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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紫川 第十二卷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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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版主 2005-08-07 17:32:00留言☆☆☆  加书签 不再看TA

第十二章  第一节
 
  四月二十七日,午夜魔族士兵小心翼翼地前进,火把在他们手中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但火光能照明的地方却有限,整个树林里全部是茂密的桦树、荆林、山毛榉和橡树,簌簌响动的树枝就像墙壁一样的包围着他们。平坦的地面上长满了绿苔和厚厚的杂草,人走在上面,几乎没什么响声。看不到什么小径,即使有,也早已经被茂密的荒草湮没。
  到处是乱蓬蓬的叶冬青、野李树、蕨草,密密麻麻而高大的荆棘,十步以外就看不到人。
 
  士兵们轻轻拨开灌木林,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向前搜索,鸟儿在刺枪的上空啁啾。他们心中惴惴不安,害怕碰到自己要搜索的的人。不到三天前,友军的一个中队发现了他。
 
  当增援的部队看到信号赶到时,五十多人的中队仅剩下十一个活人,个个身上带伤,要追赶的目标已经远逸。这件事情在搜索的部队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这说明了大家要追捕的对象绝非温顺的兔子。士兵们高度的警惕,灌木丛里不时有飞起的鹭鸶和雉鸠,每次都引起了他们的一阵惊恐。
 
  忽然间,队列前面的纯种契卡猎狗狂烈地吠鸣起来,对着前面一个黑黝黝的树丛。
 
  顿时间,所有的人紧张起来,他们似乎看见树丛里面动了下。士兵们相互打着手势,不用军官指挥,他们已经开始布置包围圈子。队长害怕自己的力量太过单薄,向天射了两颗带火的箭矢,这是请示增援的信号。
 
  夜空中,火箭在黑暗的夜幕中画了一个耀眼的弧线轨迹,轻飘飘地陨落在茂密的树林中。弓箭兵偷偷地退到队伍的后面去,防止对手突然袭击。握着利于近身作战的砍刀和刺枪的步兵不出声地站到了前列。大家都没有出声,寂静中,只听见风吹过树梢发出轻轻的“哗哗”声,还有不知名的鸟在树丛中刺耳的叫声。
 
  援军来得很快,窸窸窣窣枝叶响动声中,一大群个子高大的半兽人扛着巨大的狼牙棒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出现了。队长皱皱眉头,他没想到来的是远东联合军的支援,对于这些围着兽皮“呼哧呼哧”喷着粗气的乡巴佬,他没有什么好感,对他们的战斗力,他也没有任何的期待——这其实也是魔族上下对他们盟军的普遍看法。
 
  不过战力毕竟是战力,队长压抑了心中的不快,开始给半兽人们分配任务:一百人从左边过去,一百人从右边包抄,剩下的人从中间过去,为了稳妥起见,队长在每一个方向都布置了一些魔族的正规军。他不相信那些半兽人的作战能力。
 
  “进去吧!”一声低喝,队伍前列的侦察兵放松了契卡猎狗的绳,猎狗低沉地“呜呜”咆哮着,第一个冲进了灌木丛林中。大批武装的士兵紧跟其后,他们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
 
  在丛林中间的一块草地上,契卡狗狂暴地吠鸣起来,用力地前扑,挖着草地上的浮土。士兵们追了过来:踩倒的草丛,淡淡的脚印,还有血迹斑斑的树枝和衣裳碎片。很显然,就在不久以前,目标曾经在这里停留过,他在这里包扎过伤口。
 
  “他就在附近,而且受了伤,走不了多远的!”侦察兵断言道。队长不出声地点点头,想到了神皇陛下许诺下的大笔悬赏,他呼吸都急促起来了。这时他反倒暗暗庆幸了:好在和自己在一起的是远东的种族联合军而不是其他的魔族正规部队,如果有什么功劳和奖赏,那就都归自己了。
 
  “快,放狗继续追!”队长回头望着后面慢吞吞地跟上来的半兽人部队,出声催促:“快,动作快点!”
 
