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花（SD）作者阿蝶 —— 晋江文学城网友交流区

春的时候，叶是绿的，藤真从上方探下身，柔柔的影子投在睡于草地的仙道脸上，遮一点阳光。

"这世上，有爱别人超过自己的人吗？"藤真问，眼神飘飘乎乎。

仙道懒洋洋地笑，抬起手，指指自己鼻子。

藤真把手里刚采的桑叶洒在仙道脸上，盖住他的鼻子。

夏天还没来，藤真已经不与仙道一起去采桑，他说："我想，我们两个爱你，都比你爱我多些……"

于是，就结束。

不是没有遗憾的，藤真是个好情人，漂亮又随和，照顾人也不错。
但非完美。

做队长兼教练的人要求总高，对自己对他人，也对生活。好情人做得总有些界限，过了界，嗔不是嗔，娇不是娇，最后，也都累了。

提行李走的时候，藤真看着空空的窗台，对恍然若失的仙道笑："空了，过两天放盆花吧，充充。"

仙道却没有养花的心。

没有藤真的日子不免寂寞，有时会去海边上钓鱼，那时海边堤内的篮球场还未拆，偶尔一个黑发的男生在里面砰砰的打着球，把满地的阳光砸得四处奔流。

渐渐地也会和那男生一对一，原本就是认识的，日子长了，也就熟悉起来。

夏末的时候，仙道说，住过来吧。

男孩子抱着球，汗流浃背的站在那里，眼睛忽闪忽闪亮得晶莹，仙道过去拉他的手，他就让他拉着。

两个人一起回家的路上看见抱了大捧鲜花过来的藤真，藤真暑假里帮着家里的花店打工，正为别人的婚礼送花去，看见了，楞一楞，半晌，笑，走过去，有点悲哀，也不过是一点。

住过来的男生叫流川，不爱说话，睡觉的时候象懒猫，摇都摇不醒，偶尔摇醒了便拳脚过来，也不管打不打得着，打着了也和抓挠没什么两样。

日子悠悠荡荡的过，夏去秋至，秋去冬来，春天光临的时候，仙道说流川我们去采桑。

流川不去，仙道知道这孩子永不知浪漫。

仙道有些失落，忽然想起流川是几乎不谈情字的，每每也是自己哄着宠着，想来，大概是不比那个橙红的篮球在他心里重些。

当是个全职保姆吧，仙道苦笑着想。

独个儿去海边转时遇见了牧，瞧见他就笑，说仙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没光没芒，形容惨淡。

仙道只是笑，也没怎么回答，倒是感激牧的好心。

两天后街上又遇着牧，牧倒不走了，过来拦住。
"我总注意着你，知道你的事，这样下去不行。"牧说，"你是要人

疼的，不明白吗？这么委屈着自己迟早毁了。"

仙道没觉着是委屈。

牧便笑："两个孩子过家家。"

那天晚上流川去集训，仙道一人在床上忽然就有些睡不着，想起牧走的时候，轻轻一拥，那怀抱是安全而温暖的。

情人节的夜晚在街头和牧见了面，也没想过什么，只是流川去了外地训练合宿，一个人寂寞了，不想独个儿过生日而已。两个人也不曾拉手，只是很和谐地走了一程，仙道觉得很轻松，当全职保姆也会累的，就算是宠着爱着，也有累的时候。

那个晚上眼前也曾飘过藤真的脸，不过两秒钟。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牧送到家门口，仙道有点醉，只看到门口有人站着，依稀是乘了晚班车赶回来的流川。

第二天清早仙道酒还没醒流川就走了，合宿还没结束，他去归队。

后来流川没提那一晚的事，有时仙道会见他发呆，然后发狠地去打球，但从来不提那晚的事。

仙道想，到底人不如球，竟连醋也不吃的。

再往后，渐渐儿开始倦了，倦了早起做饭，倦了沉默相对。

那一日分手在街上，流川背了球，眼神忽闪忽闪的，也便如那一日在海边球场答应住过来时的样子。

"没有谁可以永远的追着谁，"仙道有些悲哀，"你不爱，就放手。"

流川的脸色有些发白，末了，只有一句话："借口。"

