秋万岁之后没面目去见先帝么!”
  他颌下白须冉冉掀动,稍停再说道:“老臣是先帝爷一手提拔的,永远感念先帝的好处,此时宁肯失礼于陛下,也绝不能对不起先帝。”
  李璟心中亦有怒气,但眼下有求于人,也不好对宋齐丘发作,只得忍耐着说道:“宋公不要动气,割让土地自然非朕所愿,只不过,这也是朝中众臣的意思。”
  宋齐丘嘿嘿笑了一声,道:“朝中众臣,他们懂得什么?若是他们有本事,陛下也不会请我回来了。”
  李璟强忍着怒气,说道:“如此,就让朕好好斟酌一下,再行定夺吧。”
  宋齐丘微施礼一礼,转身退去,行至殿门口,忽然回转身来,冷看李璟一眼,说道:“既然陛下请了我回来,微臣自然该尽臣下之责,出谋划策,为君分劳,可是,若陛下对臣不能够信任,那还不如放我回归青阳的好。”
  说着话,他衫袖微拂,转身便走,李璟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心中的怒气蓦然迸发,他抓住身边茶盏,用力掷在地上,豁朗一声,磁片四溅,守在书案旁的宫人吓得连忙跪下磕头。
  李璟颓然坐在龙椅上,呼呼喘息,他知道,宋齐丘虽然归朝不久,陈觉、张徽古这些枢密副使却都附庸于他,长此以往,他这个皇帝岂不被他们架空了?想到此处,他不由得一阵切齿,一阵担忧。
  又过了几日,李璟召集重臣与皇子一同议事,再次将旧话重提,辩论声中,朝臣们渐渐分为两派,其中一方人数较少,以宋齐丘为首,反对割地之策;另一方则以冯延巳为首,抱持相反态度。
  李璟虽不说话,朝臣们也可隐约感到他对冯延巳等人的偏袒,是以不少人便将目光投向几位皇子身上。此次列席的是弘冀、从嘉、从善三人,除了弘冀一直面无表情外,从嘉、从善都不免跟着辩论的趋势,表现出或喜或忧之态。
  冯延巳有皇帝的暗中支持,说话渐渐没了顾忌,对宋齐丘等人不断褒贬,说着又将话题引到李璟身上,道:“不是臣下当面夸赞,陛下实在是当世的圣主。”
  他往上一揖,继续说道:“还记得昇元三年的时候,李承裕不听告诫与后晋交战,结果导致安州之败,丧失士卒四千人。先帝惋恨累日,食不甘味。臣下看来,这是乡村田舍翁的见识度量,怎么能与成就大事?如今,几万大军在外,皇上依然可以击鞠玩乐,不为所动,这才是真正有主见的明君呢。”
  他一番话说得李璟很是舒坦,不由得拈须微笑,对冯延巳颔首,众臣也有随声附和的,朝堂上嘤嘤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便在此时,一声冷笑穿越了所有声浪,稳稳的传到李璟耳中,他一怔,向下看去,见是弘冀越众而出,走到冯延巳跟前,他容色依然平静,眸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冯延巳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弘冀冷冷看着他,一字字肃然说道:“冯大人也是先帝的臣子,谁给你了贬低故主的权利?”
  冯延巳饶是辩才无碍,也不知如何开口,弘冀再看他一眼,回身向李璟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割地之说绝不可行。”
  李璟看着挺立于丹樨下面的,他的长子,弘冀儒衫广袖,面色沉静,侃侃而谈。他说了什么,李璟似乎都没听清,只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那还是烈祖与朝臣议论是否进攻吴越的时候,弘冀也是这般轻衫广袖的出现,也是这般出人意表的插话进来。
  那时候,他只是个十余岁的青涩少年,而今他已渐渐成熟,是个容貌英俊,身形雄健的男儿。
  这一霎时,李璟忽然升起一丝欣慰,非关君臣之礼,纯是父亲对儿子的骄傲,他有些恍惚,有一种激荡情素久久萦回于心间。
  待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见弘冀已经住了口,正默默的看着他,眼底里有些许期盼,仿佛是等待着他的赞许。
  李璟点了点头,道:“弘冀,你说得很好,待散朝后,你随我到书斋去,我们再详细商议。”
 
  在弘冀的记忆中,他已很久没在同一天中说过这么多话,散朝后,他随李璟走入书斋,关上了房门,燃起一炉好香,在篆烟升腾间,他将自己数年来积攒的军务方略、施政想法,以及目下朝政的弊端统统说了出来,李璟也从所未有的平静,除了偶尔的赞许,他不说话也不评论,任由弘冀滔滔不绝。
  时光悄然流逝,这场会晤,竟然到了深夜才散,当弘冀站在书斋门口,看着李璟所乘的辇舆远去时,谯楼上也传来更声,已经到了初更时分。
  此时天上纷纷扬扬,飘舞雪花,地上已积了一层,弘冀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雪花的清冷充溢胸间时,他忽而忆起,书斋中并没见到凤儿的影子,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她应该不会出去的。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弘冀也没有多想。他信步下阶,缓缓前行,走不了太远,前面便是从嘉所居的宫苑。他不由自主的驻足,向那边悄然凝望,油然而生的酸涩心绪,随着一声悠然叹息散落在风中。
  便在这当儿,他听见些许声响,从一个僻静角落。他凝神看过去,满地亮白的雪色,照见了一双紧紧拥抱着的人影,女子尽力仰着头,吻上男子唇间,弘冀赫然发现,他们是凤儿与从嘉。
№2 ☆☆☆绫子2004-07-22 14:10:2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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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华回帖转载:
 
唉,这里的凤儿,行事看上去真不太舒服,她心里也很苦吧。但还是不希望她插在从嘉与周蔷之间,那一对神仙眷属,看上去感觉很是舒服。
  
☆☆☆燕许于2004-06-21 19:18:32留言☆☆☆
 
刚刚发现,没有想到做了第一^_^。在晋江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哦,^_^。期待下文。真是一个愉快的周末啊。
  
☆☆☆maria于2004-07-09 17:23:46留言☆☆☆
№3 ☆☆☆绫子2004-07-22 14:13:2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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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了~~加了些东西,感觉从嘉跟以前比,似乎成熟了一点,不过还是不够有城府啊........  
  
☆☆☆蓝天白云于2004-07-19 11:04:38留言☆☆☆
№4 ☆☆☆绫子2004-07-22 14:14:5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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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说明一下哦:
为免看着乱,我把原先的第三章和“重写版”都删掉了,就以这个为准好了:)
№5 ☆☆☆绫子2004-07-22 14:16:3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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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酒阑
 