  又对自己的部下们说:“大家加油,拿下了钦犯,每人赏五十个银币!”(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当然是活着的人了。)
 
  契卡狼狗奔跑得越来越快,前面的侦察兵几乎都是被它拖着走的。大家开始跑动起来,只是林子里实在太暗了,很多人边跑边被那些坑洼、蔓藤绊倒,“哎哟、哎哟”的叫声连续不断。由于那大笔奖赏的动力,魔族兵跑得很快,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而高大的半兽人则被拉到后面,本来密集的队列被拉得很长很长,稀稀拉拉的一长串火把在黑暗的密林中跃动着。
 
  狼狗的鸣吠声音越来越响,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和口令,魔族的搜索兵在大声报告:“我听到里面有人声了!他就在里面!”火把的光亮也越来越明亮:他们正朝这个地方搜过来了。
 
  这已经是逃亡的第三十一天了。魔族的搜捕行动仍旧在持续,紫川秀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网一样,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身后阴魂不断的搜捕者。
 
  开始时,因为魔族反应的延误和卡丹的掩护,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将身后的追击者甩开了一段很大的距离;但是魔族方面迅速地发现了自己的失误,重新调整了搜索范围。他们采用快马和狼狗——经受过特别训练的纯种契卡狼狗,它们的嗅觉灵敏到可怕的地步,可以在五十步以内觉察哪怕是最细微的一个嗅觉分子。
 
  紫川秀曾尝试过藏进沙地里、躲进隐蔽的山洞里、爬到树上,甚至在小溪里涉水前进——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已经甩掉背后的追踪时,最多半天,背后又传来了大片的人声和喧哗,而且追得越来越紧了,越来越近。在一次实在无路可逃的窘况中,紫川秀不得不与追捕者正面冲突,杀掉了十一个追兵后夺路冲出,代价是自己身上多了四道深深的伤痕外加内伤发作吐血不止,魔族弓箭手的箭矢深深地射进了他的后背,拔下那带着倒钩和血肉的箭头时,紫川秀疼得几乎昏了过去。
 
  日日夜夜不间断的逃亡与追击,这对双方都是一种意志和体力的残酷考验。但问题是一方拥有几乎无限的体力和援兵,随时可以把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换下而派上活蹦乱跳的生力军;而另一方却只有孤立无援的一人,没有食物,没有休息,没有睡眠,没有饮水……更重要的是,没有希望:他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天罗地网中,不可能有挣脱的机会。
 
  连续不断的逃亡,长达六十个小时无法睡眠,即使以他超人坚强的意志也实在经受不住这种折磨。他原来打算是前去瓦格行省与白川等部下会合的,但在几天前慌不择路之下,他早已经迷失了方向,昏天暗地的跑了几天,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已经三天三夜没能合眼了,刚刚躺下不到五分钟,敌人马上找上来。他细心地听那一片人声和喧嚷,得出结论:敌人尚没有把包围圈合拢——也许是故意,也许是没来得及,自己还有唯一的逃生之路,穿过那密集的灌木林冲入林子的另外一边。
 
  
 
№1 ☆☆☆ 版主2005-08-07 17:34:02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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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二节
 
  他艰辛地爬起起来,活动着自己麻木的双脚,使得它们变得活络起来。可以感觉得到,伤口又在流血了,但没有人给他包扎,也没有东西可用来包扎。他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一头载进了装满雨水的树坑里,又赶紧挣扎地爬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靴子早已经烂掉了,受伤的赤脚踩在遍布荆棘的地面上,那密密匝匝的枝条仿佛有意识地直往身上腐烂、发炎的伤口里钻,每一步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他不得不咬住自己的衣裳,免得喊出声来,面上肌肉抽搐着:即使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也难以忍受这样可怕的酷刑,每前进一步都要在尖锐的荆棘从中留下淡淡的血迹。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脚步拖杳,沉重得抬不起来,他只能扶着树一点点地往前挪,踉踉跄跄,跌跌爬爬。浑身的伤口都在火辣辣地痛。内伤又要发作了:胸腹之间连续不断的撕裂般的疼痛,口渴得要命,嘴唇已经乾裂了。
 
