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了点小费，侍应生把贾家明带到包间门口，“很能喝的哦，”说着暧昧地挤挤眼睛，自己先离开了。

贾家明很想对他说我不认识里面那个女的我是110，无奈英雄为时局所迫，只得一把推开包间门。

里面灯光暗淡，悠悠的歌声旋绕着，旋绕着一路飞上去，“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

贾家明强忍怒气，啪地把门甩上。

音乐里芳姿回过头来，见是他，没事人一样回头继续唱，“——明知道爱情象流水，管他去爱谁，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喝死你算了！”贾家明再也忍不住，一把关掉音乐，“下午干什么去了？”

“下午？”芳姿眯起眼睛，“让我想想——对不起，喝得有点多，忘了——”

“念！芳！姿！”贾家明把芳姿拎起来，对着她耳朵大吼，“你别给我耍花样！”

“好啦好啦，”芳姿捂着耳朵挣脱出来，悻悻地端起酒杯，“这么暴力——坐下来谈谈？”

“——”贾家明想要是回去审她，黛德丽又得替她说情，狠狠瞪了她一眼，坐下来。

“来来喝杯酒，”芳姿把另一只杯子满上，咪咪笑，“上好的马蒂尼哦。”

“说，”贾家明不接杯子，“你下午干什么去了？”

“也——”芳姿没心没肺地晃着自己的杯子，“也没干什么，就是先去吃了顿意式午餐，然后逛逛街买了点衣服，顺便喝了杯奶茶，然后就到这里来唱歌了——”

“无法无天！”贾家明竖起眉毛，“不请假私自活动是不允许的！”

“我请了啊。”

“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我还特地打了个报告呢。”

“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在你西服口袋里，”芳姿转转眼睛，“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贾家明怀疑地盯住她，手伸进口袋，摸了半天，摸出一张——小的可怜纸片，上面小米粒大小的文字：念芳姿申请补休半天，请贾顾问批准，“我没有批准！”

“可你也没有反对啊，”芳姿眼睛看天，“这种行为可以称之为默许。”

贾家明见芳姿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把纸片放回口袋，正想好好教训她一顿，手在袋里摸了摸，脸忽然变了色，“念芳姿你动了我的钱包？”

“没——有——”芳姿很欣赏他的脸色，嘴咧得几乎成了茱丽亚罗伯茨，抬手抛给贾家明一件物事，“——才怪！”

贾家明一把抄在手里，急忙查看。

芳姿一杯酒干下去，心满意足地感叹，“不花自己的钱就是爽啊！”看看贾家明又补充一句，“别担心，我尊重个人隐私，除了现金信用卡啥都没动。顺便提一句，令尊令堂气质上佳，只可惜没有遗传。”

贾家明啪地合上皮夹，脸色铁青，“念芳姿你竟然偷钱？”

“按需分配是社会进步的方向，”芳姿根本不甩他，继续喝酒，“况且为了培训我，总部不是有专项资金批给你吗？”

“你怎么知道？”贾家明吃了一惊，再顾不得追究钱包的事。

“真是个蓝笨笨，”芳姿白他一眼，“要不然你会花钱在我身上？”

贾家明略微放了心，想想又恶狠狠地问，“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用解码器喽，”芳姿打开卡拉OK，“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个你都没听过？”扁扁嘴举起话筒开唱，“——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碎——”

“还唱！”贾家明一把抢过话筒，“也不怕污染环境！”

“我污染环境？”芳姿瞪住他，“我外号叫‘下一站天后’哎，孙燕姿知道吧，那是我——”

“你什么？”贾家明翘起嘴角等下文。

“我——”芳姿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我——偶像。”

贾家明一怔，哈地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笑！”芳姿觉得很没面子，凶巴巴地冲贾家明叫嚷，“有本事你唱啊！”

“这有什么难，”贾家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好莱坞人人有良好乐感，心中时时有旋律流淌，当然，”看看芳姿补充一句，“在地球长大的不在此列。”