  散朝后,从嘉正往外走,后面有人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回头看去,原来是从善。
  他的笑容依旧明朗如阳光,让人觉得十分舒服,从嘉自问做不到如此,他看起来文秀柔和,眼底却总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淡淡轻愁。
  自从嘉成婚之后,兄弟二人便没聚会过,想必不久之后,从嘉也要出宫分府而居,这样一来,相见的机会更少了,从善便提议道:“不如今日再饮酒清谈一番。”
  从嘉道了声好,便与他一同回到自己居所,两人把酒言欢,说起过往风云,各有一番感慨。
  闲谈之际,从嘉忽然道:“你可曾留意,今日朝上争论不休,却有一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过。”
  从善饮了一口酒,道:“你是说韩熙载?”从嘉点头,从善慢慢说道:“有志难伸,怀才不遇的人,大抵都是这个模样吧。”
  从嘉奇怪:“我听说他与徐铉都是文采出众,目下做了史馆修撰,难道还嫌不足?”
  从善淡淡道:“这个韩熙载,是后唐同光中的进士,自谓有经国安邦之能,常在朝中说些奇谈怪论。父皇爱他的文才,倒也不加怪罪。”
  他想了想,再说道:“我倒听说,他与李穀早年是好友……”从嘉今日在朝中听过这个名字,便问道:“就是那个后周大将,率军攻打寿州的那个?”
  从善道:“就是他,早在后唐明宗年间,韩熙载准备入南吴为官,李穀置酒相送至正阳。酒酣临诀时,韩熙载道,‘江左若用我做宰相,定可长驱直入,北定中原!’那个李穀也不含糊,立刻反唇相讥说道:‘中原若是用我为相,取江南土地,如探囊取物耳。’如今周师征取淮南,真的用李穀为将,而韩熙载在我唐国中,却只是个文职。”
  从嘉说道:“如此看来,这个韩熙载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为何父皇不肯重用他?”
  从善淡淡说道:“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他是个北人。”
  从嘉到底对政务所知有限,听了这话,还是不明白,从善说道:“我国与后周征战多年,难保没有北人潜进来刺探军情的,咱们吃过这样的亏,怎能再不防备,父皇便下了旨意,在唐国为官的必须是江南人氏,半个北方人也不许进来,这个韩熙载是北海人,自然该在防范之列,只不过他很早就来江南为官,又曾与皇祖父、父皇同殿为臣,是以待遇便有所不同,但政务军情也不能让他知道的太多。”
  从嘉道:“父皇既然不信任他,干脆放他离开,不是更好?”
  从善笑道:“你又不懂了,他在江南这么久,若是甫一离去,便投靠了后周,那不是一样的糟糕?”
  从嘉叹息道:“这可不大对,我虽不懂得军政之事,但书上也有‘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的话,这韩熙载与徐铉都是有才能的人,闲置不用,也非良策。若是哪里的人便只能做哪里的官,孔夫子便只能呆在鲁国了,何必去什么齐国卫国的。”
  从善嘿嘿一笑,说道:“所以孔夫子在齐国不得志呀。”
  从嘉也只是笑笑,不欲再辩。回看窗外,暮色深沉,几声寒鸦啼鸣隐隐传来,纷乱飘扬的雪片,如弱絮般飞舞不定,偶然粘上窗棂,仿佛是谁的眼哞,在夜色里盈盈的泛起清光。
  不知不觉的,两人酒已半醉,在大门口拱手作别时,天色已全黑。从嘉站在玉阶上,见纷纷的雪已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犹自落个不住,远远看着,洁白晶莹,甚是可爱。
  顾盼之间,蓦然的看见数丈外有个人影,正对他轻轻招手。那身影已让人太过熟悉,更何况她腕间似露非露的翠镯,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从嘉却忽然怔住,在这个时候碰到凤儿,是他并未料到的。
  正思量着是否该过去,凤儿已经款款行来。此时她身上是一件淡紫色厚氅,或许是紫貂所制,领口袖边都有精致的皮毛翻出,扣子坠链等物显然是赤金打造,衬在她的身上倒也不显得多么张扬。
  从嘉略显慌张的神色,落入她眼中,引起一抹盈盈浅笑,她轻轻一福,微笑说道:“殿下素来端雅,今夜可有踏雪寻梅的清兴?”
  她手中撑着一柄油纸伞,上面已堆积了不少雪花,从嘉向伞顶扫了一眼,悠然道:“这般寒冷天气里,凤儿姑娘也可在此伫立许久,可见你才是雅致之人。”
  凤儿微微一笑,指着雪中的庭园,道:“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从嘉也觉得站在自家门前与凤儿叙话不甚妥当,他虽然问心无愧,却担心被周蔷知道,又会惹她猜疑,便点点头。
  积雪在足下发出轻微的声响,更衬出两人的无语,油纸伞不大,无端令得距离有些暧昧。况且,离得这么近,从嘉也无法回避的将凤儿看了个仔细。她面上淡淡施了脂粉,青丝也梳绾得格外雅丽,发髻上簪着几样珠翠首饰,价值不斐,显然不是一个宫女能够拥有的。
  “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凤儿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道:“我这般穿着,是否比以前好看一些?”
  从嘉随口称赞几句,便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现下说了吧。”
  凤儿笑笑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听说皇上要给你封个官职,特地来向你道贺的。”
  从嘉侧目看她,道:“政令文书都没下来,你倒知道了?”
  凤儿道:“这有什么难猜。目下沿江巡抚使之职空缺,皇上有心提拔一位皇子,从近来情形看,这个人选,不外乎你与弘冀、从善两位殿下。只是弘冀殿下已任军职,想来皇上不会再让他担任重要文官,而从善殿下在朝中亦有司职,轻易不会外放,这样看来,这个人选是谁,还需要我说么?”
  她抬起头,并未在从嘉面上看到意想中的惊喜容色,略觉失望,又道:“沿江巡抚使是个大大的实缺,与你上次安抚楚州的虚名是全然不同的。这件事对你来说是大喜事,对我来说也是。”
  从嘉不解,问道:“就算是我的喜事,为何也是你的?”
  凤儿面上荡漾起红晕,笑着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说道:“有道是妻凭夫贵,我们虽未成婚,却也是迟早的事,我心中早已将你当做夫婿般看待。”
  在她露出娇羞脉脉神态的时候,从嘉就知道她会说什么,好几次想打断她,却终于硬不下心肠,好容易等她说完,他才说道:“有桩事情我需得对你说清楚了。”
  凤儿笑着打断了他,说道:“我明白,周姑娘才是你的正妃,你大可放心,成婚后我也只是你的妾侍,从位份上说,是远远低于她的。”
  从嘉不住的摇头,他尽力让自己的容色显得平静,用柔和的声音对凤儿讲述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并不想与之共渡一生,在他心中,只有周蔷一人,再也难以容纳其他。最后,他还添了一句:“我答应过蔷儿,对她的心,终生不变,”
  凤儿双唇微微一抿,眸子转向他,语气里仿佛带了雪般的凉意,说道:“如此说来,殿下就忘记曾答应过我的事情了。”
  从嘉说道:“你的事情,我会妥善安排。在官吏中物色一个与你年貌相当,门第家声都好的才俊,料想不会辱没了你。”他思量着又道:“母后那里我来替你说明,绝不会让你沾惹半点干系。”
  凤儿凄然一笑,说道:“殿下也不必为我费心,若是凤儿这般令你为难,我从此离开你远远的,再不让你厌烦就是了。”
  垂首间有泪珠悄然落下,融化了一小片雪,再抬头时,面上已满是纵横交错的泪痕。她想做出平静些的神态,展露出的却是一种比哭泣更悲哀的凄凉。
  见她这样,从嘉到底不忍心,上前去轻轻抚她瘦弱双肩,柔声道:“天气冷,这样哭眼睛要坏的。”
  一语未毕,凤儿手一滑,油纸伞飘然坠地。她失控般的蓦然抱住从嘉,在不断的哽咽抽泣中,轻轻掂起足尖,将自己的樱口印在他略带寒意的唇上。
  从嘉没有提防,甫一接触,他吓了一跳,在此之前,他还从未碰过周蔷以外的其他女子,凤儿这般举动让他手足无措,他几乎是在愣怔中,任由凤儿羞怯生涩的亲吻着。
  从嘉不断的推拒,又不敢太过碰触凤儿的身体,这反而使得她的手臂越缠越紧,与他身体贴和的越来越紧密,从嘉头脑中轰然做响,来自身体深处欲望渐渐强烈,他苦苦抵抗,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也变得苍白。
  蓦地里,他用力一推,凤儿倒退了好几步,跌倒在雪地上。从嘉立刻背过身去,大口呼吸几下,对凤儿说道:“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就到此为止。日后你也不必来见我了。”
  久久,听不到凤儿的回答,他回过头,只看到凤儿面上显出淡淡的冷笑。那笑容在暗夜中显得格外阴沉,让从嘉觉得陌生,他深吸了一口气,梅花冷香混合着雪花寒气充溢心中,似乎连心也凉了。
№6 ☆☆☆绫子2004-07-24 10:19:34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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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还以为更新了,兴冲冲的跑进来,没想到只是整理帖啊:((
№7 ☆☆☆蓝天白云2004-07-27 10:30:0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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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也算是重写或修改版吧,不久(尽量在明天)就会有新内容啦。
这两天身体不好,都没来得及更新啊,想想后面还有N多东东,头大啊~~~
№8 ☆☆☆绫子2004-07-27 17:36:35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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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乔装
 