  面前的世界开始扭曲了、变形,意识一点点模糊……他恐惧地发现,自己慢慢的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正是意志开始崩溃的前兆。纯粹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他只知道一件事情:“跑,跑,跑,尽量往树林茂密的地方躲,不必考虑方向,只是想躲开背后阴魂不散的那一片人声和火光!”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跟自己说:“没用的,算了吧,躺下吧,不要再躲了,你逃不过的。”头脑开始昏昏欲睡,脚步软了下来。
 
  “不,我绝不放弃!”紫川秀猛地咬破舌头,尖锐的疼痛刺激下,他清醒了很多。
 
  听到后面契卡狼犬凶狠的叫声,他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追到了一处空地上,前头的魔族兵停下了脚步。带路的契卡犬转来转去地兜圈子,不知所措地发出了“呜呜”的哀鸣,可怜巴巴地看着它的主人。
 
  “怎么回事?”队长气喘吁吁地赶上来,问。
 
  “长官,”侦察兵一脸的不解:“我们好像追丢了。在这里,契卡犬已经找不到目标的气味了……”
 
  “怎么可能?”队长睁大了眼睛:“不是说契卡犬是最灵敏的狼狗吗?没有任何东西能逃得掉它的追捕?”
 
  “是的,长官,是的。”侦察兵非常困窘:“抱歉,长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我们从没遇见过的,它们从没失手过。”
 
  队长正要发怒,后面的队列中传来一声拖得长长的凄惨叫声:“啊——”大家脸上变色:这是他们同伴的声音。因为跑得不快,他被拉在了队伍的后面。后面传来弓箭手们惊恐的叫声:“他在这里!他藏在树上了!快来人哪!”
 
  大家立即掉头。
 
  紫川秀苦笑,对那只坏了他计画的鸟儿苦笑。
 
  危急之下,刚才他灵机一动:他向前跑了将近一百米后,立即顺着原路返回,用尽全身力气爬上了一棵大树,藏进了树上茂密的枝叶中。他赌的是契卡狗会顺着他原来的痕迹追过去,等到一定距离后,智慧不高的狼犬会忽然发现气味的踪迹突然消失,那他们就会失去他的踪迹。
 
  屏住呼吸藏在茂密的树叶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大群的狼狗和魔族兵狼奔兔突地从自己藏身的树下跑过,看到了无数燃烧的火把光亮,甚至看到了魔族兵高举的刺枪尖顶上红褐的血迹和刀刃的反光。跟随在狂吠的狼犬后面,魔族兵急速地经过,没有发现自己的痕迹。
 
  等到大队经过以后,紫川秀轻轻松了口气,稍稍伸展放松自己疲倦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脚。几天来毫无停息的逃跑,双脚没得到任何休息的机会,疲惫到麻木无知觉的地步了。这时他才发现耳朵边有点异样: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身边来了一只花斑雉鸠,它死命地在他身边扑打着,用厚厚的爪子撕打着自己,发出刺耳的嘶叫:“哇哇!”
 
  紫川秀这才发现,刚才慌张之下,自己竟然趴在了一个鸟巢上,想来这就是那只雉鸠的窝了。他慌忙移开身子,却发现自己胸口一片模糊的潮湿:巢里的几个鸟蛋已经被压得烂了,蛋黄蛋清什么的模糊一片,正一滴滴地往地上滴。失去爱子的雉鸠发出了愤怒的嘶鸣,拚命地用爪子抓他的脸部和手臂,翅膀劈哩趴啦地扑打着,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尖叫声忽然嘎然而止,这引起了队伍最后面一个落伍的魔族弓箭手的注意。他抬起头来望着茂密的大树,却险些给掉下来的死雉鸠砸个正着。他后退一步,蹲下翻看地上的死雉鸠,脖子上的锐利伤口,很明显是人为的。
 