仙道便怒起来："我也是人，要人疼的！"

流川的眼睛便低下去，脸色依然是白。

偏有不识相的混混在人行道上乱骑了车过来，直撞上呆站着的两个人，跳起来，嘴里不干净，末了，还要动手动脚。

仙道知道流川是会打架的，只是没见过，那天见了，打得很凶，几乎出了人命。

但散了终还是散了，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奔东西。

叶子再黄的时候藤真已经考上大学，假日回来在花店里帮忙，见着一个荡过来的仙道。

"好么？"

"好的。"

一般儿的寒喧，忽然就冷了场。

"最近和牧在一起吧？"末了，藤真用花剪修着玫瑰的边儿。

"只是朋友。"仙道回答，倒也坦然。

"也是，他往前走，后面的人总要稳些的好。"藤真修好一枝红的玫瑰边儿，随手插进花瓶，又抽出一枝黄的来，"那样的人，不管是谁，总不会是你。"

仙道只是笑，便要走。

藤真象想起来什么，停了手上的活，"你的窗台上，仍然是没花的吗？"

花，自然是没养的。

藤真便笑，往店里端了一盆出来，"这个，也算个纪念吧。"

纪念什么？藤真没说，仙道也没问。

花是放在了窗台上。

这一天冬天雪下得大了些，骑不得车人也少，仙道傍晚走在空荡荡的街上，看见流川迷迷糊糊从街那头提着塑料袋过来，袋子里有些食物的半成品，他倒没想到流川终于学会了养活自己。

睡不醒的懒猫打着呵欠从旁边过去，竟是没发现他的样子。

仙道不知怎么有些忿忿，"流川，你也太无情。"

流川似乎听见了，被熟悉的声音唤醒，有些迟钝地回过头来。

他的眼睛依然黑亮，仙道有些奇怪为什么它们总也不见杂入别的色彩。

"到底什么你会在意呢？"仙道问。

流川的脸上波澜不惊，"仙道，我不是个随便的人。"顿一顿，接着说，"看不到的东西，不要问别人?quot;

"你从来……不曾爱过我，对吗？"

流川看着他，许久，"仙道，我曾爱过你。"

"那为什么从来没有提牧的事，什么事都不提？你为什么不吃醋！"

一丝悲哀的笑容缓缓过流川的脸，一字一顿："你不配。"

一记耳光落在流川白皙的脸上，他的脸上泛起了红痕。

仙道楞住，而这时另一记耳光已经落回到他自己的脸上。

流川一向是用拳的，但这次，他用的是巴掌，所以那不是反击，是真正的耳光。

打回仙道的是更重的一掌，有血丝从嘴角沁出。

流川转过身，一步步走了，雪在他的靴下格格的响着，清清脆脆，一声声远去。

仙道看见有红的血滴滴在了雪地上，雪地是白的。

走了一步，鞋在雪地上也是发出格格的响。

他突然想起，夏末以后，是再也没有擦好的鞋放在门口了。

那天，流川回来，是坐在门口擦鞋等他的。

那天，他坐了十个小时的车。

只这一次吧。仙道笑起来，追上，然后道歉，打人总是不应该的。

开始在雪地上跑，前面的影子是已经消失了的，但消失得不久，还可以追上。

是啊，只要是追，还是追得上的吧。

有人从偏边的巷里出来，很霸道的样子，撞上了。

是在骂人吗？不管他，并不是自己的错。

但却被抓住了，有凉的金属物刺进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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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回来吧？

脚步声匆匆的远了，四下里┚簿驳南拢於砹耍懊娴木拔镆灿行┍浒怠?br>

仙道想，看来，可能真的追不上了。

仙道觉着很累，躺下，看见有白的雪花从天下落下，落到嘴角的伤口，清清凉的，很舒服，有点象夏季里流川落在唇角的吻。

仙道有些纳闷的想：不是没关系了吗？怎么还是为他死了呢？

那天晚上关店门的时候，藤真突然想起了仙道窗台上的花，他想，这个时候，花该开了吧？

也只是想想而已，然后，就忘了。

花，在那夜轻轻柔柔开了，开在窗台上，白色的花，黄色的蕊，孤独地映在水里。

花名水仙。