  保大十三年冬十二月,以安定郡公从嘉为沿江巡抚使。
  政令下达之日,从嘉倒不觉得惊讶,反而更让他想起雪夜中那一幕,忍不住再次打个寒噤。
  沿江巡抚使确是个重要职衔,从嘉又从未参政,做起来未免辛苦,许多事情让他有力不从心之感,他常常陷于案牍之中眉头轻锁,往常的闲暇时光,当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与之相反,此时还逗留于金陵的燕王弘冀却显得很是清闲,后周攻势突起的时候,他就自动请缨,要上阵破敌,李璟却认为他能为不足,反而坏事,他再三恳请,李璟则坚决不准,此后,便命他留在京中,既不许他回归润洲,也没有派他什么差事,朝事亦不需他多所过问,弘冀心中明白,父皇是担心他甫一回润洲,便不受朝廷制约,私自出战。
  然而,他也看得出后周与南唐的战事,仍然是接连败绩,往来宫中禀奏国事的朝臣们,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不免让人担心。
  这一日,他入宫向钟皇后问安后,便在宫中闲逛,不知不觉的,便有一阵琵琶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声音丁丁冬冬,断断续续,弹奏的是《玉连环》曲。
  他还记得,当年在周宗家中,正是听到此曲,才使得他与周蔷相见,至今想起,那个花雨中秋千架上的垂髫少女,还如昨日的梦幻般,清晰的浮现出来。
  寻着乐音走去,来到一所宫苑门前,抬头一看,不免尴尬,那正是从嘉的居所,内里隐隐传来的笑语,也正是周蔷的声音。
  他稍稍踟躇,还是通报而进。等候的时候不长,周蔷已出现在眼前,她身着宽袖宫装,红色底子上绣以绚烂花朵,长长的披帛随着裙裾垂曳在地,益发显得华贵雍容。
  在她出现的一刻,仿佛满天的阳光都透过窗子照在她身上,整个厅堂,也似乎因为她的到来而显得明亮起来,她还是那般耀眼夺目,顾盼生辉,弘冀忽然觉得心绪浮动,眼前一阵迷茫。
  周蔷面上的神情却与服饰恰恰不同,那是毫不掩饰的快乐,带着点顽皮的女孩儿神态,就如同弘冀少年时所见的一样。她手中还拿着一柄琵琶,显见是忘了放下的。
  见了他,周蔷欢悦叫道:“弘冀哥哥!”便向他疾步走了过来,在离弘冀两步远近的地方站定,仰起头,面上漫着笑意盈盈。
  弘冀有些忘情,双臂微展,刚想抱一抱她,忽然想到她此时的身份已然不同,便假意在她肩上轻轻一按,随即移开,笑着说道:“你过得怎么样?”
  “整日待在这座宫苑中,端的要把人闷出病来。”周蔷仰着头轻叹一声,弘冀在她面上,看到了一丝隐约的寂寞。
  原来,从嘉参政后每日忙碌,而周蔷对朝事一无所知,即便想对从嘉有所帮衬,也不得其法,她所能做的,只有在天寒时为他添加衣物,或在他冥思苦想时燃起一炉名香,此外她什么也做不了,好几次,帮忙倒变成了添乱,她也就不敢再动。于是,每日从嘉忙得不亦乐乎,周蔷则整日闲极无聊。
  弘冀笑笑说道:“父皇已经让从嘉参与政务,想必日后更要委以重任了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周蔷面上现出复杂神情,弘冀心中一滞,这是他第一次看不出周蔷心中所想,让他心中沁上一丝不快。
  好在两人很快就变换了话题,说起以前携游出行的趣事,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气氛顿时显得轻松欢恰许多。周蔷向往道:“如今再想体味出游之趣,只怕真是难上加难了。”
  弘冀想了想,忽然说道:“蔷儿,你若是想出去,我就可有办法带你出宫。”
  “当真?”周蔷惊喜,眼中有光芒闪动,却在瞬间幻灭:“宫规森严,就算我想出去,也是不可能的,若是被什么人发觉了,只怕连从嘉也会遭到训斥。”
  弘冀淡淡冷笑说道:“这世上的规矩都是人定的,凭什么不能破除?你不要跟从嘉学得缚手缚脚,反而失了本性。”
  周蔷垂了头,不再言语,弘冀自觉失口,又笑笑说道:“我有个妙法,你要不要听?”他凝视着周蔷清澈双眸,见她点了点头,便笑着将自己的方法说了,周蔷怔怔道:“这……可行么?”
  弘冀扬眉笑道:“是否可行,明日便见分晓。”
  第二日,他带着个贴身侍从再次入宫,各处拜会一番后,才踱到从嘉寝宫,此时周蔷已换过一身仆役男装,帽沿压得低低的,再恭身垂手的站立,倒不容易看清容貌。
  弘冀左右端详一下,说道:“装束上是没什么纰漏了,只是蔷儿你容貌太美,肌肤又白皙,旁人若是留心一看,便会露了端倪。”
  他径自到书案上端过砚台来,说道:“用淡墨涂黑了面庞,就万无一失了。”说着话,他手指上沾了些墨汁,便涂抹在周蔷面上。
  抚触之下,那滑若凝脂的肌肤让他心中一颤,手指也有些抖,周蔷觉出有异,问道:“涂好了么?”
  弘冀只得点点头,周蔷揽镜一照,眉头微微一皱,自己又沾了墨水在面上晕开,如调朱弄粉般精心,弘冀失笑道:“一会儿出了宫,便要将墨汁洗掉了,不必这么仔细。”
  周蔷却不理他,自顾自的装扮良久,好不容易觉得稍稍满意,这才回过头来,对弘冀说道:“你瞧,我的样子变得好丑。”
  她此时面色黝黑,更显得双眸如水清亮,皓齿如玉洁白,弘冀笑笑,一扯她衣袖,再对留守诸人吩咐几句,便与周蔷一前一后的往宫门而来。
  一路上倒没遇什么阻碍,弘冀是皇长子,平素为人十分端严,他来去宫禁,侍卫们谁也不敢上前动问,都知道得罪了这位殿下,实在没什么好结果。
  眼看就到皇宫大门了,弘冀不由得暗暗欢喜,低声嘱咐周蔷要谨慎行事,莫要露了行藏,正当此时,便看见皇太弟景遂的车驾正迎面行来。
  李璟以兄弟传国,即位之初,便已将弟弟景遂册立为太弟,凡太子官属皆改为太弟官属,可是这样一来,弘冀便等于失去了成为皇储的机会。
  景遂谦逊有士君子风度,对战事却不十分在行,这次后周攻唐,在景遂指挥下,唐军却不断溃败,弘冀想起此事便会冷笑。而此时,他也只能依礼避让在道旁。
  景遂车驾通过时,却透过车帘看见了他,当即停车与他寒暄,侧目之际,见到了周蔷,便问弘冀道:“这是谁?”
  弘冀容色淡定,只说是自己的一名侍从,景遂却似狐疑,上下打量着周蔷,说道:“平日随你进宫的小黄门我识得,却不是这个人。”
  弘冀笑道:“皇叔真是闲在的很,连弘冀的侍从都这般熟悉,倒不知商议国事战事的时候,是否也这般仔细?”
  景遂眉头一下子皱起,不悦道:“你也晓得宫中的规矩,侍从们若无准许,是不可入宫的,若是出了什么乱子,谁也担待不起。”
  弘冀嘿然冷笑道:“原来皇叔是在怀疑我么?”他伸手将周蔷一推,道:“这是我的侍从,皇叔若是信不过,就将他带走,严刑拷打,看看他是刺客还是奸细。”
№9 ☆☆☆绫子2004-07-28 13:40:37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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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短了............而且卡得不是地方:(
№10 ☆☆☆蓝天白云2004-07-29 09:41:2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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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携游
 
  他面上是满不在乎的笑容,眸子中却有冷光一闪而过,景遂见惯阵仗,此时竟有些害怕,本想冲口而出的斥责,也顿时咽了回去。
  他目光扫向周蔷,瞧了瞧也没看出什么,便说道:“虽说是你的侍从,若是违反宫规,难道不要受罚?你是皇子,这事须得在意些,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
  弘冀轻笑说道:“那是自然,皇叔是唐国的皇太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话当然是很好的。”
  景遂皱了皱眉,看弘冀那似笑非笑的容色,听他话语中似有讥讽,却也抓不住他的痛脚,当下也趁机收蓬,说道:“常州眼看就要守不住了,目下皇上也急得冒火,急传了我来商讨国事,我也没有许多闲工夫与你辩驳这等无聊事.”
  这话让弘冀心头一惊,刚想开口问讯,景遂已经匆匆的走入宫门内去了,周蔷在他们对话之时就一直害怕,好不容易见景遂离开,连忙轻轻一扯弘冀的袖子,往宫门外而去,只盼着离开皇宫越远越好。
  两人登上车驾,缓缓前行,不多时候,已出了皇宫守卫范围,街市的喧闹也渐渐的响了起来。
  此时虽是冬春交接之际,接上行人不多,却依然显得繁华,有挑着杂货叫卖的担者,也有在街边蹴鞠的少年。偶尔还能看到胡商铺着一个摊子,展示那些与中原不同的货品。
  周蔷挑开车幕,向外探看,这些情景,对于她来说并不算是陌生,但在禁闭于宫苑数月后再次看到,也甚觉新鲜欢娱。
  弘冀支颐坐在车内另一侧,静默的看着周蔷,此时她的嫣然笑靥,明亮眸光,都让他想起当日郊外携游的情景,他也明白,那样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虽只短短数月,却物是人非,周蔷的身份早已与那时不同。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眉头轻锁,心底隐隐做痛。
  车驾在弯转处一拐,走入另一条道路,周蔷回过头来问道:“现下是去哪里?”弘冀向前面看看,说道:“是去我的府邸”
  周蔷一怔,偏过头去说道:“弘冀哥哥也会骗人,说好了带我出来玩,原来只是去你家里作客呀,那多没意思。”
  弘冀笑道:“你穿着仆役的装束,却与我并肩携游,让人看到了难免奇怪,再说,若是被人发现车驾是从宫中出来就直接在市集上闲晃,也难免不起疑心。你先到我府上去梳洗换装,我们另乘一车出游,不就万无一失了么?”
  周蔷这才释然,点头笑嘻嘻说道:“原来弘冀哥哥这般细心,想得周到。”
  说话时,已到了燕王府门前,此处修建的不并不奢华,又因弘冀长年在外,只留几个侍从守门,庭园竟有些芜秽,萋萋芳草间,还竖着一个秋千架,上面落满了灰尘,显然是很久没人用过了。
  再往前走,进入内室,床榻上已有一套备好的男装。周蔷拿起来,对着镜子比了比,长短腰身都很合适。她觉得奇怪,问道:“这套衣衫是哪里来的?”
  弘冀说道:“这是我的旧衣裳,命人改过了给你,你且试试,哪里不合适再替你修改。”
  周蔷转入屏风内,一边换装一边道:“就是太合适了,才觉得奇怪,你怎知道我的衣衫尺寸?”
  弘冀淡笑不答,施施然步出室外,仰头看时,天际流云舒卷,随风淡淡飘过,如娉婷少女般翩然多姿。
  或许周蔷永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人对她深深渴慕,曾经默默的关注着她的一切。弘冀仰天轻叹了一声,她不知道也好。她是如此明亮而纯净的,何必让这等闲事沁染她的芳心?
 