  魔族兵猛然站起,正要喊叫,猛然间,一道可怕的刀光忽然从天而降。
 
  “啊——”长长的一声惨叫,血花飞溅,魔族兵根本连躲避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刀光就从头到脚地将他劈成了两半,他临死的惨叫撼动了整个树林。
 
  那一刀透支了身体里最后的潜能,紫川秀连站都站不住了,一下子软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他苦笑,看来天意真的是让自己死在这里了。四面八方传来了魔族急促的脚步声和吆喝声,他躺在地上乾脆闭上了眼睛,他疲倦得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铺天盖地的黑暗恍惚中如同无边的黑幕,慢慢地却是不可抗拒地,将他吞噬……
 
  
 
№2 ☆☆☆ 版主2005-08-07 17:34:53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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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六节
 
  白川猛地站起来一挥手:“所有人,跟我上!”没等部下们跟上来,她已经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去,进入了半兽人的圈子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到罗杰脸色发白,瞠目结舌的样子,不禁问。
 
  实在是太惊讶了,罗杰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指了指洞开的马车门……
 
  拉着马车上的把手,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车门里探出个脑袋来,接着是整个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他形销骨立,脸色呈现失血过多的苍白,没有戴帽子,头发长长的披散在肩头,下巴和嘴角边长着很长的黑胡子,肩膀处包着多处沾着血污的布条,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发出难闻的味道。身上的衣服肮脏又破烂,被刮成一条一条的,就像几块破烂的布随便地披在他身上。透过裤子的破洞,裸露出满是淤结血斑、伤痕累累的膝盖,血肉模糊的脚掌从破烂的皮靴裂口露出来,伤口还在流着血,在公路的泥地上留下了一丝殷红。
 
  旁边有几个半兽人一把扶住了身子摇晃的他,将他轻轻地接了下来。他在泥地上踉跄一下,扶着马车的架梁站稳了。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个人现在非常的虚弱。
 
  从黑暗的车厢里忽然来到正午的阳光底下,他一下还适应不来,身子晃了一下,一手打起了眼帘,环视四周,看到围拢在四周的人群,他笑了。
 
  白川倒吸一口冷气,退后一步,吃惊地说道:“紫川秀!”先前她怎么样都无法把眼前这人与自己那洒脱不羁的俊俏上司联系到一起,直到他笑的时候,她才认出了他——紫川秀的笑容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有点困窘,又有点自嘲,但又带有那种新鲜阳光般的乐观,非常的特别。
 
  秀字营的士兵从各处走近来,认出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旧上司,他们震惊不已,惊愕地看着他,小声议论纷纷:“那个就是秀大人吗?”
 
  “是他,真的是他!”
 
  “他好像受了伤了。”
 
  白川有点犹豫,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她迟疑地说:“大人……”马上又觉得后悔了:他已经不是自己的长官了,他已经被剥夺了所有军职,从紫川家开除了出去,自己应该直呼其名紫川秀才对。——不,就连紫川秀也不应该叫的,就叫他林河就好了,但不知为什么,滑到了嘴边,出来的一就是那个称呼:“大人,你,你受伤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关怀。
 
  紫川秀笑笑,说:“不怎么严重。”他那明晰的笑容,仿佛已经洞穿了白川的所有心理活动。她立即后悔了:自己是不是显得有点傻里傻气的,居然去关心一个叛徒?
 
  在一边的老半兽人德伦打圆场说:“我们都有很多要谈的,咱们先到那个林子里面坐着说吧,光明秀的身子还很弱,老这么站着不行。”
 
  大家都同意了。罗杰小声召集了部队里面大队长以上的军官过来。白川挥手把传令兵叫来:“你马上跑步回大本营,把今天休息的明羽长官叫过来。叫他快点过来,我们这边有很重要的事情。”传令兵领命而去。
 