“哥们你还真拽啊？”芳姿眯起眼，把话筒抛给贾家明，“是骡子是马出来遛遛！”

贾家明接住话筒皱皱眉，心想这念芳姿言谈举止愈发无赖，回去一定要向黛德丽狠狠奏上一本，见她盯着自己，也不愿让她小觑了去，清清喉咙举起话筒，“——我要美——美——”竟然跟不下去了！

那边芳姿已经笑得在沙发上打滚，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好——好——听——”

贾家明意外失手，面色通红，“是——是这个伴奏不合拍——”

“啧啧啧，”芳姿摇摇头，关掉音乐，“这下没借口了吧？”

贾家明被她一激，精神一震，放下话筒，凝神想了想，开口轻轻唱了起来，

“Quand tu es loin de ton étoile de coyance,
Quand tu dis au revoir à ton pays de merveilles,
Quand tu ne connais personne,
Et personne ne te dit que ‘je t’aime’.
Oh, ma chérie,
Je suis là,
Très près de toi,
En attendant tes bisous et tes bras～～～”

他的声音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温和——却又强大。

芳姿慢慢收起了笑容，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倾听。

“Je suis là,
Jusqu’à ce que les étoiles dorment,
Jusqu’ à ce que les rêves meurent,
Jusqu’ à ce que tu ne m’aimes plus,
Jusqu’aux douze jamais～～～ ”

他徐徐地唱起反复部分。

“Je suis là,
Jusqu’à ce que les étoiles dorment,
Jusqu’ à ce que les rêves meurent,
Jusqu’ à ce que tu ne m’aimes plus,
Jusqu’aux douze jamais～～～ ”

旋律一波波地漾在房间里，空气也仿佛被催眠，芳姿身不由己地张开嘴，慢慢应和起来。

“Jusqu’ à ce que tu ne m’aimes plus,
Jusqu’aux douze jamais～～～ ”

贾家明唱得忘神，不经意侧过头，一对上芳姿双眸，竟然没来由心中蓦地一惊，倏地住口。

芳姿仿佛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还盯着贾家明，忙把目光移开，可心里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挥之不去。

那种感觉——就好象有人给你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有很多东西，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门便合上了，再想开，却找不到钥匙——

“回去，”贾家明打破沉默，站起身先走了出去。

芳姿看着他的背影，也站起跟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芳姿第一次成了哑巴，只瞪着眼睛看着前方，一言不发，而一向哑巴的贾家明，就更是沉默。

贾家明下了车，习惯性一马当先，走了几步却又慢下来，犹豫地想回头看看，却不防素来蜗牛的芳姿一阵风似地从他身边掠过，先走了进去。

黛德丽裹了一条大披肩，正在落地窗前欣赏夜空，看见芳姿，打个招呼，“芳姿。”

“——”芳姿回过头来，眼神迷茫，“黛德丽是你。”

“你怎么了？”黛德丽很少看见芳姿打招呼时不咧嘴笑，不禁微笑，“魂不守舍的。”

“恩？”芳姿好象被人迎头打了一棍，清醒过来，“可能是——是喝得多了点，我上去睡觉，晚安。”

“晚安，”黛德丽微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来，却发现贾家明僵立在那里，黛德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芳姿的裙角在拐弯处一闪而逝。

“家明，”听见黛德丽的声音，贾家明回过神来，“黛德丽。”

“芳姿她，”黛德丽看住他，“没事吧？”

“只是喝多了一点，”贾家明恢复了平静声调，“我上去了，还有一份报告要做。”

“家明，”听得黛德丽唤他，贾家明回过头来。

“你的理智慎重是出了名的，”黛德丽微微笑，“把任务交给你长老会一定很放心。”

“我不会让总部失望，”贾家明淡淡垂下眼睛，“晚安黛德丽。”

“晚安家明，”黛德丽目送他上楼，回过身裹紧披肩，又向那夜空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