  一个时辰之后,他已经和周蔷坐在金陵最大的酒楼上。这里紧邻大街,距离皇宫也不太远,有些朝臣官员的轿子,就是从楼前经过的。
  虽说是出游,弘冀也明白,两人不可能再像往日那般驰骋于郊外,他必须顾虑到周蔷的身份,这也是让他颇感棘手的事。
  他特地挑选了一间僻静雅间,要了几样精致小菜,既可临街观景也可对酌闲谈,即便被人发现了,也不至于关联到周蔷的名节。
  “弘冀哥哥。”周蔷的轻唤引回了他看向窗外的目光,对面的周蔷身穿秋香色的锦袍宽带,头戴同色幞头,衬着她明秀妍丽的容颜,端的如玉树临风,酒楼中往来的歌女见了,也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笑着转过头来,恰好触到周蔷的清灵眸光,也看到了其中的关切之意:“弘冀哥哥,和我出来玩很闷么,怎么你总是锁着眉头呢?”
  弘冀对她微笑,安抚几句,又叹息一声说道:“今日你也听见皇叔的话了,常州就快沦陷,这才是我要担忧的事情。”
  原来,保大十四年,二月癸巳日,吴越王钱弘俶发兵攻打宣州,并以战舰屯驻江阴,这本是试探之举,却使得唐静海制置使姚彦洪大为惊惧,没怎么接阵,便带领兵民万人奔降吴越。
  钱弘俶大为惊喜。在此之前,吴越国君臣虽早有进犯南唐之心,却因南唐是既是大国,又是近邻,弄得不好,反而对自己不利,此番与后周密约共同进军,自然是想趁乱分一杯羹,于是,在周师攻淮南之际,吴越亦于二月初屯兵边境,取观望之态。
  苏州营田指挥使陈满进言道:“周师南征,唐举国惊扰,常州无备,最是容易夺取。”钱弘俶采纳此谏,当下全无顾忌,再度进军,直取常州。
  到了三月初,吴越大将吴程攻破常州外郭,常州团练使赵仁泽被擒后,对吴越王不跪不拜,厉声责斥,钱弘俶大怒,举刀割裂其口,划到双耳,赵仁泽一直不为屈服。其后虽得良药医治,其性命却实在堪忧。
  经此一役,更让常州乃至周边城池的守将胆寒,不少官吏不战而降,闹得人心惶惶。
  对周蔷大略讲了一下状况,弘冀又道:“目下后周的攻势正猛,若是再得吴越援手,对唐国腹背夹击,淮南一带失守是必然的,说不定他们就此长驱直入,进攻金陵!”
  说着话,他站起身来,沉声道:“若是我身在润州,还可以起兵支援,可惜父皇始终不放我离开,我这样闲在金陵能做什么?”
  周蔷听了他话中意思,有一晌沉默,其后说道:“你是想回润洲出征战么?父皇若是不答允怎么办?”
  弘冀倏然回首,眸光中带点惊讶,说道:“你竟然猜出我的心思。”随即,他用力的点了一下头,说道:“虽然父皇不许,我心中已经决定。”
  周蔷道:“我听从嘉说起过,这场战争,唐国已经折损了好几员大将,你不怕?”
  弘冀朗然大笑,俊眉星目在一刹那间幻出神采,他说道:“真是孩子话,我为什么要害怕,男儿当建功立业,何惧马革裹尸还!”
  周蔷呆呆的看着他,复垂下头,喃喃说道:“可是,我不想你出事,若是你有了什么,我会哭死的。”
  弘冀心中柔柔的一动,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笑笑说道:“你放心好了,我自己会小心,而且我是统帅,不会亲自上阵和敌军肉搏的。”
  周蔷双唇轻抿,说道:“我送你一样东西。”
  说着,在衣领下取出一件物事,那是一件小小的玉琐,通体晶莹,上面精致镂刻着几句佛经,更为有趣的是,玉琐还配了个玉钥匙,那样细巧的东西,真怕用力大了,便会折断。周蔷拿着它轻轻一晃,再道:“这是我的护符,在钟山的清凉寺里开过光的,你戴着它,就能保佑你平平安安。”
  弘冀本想推辞,周蔷却已将护符交到他手上。她笑吟吟的看着他手指笨拙的穿绳结带,不禁莞尔,便转至弘冀身后,将护符所连的丝绳从弘冀颈下穿过,打了个如意平安结。
  玉石上还带着她的体温,以及若有若无的香气,弘冀将玉琐拿出来把玩,那物事如寻常锁钥一样可以开合,他手指一按,锁好,再将玉琐的钥匙取下交还,说道:“玉琐我留下了,钥匙你替我保管。”
  玉琐正垂坠在他胸口,他对着那里虚虚一指,不知是在指玉琐还是在指自己的心,说道:“除了你,这里没有谁能打得开。”
  周蔷道了声“好”,将钥匙接过,珍而重之的放在身边。此时阁门轻叩,店伙恭身进来说道:“两位公子要不要听些曲子?”
  弘冀不想让旁人进来扫兴,刚要挥手,周蔷已经笑道:“好呀。”
  店伙出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带了一名怀抱琵琶的歌姬进来。歌姬对两人行了一礼,问道:“两位想听什么曲子?看两位都是读书人,我来弹个《蟾宫折桂》好不好?”
  她还未说完,周蔷已经说道:“你将琵琶给我,只管在角落里坐着,安安静静的不要出声。”说着话,又向弘冀微微一笑。
  弘冀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也没说话,歌姬更是懵懂,迟疑着将琵琶交来,周蔷拉过弘冀的衣袖,在琵琶上擦了两下,婉转轻拨,指间乐曲雍容华丽,甚是好听。
  弘冀对乐曲并不熟悉,这支曲子就更为生僻,便问道:“这是什么新鲜曲子,竟然没听过。”周蔷笑笑:“亏你还是李唐后裔,连《霓裳羽衣曲》都不知道。”
  弘冀惊讶不已,瞧了瞧周蔷,半晌才道:“我以为这曲子早已失传了,想不到你竟然还会?”
  周蔷停了手,说道:“在我小的时候,父亲曾收留了一个唐宫中的乐师,从他那里得到残谱,前些日子我与从嘉重新堪订,想必不久之后,便可重现盛唐华音。”
  弘冀忍不住说道:“好,那么我就来重现唐国盛世,我期望到那个时候,咱们唐国真的能睥睨宇内,万国来朝!”
  周蔷对他嫣然微笑,重拨弦索,已经换了一曲,与《霓裳羽衣曲》不同,这次的乐音铿锵有力,有铁马金戈隐隐风雷。
  弘冀问及曲名,周蔷道:“这是《得胜令》,盼你破敌凯旋,得胜还朝。”
№11 ☆☆☆绫子2004-08-01 09:23:2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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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云,这样啊……那这次是否好点了?觉得不好的地方请尽管提出来:)
№12 ☆☆☆绫子2004-08-01 09:49:41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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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论战
 