  在半兽人的搀扶下,紫川秀来到了林子中间的一块空地上。他看看头顶,微笑着说:“就这里吧,倒也凉快。”首先盘膝坐下,背靠着一棵大树。
 
  罗杰、白川和秀字营的军官也默不做声地坐下了,围着他成了一个半圆的圈子。白喘不出声地看着紫川秀:轻轻感慨:不过两个月没见面,他的变化是多么的大啊!不但是外形上的变化,他的气质也变了很多,相比于往日的玩世不恭,现在的他。外表虚弱、肮脏,动作却很沉稳,气质恬淡、目光明澈。整个人就如同一潭不见底的水,平静却深不可测,这给了白川一种安宁祥和的感觉,她回忆起来了,在昔日的远东统领哥应星身上,自己也曾感受过同样的气质。
 
  究竟什么样苦难的经历,会使人有这样的改变呢?
 
  她觉得有点不对,猛然醒悟过来:这种做法不跟以前开会时候一样吗?紫川秀在中间说,众人则恭敬地围绕着他。看来潜意识里,大家对他的那份尊敬,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变化。不一会,明羽带着部下几个军官匆忙地赶来,看到紫川秀,他同样吃惊得目瞪口呆。
 
  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有很多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其实细细一想,大家分别的时间不过两个多月,但是际遇之奇特,已经是恍如隔世了。
 
  最后,还是罗杰先开口说话:“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们说,你投靠了魔族。”
 
  紫川秀奇道:“谁说的?”逃亡路程中,多日不与外界接触,他一点不知道魔族的阴谋。
 
  “是瓦伦城的林冰长官说的,还说,总长阁下已经对你下了格杀令,下令各路紫川军见你就格杀勿论。”
 
  紫川秀微笑着说:“这是个误会,我并没有叛国。——不过不要紧,只要我回去,总有办法可以解释清楚的。”
 
  他想,这一定是帝都方面听到了什么传言。但不要紧,只要自己本人回到了帝都,流言将不攻自破。另外,监察厅首脑帝林是自己兄弟,有他帮忙,这事情不难解决。
 
  一直在一边旁听的德伦干咳一声:“光明秀,有件事情我们一直没敢跟你说,大概三个星期前,魔族大本营发出了正式公告,宣布说你将担任远东的大总督。”
 
  明羽也说:“还有人说,你就要回去家族那里潜伏,准备帮魔族作内应,准备里应外合拿下瓦伦……”看着紫川秀苍白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他不敢往下说了。
 
  紫川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想到,魔族的报复是如此的狠毒,他们不但要消灭自己的□□,还要彻底的毁灭掉自己的灵魂和名誉。自己的后路已经给彻底地截断,这下变成了魔族一边要追杀自己,紫川家也要追杀自己。天下虽大,自己却再无容身之地。
 
  这条计谋好不狠毒,是谁想出来的?皇太子卡顿?云浅雪?或者是那个神秘的军师黑沙?要不然就是魔神皇本人了。通过多日的接触,紫川秀了解,魔族虽然能征惯战,但他们的将领都是习惯之来直去的,并不善于权谋。能想出这么狠毒的计谋,想来不出高层那区区几人。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紫川秀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到的是白川关切的眼神。
 
  他心念一动:即使在这种众口铄金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肯称呼自己为“大人”,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他也明白了,罗杰他们之所以不能回家而沦落到要做强盗的地步,想必也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他叹了口气,问:“你们是怎么想的?也相信我投降了魔族吗?”
 
  几个军官对视一下,有点难为情的样子,最后还是白川回答:“我们是不相信的,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她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又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人,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紫川秀点头:“我杀了叛军首领平靖侯——也就是人类的叛徒雷洪。”
 
  “什么?”几条嗓子同时惊呼出声。
 
  紫川秀肯定地点头,把这几个月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但当说到晚宴上浴血的那一幕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杀了雷洪后,我与他们的高手交手几下,受了点伤。我劫持了魔族的公主卡丹,他们不敢拦我,就让我出来了。”
 
  众人听得入神,紧张莫名,都知道紫川秀只是说得轻松,实际过程一定惊险无比。想当时魔族高手云集,数万精锐大军就在侧边,能在那种场合下杀了雷洪还劫持魔族公主,这其中的凶险和艰难,自然是非同小可。
 