  弘冀虽未答话,眸光柔和而温暖,脉脉的看着周蔷,幻化出面上温柔笑意。
  数日后,他悄然离开金陵,回返润州。是时江淮久安,军民皆不习战,大将刘彦贞在正阳败绩后,唐军大恐,一些小城镇竟然不战而降。
  紧接着,柴荣徙浮桥于下蔡,欲图登岸,李璟命大将林仁肇前往阻截,争之不得,反而被周师夺取滁州。
  李璟心中惴惴,派遣泗州牙将王知朗至徐州,称唐皇帝奉书,愿效贡赋,以兄长之礼侍奉,世宗柴荣并不答话,却愈发加紧进攻。
  东都副留守冯延鲁、光州刺史张绍、舒州刺史周祚、泰州刺史方讷皆弃城走;延鲁削发为僧,为周兵所获。蕲州裨将李福杀其刺史王承隽降周。
  李璟更是大为恐惧,主动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李景,以避周庙讳,又遣翰林学士钟谟、文理院学士李德明奉表称臣,献犒军牛五百头、酒二千石、金银罗绮数千,请割寿、濠、泗、楚、光、海六州,以求罢兵。
  谁料柴荣仍不应允,反而分兵袭下扬、泰州。李璟遣人怀蜡丸书走契丹求救,为边将所执。
征宋、毫、陈、颍、徐、宿、许、蔡等州丁夫数十万攻城,昼夜不息。再加上吴越的出兵,使得寿春与常州两处均危殆。这种情况下,李璟一方面恼怒他不尊法度,另一方面,也担心他不懂战事,年纪又轻,无法对抗吴越的虎狼之军,便急下诏书,命其回金陵待命。
  润洲部众听说后,纷纷劝阻挽留,其中有一部将名叫赵鐸,对弘冀说道:“燕王殿下能够留下,就是对润洲军民最大的鼓励,兵士们在外征战,知道殿下与众人共同进退,必然全力以赴。若是此时强自退归,所部必乱!”
  当时在润洲的枢密副使李征古则抱持相反意见,他觉得弘冀贵为皇子,身份尊贵,怎么能身居险地?而且,违逆了皇上的一片眷顾之心,未免有抗旨之嫌。
  而弘冀此时斗志满满,正欲与敌军一较高下,听了赵鐸的言辞,心有所动,更加坚定了辞不就征的决心,他命使者回京复命,便开始安排部署,他对润洲数年,许多事情早已想得明白,他一方面加固城池,一方面扩充军备,调兵遣将,所做所为,皆惬服士心。
  这一日,他正坐在书案前默读《吴子兵法》,门扉启处,一名武官手捧文书,来到近前。弘冀接过,见是军报,连忙拆封阅读,还未看完,手掌重重一拍,顿时将木案击下一角。
  武官见状,上前问道:“殿下,可是军情有变?”
  弘冀沉沉叹息一声,说道:“寿州怕是守不住了。”
  这名武官闻言,眉头微皱,说道:“寿州虽不是要冲,却关系到唐国南边门户,若是城破,后周军便可长驱直入,攻占淮南大片土地。”
  他言语简短,对目下情势倒分析得明白,弘冀颔首,抬头看去,眼前的武官鼻直口方,形貌英伟,身穿甲胄,外着窄袖绯衣,看得出品级不高,他还记得这人名叫柴克宏,是个颇有才干的世家子弟。便示意他坐在对面,问他家世,柴克宏也有问必答,毫不隐瞒。原来,他的父亲柴再用,是南吴时候的得胜军节度使。柴克宏少年从军,凭借父亲军功,出任郎将。后积功为巡检使,他虽然是个世家子弟,只因豪侠好施,纵酒博弈,家中常穷空,再加上他也不是个长袖善舞之人,是以多年来再无升迁机会。
  柴克宏又道:“目下后周之所以敢于犯我边境,归结根本,只怕要说到保大十二年七月的事,殿下当时正在京中,应该知道我所说的是什么吧?”
  弘冀默默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时候,契丹使其舅来聘,结果在清风驿被强盗杀死,京城中随即发了捕文,却始终没有结果。”
  柴克宏道:“若是寻常盗贼,怎么敢杀害通国使者?若是江洋大盗,为财货而动手,当时契丹所携的礼物都已献出,身边并无长物,不该招惹此劫。最为要紧的是,从此之后,契丹与我国的交往便断绝了,殿下不觉得很奇怪么?”
  他吸了口气,说道:“自从烈祖皇帝开始,我国便常遣使泛海与契丹相结,更相馈遗,约为兄弟,欲与之共制中原。事实上,从后唐开始,至后晋,再至后周,都曾败绩于契丹,远的不说,保大十年九月,契丹曾掠冀州丁壮数百人,后周官军竟不敢迎战。”
  想了想,再说道:“虽然大家很都明白,契丹与我国结盟,只不过贪图我国宝物,徒以虚语往来,并不曾为我国所用,但对于中原的后周来说,却不能不仔细打算,如果贸然攻唐,他也难免不腹背受敌。”
  柴克宏不住颔首,接口说道:“殿下所言极是,所以,后周若图谋于我国,则必须先离间契丹,清风驿之事,便是个绝好的事端。”
  说着话,他扬起了头,思量着说道:“这一计是一石二鸟,端的毒辣。后周的这位新皇帝很不简单!”
  弘冀“嗯”了一声说道:“目下的皇帝柴荣是去年正月里登上帝位的。据说那时的后周太祖郭威已经病重,岁末祭祀圜丘,仅能瞻仰致敬而已。壬辰日,崩逝于滋德殿,秘不发丧。乙未日才宣遗制。丙申,晋王荣即皇帝位。”
  说着话,他又问道:“以你之见,寿州可还有解救之法么?”
  武官略想了想,便道:"后周军虽然捍勇,到底是长途跋涉来到我国境内,时间长了,供给军需等事务不免疲惫,是以他们便以强攻之势,务求速战速决。"他看了看弘冀,见他正凝神倾听,便接着说道:"我军所缺的,恰恰不是军需,而是兵力。若是以末将浅见,不如以静致动,不要与后周军硬接,保存实力,只等到他们疲态凸显之时,再予以重创!"
  这一番想法竟然与弘冀不谋而合,他话语才住,弘冀已忍不住拊掌称赞,那武官也不见惶恐,对他微笑答礼。
  弘冀对他微笑颔首,说了几句宽怀的话,柴克宏退下后,他也自心中欢喜。
  此后,弘冀又召柴克宏来深谈过多次,对他的人品才干多加了解,心中渐渐有了盘算。
  过了一些时日,他便奏请朝廷,派遣龙武都虞候柴克宏,前去常州救援。起初李璟并未应允,朝臣们对柴克宏多不了解,是以反对之人甚多,其中言辞以枢密副史李征古最为激烈。
  幸而柴克宏的母亲上表,称柴克宏将军有乃父之风,可为将才,不打退吴越,誓不还朝,若是不胜任,愿意分甘孥戮。
  李璟见其志坚,这才勉强同意,任命柴克宏与袁州刺史陆孟俊,合兵共救常州。
  因此时精兵悉在江北征战,朝廷也派不出人,是以分给柴克宏所率领的数千兵卒多是老病嬴弱,这也罢了,那李征古衔怨在心,所配给的兵器铠甲,也多朽钝损坏。
  柴克宏与李征古理论道:“士卒已非精兵,若是器械坚利,还可弥补,如今却只给这些东西,让我们如何上阵?”
  李征古生性狷狂,听他诘问,当即动怒,谩骂不止,周围的将士多忿忿不平,柴克宏见他如此,却涵养甚好,不与之理论。
  想不到李征古仍然不快,援军到达润州时,他便向弘冀反复要求,由神卫统军朱匡业代替柴克宏。
  说起来,柴克宏并不是一个喜爱显露的人,虽久在军旅,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用兵方略,这次常州之战,也确实事关重大,朝臣中有不少对柴克宏不放心,再加上李征古这么一闹,亦有许多人言语附和,换将声浪一时蜂起。
  这种情况下,柴克宏亦有退却之意,有一日他又被李征古无理取闹,气愤之下,闯入弘冀帐中,正要开口,见弘冀正写奏章,便忍着气座在一旁。
  弘冀看了看他,只是一笑,并不多话,待奏折写好后,便摊在桌案上,命柴克宏近前。
  按理说,这些文书多半涉及机密,柴克宏品级不高,不该窥看,是以他走上前去,便微微偏过头,目光投向地面,弘冀笑了笑,将奏折送止他面前。
  字里行间透出刚劲,上面写的是:“克宏决可破贼,常州危在旦暮,临敌易将,兵家之所忌也,臣请以身保其功。”
  柴克宏颇感以外,一时竟不知该惊还是该喜,弘冀站起身来,重重一按他的肩臂,道:“我相信以你的才能,绝对可担当常州之战的统帅,上一次你的母亲以身家性命来保你,这一次,我也可以如此。”
  柴克宏大喜,跪于弘冀面前,伏身叩头不止。弘冀微笑着扶他站起,说道:“你好好做,你的才能不会被埋没的,只要有我在,你日后的前途可想而知。”
  柴克宏心存感激,反握住弘冀的手,说道:“殿下的知遇之恩,克宏无以为报。此后但凭燕王殿下差遣,水里火里,只要殿下的一句话,我眉头也不皱一下。”
№13 ☆☆☆绫子2004-08-03 12:06:5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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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篡窃
 
  常州的位置在金陵与润洲之间,是以军报几乎同时送达两地。
  这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实力悬殊的胜战很快便在润洲轰动开来,街头巷尾到处可见喜气洋洋谈论此事的村夫野老,更有一些闲客,说得口沫横飞,绘影绘形,什么燕王弘冀如何指挥得宜,柴克宏将军如何奋勇杀敌,倒像是他们亲眼见到了似的。
  而在金陵,常州的绝对胜利并没有让灰暗的朝堂振奋鼓舞,或许,这点小小的胜利相对于整个战役来说,未免微不足道,又或许,在对抗后周的这场战役中,南唐已经失去的太多了。
  就在不久之前的保大十四年三月末,李璟命齐王景达出兵抵抗后周军,分派将佐时,忽然任命枢密副使陈觉为监军使。所谓监军,即有监察之意,按理说,景达是皇帝的嫡亲兄弟,应该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却在出征前安排了一个监视其左右的人,这不免引起了朝中臣工的猜度。
  中书舍人韩熙载脾气耿直,当即上书说道:“自古以来,信任莫过于亲王,重用莫过于元帅,如今齐王殿下既是亲王,又身为诸道兵马元帅,何必再安排监军?”
  他的上书很快就被驳回,李璟根本不想采纳他的建议,想来也是的,任命的监军陈觉乃是宋齐丘的羽翼,目下李璟正要仰仗宋齐丘的帮衬,朝中要务已尽归其手,安能采纳不利于他的意见?
  这样一来,反而使得陈觉更为嚣张,在出征后不久,陈觉便假借监管之名,将军政大权悉数夺了过来。起初景达极为愤怒,渐渐的也就逆来顺受了。大军昼行夜宿,自瓜步渡江,距离六合二十余里处扎营,前往打探,才知道将要迎战的是后周大将赵匡胤。
  听到这个名字,景达心中先自凉了一半,他清楚的记得,就是这个名叫赵匡胤的将官,杀死了南唐勇将皇甫晖。
  事情大约发生在一个月之前,赵匡胤奉后周世宗柴荣之命,取道奇袭清流关。他先派遣一队人马在前面佯攻,待守将皇甫晖出门应敌时,顿时从后方杀出,皇甫晖大惊,回马遁入滁州城中,欲断桥坚守,就在城门还未完全关上时,赵匡胤一声大喝,领兵渡过护城河,直抵城下。
  皇甫晖见了,高呼道:“你我各为其主,何必如此,且摆开阵势,再做计较!”赵匡胤含笑答允,待皇甫晖整众而出时,突然飞马冲入敌阵,挺剑喝道:“我只取皇甫晖一人首级,旁人若不怕死,尽管上来!”他一边喊着,手中剑刃光闪,正中皇甫晖脑部,当下擒过马来,滁州城遂被后周攻克。
  想到这些事情,景达忍不住身体一颤,他还知道,赵匡胤不但用武,治军也极严谨,他与其父赵弘殷、其弟赵光义三人都在后周军中效力,滁州城破后数日,赵弘殷领兵夜半至滁州城下,想要取道过去,赵匡胤却不开门,说道:“父子虽是至亲,但守城乃是王事,请恕不敢奉命!”赵弘殷也拿他没辙,只能在滁州城下捱了半夜,等到天明后才得放行。
  反观赵匡胤之才能,景达更为此次的战事担忧,他不止一次的劝说陈觉,不要以卵击石,但陈觉却并不听他劝阻,如今景达只是了个挂名的元帅,除了在文书上签字用印之外,军政事务一概不能插手,更惶论改变已定好的行军进程了。
  景达无法可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唐军继续前行,到达六合后,便遭遇了赵匡胤的军队,这种时候陈觉依然对景达心存防范,不许他过问军务,而由自己全权指挥。
  他听说赵匡胤军只不过两千余人,心中觉得毫不足虑,便率大军与之对峙,可惜他口里大话多,胸中韬略少,怎能与惯经阵战的赵匡胤匹敌?
  就在赵匡胤这两千多兵士的掩杀之下,南唐精锐五万余人竟然无力抵抗,被杀死的大约有五千人之多,奔逃中互相抢夺舟楫,彼此践踏,在水中溺死的又有万余人,剩下的兵士已心胆俱寒,或被俘虏,或投降的人数也在万人以上,陈觉见势不好,与景达急忙登船而走,一路奔回金陵,其后检点士卒人数,仅剩不足一万,自此,南唐精锐之师尽毁于此一役中。
  景达在逃回金陵的路上,听说了弘冀在常州大捷的消息,由彼观己,分外惭愧,回到金陵后,他就主动交出了兵符金印,要求撤免自己的官职。
  他意图避世,陈觉可不这么想,若论滁州大败的根源,他的责任首当其冲,再加上他平时持仗宋齐丘的威势,躁妄多事,对李璟也多有不恭敬之处,此次战败,正好给了不少人扳倒他的口实。与此同时,频频阻碍柴克宏出战的李征古也有此隐忧,他也是宋齐丘一党,与陈觉倒是很说的来。
  事隔不久,后周世宗柴荣听闻了常州大捷的消息,心中微感忧怯,加之一些城池久攻不克,不觉萌生退却之意,南唐诸将闻说后,纷纷请战,准备派兵追赶截杀,宋齐丘却说道:“若击之怨益深,不如放他们回去,或者可以就此消解兵灾。”由是命令诸将自守城池,听任周兵过境,于是周师齐集正阳,如此一来,不但寿州之围不可解,还损失掉了淮南的大片土地。
  这样的消息对宋齐丘一党实在大为不利,陈觉与李征古私下商议,常州的大捷与滁州的大败,都将使他们不为群臣所容,更何况加上宋齐丘的的错误判断,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宋齐丘完全取代李璟的位置,才能免除后患。
  当下两人计议,由李征古游说宋齐丘,谋夺朝政;并由陈觉趁间对李璟透露出宋齐丘已权高盖主,应该以国授之的言辞。
  宋齐丘是烈祖一朝的老臣,想当年也是看着烈祖谋篡南吴江山的,想不到如今竟然轮到了自己,他的权势虽然不及当年身在南吴的烈祖,其声望却也相差仿佛,更何况现下他已掌握了朝中大部分的权力,群臣中多有党羽,自忖只要登高一呼,从者定然甚众,权衡之下,竟然同意了他们的说法,剩下的事情,就是要胁迫李璟认同了。
  这一日,宋齐丘与李征古、陈觉三人同时进宫,面见皇帝时,也刻意打量了一下周遭的境况,此时除了李璟之外,坐在下首的是六皇子从嘉,以及中书舍人陈乔,他们手中各自握着一卷书册,好似正在谈讲史书。见宋齐丘三人进入,品级最低的陈乔率先站了起来。
  陈觉等人想道:从嘉虽是皇子,但性格文弱,并不足虑。而陈乔与宋齐丘交情不错,想来也不会坏事。当下三人对望一眼,陈觉率先发话,道:“陛下当初因国家危难,而召宋公入朝,如今后周已经撤军,也该论功封赏了吧。”
  他说话的口气并不客气,李璟抬起头来,凝然看向他,问道:“你们要朕封赏什么?”
  陈觉呵呵一笑,说道:“宋公救国家于艰危之中,陛下便该以国委任宋公才是。”
  李璟愣怔了片刻,忽然看向宋齐丘,说道:“这是他们的意思,还是宋公你的意思?”宋齐丘笑笑,不慌不忙的拿出一个卷轴,交到李璟手上,并示意他展开来看,淡淡道:“既不是他们的意思,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这是大家的意思。”
  那卷轴上面写的是要求禅位于宋齐丘的文书,其下密密麻麻的签着许多名字,大多是宋齐丘的党羽,李璟还未看完,已经勃然大怒,“啪”地一声,将文书掷在地上,沉声道:“你是要逼朕禅位?这许多年来,朕可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宋齐丘见他动怒,反而心中更加笃定,慢慢道:“陛下也不必生气,臣如此做,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当年烈祖是如何对待南吴皇帝的,陛下也都看在眼里的,老臣可没有如此对待陛下吧?”
  提到南吴睿帝杨溥,李璟心底便泛起一丝冷意,的确如宋齐丘所说,为了逼迫杨溥退位,当年李璟父子对待他的手段,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使得杨溥不论身体还是精神都衰弱不堪。
  李璟忽然有种“请君入瓮”般的痛苦与难堪,再低头看着文书上排列满满的名字,那些深浅不一,墨色各有浓淡的笔迹,忽然都如苍蝇般飞起,在他耳边心上盘旋,嘤嘤翁翁的,绞得人心也乱了。
  他凄然回头,对呆看着这一切的陈乔说道:“就如宋齐丘所说,你去草诏吧。”
№15 ☆☆☆绫子2004-08-09 15:54:0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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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诛戮
 