  这故事就是连半兽人也是第一次听说的。德伦有点明白过来了:“难怪魔神皇陛下要亲自发布通缉令抓你了……”
 
  他翻翻自己的兽皮,从里面找出一张还很新的羊皮纸来,上面用魔族文字写着:“抓住此人,无论死活,立即封侯。”下面附有紫川秀的画像。羊皮纸边上镶嵌的金边和鲜红的御印证实这确实是魔族皇帝亲自颁发的命令。
 
  “当初还在军中时,这种通缉令和画像发了很多给我们。”
 
  德伦苦笑:“大家都说,竟然要惊动魔族皇帝亲自下御批捉拿,不知这人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当时我们也奇怪,为什么要抓人,却不告诉我们名字?原来他们还有这个考虑啊,如果对外公布了名字,就无法诬陷光明秀了。”
 
  德伦把通缉命令交给了罗杰,秀字营的军官传阅着那张羊皮纸,一个个发出了啧啧的感叹,议论纷纷:“原来是这样的啊”
 
  “看来他们是故意冤枉我们大人的。”
 
  “魔族真够狠毒的啊。”
 
  明羽轻轻扯了下白川和罗杰两人的衣角,两人会意地跟着离开。三个带兵旗本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商议对策。
 
  罗杰问:“怎么了?”
 
  明羽急速地说:“你们相信他的话吗?一个人进魔族大营去,杀了雷洪,然后拍拍屁股就出来了?”
 
  “啊,为什么不信?”
 
  “我是说,他说的话什么证明也没有!他说杀了雷洪,这根本是无法证明的事情,难道我们还能跑去跟魔神皇询问?”
 
  罗杰:“可是德伦说魔神皇通缉他啊,这证明了他是无辜的了……”
 
  “第一德伦是叛军的人,他的话不能当证据;第二,他拿出来那个命令,说是魔神皇的御令,我们谁知道是真是假?第三,除了紫川秀之外,我们谁也看不懂魔族的文字,想说什么还不是光凭他们自己一伙人说的?还有第四:如果他真是魔族的奸细想混入我们紫川家的话,那准备这么点小道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白川不耐烦地说:“明羽,你想说什么就直接点吧。”
 
  明羽有点难以出口:“我是说,他什么证明也没有,可能是在骗我们的。”
 
  一阵难堪的沉默。
 
  好半天,白川出声道:“我觉得,这不像是假的。他受那么重的伤,那么虚弱,那时伪装不出来的。何况他根本不可能预料到今天会碰到我们,怎么可能事先准备好道具来骗我们?”
 
  明羽皱皱眉头:“白川,你不要太轻易相信人了。”
 
  白川柔声说:“我不是轻易随便相信人,只是,我相信大人。”
 
  白川像是在说服明羽,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并非出于理性的分析,她纯粹是基于女性的感性和直觉,她相信紫川秀是无辜的,相信那双清澈又明亮的眼神,相信那阳光般爽朗的笑容。
 
  罗杰也开口说:“我也觉得,大人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
 
  眼见两个同伴都这么说,明羽沉默了,良久,他突然哑然失笑:“作为军团幕僚参谋,想到一切最坏可能,帮助长官决策时参考,为你们提醒,那是我的职责和任务。
 
  现在,我的职责已经尽到了。——其实,从我个人来说,我也是相信他的。”
 
  “只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对待他好呢?”明羽欲言又止,大家明白他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他毕竟是家族下了悬赏捉拿的叛徒。
 
  罗杰想说什么,却停住了,最后说:“白川,你拿主意好了,我听你的。”
 
  白川暗暗感叹,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却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都想让别人说出口。
 
  她摇头:“我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只是有几个想法:第一我始终相信大人是清白无辜的。”
 
  罗杰和明羽一起点头。
 
  白川忍住笑:“第二,大家都推举我来当头,但是我觉得,我的才干和魄力都有限,实在是当不好这个家,前面该怎么走,我心里一点底没有……”
 
  明羽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想把位置还给他?”
 