  前来救援的禁军没费太大的力气,就将宋齐丘一党拿下,纷乱初平,李璟还心有余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嘉适时将陈乔的功绩说出,李璟又是惊奇又是感慨,将他带入后宫,面见皇后与诸位皇子,盛赞他是忠臣。
  虽说宋齐丘等人事败,已被拘押,但这件事在李璟心中留下的愤恨,却仍如江海潮起,波澜不息。几日后,他便下令将陈觉、李征古诛杀,而对于宋齐丘,他还另有方法。
  说起来主意也是弘冀出的,那日他回京见驾,谈讲政务之后,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转到此事上来,李璟的本意,是要将宋齐丘等人一起处死,闹市斩首或者车裂、腰斩都可以,弘冀却不同意这些方法。
  他笑了笑,对李璟说道:“父皇的本意,一方面是泻愤,另一方面,是要警示百官,莫要再出这样的事情,对吧?”李璟连忙点头,弘冀便又说道:“但是,更为重要的,是官家的体面。如果在闹市斩首,无异于将此事广为传播,百姓们是如何想法,邻国又是如何想法,父皇可都考虑过了?”
  几句话,问得李璟一怔,停了一下,他问道:“那么,依你便如何?”
  弘冀想想说道:“李征古、陈觉两人乃是从犯,可以从轻发落,随便找个理由赐死就是。至于宋齐丘,竟敢逼宫,绝不能够轻易发落。”
  李璟接口道:“对,我们要好好处置他。”
  在他说到“我们”二字的时侯,弘冀笑容微展,他将手指在桌面上滑动几下,思量着说道:“宋齐丘既然这么想要做皇帝,就让他按照皇帝的死法好了。”
  李璟不解,问道:“你的意思是?”弘冀微笑说道:“儿臣觉得齐桓公的死法便很有意思。”
  李璟闻言先是一阵愣怔,既而大笑,击节说道:“这样的方法,亏你想得出来!”
  原来,齐桓公乃是春秋时齐国的国君,他一生东征西战,终于成为春秋五霸之一。他的臣子易牙为了讨好他,将自己的儿子蒸熟了送来给他吃,另有一名臣子竖刁宁愿自宫,也要成为太监,替他管理后宫诸事,也正是这两个人,却一直心怀异志,在齐桓公暮年,将他封闭在小房子里,活活饿死,在他死后六十七天,有人发现他门前有蛆虫蠕动,才发现齐桓公已死。
  李璟觉得这个方法十分解恨,当即采纳了弘冀的意见,命人将宋齐丘放归九华,也不削其官爵,将他封闭在斗室中,只留一个狗洞,最初还放点食水,不久便一切断绝。此时宋齐丘已经七十三岁,能撑得了几日,自然饥馁而亡。
   这件事仿佛是屠戮的序曲,时隔不久,李璟便听说弘冀将常州所俘的数十名吴越将官一起杀死,同时被俘的兵卒也一起处决。
  按彼时的惯例,战争中被俘的兵将并不杀死,为的是与敌方换俘,如今弘冀竟然擅自屠杀,这样一来,南唐被俘的人也难活命。
  是以,李璟得知此事后大为惊诧,急忙召弘冀入宫,询问之下,果然如此,他震怒之下,劈手便向弘冀面颊打去,大声斥道:“你眼睛里可还有朕这个皇帝么?擅专杀人,谁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
  这一掌打得甚重,弘冀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他回首抬头之际,一缕血丝自唇角潺缓沁出。李璟心中一痛,刚想上前扶他,却又止住,冷看他自己爬起来,再次直身而立。
  他面上并无惧色,也并不显得惶恐,反而越发目光炯炯,李璟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叹息说道:“你可知道,这样做会害得多少南唐兵将也丢了性命。”
  “我知道。”弘冀一字一字的道:“我正因为知道,才会这么做。”他看向李璟,凝然道:“我国的兵将,之所以不能全力做战,正是有了这种换俘的惯例。在沙场上只要不死,即使被俘了,早晚也能回到故国。父皇,你且想一想,这样谁还肯出力杀敌?”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再道:“我杀了吴越的兵将,就是要告诉他们,在沙场上除了杀死敌人,就是被敌人杀死,舍此再无第三条路可选,若是父皇认为我做错了,尽可以责罚,但我始终坚信,秉持这样的做法,总有一天会让唐军无敌于天下!”
  他说话时,眸子中透出的神采让人心为之夺,那是如剑刃般锋利的光芒,仿佛可以刺穿一切。李璟对这样的目光并不陌生,他还记得,在他父亲李昪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样锐利的目光,他忽然觉得心中空空的,身体也虚浮,他轻叹道:“弘冀,我想不到你如此残忍。”
  弘冀的语声却紧跟而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听见弘冀说道:“在父皇看来,杀戮是残忍的,但父皇也不能否认,很多时候杀戮是一种手段,可以换得安宁与和平,也可以换得财帛与国土。在唐国建立之初,烈祖皇帝的功业,难道不是靠着杀戮得来的。”
  李璟虚弱的摆了摆手,道:“你不要说了。”
  弘冀却并不停止,继续道:“仁慈对于帝王来说,也算不上长处。当年烈祖皇帝没有将南吴杨氏斩尽杀绝,如今便成了隐患。”
  李璟“哦”了一声,目光询问的看向弘冀,便听他说道:“周世宗柴荣征淮南的时候,曾到海陵探望过南吴一族,还下诏慰问,父皇不觉得奇怪么。”
  李璟的面色在刹那间紧张起来,说道:“怎么会这样?柴荣去海陵做什么?”
  弘冀淡笑,负手道:“这就不好说了,我们唐国毕竟是得南吴禅让的,如果后周要帮助南吴复辟,借此要求南吴成为附庸,也不算奇怪。”
  李璟沉吟不语,弘冀好整以暇,半晌,李璟才道:“永兴公主死的时候,我答应过她,不伤害杨氏一族的性命,如今怎好出尔反尔。”
  弘冀笑道:“情势有变,父皇也明白该如何选择。”
  李璟重重的抹了一下脸,终于看着弘冀,慢慢说道:“那好,你去传我的旨意,派人到海陵去,将杨氏全族赐死。”说着话,他的眼泪也随之而下。
№17 ☆☆☆绫子2004-08-16 15:51:1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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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绫*****2004-08-20 21:06:36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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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出猎
 