  “其实这位置本来就是他的,只不过是他不在时,我暂时代理而已。既然他现在已经回来了,那我就该理所当然的退位了——何况我是什么料,你们也是知道的。”
 
  白川说的是真心话,她明白个人有各方面的才能,自己虽然被称为“能干白川”,而实际长处在接受和执行命令,如果有人给自己一个命令,自己往往就能够迅速而明快的完成。但如果说要独当一面全盘统筹——特别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无论是经验、实力、威望等各个方面上,自己都不足以统御全军。
 
  罗杰点头赞同:“就是啊!我也是觉得,还是以前在大人带领下的时候过得踏实一点。哪里像现在,一天三顿都吃不饱,明天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心里凄凄惶惶的,没底。”
 
  白川问明羽:“你看呢?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不勉强的。”
 
  明羽很勉为其难地说:“本来我是不怎么愿意的,但是你们两个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就先这样吧。”
 
  白川暗暗骂一句:“可恶的滑头,这家伙明明心里想得跟自己一样,却怕将来紫川家追究他为什么让一个叛徒当首领,故意装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好推卸责任:我有什么办法啊,都是罗杰和白川这两个家伙同意的,我一个人反对也没用……”
 
  “那么我们说,就这么定了?”
 
  “对,就这么定了”
 
  ※※※
 
  根据正史的记载,帝国历七八零年的四月末,在魔族公主卡丹和瓦格行省布卢村半兽人的帮助下,未来的光明王结束了被魔族所追杀的惨痛逃亡日子。在杜拉森林外,他又遇到了昔日的旧部,关于这些未来的开国元勋重将们,当时在杜拉森林中干些什么勾当,历史学家们往往含糊其词。但根据帝国重臣白川统领阁下的回忆录《在大人身边的日子》说的是:
 
  “罗杰统领在森林外围的远东大公路上搞法制宣传,主要宣讲《国家道路法》和《全民义务植树法》,他的宣讲通常是这样开头的: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大家又拼凑了几块木板作了条小船在附近的蓝河渡口经营水上运输业务,招牌上写:“免费渡河。”等船到了河中央,明羽统领——对,就是现在当幕僚统领的人模狗样的那个家伙,他现在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自称:“是我第一个旗帜鲜明地拥戴光明王殿下的!”
 
  ——他呢,就向乘客提供免费套餐服务,问:“你是想吃板刀面呢还是馄饨面?”
 
  ……
 
  至于以公正严明而被民众所爱戴,被人们称为“无冕宰相”的白川统领,本人在当时究竟干些什么?回忆录里并没有提到,但有一件事情很耐人寻味:每次光明王找白川统领借钱,一旦遭到拒绝,他就会喃喃自语,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七八零年,四月……杜拉森林十字坡……一枝花黑店……人肉包子……”
 
  “你要借多少?”白川统领已经拿出了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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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七节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五月二日,经过十几天的跋涉一行人到达瓦格行省的布卢村,也就是德伦等半兽人的家乡。一路上曾多次遭遇过魔族守备部队和巡逻士兵盘问,但都同样地由德伦出面应对,自称是“执行命令的远东军联合分队”。当时的远东联合军中确实有很多跟随着雷洪一块叛变的人类士兵,这种半兽人与人类的混合部队是很正常的。
  他们之所以可以顺利过关,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那场空前规模的搜捕行动现在已经接近了尾声,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各路的搜索部队已经松懈了下来。现在的远东刚刚平定,秩序还没有建立,诸事烦乱,要干的事情多着呢!魔族的巡逻队没空来细细检查一支外表看起来毫无破绽的盟军队伍。
 
  布卢村位于瓦格行省东南的偏僻地区,背靠天堑古奇山脉,地处山林地区,远离行省的首府,道路崎岖难行。
 
  由于地理位置的偏僻,此地土地并不肥沃,物产也不丰富,再加上偏离远东大公路的主干道,不具有任何战略上的军事价值,常常被历代的统治者们所忽略,他们往往只派驻很少或者干脆就不派驻任何驻军。就像以前的远东军,干脆就把紫川秀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派了过去当驻军首领,可见历代统治者对于此地的重视程度。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在这场持续了将近一年的远东战争中,无数曾经繁华一时的都市和肥沃的乡村在连绵不断的交战、争夺和反复易手的过程中成了焦土和废墟,而瓦格村,连同周边的地区却奇迹般的幸存下来了。就在三个月以前,为了解救帕伊之围,紫川家可怕的毁灭将军帝林曾经过瓦格行省,他行军路线范围以内的几十个村落和乡镇,统统被夷为平地,大军过后,身后之声一片血海和废墟。唯一幸免的,只有躲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瓦格村。
 
  取得胜利以后,为了巩固新占领的领土,大批魔族军队进驻远东各地,几乎在所有的大城市和比较重要的乡镇中都派驻了守备部队,但却没有往布卢村派驻,偏远的布卢村不但北帝林的屠杀行动遗忘,也同样地被魔族的远东指挥部所忽略了。
 
  山路太过崎岖,不能骑马,大家只得牵着马在崎岖的山路上步行,足足走了一天一夜,即使连那些身体强健的半兽人都感觉有些疲惫,秀字营的那群老爷兵更是快撑不下去了。
 
  罗杰喘着粗气去问德伦:“老大,究竟还有多远才到啊?我的脚都出了水泡了!”
 
  德伦呵呵地笑着:“很快了,过了这个山头就是了。”
 
  “不会吧,好像我昨天问你时也是这样说的吧?到底还有多少个山头啊?”
 
  “真的很快了……过了这个山头,再过一个山头,再过一个山头,然后就……”
 
  “就到了”罗杰满怀希望地问。
 
  “就只剩一百里路了”
 
  罗杰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
 
  紫川秀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教导部下们:“你们这群家伙啊,平常不注意锻炼身体啊,走了那么点路就叫个不停,你看我,怎么就一点都不觉得累呢?”
 
  白川暗暗骂道:“废话,要是像你这样还叫累,天下就没有轻松的事情了!”
 
  这时候她不知多羡慕受伤的紫川秀了,因为山路崎岖马车上不来,一队半兽人做了担架轮流地扛着他走。在别人走得汗流浃背时,这家伙喝着冰凉的饮料,舒服地躺在担架里悠然地打着扇,一边欣赏着路边群山苍翠的美景,一边还不忘大放厥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在前面带队的半兽人德昆挥手示意休息。人类官兵如遇大赦,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不起来了,反之那些半兽人还有余力活蹦乱跳地到处去找水源摘鲜果吃。
 
  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罗杰已经累得没力气问德伦到底还有多远距离了。德伦却自动地跑过来跟他说:“看到了吗?前面就是布卢村了。”
 
  大家精神一振,抬起头来,前面的黑暗中远远地出现了许多亮点,半兽人向他们介绍:“那就是村子里人家的灯光啦!”
 
  午夜,当先头部队进村时,家家户户的看门狗一个劲地吠个不停,汇成一片大合唱。村里的人家给惊动了,开门出来查看,却高兴地发现是自己的子弟兵回来了。一下子,整个村庄都醒过来了,他们纷纷出来迎接自己的亲人。
 
  布卢村的半兽人们当初为了反抗紫川家的暴政,离家征战,大多数人已经快一年没回来了,又消息不通,村子里的人都十分挂念。有些家庭中企盼的亲人终于平安归来了,整个家庭上下都洋溢着一片欢笑和快乐,而有些家庭,亲人们苦苦等待,等来的只是一句:“他已经在瓦伦城那里死掉了……”
 
  悲伤和绝望立即笼罩了整个家庭,老人老泪纵横,妇女则开始嚎啕大哭,而年幼的小半兽人则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失声痛哭呢?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爸爸了。
 
  
 
№7 ☆☆☆ 版主2005-08-07 17:37:48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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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版主2005-08-07 17:41:10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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