  弘冀淡淡的笑笑,对李璟说道:“我知道父皇很是为难,这事就怪在我身上好了,到时候父皇可在朝上假意叹惋,以安抚众心。”
  几日之后,在弘冀的授意下,圆苑使尹廷范率领一队军卒前往海陵。表面上是迁南吴族人去润洲居住,实际上,在军卒到达后,便是一场杀戮。南吴阖族已被禁闭多年,受尽屈辱苦楚,白刃加身时,倒并不过分抵抗,没用多少工夫,就已被屠杀殆尽。
  消息传回金陵,李璟显得很是震惊,当即下令处死尹廷范,以谢国人。陈旧血色在更新更鲜艳的血色掩盖下,便如痕迹般浅淡起来,稍后,李璟又为南吴族人设了祭坛,亲自主持祭奠,泪水流过,那点剩余的痕迹更被洗得难得看见。
  时隔不长,李璟又下诏调弘冀回朝参政。此时,因宋齐丘事败后,朝中的局势也随之动荡,原先追随宋齐丘的人大多谪贬,而皇太弟景遂因在战役中寸功未立,频频上书自请藩镇,曾经投效于他的朝臣也不得不另谋他求。
  在这种时候,处事刚决的弘冀便显得分外耀眼,不少年轻的朝臣对他颇为赞赏,弘冀也借此笼络了一批羽翼,渐渐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新势力。
  随着这股势力的不断强大,从嘉的日子慢慢的难过起来,他所提出的方略,几乎无人附议,最终成了一纸空谈,为此,从嘉也曾据理力争,但总是因人单势孤。屡屡败下阵来。
  之后,他所主持的事务,也渐渐的被追随弘冀的朝臣所取代,他空顶着一个职衔,沉默的站在朝堂上,自己也觉得可笑,过了不久,便对李璟称病,连朝也不上,只想从此慢慢的淡出朝局。
  浑浑噩噩之间,日子仿佛过得飞快,转眼又是数月,这些时候,周蔷正在整理《霓裳羽衣曲》的残谱,从嘉左右无事,也就随她一起勘订,他对音律很是精通,所提出的建议也往往佳妙,在他参与下,整理的事情颇有进展。
  这日,两人正谈说曲谱,周蔷忽然扪住胸口,满面痛苦之色,少停,急急的握住了口,飞奔而出。从嘉颇不放心,跟随她跑到后堂,见她不住干呕,吐出许多清水。
  从嘉上前,替她轻轻拍抚背脊,周蔷暝目待了片刻,脸上病容般的红潮才渐渐消退,从嘉见她神态虚弱,伸臂将她横抱在手,返回室内的时候,关切问道:“要不要传御医前来诊治?”
  周蔷摇摇头,忽然面上泛起红晕,望着从嘉只是微笑,步入中堂时,见从善身着戎装,正坐在厅上等候,周蔷大羞,连忙跳下地来。
  从嘉也尴尬的笑了笑,没话找话的问道:“你穿一身戎装做什么,后周已经退兵,难道你还要出战?”
  从善笑笑说道:“我又不是弘冀,没那些个打仗的本事。”
  周蔷听他言语中有贬损弘冀的意思,心中忽然不乐,说道:“弘冀哥哥打了胜仗,为咱们唐国赢了好大面子,你怎么还说他?”
  从善怔了怔,倒不知如何接口,也只好笑道:“嫂夫人成婚许久,倒没被宫中的规矩礼节拘泥住,脾气秉性也没变,还是那般活泼而坦率”
  他的话引得从嘉会心微笑,回首看向周蔷,眼光中的柔情毫不掩饰,说道:“你说的对,蔷儿仿佛还是当日后湖边上的翠衣少女,灵动娇娜。”
  从善连连摆手,笑道:“贤伉俪夫妻情深,也可也别在我眼前显摆呀。”三人互相调侃几句,从善又问从嘉道:“从谦邀我们兄弟几个去栖霞山围猎,你去不去?”
  从嘉心中顾念周蔷身子不适,自己也不必出去了,他刚想开口回绝,周蔷已经抢先道:“好呀,我和你们一同去。”从嘉起初不允,却拗不过周蔷歪缠,最后也只好同意。
  次日一早,从善、从谦等人已在宫门口等候,不多时,从嘉夫妇联袂而出,两人已换过了轻便的衣衫。从嘉锦帽貂裘,平添几分贵气,周蔷则是一袭大红色昭君套,半遮了粉面,丽色亦不稍减。在场众人见了他们,不觉暗暗在心底赞叹,端的是一对璧人!
  兄弟几人还特地为周蔷准备了车驾,一行人携鹰带犬,浩浩荡荡的往栖霞山而来。
  行走间,从善见周蔷独自坐在车驾里,不住揭开帘幕向外看,便笑了笑,扬鞭一指,说道:“这会儿的景色还不好,若是在秋季,栖霞山上遍是红叶妖娆,远观如火,那才好看呢。”
  周蔷“嗯”了一声,探出头来观望山景,但见四周雪色晶莹,林木清幽,因笑道:“四季的景色皆有可入画处,我瞧现下这样也很好。”
  说着话,她招手对从嘉道:“车子里好气闷,我也要骑马。”
  从嘉看她兴致甚高,不忍拂逆,便笑道:“你会么?要不要我教你?”周蔷鼻子微微一皱,说道:“莫要瞧不起人,骑马有什么难的,我早就会了。”
  她径自下了车,自己去随行的马匹里挑选,便见一匹马儿周身火红,四个蹄子却是雪白,看起来甚是漂亮,便道:“我要这一匹,和我衣衫的颜色倒很相称。”
  这话让兄弟几人险些笑倒,从嘉也忍俊不禁,他右手紧紧拉住缰绳,左手扶周蔷上鞍,还悄声道:“若是害怕就赶紧下来,莫要逞强。”
  周蔷笑笑,扳住马鞍揉身而上,姿态干净利落,她拉过缰绳,放任马儿缓跑,顾盼之际,几分得意之色浮上眉梢。
  此时正值严冬,野兽出来觅食的很少,几人转了好半天,不过是打了些禽鸟,连小兽的影子也不见。在山路上渐行渐荒僻,几人闲聊着策马缓行,也不觉得寂寞。
  他们起初谈讲诗文,本来很是欢洽,不知为何,话题却渐渐转到朝事上去了。从嘉微叹道:“我曾听说,南唐有长江天堑,可当精兵十万,有宋齐丘的机变智谋,又可当精兵十万,再加上自身的精兵数万,也可以抵挡大国的攻伐。如今呢,与后周一战,精锐尽毁,宋齐丘也死去,只剩下一条长江为屏障,日后若是再起战事,拿什么来抵挡啊。”
  周蔷闻言,在旁悄声笑道:“好好的,怎么又谈朝事,你们放心好啦,就算是再起征战,弘冀哥哥也会有办法的。””
  从嘉有一晌沉默,偶然问道:“你的骑术还不错,是谁教的?”周蔷笑道:“是弘冀哥哥。”从嘉又怔了一下,便不再言语。
  在往前走,已到山林深处,周蔷贪快,一个人走在队伍最前面,不知不觉的和众人隔开了一段距离,她自己却浑然未觉。正这时,忽见一道黑影,吱吱怪叫着从眼前倏地荡过,她吃了一惊,闪避时,在马鞍上一滑,身子便向下栽去。
  此时马儿仍在前行,这一跌落下去,难保不被马蹄踏到,周蔷更为害怕,只顾闭着眼睛,手指乱抓,蓦然的,腰间一紧,身子腾云驾雾般飞起,直到落于实处,惊魂犹自未定。
  半晌,回过头来,便对上了从嘉微笑的眼,她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从嘉的马上,原来是从嘉担心她的安全,策马跟了上来,也幸亏如此,不然后果真难想见。
  周蔷悲悲的唤了一声,伸臂搂住从嘉的颈子,眼泪也落了下来,从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笑着向旁边的树上一指,周蔷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枝桠间露出一个小小的猴头,毛色金黄,两个眼睛眨呀眨的,乌黑闪亮,很是可爱。它小小的爪子上握着一条长藤,方才的黑影显然就是它了。
  这一下,不但周蔷破涕为笑,众人也兴奋不已,从善当下就要张弓引箭,周蔷连忙叫道:“别杀了它!”
  那小猴儿仿佛听得懂似的,眼睛骨碌碌的,竟然向周蔷这边看了看,此时从善等人已开始张网追捕,那小猴儿窜蹦跳跃,东躲西藏,精灵之态让众人不时大笑。
  越是这般,越是引发众人兴致,定要将它捉到不可,如是左支右绌的,也累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将小猴儿逼入网中。它蜷缩于一处,警惕地看着周围人群。
  周蔷又是喜欢,又有些害怕,握住了从嘉的手,小心翼翼的上前,那小猴儿见有人来,脸上忽然现出悲凄神色,望着两人不住的作揖。
  周蔷很是惊奇,心中也自不忍,便说道:“这小东西端的精灵,我们还是放了它吧。”说着话,伸手便要揭开网子,从嘉伸手一拦,说道:“它毕竟是只野兽,贸然揭网,小心它咬你。”
  他这么一说,周蔷也不敢再动,过了片刻,那小猴儿不见放自己出来,忽然双腿一跪,就如人似的,一边叩头,一边眼中泪流不止。
  周蔷“噫”了一声,微小道:“它还会求饶呢。”
  猴儿歪着小脑袋看了看他们,吱吱的叫了几声,又频频指向自己肚腹,从嘉凑近了去看,见猴儿肚子微微隆起,皮毛下偶尔还会动一动,他心中大奇,回头时,却忽然发现周蔷面上又露出淡淡的红晕,更加让他不明所以。
  当晚便宿营于山中,小猴儿也关入笼内,命人好生看顾喂养。从嘉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悲鸣声惊醒,坐起身来细听,仿佛就是猴儿的声音。
  他伸手探了探,身边的床榻微凉,周蔷已不在其间。
  发了会儿怔,从嘉披衣而起,步出帐中,便看见放了兽笼的帐幕里有灯光透出。走过去掀开帘子,便看见周蔷半跪在笼子前,手中拿了些馒头,正在喂饲。
  听见他的脚步声,周蔷回头笑了一下,向笼中一指,里面的小猴儿靠着笼壁,怀中抱了两只幼崽,正在逐一舔看皮毛。
  周蔷轻轻的将食物放入笼中,猴儿只拈了一些,嚼了几下,便昏睡过去,看样子甚是委顿。周蔷在笼边凝视,唇边渐渐有了柔和的笑容。回看从嘉,说道:“想必这猴儿是没有食物,才冒险在雪后出来的,你看,它这么弱小,却能拼尽全力诞育自己的孩子,多么了不起。”
  从嘉伸臂揽住她,轻声说道:“看来你一早就猜出,这猴儿身怀有孕了?”周蔷点了点头,笑而不答,从嘉奇怪,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周蔷面上红了一红,拉着从嘉走出帐外,半晌,才说道:“我们早日放了它吧……这也是为了小小从嘉积功德。”
  从嘉一怔,见周蔷微笑着虚指自己肚腹,忽而狂喜,险些叫出声来,说道:“蔷儿,你,你也有孕了!”
  周蔷娇嗔道:“什么叫做我也有孕,你将我与那猴儿相提并论么。”须臾又笑道:“你这呆子,竟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从嘉“啊”的一声轻喊,轻轻抱一抱周蔷,犹似不置信的说道:“我竟然要做父亲了。”他连忙上上下下的打量周蔷许久,关切问道:“你今日跌了一下,要不要紧,会不会伤到孩儿?”
  周蔷啐他道:“若是有事,你现在才来担心,岂不是太晚了?”
  从嘉傻了似的,只是笑,喃喃自语着,也不知在念叨什么。周蔷仰看天色,说道:“天快亮了,我们赶紧将小猴们放走吧。”
  从嘉连忙答应,飞跑进去,提了笼子出来,打开笼门,小猴们鱼贯而出,两只幼候抓住母亲腹上毛发,圆圆的小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世界。
  周蔷轻声道:“快走吧,日后远离网罗,快快乐乐的在山林中游玩,再被捉住可就不容易逃脱啦。”
  小猴儿眨了眨眼,负了幼崽缓缓离开。离得很远了,还不住回头颔首,夜色里,它的眼光晶亮,其中似有满怀感谢之意。
№19 ☆☆☆绫子2004-08-22 11:13:3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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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么一说,周蔷也不敢再动,过了片刻,那小猴儿不见放自己出来,忽然双腿一跪,就如人似的,一边叩头,一边眼中泪流不止。
  周蔷“噫”了一声,微小道:“它还会求饶呢。”
 
小小BUG一个,“微小”应是“微笑”吧,^^。
№20 ☆☆☆燕许2004-08-28 16:47:5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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